大家各安其好,过自己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如此说来,我还真的没有注意过。
说起来惭愧,我这个属下竟然不知道平章喜爱什么物什,着实有些不称职。”
韩徵手捋新蓄起的胡须,一脸的懊恼之色。
其实他也想过,自己家大人到底喜欢什么?
他追随朱振时间不短,但是对于朱振的印象却截然不同,一方面他在军山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身为爵爷,可以给百姓劈柴挑水。
另外一方面,到了战场,他又能化身恐怖的杀神。
至于喜欢什么,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不过,韩徵也不是无的放矢,起码大人喜欢钱财是真的。
因为大人主政一方,肯定要有所作为,那么钱财势必不能少。
这些狗大户的钱财放在地窖里是放着,拿出来给大人,反而有些用处。
众人见韩徵除了钱财之外,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只能胡乱猜测,这时远方响起阵阵号角之声。
随着隆隆的马蹄声,一队兵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当先是一面火红色的大纛旗,上书一个斗大的朱字。
挂在拳头粗的三丈旗杆上,迎风猎猎作响,着实威风。
再看大纛旗下,站着一匹黑色的战马,马背之上端坐一员虎将,身高八尺挂零,独眼之中冒着凶悍之气,头戴八瓣儿铁盔,身穿火红色战袍,腰铉雁翎刀,威风凛凛,杀气弥漫,真如古之恶来。
江南消息传得很快,世人都知道,衡阳战场有一虎将,唤作虎二,战场之上,舍身救主,中箭之后,生吃眼珠,依然勇猛作战,深得朱振信任。
眼前这位肯定就是传说中的虎二了。
再往后看,一队队的年轻骑士,身姿挺拔,表情冷酷,充斥着斗志,一看就是传说中的朱家亲卫,乃是朱振从自己家庄子选拔出来的孩子,一个个赤胆忠心,战斗力彪悍不说,单凭他们身上那一件件透着寒光的铠甲,就能让不少人心里发酸。
再往后是一架豪华的马车,马车用精美丝绸包裹,上画猛虎,犀牛,四角用银铜镶嵌,很是奢华。
如今朱振是伯爵,应天系统里朱元璋吝啬,自己出行有的时候都靠脚量,所以朱振的车驾一准儿是最豪华的,而且不违制。
“盱眙县伯好大的威风。”
众人心里不仅恐惧,而且还很羡慕。
身为男儿,谁不想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呢?
“参见平章!大人朱正淮安,乃是淮安行省百姓的福分,我等身为淮安百姓代表,心中万分敬仰,特备薄酒,为大人接风。”
这话说的很是口不应心,如果说接风,朱振来了就该老老实实的接风。
如今说这话,做这事,多少有些刀把子抵在心口,被人挟持的味道。
“吁!”
车夫一提缰绳,马车停住脚步,车内却毫无动静,韩徵几步上前,躬身行礼道:“恭迎大人。”
听到是韩徵的声音,帘子这才掀开,一只洁净白嫩的手先伸了出来,随后露出了一张英气十足,少了几分女人应有妩媚的脸颊,竟然是张灵凤。
张灵凤虽然是女子,但是身为吴王郡主的她,身上自带一股威严。
让那些大户豪族,有些忍不住想要跪拜的感觉。
张灵凤是朱振的正妻,淮安作为之前张士诚的治下,百姓们自然多少有所耳闻,甚至不少人见过张灵凤的画像。
因为张灵凤经常外出游玩,张士诚管不住,只能四处粘贴画像,寻找张灵凤。
如今众人看见张灵凤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心中顿时有各种念头喷涌出来。
“我滴个老天爷啊!这位平章真的是什么?
占了张士诚的地盘不说,还带着人家闺女,真不知道张士诚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也有人心中暗暗鄙视朱振人品,既然是张士诚的女婿,就该乖乖为张士诚效力,你这种又取了人家女儿,又帮着外人对付张士诚是什么下作东西?
“我等见过夫人。”
虽然心里百千滋味,但是毕竟书平章的正妻,行礼是必须的,尤其是那些尚未来得及逃走避难的张士诚旧属,其实内心是激动的。
因为他们这个礼行的是心甘情愿的。
张辰失败,并不是所有人放心离开,因为家族在此,根在此。
但是他们又不想背负背主的罪名,张灵凤的出现,适逢其会的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一个名正言顺投靠朱振的机会。
他们并不是效忠朱振,而是效忠的张士诚的女儿。
虽然传出去所少有些掩耳盗铃之举,但是起码能落得个心安。
此时,张灵凤的内心也非常的复杂,同样的人群,同样的场面,但是自己此时却代表的是盱眙县伯,而非是旧日东吴的郡主。
当初自己代表父亲巡视地方的时候,这些人也是如此的恭谨,想必兄长张辰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吧。
可是形势一转,同样是这群人,背信弃义,落井下石,导致张辰速败。
不论是从东吴计,还是为夫君计,这群人都要小心对待,因为他们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一直以来,张灵凤都不想夫君与父亲对抗,不想夫君去占领父亲的地盘,可如今看到这群阿谀奉承的面孔,让她在心中升起一种复杂的快感。
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的父亲将这些人全部赶尽杀绝。
不过她也知道,这些人盘根错节,在淮安拥有很大的能量,不是那么轻易对付的。
甚至可以说,这些人是淮安的根基,全都动了,淮安也就没有意义了。
这么复杂的事情,根本是自己不能参与的,所以张灵凤并不认为自己能做什么。
“夫人下来了,怎么平章没有什么动静,莫非一路上太过于辛苦,睡着了?”
众人疑惑,顺着缝隙往车内看去,甚至暗暗猜测,平章的另外一位夫人端木雨荷是不是也在车上。
听闻这位爵爷的艳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呀。
张灵凤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只见她嘴角微微一挑,戏谑的笑了笑,而后彻底撩开帘子,露出了空荡荡的马车。
“刷!刷刷!”
无数的目光投向车内,希望能看到那位平章的身影,结果……“空的?
车内是空的!”
众人把眼睛瞪的老大,只看到一个软枕,一床薄被,至于那位平章大人,根本就没有踪影……“人呢?
人去那了?”
你看我,我看你,众人面面相觑,“平章大人……丢了!”
第三百零五章 何为取民心,何为真豪杰?()
淮安坐落于淮河与京杭大运河交点,是漕运兴盛之地。
在这里,一方面漕帮,富商,豪门盘根交错,官员、官吏与各方势力互相扶持,形成一面庞大的势力网,让外力插不进手来。
另外一方面,百姓穷困积贫不堪,每日在生死间煎熬。
朱振想要治理好这里,就必须走出平章府,去走一走,看一看。
正如伟人所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朱振熟读五本选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当大队人马在淮安招摇逛市的时候,朱振却换了行装,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此行随行的人员并不算多,茹太素、李进,端木雨荷,王玉落此外还有宛娘。
体察民情,肯定不能太招摇,为了掩人耳目,众人摇身一变成了行商的商人,茹太素是掌柜的,李进领着几个家丁成了商队的护卫,端木雨荷是夫人,宛娘则是女婢,至于朱振吗?
嘿嘿,自然是赶车的车夫了。
端木雨荷倾国倾城,之前在平江(姑苏)之时,都能被世人赞为花魁,自然不能抛头露面,不然这就不是商队了,直接成为美人护送队了。
到时候山大王,地方豪强,散兵游勇还不得拼了命的劫持,朱振也别体察民情了,整天只能拿着雁翎刀砍人了。
所以朱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心,感觉这怀了孕的女人,有些不可理喻,太粘人。
男人就是这种贱贱的生物,女热对他爱答不理,他心里失落的很。
等到女人天天粘着你,他又有些嫌弃,崇尚自由。
不过朱振也拗不过端木雨荷,只能在商队里加了一辆马车,由他亲自赶车。
马车表面上很普通,但是内置却很奢华,香炉,蝉丝被,吃食一应俱全,端木雨荷再里面铺了一张小桌,每日跟王玉落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还别说,伯爵大人不仅打仗厉害的紧,赶车水平也是一等一,腕力十足,鞭子在他手里挽出花来。
看着李进崇拜的眼神,朱振内心很是得意。
小样,当年哥开坦克、装甲车、直升机的时候,兄弟们看我的表情比你可强多了。
既然都当车夫了,爵爷的称呼自然是不能用了,朱振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劳士吉。
大家都不知道劳士吉到底是什么诨号,但是亲卫们总是感觉,爵爷休息的时候,跟那些赶车的车夫们一起讲些腌臜的段子,很是不讲究。
但是怎么那么想听呢?
就算是听得面红耳赤,也想着支好耳朵。
好自卑。
我怎么是这样的?
一群远远盯着,准备随时保护朱振的亲卫暗想。
“某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行走民间,不过某比起现在差远了,饥一顿饱一顿,靠卖字为生,可爵爷身居高位,却能深入民间,体验黎民疾苦,真的不容易,若是爵爷早生几年,甚至现在爵爷有这份雄心,便是天下也可以争一争。”
茹太素感觉自己自从为官之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每天忙碌于尺牍之间,感觉这腰背颈椎每日疼的要死,便要求每日在队伍里步行。
看着赶车赶的很是悠哉,不时讲上几个祭酒和女扮男装的白夫子的故事,姓高的落魄书生每日头顶草原的时候,茹太素脸颊竟然不时有几分火热。
茹太素便忍不住自责道,爵爷与民同乐,我怎么能生出龌龊心思。
我不应该一心一意的感慨爵爷深入民间,体察民情吗?
只是爵爷新讲的这个阳谷县武大郎的故事似乎很有意思,这三寸丁谷皮,怎么能找到金莲这样的女人?
茹太素又升起几分惋惜之意。
听到金莲与西门勾勾搭搭,实在是不成体统,茹太素终于忍不住,上前说道:“爵爷,您身居高位,却能不顾体面,一边儿赶车,一边儿体察民情,卑职着实佩服。”
茹太素本想斥责朱振一番,但是想来自己刚才听得津津有味,谁曾想到话到了嘴边儿说出来的全都是奉承之语。
“呵呵,太素谬赞了,既然成为封疆大吏,我自然要做出一番封疆大吏的样子来。
不然跟几位前任一样,我在军山当自己的山大王岂不是更好?”
朱振笑道。
“可爵爷的行为,跟那些起义的豪杰又大不相同,大家都在抓紧训练军队,四处征战讨伐,唯独爵爷如此特立独行。”
李进在一旁忍不住吐槽道。
不仅李进吐槽,便是其他跟随在朱振身边儿的年轻亲卫也是一脸不解。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打了几场胜仗,就认为兵强马壮才是最好的。”
朱振赶着马车,晃晃悠悠,收起刚才的不正经,依然谈笑风生道:“这乱世只论兵马,是最下等的选择。
兵强马壮虽然有用,却总是一时的。
譬如张士诚,论兵力他比国公和张士诚都要强吧?
可是真的打起仗来,却总是虎头蛇尾。
国公的骑兵很强,纵横江南,可是真的与张士诚交锋的时候,却又因为缺乏水军,总是有一种拳头的力量打不出去的感觉。
便是李伯升如此强悍的兵力,包围了衡阳,结果打了好几个月,连城都没破不说,最后还让国公给打的一败涂地。”
“那爵爷,该如何争取天下,成为真正的豪杰呢?”
朱振外出并不是很严肃,这让身边儿的年轻人们胆子大了许多。
朱振提醒了一句,“叫什么爵爷,叫劳士吉。
你们将来的成就,肯定是不止做我的亲卫,所以我与你们多说几句。
其实这争霸天下最主要的是粮食。”
朱振甩着鞭子,稍微正色说道:“从北元动荡,天下大乱开始,再加上这鬼天气不靠谱,不是大涝便是大旱,这农田里的粮食就越来越少,易子而食,烹妇而食,两脚羊等有悖伦理之事便大行其道,再加上各地豪杰掠夺,军队强征,于是这些最普通的百姓就发现,我就算是辛辛苦苦种田,到头来也会被别人掠夺,还不如提起刀子,跟着别人去抢,这个时候人心就乱了,天下也就越发的动荡。
这些人看似可以抢劫到食物,但是所有人都不种地了,最后会成为一种什么结果呢?”
茹太素也听得真切,而且经验也丰富一些,所以脱口而出,“所有人都饿死,尤其是女人和孩子,最为悲惨,容易饿死不说,还容易成为别人嘴里的食物。”
此言一出,身边儿的年轻人纷纷变色,似乎想起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不错,这世道总归需要有人种田的。”
朱振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大家都去抢劫,都去打仗,越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没法耕种,加入抢劫的队伍,最后粮食只能是越来越少,饿死的人越来越多。”
“所以张士诚每次进攻都是虎头蛇尾,北元几次进攻江南,都打的有气无力,是因为没有粮食吗?
所以我们在军山和盱眙,不论是耕种,还是贸易,都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粮食吗?”
“除去后勤的远近问题,基本上是这样。”
朱振瞥了一眼李进,笑着说道:“有了粮食,心里才不慌。
若是没有粮食,别说是刘青山领军山队伍配合邓愈进攻张辰,便是之前的张家联军,我们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所谓的豪杰争霸天下,其实就是看谁种的粮食多,养的军队多?”
李进脑子转的比较粗糙,得到了一个貌似很合乎逻辑的结论。
茹太素在一旁听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你能有这样的看法,其实也还可以了。”
朱振无奈的笑了笑,“天下枭雄、豪杰,即便是强如陈友谅,张士诚也不知道生产囤积粮食,一个靠抢劫,一个靠手下人在地方搜刮,你虽然说得不是很准确,但是大抵贴进了,但是却也只能是贴进。”
“还请劳士吉赐教。”
茹太素在一旁拱手道。
朱振如何不知道茹太素心里怎么想的,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争夺天下本质就是争取民心,那句古话得民心者,得天下一点儿都不假。
读书人认为他们便是民心,其实这是错的。
太平年景,老百姓安居乐业,有口饭吃就不折腾,这天下确实是读书人说了算,但是这乱世,却不是这样的。
乱世动荡,百姓最为被影响,有了粮食,只能是让百姓不折腾,但是如何让他们支持我们呢?
起码要有衣服穿吧?”
“所以爵爷一直在改良织布机?”
茹太素面露钦佩之色,“这点儿跟叶兑先生所言差不多。
老天生说男耕女织,乃是天下最大之事。”
“叶兑老先生说话高屋建瓴,但是却也陷于读书人的视角,百姓吃饱穿暖也不是就这样完了。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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