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认出来好了!”
“老弟你这是?”慕容延钊疑惑道。
韩旭笑呵呵的说道:“高继冲不是已经派人向朝廷求援了吗?那我们为何不干脆让朝廷下旨意,命高继冲的荆南水军汇合淮扬水军,去进攻潭州呢(长沙)。反正是要对付张文表,想必高继冲也没有意见。一旦他们的水军离开江陵城,那剩下的还不是我们的水军说了算。”
此言一出,低下顿时兴奋起来。
“妙啊,到时候说不定连楚地的水军都不会遇到,他们都忙着对付荆南的水军去了,淮扬水军正好浑水摸鱼。”慕容延钊笑咪咪的说道。
原本厅内的将军虽说表面上对韩旭这位监军恭恭敬敬,可毕竟韩旭年轻得很,而且似乎是攀上赵匡胤这个高枝上来的。
然而,经过韩旭的一番话后,他们对这位年轻的监军有了新的认识,至少在谋略上韩旭已经远远高于他们这帮人了。
随即,慕容延钊派人通知李处耘以防万一按计划挂上荆南水军旗,另外八百里加急让赵匡胤下旨命令高继冲请荆南水军出兵潭州。再加上刚刚到达襄阳城的各路人马还需要休整,这也需要等上几日。
想了想,既然已经到了,怎么着都要向高继冲大哥招呼吧,况且这小子也确实向朝廷求援了。于是派出使者出使江陵城,向高继冲光明正大的借道。……
第315章假道灭虢(中)
荆南自打楚地张文表叛乱之日起,这里就一直人心惶惶。
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哪管谁当皇帝,他们只想有个安稳的日子。因此,随着朝廷大军抵达襄阳,民心的慌乱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演越烈。
江陵城,南平王府。
三年前,高继冲的父亲南平王高保融去世。因高继冲年幼,于是将王位传给了王弟高保勗,而仅仅两年后高保勗病死,王位再次传到了高继冲的身上。所以,高继冲的王位事实上是传自他的叔父高保勗。
今日高继冲收到了大宋皇帝赵匡胤的旨意,命其荆南水军出兵平叛,进攻复州;同时大宋西征军都部署慕容延钊也派来了使者,请求借道征楚。
年仅二十岁的高继冲,刚刚登上南平王位置还没几个月,面对着下面群臣的吵吵闹闹,稚嫩的脸上不时闪过一阵慌乱,最后将目光转向了下面最前列的三人中。
满场的文武交头接耳,唯有此三人巍然不动,而此三人正是高继冲得以稳坐南平王的关键人物。
位列左边第一人的,正是高继冲的叔父高保寅,在高继冲获得王位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是他的鼎力支持,才使得高继冲得到了荆南百官的拥护。是以高保寅乃荆南文官第一人也。
另外两位都是荆南军中人物,一位乃大将李景威,另一位为大将孙光宪。
李景威老当益壮,在高继冲的王位争夺中保持中立,但他对荆南忠心耿耿,只拥护在位的南平王,而从不参与到王位的争夺中。也正是因为此点,李景威犹如一面旗帜,立足荆南军中多年从未倒塌。
至于孙光宪,倒是确确实实的高继冲的拥护者,是高继冲的马前卒。
争论声渐渐平息,满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此三人身上。他们都知道,这三人不说话,即便是他们争论再多也没用。
“咳咳……”
李景威轻了轻嗓子,开口道:“启禀王爷,既然我荆南已向宋主求兵,那理当听命于宋主,水军进军复州刻不容缓,老臣请王爷即刻发兵。然慕容延钊之借道江陵城不可轻信,自古兵不厌诈,倘若宋军入了江陵城,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老臣请王爷多发斥候,侦查江陵城方圆五十里,一旦发现宋军的异动,当紧闭城门,拒敌于城外。”
“荒谬……”李景威的话音刚落,只见孙光宪立马跳了出来:“老将军所言即可发荆南水军进军复州,此点末将极为赞同,毕竟朝廷势大,宋主旨意不可不执行。但老将军拒敌于城外,并且广布斥候,此点末将极不认同。”
说着,孙光宪朝着高继冲拱了拱手,一副忧心不已的神情,说道:“王爷,倘若广布斥候,说不定反而刺激了慕容延钊,以为我军挑衅。一旦如此,慕容延钊说不定真的就进攻我江陵城。”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荆南如此小地。
孙光宪自认深得高继冲信任,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一直想做荆南军中第一人。但荆南军中的第一人一直被李景威把持,是以两人之间常常发生冲突。李景威看不惯孙光宪的小人得志,而孙光宪同样暗骂李景威老不死,站着茅坑不拉屎。
闻听孙光宪如此建议,李景威白眉须张,勃然大怒道:“孙小儿,此等做法只会蒙蔽尔等双眼,行掩耳盗铃之事。倘若慕容延钊派兵来攻城,倒时必将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老夫看你是害怕了吧。”
“害怕?”孙光宪嘿嘿一笑道:“不错,老匹夫你说对了,孙某确实害怕了。”
此言一出,满场文武不管心中怎么想,顿时指着孙光宪破口大骂,就连高继冲都不禁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位亲信颇为不满。李景威更是抬脚就欲踢向孙光宪,若不是后面人拉着,估计两人得拳脚相向。
“不错,末将是害怕了,但你们一个个的扪心自问,你们有几个是不怕的?”孙光宪无视满场的嘘声,大声呵斥群臣。随即转身,朝着高继冲拱了拱手,正色道:“末将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但末将有几句话不得不说,若是王爷绝对末将说错了,那末将甘愿以死谢罪。”
呵骂声嘎然而止,大多数人羞愧的低下了头颅。
李景威嘴巴大张,彷佛第一次认识孙光宪一般。
高继冲怔了怔,说道:“好,孙将军请说。”
孙光宪面色微凛,认真的说道:“荆南地势狭窄,民贫而兵少。中原自周世宗时,已有一统天下之志,况且如今宋主更是雄才伟略,比周世宗还雄武。荆南区区小地,万难于宋主争雄,不若早归疆土,亦可让荆南百姓避免战祸,即便王爷您的富贵,当也不至于全失。”
短短几句话,说得是有理有据,尽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之意。但更高明的是,从头到尾未提一句为自己的意思。不是讲荆南的弱势,就是将大宋的威武,最后还来了句老子投降那也是为荆南百姓免去战祸,当然了高继冲的富贵也同样不会丢失,谁不知道赵匡胤乃仁主呢,就连前朝周世宗留下的孤儿寡母都能留着。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只不过现在的群臣似乎对孙光宪的话有了赞同的意思。
站立首位,闭着双眼,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的高保寅终于睁开了眼睛,不动声色的淡淡的看了孙光宪一眼。
“无耻,无耻,孙小儿你这是卖主求荣。”李景威见群臣的风向逆转,顿时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到底谁无耻?”孙光宪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回骂道:“李老儿,这里的人谁不是忠臣,谁不想做忠臣?难道你有信心抵挡住宋军的攻城?”
“我……”李景威哑口无言,面对宋军的大军压境,区区荆南之地何谈守住城池。
“你?你没话说了吧,因为你根本就守不住。”孙光宪向前一步,直面李景威。
“就算守不住,那也要守,这是臣子的本分。”李景威大怒道。
“荒谬。”孙光宪得势不饶人,狠声道:“若我说,你李景威更本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你为了一己之私,拉着王爷,拉着满朝文武,拉着全荆南百姓给你做垫背,死抗守城让你得以名垂青史?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逆天而行,战事一起,白骨累累,城破之日,生灵涂炭。而你李景威,螳臂当车,将会臭名远扬,历史向来只由胜利者来书写,别告诉我你李景威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噗嗤……”李景威一口鲜血喷出,仰面即道。
论口才,他真是差了孙光宪十万八千里。一个卖主求荣都能被孙光宪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若是韩旭在此,估计也得甘拜下风。
李景威倒下后,场面顿时闹得不可开交。
高居上位的高继冲顿时手足无措,焦急的目光扫过全场,当看到一动不动的高保寅之时,面色一喜,连忙问道:“叔父,对于此事不知叔父有何高见?”
高保寅缓缓睁开了双眼,看了看面色慌张的高继冲,又转眼看了看满场如无头苍蝇般的文武百官。暗自摇了摇头,叹道:“回禀王爷,以微臣看无论是李将军还是孙将军,说得都在理。”
高保寅发话,全场文武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孙光宪都不得不缩了缩脑袋,安静了下来。此刻,被后面人扶着的李景威也从昏迷中醒来,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高保寅,等待着这位老大人的后话。
只是,他们都不明白,高保寅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景威和孙光宪两人怎么可能都对,是战是降,总得有个说法吧。
不待众人多想,高保寅继续道:“无论我们现在怎么说,那都是我们荆南的一厢情愿。关键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慕容延钊的想法,或者说是大宋朝廷的想法。我们都在这里妄自猜测。”
闻听此话,众人顿时双眼大亮,老大人就是老大人,一语中的。不管自己怎么忙活,说不定人家宋主朝廷根本就没有想对荆南怎么样。
孙光宪,李景威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可高继冲却面色大喜,连忙问道:“那叔父的意思是?”
高保寅低头略一沉吟,说道:“既然慕容延钊的使者已经带来了话,那我们荆南总得有个回应。不如多备牛羊美酒,以犒师之名,前往宋军营地一探究竟。一来可以实地看看宋军的强弱,二来也可以探听下朝廷的口风。”
满场文武除了孙光宪和李景威,均是一副喜色,纷纷拍马道:“还是老大人老臣谋国。”废话,不到万不得已,谁不想做南平王的臣子一方小诸侯,而去做大宋朝廷的区区地方芝麻官。
“好,就按叔父的意思办。”高继冲大喜,想了想又道:“此事看样子还得劳烦叔父亲自跑一趟。”
“老臣领命。”高保寅领命,又道:“但宋主的旨意是不能拖延,不如请李将军立即带领水军出发,进攻复州。”
高继冲哪还有主意,听高保寅这么一说,当即连连点头。李景威无语,只得回去带领水军出发。
第316章假道灭虢(下)
翌日,带着荆南准备的大量牛羊美酒,高保寅从江陵城出发。
然而,此时宋军在慕容延钊的带领下,已经出了襄阳城,进入了荆南之地的荆门。荆门乃荆南三州之一,慕容延钊特意将军营安札在了城外,只要不入城,高继冲也不在意。
是以,两方的汇集地点,安排在了荆门。
望着一望无际的宋军军营,高保寅暗自叹息,宋军的强弱一眼而观之。既然不能一战,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探听探听朝廷的口风了。
进入营帐,高保寅低着头佯装害怕,立马高声大呼:“荆南小臣见过慕容将军。”语毕,等待慕容延钊的回话。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的声音,反倒是周围的宋军将领似乎在掩口嗤笑。
高保寅一愣,心下颇为不满,这宋军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随即,微抬其头,只见正中央主帅位置坐着一穿盔带甲的年轻人,看年纪也就和他侄儿高继冲差不多。此人并非慕容延钊,高保寅知道慕容延钊年过半百,那是个小毛孩儿。
脑筋微转,顿时想起此此宋军的监军,听说正是位年轻人似乎是叫韩旭。而且此人深得赵匡胤的宠幸,年纪轻轻就当过淮扬节度使。
念及此,高保寅立马故作慌乱,再次拱手,战战兢兢的说道:“韩大人恕罪,小臣误认韩大人为慕容将军了。”话虽这么说,但他心中却惊喜万分。
原本来之前,他就左思右想,对如何从慕容延钊口中套话,那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此时见到面前这位吊儿郎当,举止轻浮的韩监军,他更加的有了信心。多年混迹官场,难道还斗不过以区区小儿?
自打高保寅进门,韩旭就一直在打量这位荆南的老臣。
听其言,观其行。尤其是一个出使对方的使者,即便再怎么老谋深算,必定表面上也会有一丝的真情流露。可对着高保寅,他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也许是自己道行不够,亦或者是高保寅实是掩藏得太深。但不管怎么说,韩旭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接触中,能探听出更多的荆南的打算。
随即起身,一步三摇的晃到高保寅身前,热情的给了高保寅一个大大的拥抱,哈哈大笑道:“老大人无须多虑,荆南亦属大宋朝廷,都是皇上的臣子,老大人就不必拘束了。”
闻听荆南亦属大宋,高保寅暗自抽了抽嘴巴,表面上却笑道:“那是,那是。”
一老一小,两个只狐狸,各怀鬼胎。
一番嘘寒问暖后,进入正题。
韩旭笑眯眯的问道:“不知老大人此次大老远的前来荆门,所谓何事?”
“犒师啊,老朽带着牛羊美酒,当然是前来犒劳王师的。”高保寅笑呵呵的说道。
“犒师在江陵城就可以啦,反正我军也要经过江陵城呐!”韩旭眉头微皱,疑惑道。
闻听韩旭提及大军要经过江陵城,高保寅顿时吓了一跳,端着茶杯的枯瘦右手不自禁的一抖,连茶水翻了出来都没注意。
待得反应过来之事,连忙笑呵呵的拿出袖口中的绢布仔细的擦了擦,边擦拭边叹道:“真是老喽,人上了年纪手就抖,连个茶杯都端不稳。”做完这一切,高保寅抬头说道:“王师入荆南,上至南平王爷,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欢迎之至。哪能等到王师到江陵才来犒师呐?自古相迎出百里,老朽来荆门那是应该的呐!”
韩旭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心下却暗自诽谤不已:“老家伙,装,继续装。”
既然高保寅不直接问,韩旭当然也不急,此时该着急的当然是荆南一方。抛出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大军将经过江陵”这样的诱饵后,就只是一个劲的喝茶水,不时还笑呵呵的东拉西扯两句。
大军将经过江陵,那到底是入城还是不入城?虽说慕容延钊派来的使者有说明借道江陵城,可高保寅并不能肯定慕容延钊是不是一定要经过江陵城,还是慕容延钊只是想探听自己这边的口风?若是自己这一方死硬着不让他们入城的话,那宋军又会不会改借道为强攻呢?
半个时辰后,营帐内就只剩下了韩旭和高保寅两人,其余的将领都被韩旭赶出去喝酒吃肉了。高保寅辛辛苦苦到来的牛羊美酒,不吃白不吃嘛。
不多时,王凳子笑呵呵的端着特意为韩旭准备的酒肉进来。
“这茶真是淡得出个鸟来。”韩旭大大咧咧的退去茶杯,换上酒杯朝着高保寅说道:“来,高大人,本官借花献佛,用你荆南的酒敬高大人一杯。”说罢,一饮而尽,拿刀割下一大块羊腿肉,手抓着美滋滋的啃了起来,边吃边赞道:“荆南的牛羊果然美味。”
瞧着韩旭的吃相,高保寅暗自皱了皱眉,一杯水酒下肚,再瞧了瞧营帐里除了自己和这位韩监军再无他人。于是,笑呵呵的上前,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放在韩旭面前。
韩旭微微一愣,看这架势足足有二十两,真是走到哪都有人送钱。话又说回来,这高保寅怀里揣着这些金子,难道就不嫌累赘吗?然而,韩旭可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区区二十两就能将他收买?那也太小看他这京城第一富豪了吧。
随即做出一副鄙视的态势,淡淡的看了桌上的两锭金子,不置可否。
这下可苦了高保寅了,原本送韩旭金子只是他一时兴起,想套套韩旭的口风,算是投石问路。若是韩旭是个喜欢金钱的人,那事情可就好办了。问题是,他紧紧就带了这么多金子,看韩旭的样子,显然是嫌弃金子少啊。这不,高保寅大为后悔,怎么就没想到多带点金钱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