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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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新传- 第5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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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袁家忽视了一个存在变数的因素——董卓。按理说,董卓是袁氏故吏,应当支持袁家对朝政的控制才对。而且他在事发前已经向西北方撤退,袁绍屠杀宦官时,董卓军远离洛阳300里,似乎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赶到。所以,董卓因素不在袁家的战略考虑之中,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董卓不按常理出牌。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在局势平定之前赶到洛阳,控制皇帝,那就只能听任袁家摆布。袁家能授予董卓的,最多也就是一个九卿或州牧,但他并不满意于此。所以,他一得知洛阳城内着火的消息,便立即率领3千兵马急进,一日一夜狂奔300里,在凌晨抵达洛阳城西。他的辛苦马上就收到了回报,听说宦官们把皇帝兄弟带出城外,而且至今未归,机智的董卓便立即明白,自己没有白跑,好运真的来了。

在北邙公墓里,前来迎接汉少帝与陈留王的官员越来越多,为首的是那位以花钱买官闻名的前太尉崔烈。东方破晓时,他们护送着两兄弟返回洛阳,却迎面碰上了董卓的部队。崔烈见状,拍马上前,对董卓说:“皇帝在此,一切安全,有诏书命你退兵。”董卓回敬道:“你们各位身为朝廷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致使国家播荡,却想让我退兵?我昼夜疾行300里赶来护驾,得到的却是这种待遇,难道我不能砍下你们的脑袋吗?”然后策马来到汉少帝面前,教训说:“陛下纵容太监们乱搞,导致今天的大祸,错误不小吧?”少帝一看是众多羌胡骑兵簇拥而来的董卓,立即被吓哭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样杀害董太后一家的,却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不禁喃喃自语。董卓连一个字都听不懂,就又转到闵贡马前,对陈留王说:“别怕,我是董卓,到我这来抱。”于是从闵贡手里把董侯抱过来,问他这场祸乱的起因和过程。此时,董侯虽然才9虚岁,比少帝小8岁,但因为从小和董家亲近,所以在董卓面前丝毫不紧张,把政变的过程说得清清楚楚。董卓大喜,觉得董侯真是比史侯强多了。

清晨,汉少帝与董卓一行回到洛阳宫中,随即宣布大赦天下,清理皇宫内外的废墟。这一清理,人们才吃惊地发现,秦始皇的蓝田玉玺不见了。汉承秦制,皇帝拥有6块玉玺,分别称为“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除此6块玉玺之外,还有一块更重要的秦始皇蓝田玉玺,即所谓“传国玉玺”,上面刻着“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一说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在这场袁绍指挥的“排宫之变”中,乘舆六玺倒是都找到了,但传国玉玺却失踪,有人说是被张让揣着跳黄河了。当日天降大雨,而且此后一连下了3个月,好像连老天爷都在为宦官之死哭泣。确实,汉朝衰亡的命运,此时即便老天爷也难以挽回了。

与董卓抵达洛阳几乎同时,另外3支部队也相继赶到。他们是:丁原和吕布率领的几千名并州兵,骑都尉鲍信率领的千余名泰山弓弩手,以及张辽在河北招募的千余人。董卓收编了张辽及其部队,又封丁原为执金吾,吕布为司马,让他们统领洛阳的一部分禁卫军。看到董卓傲慢自大的样子,鲍信便劝袁绍说:“我看董卓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将有异志。您如果不早作打算,必将受他制约。乘董卓现在新至疲劳,我们发动袭击,可以将其擒获!”袁绍不同意,鲍信只好引兵回泰山去了。

袁绍不采纳鲍信的建议,有两方面原因。首先,董卓既是袁氏故吏,又是一介武夫,入京之后,虽然态度骄横,但遇事也常与袁隗、袁绍商议,双方似乎没有立即决裂的必要。其次,董卓在军队中威信很高,加以收编张辽,联合丁原,实力不可低估。袁绍、袁术兄弟麾下的禁卫军从骨子里怕董卓的凉州军,鲍信等人的部队又都是新兵,武力对抗,没有多少胜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洛阳的其它势力怕董卓,但董卓也有隐忧。他带进京师的先头部队不过3千人,自嫌兵少,担心别人不服,于是从5个方面着手,加强自己的军事实力。

按照正史的记载,董卓每隔四五天,便秘密把军队带出城外,次日大张旗鼓而还,令别人以为自己有无数援军。这条记载不可信,因为此计最多只可用一次,第二次便很容易被别人察觉。董卓并非没有来自西方的援军,他在讨伐王国时有2万兵,后来一直没有移交给皇甫嵩,所以其余1万多步兵迟早会赶到洛阳来。董卓的另一个西方兵源来自边章、韩遂,这件事很复杂,留到后文再分析。

除了自己的旧部、张辽的新兵、边章与韩遂的援军之外,董卓的第4个兵源来自丁原的并州兵。丁原的主簿吕布见利忘义,董卓于是以高官厚禄诱使吕布杀死丁原,兼并了这支部队。董卓见吕布文武双全,特别喜爱,收他作养子,拜为骑都尉,作自己的贴身保镖。

最后,何进、何苗兄弟的旧部也都倒向董卓,董卓拜刘表为北军中候,统领这支部队。这件事很奇怪,因为从军制上讲,何家部曲理应接受袁绍、袁术兄弟的领导,不应投靠董卓;刘表又是袁绍的心腹,董卓不应加以重用。其实,这件事正好说明,袁、董两家当时沆瀣一气,不分彼此,所以双方在人事问题上相互妥协。除了刘表之外,董卓又重用何颙、郑泰、周毖、伍琼等袁绍的朋友为心腹,因为他自己的老部下都是武将,没有行政经验。

董卓花了3个月时间,整合了上述5支部队,于是兵力大盛,取得了洛阳地区的绝对优势地位。粗略计算,董卓的旧部有2万,张辽的新兵千余,吕布的并州兵数千,刘表的北军不下万人,即便边章与韩遂的援军尚未赶到,董卓也应至少拥有了4万部队。随后,他又以长期下雨,导致水灾为由,迫使朝廷禳灾,革除司空刘弘的职务,由自己取而代之。

何颙、郑泰、周毖、伍琼等人成为董卓的幕僚之后,纷纷建言献策,要求录用在野党人。董卓欣然同意,于是征名士荀爽、陈纪、韩融、蔡邕、申屠蟠等名士入朝。这些人刚刚动身,便在沿途被加官进爵,备极荣华。荀爽从上路到被拜为司空,只用了93日。在此期间,董卓还拜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陈纪为五官中郎将,韩融为大鸿胪,蔡邕为侍中。只有申屠蟠还是像以前回绝何进、袁绍一样,婉拒了董卓的邀请。

在何颙等人的建议下,董卓又拜韩馥为冀州牧,刘岱为兖州刺史,孔伷为豫州刺史,张邈为陈留太守,张咨为南阳太守。这几个人不仅都是名士,而且全是袁氏故吏,与袁绍有不少交情。通过这些人事任命,董卓在士大夫间的威望得到了明显的提升,从而取代老上司袁隗,成为朝廷的真正领袖。

董卓既然已经获得了强大的军政实力,接下来就要推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了。

九月癸酉日,董卓与袁绍进行了一场“决定中国命运的谈话”。有关的记载很多,但不太符合逻辑,所以被裴松之认定为“妄之甚矣”。但要说它们全是编造的,似乎也不合理,很可能只是被断章取义,导致前后顺序错乱,内容缺失严重而已。综合各种史料,并根据日常逻辑对前言后语的顺序略作调整,再补充些相关材料,这场谈话的大致情况应当如下:

董卓首先对袁绍说:“本初啊,只有贤明之人,才配当天下之主!一想起灵帝,就令人生气!董侯看上去不错,我打算拥立他,你觉得能比史侯强吗?”

袁绍回答:“皇上目前还年轻,也没干过什么坏事。您如果要废嫡立庶,恐怕大家不会同意的吧。”

董卓说:“有些人小时候还挺聪明,长大了以后却越变越笨,我看史侯就属于这种情况,一点出息也没有。咱们就先这么办着,如果董侯也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袁绍说:“汉家君临天下已4百多年,恩泽深厚,百姓拥戴。外界盛传董侯不是灵帝的亲生子,如果我们废掉刘家后裔,另行拥立一个本来不姓刘的人,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董卓说:“老刘家的种就那么好?实在烂泥不上墙的话,我看也没必要再留着。”

袁绍说:“您这话我可坚决不能同意,别人恐怕也……”

董卓大怒,对袁绍喊道:“臭小子你敢!天下之事,岂不在我的一句话?我想办的事情,谁敢不同意?你觉得我董卓的刀不够利吗?”

袁绍回答:“天下武力强大的,恐怕不光是董公一人吧?这样,容我先回去和太傅讨论一下,再答复您。”然后起身离去,满座惊愕。

离开董卓家之后,袁绍便把自己的节杖挂在洛阳东门上,以示辞职,并带着3个儿子(袁谭、袁熙和袁尚)和司隶校尉印章,经河内郡北上,到冀州勃海郡投奔韩馥去了。同时,袁术南奔荆州南阳郡,而曹操东奔兖州陈留郡。

这一天决定了中国未来半个多世纪的内战命运。

对于这场导致袁绍与董卓关系破裂的辩论,我们至少应该提3个问题:

一、袁绍有必要坚持反对董卓废史侯,立董侯吗?

二、袁绍出奔冀州,是一时冲动,还是早有预谋?

三、董卓当时佩戴的武器,是像《后汉书·袁绍列传》所说,是宝剑,还是腰刀?

首先,因为董卓是董太后的亲戚,而董太后被何太后兄妹所杀,史侯又是何太后的儿子,所以董卓废史侯,立董侯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不要说袁绍,任何一个略通人情世故的官员都应当能够预料到此事。如果袁绍始终坚决反对董卓另立董侯,那么一开始就不必姑息养奸,后来更无须当面顶撞。实际上,支持董卓拥立董侯,无损于袁家的利益,为此与董卓决裂,似乎不合情理。若是为汉朝的未来考虑,又正如董卓所说,史侯懦弱无能,董侯聪明稳重,是更好的皇帝人选。由此可以看出,对于董卓来说,继续维持汉朝统治是较好的选择,废掉仇人何太后之子汉少帝只是为了自保,并没有考虑到这样做会招致袁绍如此激烈的反对。

袁绍与董卓决裂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支持汉少帝(史侯),反对汉献帝(董侯),因为这是袁绍成为何进政治遗产继承人的最主要前提条件。如前文所述,袁绍一直在社会上宣称,董侯不是灵帝的亲生儿子,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如果拥立董侯(献帝)是袁绍可以接受的话,那他完全没有必要与董卓迅速决裂,但这无异于是打自己的嘴巴。实际上,董卓一开始并不认为袁绍会为此与自己决裂,所以放任袁绍等人从洛阳逃走,后来捉拿不得,便又加以宽恕和封赏,以求双方和解。但袁绍要的是最高权力,而不是董卓的副手。是他袁绍消灭了祸害东汉朝政上百年的宦官集团,是他袁绍控制着首都军政,而董卓却夺走了这些应该属于他的功勋和权力。袁绍本来就是与九卿级别相当的司隶校尉,何进死后又立下大功,理应继承何进的大将军之职,至少也该升任“录尚书事”的三公,可是董卓满足不了这样的条件。正因为如此,袁绍才会与袁术、曹操等人义无反顾地出奔,才会在已经得到董卓的宽恕后组织讨董卓联军,而丝毫不为洛阳亲友的安全考虑。

其次,袁绍出奔冀州,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预谋。否则,他也难以顺利地将包括3个儿子在内的家人都带出洛阳。另据《三国志·武帝纪》记载,在逃离洛阳前后,袁绍问曹操说:“如果事情不按照我们的计划发展,那么哪个方向的土地更适合作根据地呢?”曹操反问道:“足下以为哪个方向好?”袁绍说:“我占据黄河与燕、代之间的土地,联合北方的游牧民族,南向以争天下,应该比较有把握吧?”曹操回答:“我任用天下的智能之士,以正道统御部下,无论根据地在哪个方向,都可以获得成功。”《傅子》还记载,曹操又补充说:“商汤、周武占据的地盘不同,不也取得了同样的成功了吗?如果拘泥于山川险固,完全依赖它作资本,就无法随机而变化了。”

这两条记载似乎都证明,袁绍早就有意效仿东汉的开国之君光武帝,计划经营河北,作为自己的战略基地,而曹操则更为重视人才,并不很看重根据地的方位。后代评论者评论袁、曹二人的优劣时,往往以此作为论据。但是,这些记载的可靠性是值得怀疑的。

首先,后来曹操在吞并袁家势力后,立即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大本营移到袁绍以前的大本营邺城,又自领冀州牧,还打算利用恢复古代的“大九州”制度扩张冀州版图,所作所为,与袁绍简直一模一样。东汉末年的河北,不仅经济发达,人口众多,而且因为历史和地理原因,兵精马多,便于和北方游牧民族联盟,这是谁都难以忽略的。马匹是古代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与河北相比,中原和长江流域在这个方面都严重先天不足,光武帝以河北骑兵征服全中国,并非偶然。所以,曹操在创业初期不能占据河北,并非因为他不重视河北的战略优势,而是时势使然。

其次,袁绍后来虽然把大本营设在邺城,但其活动范围并非仅限于河北,而是多次赴黄河以南的青州、兖州和豫州亲征,势力范围所及,更远至江东和岭南。

第三,袁绍所得人才,比曹操多得多。范晔在《后汉书·袁绍刘表列传》卷尾评论说:“袁绍初以豪侠得众,遂怀雄霸之图,天下胜兵举旗者,莫不假以为名。及临场决敌,则悍夫争命;深筹高议,则智士倾心。盛哉乎,其所资也!”一点都不夸张。曹操后来用以在官渡战场上和袁绍相持的部下,如荀彧、荀攸、郭嘉、董昭、朱灵等,都是袁绍的故吏,大多也是被袁绍派来辅佐曹操的。

最后,在此前和此后,曹操都是袁绍的部下,也因此同时出奔,《三国志》和《魏书》等史籍却反复强调曹操一直独立自主,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联系当时的局势,袁绍可能虽然已经决意前往河北发展,但因为袁家历来在河北都没有根基,所以感到忧虑。曹操见状,便安慰袁绍说:“如果不行,就回中原来。商汤、周武占据的地盘不同,不也取得了同样的成功了吗?如果拘泥于山川险固,完全依赖它作资本,就无法随机而变化了。只要您选用贤才,遵循正道,无论占据哪块根据地,都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这样才符合当时的历史背景。

不过,《三国志》的有关记载,也说明了在袁绍集团覆灭之后,人们总结其失败的教训,对他晚年忽视人才培养,一意重视地利,终于导致众叛亲离,被老部下曹操、荀彧、荀攸、郭嘉、董昭、许攸、鲜于辅、张郃、高览、朱灵等人联手击败的历史事实有共识。但是,创业早期的袁绍并不是这样刚愎自用的。

袁绍前往勃海郡,是很有战略眼光的。勃海郡属冀州,当时的冀州牧韩馥是袁氏故吏,对袁绍比较友好,便于他开展工作。以人口论,勃海是河北第一大郡,在全中国排第8位,超过凉州总人口的2倍,比并州的总人口也要多出一半。正如袁绍的谋士荀谌所言:“勃海虽郡,其实州也。”这个郡包括今河北省东部和天津市南部,首府南皮,夹在幽州、冀州和青州之间,距离兖州和并州也不很远,占据黄河与子牙河之间的沃土,实在是战略要点,难怪公孙瓒和曹操都对此地垂涎三尺。

董卓当时佩戴的武器,正如他本人所说,是腰刀,而不是《后汉书·袁绍列传》所说的宝剑。袁绍当时“横刀长揖”,佩戴的显然也是腰刀。这看似一件无关主旨的小事,其实却反映出中国兵器史上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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