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过十数万百姓险些因为你之一念而葬身火海?难道你没有父母妻儿,为何如此心狠手辣?”高兴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压抑的语气却充分显露出他内心的雷霆之怒。
“我是大周的臣子,自当为大周竭忠尽智。慢说这平阳城中都是我齐人,就算是周人,为了吾皇陛下也同样可以牺牲,这是他们的荣耀!”杨坚说的理直气壮,斩钉截铁,脸上没有一丝悔恨与自责。
“你该死!”高兴瞠目怒喝一声,猛然跨前一步,澎湃的气势如狂风巨lang一般向着杨坚身上席卷而去。
杨坚只觉胸前如遭锤击,呼吸不畅,气血翻腾,不由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退出几步方才稳定了身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杨坚一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一边骇然地看着高兴。从刚才到现在,他第一次变了脸色。
高兴的厉害他早就见识过,但今日才真正明白他强悍的身手与恶魔般的手段。单凭身上的杀气竟能将他震伤,天下间有几人能行?只怕是智炫法师也不过如此吧?杨坚竭力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心中暗暗想到。
“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行为与野兽何异?难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吗?”高兴眼中杀机大盛,乌黑的发丝在他的气势下向后高高飘扬。
杨坚笑着摇头,虽然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也依旧坦然,“我不后悔这么做,就算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如此选择。来吧,看在丽华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
“好,好,我就成全你们!”
高兴怒极反笑,身子如鬼魅般消失,当下一刻再次出现之时,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麻绳。高兴低斥一声,手腕翻转间,那麻绳便如活过来一般,灵巧地套在一名黑衣人脖子上,还不待其有所反应,高兴便飞起一脚将之踢下城去。
“啊——”
随着绳子飞速收紧,那黑衣人呼吸也愈发艰难,惨叫声戛然而止。他想要挣扎,但身子被吊在城楼上,虚空中无处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阴影一点一点将他笼罩,直至死亡。
“高兴狗贼,我和你拼了!”眼见同伴一个个惨死在高兴手中,一名黑衣人再也忍受不住恐惧与绝望的煎熬,他凄厉地嘶吼一声,猛然站起身来向着高兴撞去。
“将军,我们拦住他,您快走!”剩下的数十名黑衣人也一同动作起来,一边出言提醒杨坚逃跑,一边竭尽全力向高兴发动狂猛的攻击。虽然他们本就受了不轻的伤势,行动多有不便,但濒死所爆发出的力量与疯狂的架势也甚为可观。
“不知死活!”高兴冷笑一声,身子化为一道幻影般冲入黑衣人中,拳掌翻飞,“砰砰”之声不绝与耳,只是短短几次呼吸的功夫,数十名黑衣人便尽皆飞跌出去,在高兴含愤而击下竟无一人存活。
“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高兴刚将面前的最后一人击毙,耳边便传来杨坚威胁的声音。
高兴心中一紧,抬眼看去,便见杨丽华已落入杨坚手中,白皙的脖颈上正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杨丽华小嘴微张,一脸惊愕,显然未曾想到父亲居然会以自己来威胁高兴。
“卑鄙!”高兴眼神完全眯成了一道缝,让人看不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忽强胡弱,很不稳定,凛然的杀机死死锁定着杨坚,让他犹若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杨坚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放我离去。”
高兴摇摇头,不无嘲讽地道:“还道隋国公杨坚是何等英雄人物,如今才发现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为了自身性命,不惜牺牲儿女,如此行径实在叫人不耻!”
杨坚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他冷冷地看着高兴道:“她的命是我给的,就算我要收走也是理所应当。高兴,放我走,否则我杀了她!”说着,杨坚抓着杨丽华肩头的左掌用力收紧,顿时使得后者闷哼一声,秀眉紧紧蹙起。
高兴看得心头火起,猛然跨前一步,双目恶狠狠地盯着杨坚,恨不能将之生生撕碎,但面对着那架在杨丽华脖颈上的钢刀,他却只能强迫自己收住脚步。
“放开她,我放你离去!”高兴双拳紧紧握起,咯吱作响,脸色阴沉地可怕。
“给我准备两匹骏马,还有十天的干粮和清水。你最好不要耍诈,若我的安全不能得到保证,你也休想她活着!”杨坚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地看着高兴,寒声道。
“我答应你!”高兴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下来。他冲城下挥手高声道:“备马!”
虽然高兴身边没有齐军,但城下却有不少齐军一直注意着城上的动静,当杨坚挟持杨丽华时便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但因为投鼠忌器,才没有采取行动。此时得了高兴的命令,即便心有疑惑,但他们还是忠实地执行着命令,很快便备好了马匹。
杨坚一边押着杨丽华缓缓向前走来,一边大声道:“让你的人散去,快点!”
“好!”高兴极不不情愿地说了声好,然后向城下挥手道:“都散开!”说着,高兴慢慢向城下退去,双目却死死地盯着杨坚,不敢有丝毫放松。
时间不长,高兴和杨坚便下得城来,千余齐军虎视眈眈地围拢在四周,但没有高兴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马!”杨坚轻轻推了杨丽华一把,低声说道。后者浑身一颤,紧咬着唇,一语不发地翻身爬上马背。杨坚紧随杨丽华之后跨上马背,手中的钢刀分毫不敢离开前者的要害。
“高兴,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取舍!”杨坚不无威胁地看了高兴一眼,冷冰冰地说道。
高兴气急,冷哼一声道:“好走,不送!”
杨坚轻笑一声便不再停留,打马向着城外冲去,烟尘滚滚,眨眼间便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丽华妹妹,我等你平安归来!”
“少将军——”众齐军对杨坚的猖狂怒不可遏,就要冲出城去追击,高兴却猛然一摆手道:“别追了,随他去吧!”顿了顿,高兴接着道:“城中还有许多百姓需要救助,耽误不得!”
“是!”虽然不愿,但却没有人敢违抗高兴的命令,众人行礼后便迅速散去。
高兴来到城外,望着黑夜中的茫茫旷野,感受着愈发冷冽的寒风,心绪一阵悲凉沉重,既有对杨丽华安危的挂念,更有对城中无辜枉死者的怜悯与愧疚。
依高兴的武功,他完全能够现将杨坚斩杀当场,但他却没有如此做,究其根本原因便是杨丽华。
他终究不是一个腹黑的政客,不是一个“宁可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枭雄,更不是一个悲悯苍生的得道高僧,无法做到绝情绝性,也无法做到众生平等。
为了杨丽华,高兴先后两次放过了杨坚,哪怕是明知道后者将会是未来大业最大的阻碍,他依旧选择如此做。
“杨坚,下次相见,我决不会再有丝毫容情。”
当寒风将这句呢喃低语吹散时,高兴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追星赶月般向着西方而去。
……
“放我下去!”
“放我下去!”杨丽华的声音大了一些,但语气却极是冰冷,比身边呼啸的寒风还要冰冷。
杨坚皱了皱眉,先是向后看了一眼,待确定身后并无追兵时才停下马来,疑惑地看着杨丽华道:“怎么了,丽华?”
“你已经安全了,不再需要我做筹码了!”杨丽华冷冷地说了一句,身子一扭,趁着杨坚不备,灵巧地滑落马背,轻飘飘地与之拉开了些距离。
杨丽华冷漠地看着杨坚,其中没有丝毫温情,雪白的俏脸上一丝表情也欠奉,她整个人如同一块坚冰一般,亘古不化,冰冷异常。
“你这是何意?丽华,难道你不想与为父回家吗?从你走后,你娘终日以泪洗面,好不憔悴。孩子,随我回家吧!”杨坚脸色微微一沉,对杨丽华那生硬的语气有些不喜,但他还是放缓了语气劝说道。
“家?”杨丽华眼中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似是思念,似是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冷意。她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但唇角的弧度却充满了嘲讽与冰冷,“在你眼中,有我这个女儿,可曾真正将我当成女儿吗?”
“放肆!我是你父亲,你怎么能如此与我说话!”眼见杨丽华眼中没有丝毫尊敬,有的只是嘲弄,杨坚不由气愤地说道。
“杨大人,几年前,你为了仕途,强迫我嫁给无恶不作的宇文贇;今日,你为了活命,又用我要挟兴哥哥,如此作法岂是为人父母所为?”杨丽华冷笑一声,“你走吧,有我在,兴哥哥不会追来的!”
“你这不孝女!”杨坚气愤难当,厉声喝骂道。
“无所谓了,从今以后,你我恩断情绝,再无瓜葛。杨大人,保重!”杨丽华怆然一笑,摇摇头,语音嘶哑地说着,身子便飞速向后退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伏兵
“丽华——”杨坚想要阻止杨丽华的离去,但后者留给她的只是一道纤细的,充满孤独冰冷的背影。寒风吹散了杨坚垂落在眼前的发丝,露出他有些暗淡的,充满痛苦,挣扎与伤感的双眸。
良久,直到杨丽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杨坚才将目光收回。他有些怅然地叹息一声,眼神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坚定。
“驾!”
深深地向平阳城方向看了一眼,杨坚不再停留,用力一夹马腹,骏马吃痛,四蹄攒动,如风般窜入暮色之中,空气中只留下他坚定而冰冷的声音。
“高兴,今日之仇,今日之耻,总有一天我会向你一一讨回。”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完全印证了杨丽华此时的心境。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与父亲相见的情形,但却从未想过这一次的见面竟是如此。
相见不如不见。数月来,杨丽华寝食难安,始终记挂着杨坚的安危,更是再三请求高兴能够对他网开一面,哪曾想到,今夜杨坚竟会利用自己来要挟高兴。
在杨坚眼中,她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一件他随时可以牺牲的物品。豪门大族之中利益纠葛,亲情本就单薄,但杨坚今夜的做法却是将杨丽华心中那仅存的温暖残酷的摧毁,一丝不剩。
三年前,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获得更高的权势,杨坚答允将杨丽华嫁给声名狼藉,昏聩无能的宇文贇为妃。如果说这是豪门子女注定的命运,那今夜杨坚的作为却叫人发指。
当冰冷的钢刀架在脖颈上那一刻,杨丽华充分感受到了它的锐利与冰冷,更感受到了来自杨坚身上那淡淡的杀气。对于杨坚来说,她的存在不仅是家族的耻辱,更是会影响杨氏和宇文氏之间亲密的关系。
不知何时凌烈的寒风消散不见,阴霾的天空中开始飘落朵朵雪花。洁净的血花看上去是那样美妙,但却那么脆弱,一如杨丽华的内心,裂痕密布,稍有不慎就会支离破碎。
“兴哥哥——”
泪水早已干涸,不知是被风干还是心死,眼中无泪,心中也无泪。细碎的贝齿死死咬着下唇,杨丽华急速地奔跑在茫茫的旷野上,心中不断地呼唤着高兴。唯有如此,她冰冷而麻木的心房才能感觉到丝丝的暖意。
……
“宇文老儿,滚出来,你家程爷爷在此,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平阳西方数十里外,程咬金挥刀将一名试图攻击自己的周兵劈刀在地,猛然扬声暴喝道。他本就健壮如牛,生性粗豪,这一嗓子喊将出来可谓声震四野,有若虎啸龙吟。
程咬金早就跃跃欲试,想要与周军酣战一番,奈何周军始终避而不战,一逃再逃,高兴又严令不得贪功冒进,是以这一路上他不停地祷告,就希望能碰上周军。
如今,周军侯在半路,想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正遂了程咬金的心愿,这厮不惊反喜,在萧摩诃率军迎向周军时,也催促着陌刀军疯狂地向着周军冲去。
来时,高兴刻意强调让程咬金守在侧翼,时刻提防周军的突袭,然而一见周军现身,这厮便将高兴的命令抛诸脑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率众迅速冲向周军。
当平阳起火时,韦孝宽和梁士彦便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佳的反击之机。没有过多的犹豫,韦孝宽命令两千老弱病残多举火把继续赶路,其他人则留在原地静候萧摩诃的到来。
计是好计,只是周军却未取得理想的战果,无论是萧摩诃的谨慎还是齐军应变之迅速都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倘若领军的是程咬金这急躁粗豪的家伙,韦孝宽必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给齐军造成极大的损失。
然而领军的是萧摩诃那就另当别论。虽然周军的突然出现依旧让萧摩诃吃了一惊,但他们以逸待劳却并不能占居多少便宜。虽然韦孝宽已经极力辟谣,鼓舞军心,但城中的谣言却依旧给周军的军心造成了动荡,宇文邕的重病与晋阳的失利都让他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士气大不如前。
双方人数相仿,战力想去不远,这一场鏖战还很难分出胜负。然而当程咬金带着五千陌刀军加入战局时,胶着的战局很快便向萧摩诃一方发生了倾斜。
历史上,唐朝的陌刀军威猛无铸,少有人敌,其原因不外两点。其一,陌刀厚重锋利,乃是当世少有的杀器;其二,陌刀军无不是千里挑一的勇士,身强体健,膂力惊人。
陌刀军虽然是步卒,但他们却可以与轻骑兵相抗衡,并且战而胜之。唐朝之所以可以威服四海,让蛮夷臣服,陌刀军功不可没。只是陌刀实在太过沉重,对于士卒的要求也过于苛刻,这就导致它不能普及,而且也无法用来攻坚。
历史上,为了陌刀军能时刻保存充沛的体力,加快移动速度,专门有车队用来承载他们,由此可见,陌刀之沉重。
如今程咬金部所配备的陌刀乃是高兴所该进过的品种,无论是钢铁的冶炼技术,还是兵刃的锻造水平,与历史上的唐朝都不能同日而语。高兴出品的陌刀,论锋利坚硬程度有过之无不及,论重量却轻盈了数倍,如此一来,高兴所组建的陌刀军不仅战斗力强悍,更是极大地减弱了无法攻坚,快速移动的弊端。
有了陌刀军的加入,齐军越杀越勇,层层推进,周军却是被逼迫得不断后退,惨叫连连。一寸长,一寸强。硕大的陌刀厚重锋利,而且在距离上占有优势,一对一的情况下,周军很难是他们的对手,稍有不慎便会连人带刀被陌刀斩作两段,死状好不凄惨。
“兀那齐将,休要猖狂,就让本将来会会你!”眼见程咬金大肆叫嚣,目中无人的样子,周军中顿时策马奔出一员青年将领,手持双剑,杀气腾腾地冲程咬金怒吼道。
“插标卖首之徒,快快送上汝之狗头!”
这一会功夫,死在程咬金刀下的已经超过十人,但却都是普通周兵,少有人能在他手中走过一招,这让准备大战一场的他甚是憋闷。如今见明显是军官的人向他冲来,程咬金不由兴奋地双目放光,嗷嗷直叫。
“哇呀呀,狂徒,气煞我也,受死!”那周将顿时暴跳如雷,哇哇大叫着,猛催战马,眨眼间便奔至程咬金面前,手中的双剑如同一把剪刀直奔后者咽喉而去。
“嘿!”程咬金毫无惧色,嗤笑一声,觑准周将双剑来势,在其距面门还有三尺之时,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而手中特大的陌刀却攸的自下而上,凌厉地向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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