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走了宇文狗贼,杀啊!”贺兰豹子虽然对那清秀士卒狂傲无比,自作主张的举动十分不忿,但他却也不笨。遂他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大声疾呼,让战场上的所有人知道,齐王宇文宪逃了。
“生擒宇文宪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冲!”高孝珩原本还为周军的悍不畏死,高歌猛进而担忧,突然看见周军的主将独自逃走,顿时喜不自禁,大声喝道。而他本人也紧紧握着佩剑,急忙催促着战马追逐宇文宪。
“宇文宪逃了,周军败了,杀啊!”
齐军原来疲惫,又被周军当头一棒,杀得鬼哭狼嚎,士气便有些低迷,但听见贺兰豹子与高孝珩的呼喝,心中突然爆发出超强的自信,低落的士气也瞬间激昂起来。所有人都兴奋难明地大喝着,使出了吃奶的力量向着北方追去。
“杀光周贼,为我大齐的亡魂报仇雪恨,杀啊!”
与之相反,本来斗志高昂的周军却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们之所以舍生忘死,为的便是大周国宇文族的荣耀,为的就是对他们统帅的尊重与敬仰。然而此时此刻,随着宇文宪的畏战逃遁,他们心中必胜的信念轰然倒塌,士气瞬间降到了极点。
失望,愤怒,怨恨,不甘的情绪在周军将士中迅速蔓延开来。没有人可以原谅出生入死的兄弟背叛,也没有人可以容忍被自己的主公无情的出卖。
看着一双双通红如血,充满怨怼,愤怒,失望至极的目光,宇文忻惊怒交加,心头巨震,他想说什么,但却发觉一切说辞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宇文宪的服饰已经证明了一切。
面对着毫无斗志可言的周军,齐军的利刃没有丝毫犹豫的挥出,将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周军击杀。原本密集的战阵,只是在片刻之间便支离破碎,失去了所有的锐气。
看着麾下的士卒一个个悲痛绝望地倒在血泊之中,听着他们凄惨的痛呼,宇文忻心痛如绞,一双虎目中似欲喷出火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对宇文宪也不禁有了无边的怒气。虽然宇文宪的逃遁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发觉事有蹊跷,但宇文宪的败逃给周军将士造成了莫大的打击却是不争的事实。
“撤,兄弟们快撤!留得性命在,才能洗刷今日的耻辱!”宇文忻疯狂地冲入人群,拼命地挥舞着利刃,收割着齐军性命的同时也解救着一个个陷入重围的周军。
“坚持住,杀出去,只有活着才能找宇文宪算账,杀啊!”鲜血已将征袍浸透,嗓音已经嘶哑,但宇文忻依旧奋力地挥动着酸软沉重的双臂,拼尽全力将残余的周军凝聚起来。
“弟兄们,随本将军杀进去,将敌阵中的宇文将军和众兄弟解救出来!杀!”
“杀!!!”
就在宇文忻感觉自身陷入泥沼,再也挣扎不出去时,齐军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宇文忻精神一阵,凝目一看,心中不由一喜。却是埋伏在山谷中的士卒发现事情有变,冲杀了出来。
“援军来了,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杀!”
这一刻,不只是宇文忻,尚存的五百余周军骑兵那干涸的身体里瞬间涌出出无穷的力气,再次爆发出凶悍无比的战斗力,将拦在眼前的敌军纷纷撕碎。
当希望之火点燃,人所能爆发出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
高孝珩分了一千人追杀宇文宪,剩下的则通力围剿宇文忻等骑兵,哪曾想山谷中却突然冲出大队敌军,齐军顿时措不及防,阵脚打乱,被周军杀得好不狼狈。
齐军的战斗力本就弱于周军,如今又被敌人背后偷袭,一时猝不及防,心头刚刚激起的斗志与豪气霎那间被驱散不少,被八千如洪水猛兽的周军一冲击,没有坚持多久便呈现出溃散的局势。
虽然暴怒的高孝珩不断大声呵斥,让齐军收拢压缩阵形,务必顶住周军的攻势,但一方置之死地而后生,另一方却有些畏首畏尾,是以宇文忻最终还是冲出了重围,与大部人马回合一处,只是一千英勇的骑士,如今却只有三百不到,而且人人带伤,无法再战。
“撤!”
看了一眼惨烈狼藉的战场,宇文忻铁青着脸大喝一声便向着山谷奔去。
……
高兴带着宇文宪一路狂奔,整整跑出五十里地才停下了脚步。宇文宪甫一落地,便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少年士卒将身上的斗篷扯下,微笑着看着宇文宪。他的笑容很是温和,就如同春日的晨曦般温暖,配上那俊美的容颜,让宇文宪出现了刹那间的失神。
宇文宪神色一怔,凝神仔细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威严的双目中猛然爆出两道精芒,沉声道:“你是高兴,隋王世子高兴。”后一句,宇文宪的语气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似是吃惊,又似是愤怒。
“宇文将军果然好记性!”高兴赞了一句,然后双手抱拳,笑着施礼道:“大齐北平郡公,车骑将军,朔州刺史高兴见过宇文将军!”
“哼!”宇文宪冷哼一声,寒声道:“你不用惺惺作态,说出你的目的吧!”
高兴眉头一挑,笑容依旧:“宇文将军何出此言?”
“你擒住本王却不拿去邀功,反而将我私自带走,不是另有目的是什么?”顿了顿,宇文宪冷笑道:“要杀要刮烦请快点,本王何惧之有?”
“既然你要死,那我便成全你!”高兴脸色一冷,双目中陡然爆发出森寒的杀机,他的右手更是出手如电,狠狠拍向宇文宪的天灵盖。
凌厉的劲风将宇文宪的须发激得向后飘飞,但他的双眼却是眨也不眨,只是不屑地看着高兴,嘴角挂着高傲的冷笑。
风,突然静了,高兴的右手静静地停在宇文宪的面前,距离额头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齐王宇文宪,果然了得,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我算是领教了!”高兴脸上的阴云瞬间散去,再次浮现出亲和的笑容,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宇文宪扯了扯嘴角道:“你却让本王失望的很啊!”
“以后你就不失望了!”高兴脸上的笑容浓郁了一分,接着道:“宇文将军,距离周国灭亡的日子不长了!”
看着高兴认真的模样,宇文宪双目骤然一凝,不知为什么,直觉告诉他高兴说的是一个事实。虽然如此,但宇文宪却是嗤笑道:“你似乎说反了,是齐国快灭亡了吧!”
“呵呵,是吗?准确的说应该是高纬要亡了,不是大齐。但宇文邕要是死了,周国又如何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宇文宪第一次动容,皱眉问道。
高兴笑笑:“现在说还早了点,宇文将军以后自然会知道!萧凌,把宇文将军带回去吧!”
“唰”的一声响,宇文宪身前突然出现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衣中的青年。虽然他看上去十分普通,但宇文宪却感觉一阵莫名其妙的危险。
“你不杀我?”宇文宪疑惑地看着高兴,实在不明白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既不请功,也不招降,更没有从自己口中探取己方的军情。
“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以后你就会明白的!”高兴摆摆手,见宇文宪依旧困惑不解,不由再次开口道:“给你个提示,杨坚。”说完,高兴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杨坚?”宇文宪拧眉喃喃自语一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起来,眼神慌乱惊惧,呼吸变得些紊乱起来。
……
“追,万不能跑了周贼!”见周军要跑,高孝珩顿时恼怒地大喝道。齐军士卒虽然畏惧疲惫,但军令如山,他们也不得不紧追着周军向山谷中奔去。
“杀!”
然而齐军刚一进谷,身侧便传来了大片的喊杀声,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自两侧山坡上射下。齐军顿时手忙脚乱,前冲的脚步刹那间便缩了回来,狼狈地向着谷外逃去。
宇文忻乘着留守山谷一千士卒争取的时间,终于带着大部人马逃遁而去。当身后再也没有齐军的影子时,宇文忻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要跌下马来。
“宇文将军,您怎了?宇文将军!”一个浑身穿着乌黑铁甲的将军连忙冲上前去扶住他,一脸关切担忧地问道。
“杨隋国公,这次多亏了你啊,否则我怕是要客死他乡!你放心,本将军定会奏请陛下为你请功!”宇文忻艰难地笑笑,虚弱地说道。
第四百零六章 城破
第四百零六章城破晋州,平阳城。
距城一里余远处,搭建着一座三米高的高台。肥胖的高延宗正站在高台上的遮阳伞下,愤怒地看着里许外残破不堪的晋阳城,看着城头帅旗下毅然挺立如松柏的一员老将,大声喝道:“梁士彦,宇文邕已经撤回了长安,放弃了你们。你这老匹夫,难道还不愿降吗?”
梁士彦,字相如,乃是北周柱国大将军之一。如果说杨坚的爵位官品多是继承自父亲,那梁士彦的官职爵位却是以实打实的军功所换取。
宇文邕撤军时能将镇守晋州的重任交付与他,显然是看中了这一宿将持重沉稳的性子。也只有他这种饱经血火磨砺的老将,才能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
梁士彦也没有让宇文邕失望,三天了,任凭高延宗四万大军如何猛攻,平阳城却依旧在周军的手中,他梁士彦也依旧精神抖擞地矗立在墙头,没有丝毫的恐惧。
“高胖子,有本事你就攻上城来,休要在下方聒噪嚎叫!”梁士彦不屑地看着高延宗道。
“老匹夫,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休要怪本王不给你机会!”高延宗气得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大喝道:“进攻,全面进攻,务必在傍晚之前踏平平阳城!”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划破了清晨的寂静,肃杀的气息再次将颓唐破败的平阳城笼罩。
“杀啊!”
随着高延宗的命令,三万北齐将士迅速行动起来。三天的厮杀,四万齐军如今还有战斗力的仅有三万人,如此惨重的伤亡可见双方战争的惨烈。
投石车发出一声声怒吼将斗大的石头抛向城墙,刀盾手愤怒地咆哮着,架着云梯,撞城车,疯狂地向着平阳城奔去。虽然喊杀声依旧震天动地,但所有人却都有些麻木。任谁连续三天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对这个声音也会免疫。
“弓箭手准备,”看着蜂拥而至的齐军,任由齐军投石车不断轰击着脚下的平阳城,梁士彦纹丝不动,面沉如水,眼眸中没有一丝的感情波动,直到足够多的齐军进入弓箭手射程时,他才寒声大喝道:“放!”
虽然因为高纬倒行逆施,官吏贪污**,北齐的民心已经丧失许多,但周军想要完全消化平阳城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为了稳定民心,梁士彦不得不拿出许多钱粮接济平民,再加上这三天的消耗,平阳城中囤积的物资可以说所剩无几,因此梁士彦必须将每一份力量发挥到极致。
“嗖嗖嗖!”
零星的箭雨从城头射下,虽然稀疏,但杀伤力却依旧巨大。在周军刻意而为下,所有的箭矢都向着那些抬着云梯,撞城车的齐军将士而去。
“噗噗噗!”
锋利的利箭无情地穿过齐军将士的**,让他们奔跑的身形狠狠地栽倒在地,手中的攻城器械也摔落在地。
“杀啊!”
虽然每一架云梯在靠上平阳城头之前都会历经磨难,但在高延宗无情暴虐的屠刀面前,北齐将士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前赴后继,疯狂地向着平阳城冲去。
他们知道,只有攻入平阳城,取得最终的胜利,他们才能得以幸存,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而逃跑后退,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法不责众这句话在高延宗这里是行不通的,他要的只是结果,只是平阳城。
虽然三天持续不停的战斗早已让徐松精疲力竭,头脑昏沉不已,但他却依旧顽强地握着手中的兵刃,从干涸的身体中压榨着一丝丝的气力,为了军人的骄傲,家中的妻儿。
“去死!”
徐松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如同发狂的猛兽,红肿的双眼,似欲滴出血来,但他手中的钢刀却依旧迅捷地劈砍在刚刚攀上城头的一名齐军的胸腹上。
“嘶啦”一声响,轻薄的皮甲顿时被撕裂开来,同时被撕裂的还有齐军士卒的腹腔。红色的血,淡黄色的油脂从伤口中滑落出来,是那样狰狞恶心。但在这惨烈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人间炼狱,所有人的心都如铁石一般冰冷坚硬而麻木。
“碰!”
徐松残忍地一笑,狠狠一脚将惨叫着的齐军踹出城墙去。虽然平阳城随着三天激烈的战争坍塌了不少,只有七八米高下,但这却足以将重伤的齐军摔成肉酱。
然而不等徐松为杀敌而得意松懈,一名齐军却在此时阴狠地一刀劈在他的腿上。
“啊!”徐松惨叫一声,身子踉跄着退出几步,单膝跪地,苍白的脸上因为疼痛布满了虚汗,本就粗重的呼吸更是急促了几分。
“去死吧,周贼!”齐军得势不饶人,凄厉地怒吼着,面目狰狞得像是癫狂的猛兽,再次凶猛地扑向徐松。
“休想!”徐松心头发狠,愤怒地咆哮着,猛然站起身来,手中那微微卷刃的钢刀狠狠地向前挥去。
“噗!”
劈中了!徐松心头一喜,但紧接着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就见一柄雪亮的钢刀正嵌在胸前,汩汩的鲜血是那样的刺眼。
“呀嘿!”徐松艰难地喘息一声,厉吼一声,用力将砍在敌人肩颈上的钢刀抽出。因为力气过大,他整个人也向后跌倒。
“嘭!”
虽然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但徐松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感受着身体中力量一丝丝的逝去,望着有些阴霾的天空,他无声地叹息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当永恒的黑暗来临的时刻,他的眼中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留恋,是解脱。
齐国士卒虽然没有当场死去,但也是身负重伤。然而不等他做出规避的动作,一名填补徐松位置的周军便无情地将他的生命终结。
同样的事情在平阳城各处上演,为了各自的目的和信仰,周军与齐军之间的战斗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倒下,但也有无数人加入。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没有了弓箭,滚木雷石,周军便拆了城中的房舍,用房梁椽子来代替。到中午时分,平阳城下更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如墨的浓烟在城头上翻滚,空气中更是充满了烤肉的香味。
“快,快点,再快点!”
“将士们,今天就是我们的死期,但我一定死在你们之前!”梁士彦虽然已近六旬,但两膀上的气力却绝对不小,腰间的佩剑舞得虎虎生风。
虽然城中还剩下的,包括投降周国的齐军,还剩下近一万人,但看着摇摇欲坠的平阳城,梁士彦的心却是愈发沉重。
“杀!”
梁士彦身先士卒,更是激发北周将士必胜的信念,人人勇猛悲壮,激烈奋战,以一当百,呐喊声震天动地,竟然在片刻间一扫颓势,再次抵挡住了齐军这一波的攻势。
“饭桶,饭桶,统统都是饭桶!”看着退下的齐军,高延宗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喝嘛道,壮硕的脚板更是将木质的地板跺得山响。
“擂鼓,冲锋,日落之前必须要冲进成去,否则统统给本王提头来见!”
所有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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