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说是听说他来了,激动得睡不着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好在苏老爷并未留意到这爷俩的黑眼圈,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最最疼爱的小女儿身上了。
“杏儿,这些日子在京城,玩得还高兴吧。”苏老爷无比慈爱的轻抚着女儿的头顶。
苏杏在心里猛翻白眼,可脸上还得挂着满满的笑容回答:“特高兴,京城真好玩,我都不想回蓉城了。”你丫的再占我便宜,信不信我咬你。
听闺女高兴,苏老爷这才转向一边战战兢兢的林有才,微微一笑:“有劳林少爷照顾杏儿了。”
林有才受宠若惊,幸好他娘在背后不露痕迹的拧了他一把,这才冷静下来,老老实实的答:“哪里,能陪苏小姐,是在下的荣幸。”
“杏儿,你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在京城有没有任性胡闹?”苏老爷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鼻尖。
“爹,我从小就乖巧听话,哪儿会任性胡闹啊。”苏杏拉着苏老爷的手臂来回摇摆,小手在底下温柔的掐了两把。
总之,是一片和乐。
但让林家三口紧张的事情也发生了,那就是相较于苏老爷而言,他们真的太穷了。
往酒楼里一坐,光苏老爷随口点的菜,就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而那价格嘛……估计也是他们从来听都没听过的。
苏杏低头偷笑,云帆是谁,那可是享誉京城的云官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扮个土豪当然不在话下。
一顿饭,吃了足足十四两银子。
准确的说,是十四两三钱,酒楼掌柜卖了个面子,那三钱就给抹零了。
“你这下算是把他们给掏空了吧。”苏杏斜眼瞅云帆,这妖孽算计得太清楚,她绝对不信这十四两银子会是个巧合。
云帆翘起唇角:“不是还剩余三钱的么。”
是啊,不是还剩下三钱的嘛,又没全给他掏干。
“……那是人家掌柜的给抹零了好吗。”苏杏翻了翻白眼,她让云帆算着钱点菜,免得林良田手里的钱买不了单就麻烦了,哪知道这妖孽算得太精确了,把林良田掏了个干净。
这边,苏家在算账,那边,林家也在算账。
钱啊,彻底没钱了啊。
林良田愁得直揪头发:“我也不知道他一顿饭能吃那么多啊!”而且,就这还说是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就先随便吃吃。
随便吃吃!那你不随便吃的话,是不是要吃龙肉?
“现在咋办?”看着桌上的三钱碎银子,鲍春花愁得是眼都花了,现在除了家里厨房里还有提前置办下的米面粮油,其他是啥都没了。
想了半天,林良田终于想出一招:“明儿苏老爷说要逛逛京城,让有才陪着他去……只要咱不在,中午不管在哪儿吃,没有他一个长辈坐着却让小辈去付账的理儿。他要是问的话,就说我去咱庄子上收租子去了。”
离过年还有俩月呢,离收粮又已经过了俩月,真不知道他这会儿收的是什么租。
不过,现在也只有这法子了,他得拖出来几天时间好去借钱啊。
然而,让林良田想不到的是,苏老爷第二天没找他。
好吧,可能是苏老爷才刚来京城,累了,想歇歇,或者去见见京城的朋友。
第三天,还是没来找他。
第四天,就连林树都不来了。
等到第五天,林良田实在等不住了,让儿子去苏老爷下榻的客栈找一找,打听一下苏老爷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不乐意咱家吧?”鲍春花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想想苏杏那任性脾气,她心里有有点放松,那丫头就是个犟驴,恐怕苏老爷也管不过来呢。
“别瞎说,你也见了,咱头天见面时,苏老爷高兴的很呢。”林良田这话都不知道是说给媳妇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鲍春花仍旧惴惴不安,再次提出另一个可能:“还是说,露馅了?”
话一出口,她就被林良田瞪了一眼。
“就会瞎猜,你也不想想,要真是露馅了,他还能坐得住?不早就找上门来才怪呢!”
是啊,要是知道有人蛊惑自家闺女,那当爹的还不得找上门来报复?
然而,半个时辰后,灰白着脸色回来的林有才抖着声音说出了一个两口子根本所料未及的消息。
“那个掌柜的说,他们根本就没整月的包下那间房,前前后后,总共也就是零散的住了不到十天。”而且,基本上都是他送苏小姐回去的时候,才会住在那里。
“这,这是啥意思?”鲍春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但她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种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林良田脸色青白,半晌才硬挤出来一句话:“那掌柜的说没说他们去哪儿了?”
“他说……他说他们当天就退房走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有才已经是哭音了。
(未完待续。)
236 我们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从一而终
听掌柜的说人不在时,林有才心里已经慌了,等掌柜的说那些人根本就只住了几天,还抠门的要死,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算价钱的时候,林有才眼前彻底黑了。
一个有钱的千金小姐,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住个客栈而已,会千方百计的算计?他没办法不去想苏小姐这些日子以来的阔绰,却忽然发现,苏小姐随口说得那些奢侈,那些富贵,听起来是那么动人,可是,她本身却是极少花钱。要么,是去逛夜市,说是好东西见得多了,从没见识过小玩意儿,可那些小玩意儿总共才值几个钱?要么,是逛过那些绸缎庄银楼之后却根本不买,理由是没有好看的,没有相中的。
现在看来,不是没有好看的相中的,而是没有钱吧!
所以,他被骗了?所以,根本没有哪个富家千金被他迷倒过?所以……
“咱,咱被那群畜生坑了?!不对,林树那个王八蛋呢?!”鲍春花终于反应了过来,跳着脚尖叫起来,“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咱跟他有多大仇多大怨,他为啥要这么害咱!”
林良田没吭声,只是脸色灰白的跌坐在了椅子上,两眼直勾勾的看向前方。
多大仇多大怨?是啊,多大仇多大怨,也不过就是昧下了侄子的遗产,也不过就是把才八岁的侄子赶出了门而已。
现在,侄子长大了,有本事了,回来报仇了。
林有才抖着声音,结结巴巴的问:“那个苏小姐呢?她,她也是林树找来的?”
“呸,什么苏小姐,就是个贱人!她就是个贱货!”鲍春花声嘶力竭的骂起来,恶毒的诅咒源源不断,从每一根头发丝到每一个脚印,如果她的诅咒可以生效的话,估计苏杏下辈子都别想投胎。
听着主人屋里头的咒骂声和尖叫声,被雇来的丫鬟们面面相觑。
这些天来,她们始终纳闷的很,这一家子怎么也不像是有钱人家,可为什么要租这么一栋房子,又雇这么多人?而且,还只租一个月。慢慢的,那屋里伺候的丫鬟有的听见老爷太太的三言两语,再看常有一位富家小姐来寻所谓的少爷,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家子根本就是想骗娶人家单纯无知的千金小姐吧。
“活该,骗人家结果被人家骗了!”丫鬟甲冷笑。
“可不是么,死老头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想让我伺候他,呸!”丫鬟乙往地上啐了一口。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事儿跟老李头说去,他不是正生气那个什么狗屁太太跟他算菜钱的事儿么。”丫鬟丙说着,拔腿就跑。
丫鬟甲和丫鬟乙对视一眼,然后立刻拔腿就跑。
她们得把这事儿跟大家伙说清楚,这一个月的工钱,他们是提前拿的,现在他们得对好说辞,绝对不能让这两口子把钱要回去。
事实证明,丫鬟甲和丫鬟乙确实有先见之明。
在歇斯底里的发泄之后,林良田提出了一个重点问题:现在已然是被骗了,先甭管能不能把人找到,最重要的是止损啊。家里的房子已是卖了,高利贷也已经借了,现在是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这,这房子咱一共住了二十天,还剩下十天呢,去跟房东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照价退给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良田只觉得胸口闷得像要爆炸一般。
鲍春花用力点头:“还有那些丫鬟厨子老婆子,都退了,让他们把工钱退回来!”
林有才欲哭无泪,他眼前一会儿闪过苏小姐的音容笑貌,一会儿闪过那客栈掌柜的话,忍不住喃喃道:“那……苏小姐她……到底去哪儿了?”
听见儿子竟然还惦记着那个贱人,鲍春花疯狂的嘶吼一声:“去死了!”
吼完,她也不看一脸颓丧的儿子,飞快的跑出门去了——要是今儿把那些下人赶走,还能省下明儿的工钱呢。
只可惜,月结的工钱,是你想要就能要回来的?
面对“太太”的无理要求,厨子老李头第一个开口了:“太太,我还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家呢,这工钱是说要就要的?我们白给你干活呢?”
“也不是白干,这前二十天的工钱我又不要。”鲍春花暗暗咬牙,可是,面对这群曾经被她颐指气使过的下人,她现在也必须要赔上笑脸了。
“咱这工钱是月结,又不是日结,你要是这么说,那咱可就得跟你算日结的价格了。”丫鬟乙怪笑,“这日下来,太太你可还得再倒找我们钱呢。”
鲍春花怒目圆睁:“你们这是要跟我耍无赖?”
“到底谁无赖啊,好好的说雇我们一个月,我们来了,你又说要我们退钱走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丫鬟甲嗤笑一声,赶苍蝇一样的挥手,“太太啊,天儿这么冷,你就别在院子里呆着了,回屋里烤火去吧,我们等会伺候你去。”
婆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提醒:“咱家炭烧完了,还没给钱买呢。”
“你们……你们……”鲍春花气得全身发抖,咬着牙威胁,“你们这是不怕我去官府告你们?”
“那就去呗,咱可是都签了字据的,官府大老爷该咋判咋判。”丫鬟丙懒洋洋的笑,“太太,要不要备马车?哦,我忘了,咱没钱雇马车。”
总之,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我们都是有职业操守的三好下人,既然拿了一个月的工钱,就一定要把老爷太太伺候好,这一个月的主仆,咱是当定了。
末了,丫鬟丙还顺便补充一句:“既然是这么着,麻烦太太跟老爷说一声,就说小蝶没福气伺候老爷,老爷再另去寻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儿去吧。”
顿时,其他下人们哄笑起来,三三两两的散开。
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儿?鲍春花头晕脑胀,再也承受不住,干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当她醒来时,坐在她床边的是她儿子。
“你爹呢?”鲍春花现在只想把林良田叫过来,狠狠打烂那张老脸。
林有才失魂落魄,半天才回了一句:“找房东去了……”(未完待续。)
237 报应
找房东有用的话,还要官府做什么?
听林良田说要退钱退房,房东只冷笑了一声:“打量着我啥都不知道呢,你们玩仙人跳想骗娶人家千金小姐,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会儿玩砸了要退钱,没门!你搬走就赶紧搬,钱是一个字儿都别想拿,咱字据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我还怕你去告我?”
说完,他也不理会林良田的解释,直接让人把林良田轰了出去。
站在紧闭着的大门前,林良田两眼一阵一阵的发黑,从早上得知噩耗到现在,他还没喝过一口热汤一口热饭呢。忽然间,他忍不住想到,当初把侄子赶出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冬天,也是这样干冷的风。
那时候,侄子好像也是没喝一口热汤,没吃一口热饭。
“这是报应?”林良田跌坐在路边,呆愣着眼望着路上来来回回的行人。
来来回回的行人也很是奇怪的看着这个穿得相当富贵的老爷,好好地怎么一个人坐在路边呢,瞧着也不像是用不起下人的话,就没个下人陪着?
“装叫花子呢?”有人怪笑,“要是穿得烂点儿,哭得再可怜点,弄不好我还能给俩子儿。”
叫花子?林良田依旧呆愣着,几乎麻木的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了侄子哭着沿街要饭的模样,再后来,因为鲍春花嫌被人指指点点不好听,索性把侄子赶出了街。
是故意的吧,那小子是故意的吧……就是专门回来报仇的,还说什么一家人不记仇,好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以前的苦日子早就忘完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死死记在心上了吧。林良田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脚下,发现脚下有几点水渍。难道是他哭了?不可能,他可是个爷们,怎么能哭。
风慢慢停止了呼啸,可彤云密布的天空却更加阴暗了。
林良田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路边坐了多久,直到有冰凉的颗粒打在他的脸上,他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落雪肠子了。接下来,会是一场风雪。
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不多会儿,就不见有多少人来往了。
林良田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那是家么,再过十天,他们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等他到了家门口时,天空中飘的已经是大片的雪花了,远远近近有顽皮的孩子欢呼着跑出来玩雪。
林树走的那天,下雪了吗?林良田努力去回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是啊,都八年了,谁还记得那点小事儿啊。
他敲响了门,可并无人来开门。
废话,这么大冷天的,都躲去厨房里烤火了,谁乐意跑出来受冻啊。
后来,还是一个婆子出来上茅厕,听见外头有响声,才把门打开了。
“人都死哪儿去了!”虽然颓丧,但面对下人时,林良田还是能摆得出老爷款儿的。
“太太嫌俺们伺候的不好,让俺们伺候,那俺们还不得躲着点?”说完,婆子甩了林良田一个白眼,拉着脸就走了——不去厨房里烤火,难道还要守在这里吹风啊?
林良田这会儿跟他老婆一样,气得浑身发抖,低吼道:“你说什么?!”
“我说太太嫌俺们伺候的不好,那俺们就躲着点,免得招惹老爷太太不耐烦。”婆子回头又重复了一遍,顺便还送上一句,“听说老爷要把小蝶收房,太太气倒了,现在在屋里躺着呢,老爷不去看看?”
听婆子说起小蝶,林良田一愣,随即老脸一红。把小蝶收房,是他前几天说的,毕竟他将来也是要做大老爷的了,房里没几个人怎么行,这些个丫鬟里头,也就小蝶是个尖儿,他不找小蝶,难道要去找那个面目可憎的婆子?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林良田进了堂屋,还没进卧房的门,他就听见了鲍春花在里头的哭骂声。
“我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他倒好,儿子都该娶媳妇了,他还惦记着找个面嫩的狐狸精……我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他这种人……”鲍春花躺在床上,哭得涕泪齐下,骂上两句,还要问她儿子一句,“你说是不是?”
林有才满心的烦乱,也懒得理会母亲究竟在絮叨什么,反正一路“嗯”下去就没错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苏小姐虽说任性了点,可却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苏小姐看着路边的乞儿,那脸上露出来的心疼。苏小姐说,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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