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想要私藏银子绝不是故弄玄虚,如今这番说辞,只不过是为了敷衍她父亲罢了。
“我少一根尾巴?喂,你自己比猴儿不也是少了一根尾巴么?”
“不,我这里装的不是猴儿的脑子。”沈墨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当然,肥羊的脑袋里装的是人脑还是猴脑,那都不是苏杏要关心的事情,她现在要关心的是自己的那份家当。
虽然苏大富勉强算是信了苏杏的说辞,可他心里怎么也没法儿踏实下来,这是他知道了,这丫头才这么说,可如果他不知道的话,这丫头真就不会藏钱?
所以,怀揣巨款惴惴不安的他回到家第一件事是藏钱,六两银子啊,他不吃不喝也得攒上大半年。
这第二件事么……
“三妮儿,你给我站院子里不许动!”苏大富一声厉喝,让正要进屋的苏杏停住了脚步。
正在屋里的苏桃吓了一跳,赶紧探出头来用眼神询问苏杏。
苏杏只能回以无奈。
瞧见四女儿,苏大富立刻又吼了一声:“四妮儿,你也给我出来!”这丫头也大了,天知道会不会跟着三妮儿学。
于是,苏桃也只能乖乖的从屋里出来。
看着两个女儿都老实的站在院子里,苏大富才满意的点点头,问苏桃:“你弟呢?”
苏果的声音立刻从屋里传出来:“爹,我玩困了,要睡呢。”
闻言,苏大富赶紧说:“好好好,你睡你的,好好睡。”说完,他扭头横了苏桃一眼,“上午好好喂你弟吃饭了吗?”
“喂了。”苏桃点头,虽然在苏杏的教育下,苏果早就不用人追着喂饭了。
苏大富这才满意的点头,抬脚进了孩子们的屋。
里面传出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姐,到底咋了?”苏桃小声的问。
“也没啥,就是玩砸了……”苏杏嘟了下嘴,看来,是她太想当然了,虽然混到了银子,但一个子儿都没能装进兜里,闹不好,连先前存的那点儿铜子儿都要赔进去。
透过门缝看进去,苏大富正在里头翻看苏杏的衣箱,还有床褥,连枕头都没落下,翻完苏杏的又去翻苏桃的。
苏桃攥紧了拳头,只觉得自己后背上都是冷汗。
所有床褥,全都是一层一层翻开,连角落都没有落下。
可苏大富终究还是空着两手出来了。
看了眼紧盯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他冷哼了一声:“瞧你们屋里乱的,还不好好收拾收拾去!”
苏杏磨牙,妹的,我们屋里为毛会这么乱,你丫的心里不清楚?
不过,乱就乱了,到底那男人是空着手出来的。
苏杏松了口气,拉了把急着进屋的苏桃,笑道:“咱俩一起铺床,看谁铺的快。”说着,她冲后面使了个眼色。
苏桃悄悄的回头看了眼,苏大富正站在院子里盯着她们两个。
铺床叠被,把被拉扯乱的衣裳放好,姐妹两个谁也没吭声。
外面传来了苏大富的声音:“三妮儿你磨磨蹭蹭的干啥呢,你娘出去干活了,你都不知道做饭去?赶紧给我上厨房里做饭去!”
苏杏撇撇嘴,搁下枕头出去了。
10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等到苏杏这边做好了饭,蔡花那边也下工回来了,听当家的说竟然一口气赚了六两银子,惊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飞出来。
回过劲来后,她一把拉住了苏大富到一边去,小声问:“咋个回事,你……三妮儿她……没事吧?”哪有人钱多的没地儿花,随便说几句话就给这么多钱的,三妮儿不会真个给人占了便宜吧。
“去去去,想什么呢,她屁事都没有,人家公子爷钱多乐意赏咱。”说起那六两银子,苏大富是眉飞色舞啊,他长这么大还头一次往自个儿怀里揣这么多钱呢。
“真的?”蔡花犹然不敢相信。
“真的!”苏大富用力点头。
六两银子,那可是六两银子啊。蔡花兴奋的手都是抖的,看了看正在墙边洗衣裳的苏桃,吞了口口水,试探着说:“他们姐弟几个都多少年没穿过新衣裳了,要不……给他们一人做身新衣裳?”一身新衣裳花不了多少钱吧,正好她也顺道做一身。
新衣裳?苏大富瞪起了眼睛:“你个败家娘们,又不是没衣裳穿,做啥新衣裳?咱是正经人家,养的也不是楼里里的姐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干啥?”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倒是得给果果做身新的,他长的快,该换新的了。”
蔡花点点头没再吭声,默默的向自己心中的新衣裳挥手告别。
可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苏大富又开了口:“不过,三丫头也该做身新的,穿这一身出去卖唱忒寒酸,不入人家的眼呢。”再次看了眼苏桃,他撇撇嘴道,“死丫头不用急,反正她小,等三丫头穿小了,正好给她。”
苏桃没有抬头,用力搓着盆里的衣裳。
夜幕降临,天边只挂着半轮残月,借着暗淡的月光,苏杏小心的下了床。摸到苏果床边,果然苏桃也已经到了,她咧嘴一笑,虽然看不清苏桃的脸,但她知道,这丫头此刻也是在笑。
“果果,快点拿出来。”苏桃催促道。
“知道知道。”苏果应着,从自己的被窝里掏出了一个钱袋,一个原本藏在苏杏枕头里的钱袋。
这是苏桃眼见不妙,抽空让苏果换了苏杏的枕头才顺利保全下来的。
“吓死我了,亏得咱爹没认出来那是我的枕头。”苏果晃了晃自己现在的枕头,这是苏杏的枕头,他来不及把钱袋从里头拿出来,索性直接将枕头换走了。
“他能认得出来才怪。”苏杏撇了撇嘴,那男人何尝在女儿身上费心过。将钱袋掂量了下,她松了口气,叹道:“本来今天能赚几两银子的,可没想到被人给耍了,钱全让咱爹跟拿走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以后多加小心,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说着,她拉住了苏桃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新衣裳有果果的,有我的,肯定也有你的。”那两口子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苏桃一愣。
“姐说话算话,有你的就是你有你的。”长叹了口气,苏杏将苏果的手也拉过来,慢慢说道,“咱们姐弟五个,虽然大姐二姐已经被爹娘卖了,但迟早还是要找回来的。到时,咱们姐弟五个还在一起,谁也拆不散。”
苏果点点头,有点迟疑的说:“三姐,爹不会真就舍得把咱都卖了吧?爹不是说他最疼我了么?”
“是啊,这个时候疼你,可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疼你?大姐二姐不都是他亲生的么,你看他卖了大姐二姐这几年来,有惦记过她们俩么?如今日子好过也就算了,如果日子不好过了,你知道他就真不舍得卖了你?我就怕他们卖了我以后,没有人护着你们俩可怎么办。”苏杏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在挑拨伟大的父子关系,她只知道如果不断了苏果的念想,将来想要摆脱苏大富就会很麻烦。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自己手中的两只小手骤然收紧。
不过,有了这六两银子在手,想来苏大富手头会宽裕上一段时间,不会急着把她往外卖了吧。
兜里有了银子,苏大富就连说出去的话都比较可信了,第二天,他就带着苏杏和苏果去了成衣铺子,一人一套新衣裳。
摸着身上的新衣裳,苏果喜笑颜开,忽然想起留在家里的四姐,赶忙小声问苏杏:“四姐的衣裳怎么办?”
“别急,我有招。”苏杏翘起了嘴角,轻拍着苏果的脑袋说,“如果为了给你四姐换新衣裳,你可能得挨顿揍,怎么办?”
挨揍?苏果不解的眨巴眨巴眼,买新衣裳为什么要他挨揍?可如果是他的话,能买一身新衣裳,就算是挨顿揍也乐意啊。想了想,他点头道:“行,那你就揍我吧。”
“小笨蛋,我揍你干嘛,是咱爹揍。”苏杏忍不住笑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果果还是沿着正路向前走的。
不过,苏杏料错了,挨揍的不是苏果,而是她。
这一点,苏果也无比诧异。
想想四姐得新衣裳,他急得拉着苏大富的手大喊:“爹,你揍我啊,你得揍我啊。”
“揍你干啥,都是你三姐不懂事,没看好你,你还小呢,这事儿咋能怪你?”苏大富说完儿子,又冲闺女吼,“你给我站住,信不信我揍死你!”
这一身衣裳要八十个钱啊,这死丫头竟然就这么糟蹋了!
苏杏真想抽苏大富七八十来个大嘴巴子,就是这种“你还小你没错有错也是别人错”的思想,让多少家长把孩子惯成了兔崽子啊。
按照她的剧本,回到家后,苏果在她身边玩剪刀,然后“一不小心”把她身上的新衣裳给剪破了,而且是剪了一地碎片,想补都没戏。从哪儿开始剪的呢?正好是苏桃的尺寸。
看着那一地的碎布,以及儿子一脸无辜(期待)的表情,苏大富暴跳如雷:“你姐是怎么看你的,怎么能让你玩剪刀,我看她是该挨揍了!”
苏果傻眼:爹,这跟剧本不合啊。
闹腾了半晌,苏大富也只能认命的让苏杏把身上的新衣裳换下来给苏桃,然后……无比肉疼的再给她买一身。
“给我加点小心,要是再弄破,这辈子别想再买新衣裳!”想想额外支出的那七八十文钱,苏大富狠狠的磨了磨牙,“走,别等吃晌午饭了,趁着今天天好,拿上东西去街上转转,看看那些有钱的爷要不要听曲儿。我警告你,再敢跟人说你是给死人唱戏的,我非揍死你不可。”
苏杏转身回去拿二胡,顺便和苏桃交换了一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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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去的还是祥云大街。
苏杏忍不住想要叹息,话说苏大富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啊,那一套撒泼耍赖的伎俩已经玩过一次了,好歹换一个没人知道的地儿行不?
显然,苏大富并不这么想,对他来说,这祥云大街给他带来了六两银子的巨额收入,这简直就是他的福地有木有。
“去去去,你们这是唱的什么玩意啊,爹啊娘啊哭啊闹啊的,别在我们这里丢人了。”
被小二赶苍蝇似的赶了出来,苏杏耸了耸肩,她拿手的可不就是这些么,难道要她像那些穿越女似的,搂个琵琶唱什么“妹妹我做船头啊,哥哥你在岸上走”?
呸,当我乐意在你家赚那几个铜子儿的打赏呢?苏大富恨恨的冲扭身而去的小二甩了一串儿白眼,直到看不见人家的身影,他才没好气的教训苏杏:“你有没有脑子,这里是酒楼,都是来这里吃饭的,你唱那些哭丧的段子有个屁用!”
就是没个屁用,所以我才唱啊。苏杏撇撇嘴,如果苏大富在这条街上尝了甜头不换地儿了,她还怎么去别的街上长见识?
这一次,从东街走到西街,也没能赚到半个铜子儿。没办法,苏杏要么唱些出殡专用选段,要么就唱点鬼哭狼嚎一般的艳词,那曲儿听上去不像是谈情说爱,倒像是怨气冲天。
对此,苏杏的解释是:“以前也从没尝过这个啊,我当然唱不好。”
所以,直到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父女两个兜里也没多出一文钱来。
“你……”苏大富跺了跺脚,磨着牙说,“先找地儿吃饭,吃了饭去鸿兴街上试试。”
“那行,咱赶紧吃饭去——爹,我还没吃过驴肉火烧呢,要不,咱吃火烧呗。”指着旁边的小吃摊,苏杏一脸的跃跃欲试。喵的,在家是什么都吃不上啊,就算沾点儿肉腥,那也都落到了苏大富和果果碗里。
驴肉火烧?一个驴肉火烧就要五个钱,顶十个馒头啊。苏大富瞪了苗翠花一眼:“馋的你,一个钱没挣到,还有脸要东西吃?”
“……那咱俩都别吃了,反正咱俩都没挣着钱。”言下之意,你跟我一样都没赚钱,当然也一样没脸吃饭咯。
苏大富的脸顿时黑了。
“环儿,去买两个火烧送给这位姑娘,跑了一上午也不容易呢。”
旁边插过来一个声音,顿时引起了苏杏的注意。
这是一个怀抱着琵琶的清秀女子,见苏杏看过来,她挑眉一笑:“真是巧遇呢。”
苏杏朝天翻起了白眼,是啊,还真是巧,先前在满楼香卖唱时,这妹子也在,人家唱得那叫一个婉转悠长绕梁三日啊,而她往那儿一坐,开口就是“爹爹你好无情,孩儿我痛在心”,没两句就被赶了出来。
“姑娘想来是饿得狠了,不过两个火烧而已,快吃吧。”看着自己丫鬟买了火烧,琵琶女子笑道,“不过,这路边卖的火烧也未免太简便了些,我是吃不下去的。唉,真是愁人,今儿一上午只有二两四钱银子进账,不过刚刚够吃喝用度罢了。恩……不知妹妹今日如何?”
说话间,那个叫环儿的丫鬟已经将火烧塞给了苏杏。
“我一个钱都没赚啊,想笑话我,你就大大方方的来嘛,何苦糟蹋那十个钱呢,那可是你的血汗钱。”苏杏瞪着自己手中的火烧,撇撇嘴,一不小心没拿住,把两个火烧都掉到了旁边犬视眈眈了半天的大黄狗嘴里。
琵琶女子圆睁了眼睛,无比诧异又带些伤心的摇头叹道:“妹妹你误会我了,一般都是可怜人,我如何能笑话你呢?你好歹还有一个温和慈善的父亲在旁,而我身边只环儿一人。”
如果先前没遇见这女人,苏杏相信这女人只是误会了,可这女人在看到了苏大富是如何骂她威胁她之后,还说得出“温和慈善”四个字,那可真是呵呵了。
将这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苏杏翻了个白眼,干巴巴的说:“姐姐你真是善良大方,美得好像一朵白莲花一般。”
根本不用细想,琵琶女子也能听得出来,苏杏口中的那朵“白莲花”绝对不是什么寻常意义上的赞美之词。
所以,她只是浅浅的笑了笑,然后无比诧异不解的看着苏杏,眼泪忽然就这么涌了出来:“妹妹,我好意关心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苏杏的嘴角抽动了下,话说她怎么对这女人了啊,是始乱终弃了还是先x后o了啊?
另外,我家大姐二姐都被卖了,你算哪个姐啊!
可还不等苏杏做出反应,琵琶女子就抬手挡了一下,似乎是在遮挡什么似的,然后就风中弱柳一般的向后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
这……是在表演什么默剧吗?苏杏眨巴眨巴眼睛,话说这女人是不是哪根弦儿不对?
琵琶女子倒在地上,两手撑着地,难以置信的看向苏杏:“我好心好意帮你,你怎么可以这般待我?”
“我靠,我到底怎么着你了啊!”苏杏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出门没吃药啊你?”
就连一边的苏大富都忍不住打量起琵琶女子来,确实,他也觉得这女子虽然长相清秀,声音婉转,但似乎脑子里头有点问题。
一双大手伸过来,将倒在地上的琵琶女子轻轻扶起。
琵琶女子已经嘤嘤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轻声诉苦,不外乎自己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无奈何只能带着一个小丫鬟四处卖唱为生,本是处处与人为善,哪想到竟然会遇上苏杏这样非但不领情还要对她大打出手的恶人。
连苏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竟然会去欺负这么一个柔弱善良的可怜人。
“姑娘,莫要伤心了,她不领情,自有人会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