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他的人,还能帮他的忙?这是什么道理?”公孙越的反应就慢多了,他瞪着眼睛看着贾诩,带着七分疑惑和三分不服气。
“死的不是徐荣的人,嗯,至少不是他能如臂使指的部众……”说老实话,贾诩不太喜欢跟反应迟钝的人说话,尤其是解释这种相对复杂的东西。
所以,他理想中的老大只有两种,要么如王羽、曹操这种,一点就透的,要么就是象张绣那样,言听计从,从来不问为什么。对于公孙越这种人,他一点都不感冒。
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发现公孙越还是傻乎乎的直瞪眼,贾诩不吱声了,目视王羽,让他自己搞定。
“渡之兄,先前小弟提过,徐荣虽强,不过还是有破绽的,目前,我一共发现了他三个弱点……”
“三个?”公孙越吃了一惊,一直静静旁听的黄忠和徐晃也都目露惊异之色,只有贾诩依然不动声色,这种评估人心,找人弱点的事,他最擅长了。
“他的信念是其一,虽然这种信念令人尊敬,但沙场争锋,本就是无所不用极的,所以……”王羽看看黄忠,见后者微微颔首,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他放下了心思,老黄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其二,可以简单概括为:将帅不和!监军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军队战力的限制,胡轸虽然有些将略,但也算不上是什么识大体的人。若非徐荣对胡轸有所顾忌,他当日何必急于与曹操交战?就算他自恃本领,但等到两军会师之后,胜算岂不是更高?”
王羽自问自答道:“徐公卿不是吕奉先,他不会做这种意气之争,所以,他急于求战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担心胡轸碍事!”
“原来如此,难怪文和先生说……”公孙越恍然大悟:“跟儿郎们作战的都是西凉人,都是胡轸的属下,把他们打怕了,胡轸脸上无光,说话分量也轻了,徐公卿掌军就变得更容易了。”
王羽微笑不语。
尽管如此,可若是能重来一遍,王羽也还是会这么做,不屏蔽情报,后面的战略就有可能被徐荣识破。两害取其轻,面对徐荣这样的强敌,王羽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公孙越的好奇心上来了,又问:“那,第三个呢?”
王羽竖起第三根手指,道:“第三个就是……”
“报……”帐外脚步声响,有人高呼着跑近。
“讲!”
“兖州张使君有使到……”
“张邈?这个时候?”王羽微微一怔,还没等他下令带人进帐,一阵更急促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报……”
“讲!”
“前锋回报,徐荣兵马已至阳人城北十里外,正在安营……”
“来得好快!”众将都吃了一惊。
徐如林,疾如风!
徐荣扬名以来,没用过什么奇谋,但行止之间,皆合兵法之旨。几日前还慢吞吞的向新城推进,结果就在公孙越得意于前哨战的胜利时,徐荣却一反前态的狂飙猛进,直接推进到了阳人城下!
斥候若不是白马义从这种精兵,说不定,泰山军已经遭受突袭了!
难怪孔伷坐拥雄关,依旧全无抗力,不是他太废物,而是敌人太强!
王羽甚至都能想象得出,当孔伷前脚接到前线战报,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脚徐荣已经兵临城下,孔名士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是何等的绝望,以至于连抵抗之心都生不出来……徐荣,就是个让人绝望的对手!
“果然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心生感叹,王羽胸中却是豪情陡起:“传令于校尉,让他结束练兵,全军休整,明日迎战徐荣!”
“喏!”
(未完待续)
一三八章 阳人之战
天空蔚蓝,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白色的浮云三五成群,优哉游哉地飘在空中。透过清晨的雾气,阳光微微有些朦胧,就那么暖暖的,懒洋洋地,望着下面一望无际的平原。
然而,就是这样清朗的天气里,大地上却传来了阵阵闷雷般的声响,轰隆隆的巨响回荡在广阔无垠的天际,震撼了坚实厚重的大地,让其震颤不休。
太阳似乎受到了惊吓,扯过了一片云彩,半遮半掩的躲在了后面,只露出了半张脸,忐忑不安的望着那支正缓缓行进中的大军。
“来了……”站在两丈多高的点将台上,王羽极目远眺,他能感觉到大地在震颤,感觉到太阳在抖动,也能感觉到敌人的接近,只是暂时还看不到。
发现突袭不成之后,可能是担心遭到王羽的夜袭,徐荣在十里外扎下了营盘。作为交战距离,这个距离有点远,所以,开战前,双方必须有一个互相接近的过程。
王羽没有拔营前进,数万大军阵列而前的难度本来就大,他的军队构成更是限制了他的机动。所以,他列阵的地方,就在营盘外面,算是以逸待劳了。
不过,这点算不上优势的优势,根本就没多大意义,徐荣军多走几里路,反倒可以热热身,顺便还能在士气上压制泰山军。
现在还看不到敌人的身影,但大地的震颤,却告诉了每一个人,敌人正在接近,在接近!心理压力正在缓缓酝酿成形。
“报……徐荣的大军已至,距离我军五里!”
“再探!”
“喏!”
看着斥候转身离去,王羽断喝一声:“击鼓,准备迎敌!”
“咚!咚!咚!”
激昂而稳健的战鼓声冲天而起,响彻了空旷的平原,回荡在浩渺的天地之间。
王羽神色平静,瞬也不瞬的望着远方的天地交际处,蓝、黑两色在此分界,泾渭分明。他期待着,等待着与那个闻名已久的敌人一较高下。
一阵长风掠过,吹动了战旗,旌旗飘扬之间发出巨大的啪啪声,也将激昂的战鼓声送得更远,士兵们的情绪平复下来。
就在此时,天地之间突然冲出一杆大旗,一杆黑色的汉字大旗!就像盘古手中那把开天辟地的大斧一般,破天而出。
借着,一片火红色的旗帜冲了出来,在黑旗之下,汇聚成了红色的海洋。
旋即,黑色的大潮涌动出来,让天地亦为之色变。
“来了!”
大抵是齐步走的原理,行进中的徐荣军中,也有阵阵战鼓声传来,鼓声比王羽军中的略为急促,但同样也保持着稳定的节奏。
三万大军,在长达数里的正面战线上,结成了三十几个千人方阵,缓慢而坚定的前进着,接近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涌动着,化成了实质一般,不断向下压迫着,让人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连清朗的天空都显得黑暗起来。
“停……果然很精准。”
就像是地上有条看不见的标线一样,徐荣的大军刚好在三里的距离上停步,开始调整队形,做最后的战前准备。整个过程中,王羽只看到军列中有旗帜舞动,却完全没听见应该有的那些,此起彼伏的号令声。
一支沉默的大军!
一支压迫力十足的大军!
这就是徐荣军带给王羽的初印象。
“王将军,这就是徐荣统兵的风格,他指挥军队的手法与众不同,旗语能传达的意思更多,而口头号令用的较少,用也是小范围的应用……”
点将台上人不多,徐晃、公孙越都不在,他们要和自己的部队在一起,这里只有于禁、黄忠和贾诩,另外,那个张邈的使者——校尉李村也站在王羽身边。
“小范围,有多小?”王羽饶有兴致的问道。
“到五人队一级。”李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看到周围惊异的目光,他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末将的判断,而是曹将军说的,成皋之战,末将作为传令官,在中军待命,前锋败退时,曹将军曾这样慨叹过。”
王羽转向于禁问道:“文则,这种指挥风格,似乎跟你差不多……”
于禁神情凝重,沉声答道:“主公,若李校尉的说法属实,那徐公卿的指挥才能便远在末将之上。在操演之时,末将勉强能指挥调度到十人队一级,若是激战时,能不能指挥到一队人都未可知,徐公卿能在激战中指挥调度五人队,这种神乎其技的本领,别说做,末将想都不敢想,望尘莫及。”
于禁生性寡言少语,这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反复赞叹徐荣的本领,这种情况实属少见。他的反应,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出了徐荣之强,点将台上的气氛都随之凝重起来。
“文则,你没斗志了吗?”
于禁斗志昂扬:“蒙主公信任,末将当尽力而为,死而后已!”
于禁之所以出现在点将台,因为他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对将学习兵法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的于禁来说,这种信任比世间一切都宝贵。所以,哪怕明知不敌,他也会死战到底。
其实有可能的话,王羽也想自行指挥,可他在前世都没指挥过大兵团作战,又哪里指挥得了冷兵器时代的阵地战?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事,只要稍有失误,一支强军就会灰飞烟灭,在几乎一无所知的领域里和徐荣这样名将对阵,那还真是应了那句俗语:关公面前耍大刀。
于禁八成也打不过徐荣,但总比自己上强,观摩过于禁的演习后,王羽确认了这一点,于是将指挥的重任委托给了于禁。
至少截止目前,于禁的表现还不错,至少没被徐荣的名头吓到,也没什么怯意。他的性格就是如此稳健,不会太激昂,也不会太低沉,他会战败,但绝对不会在战前就被吓得没了斗志。
官渡之战中,曹操率军在延津与袁绍隔黄河对峙,相持不下,刘备迂回到汝南,整合了一支兵马出来,袭击曹操的老巢许昌,击败了留守的曹洪,曹军形势危殆。
危难之际,曹操亲率主力回援,放着众多大将不用,他委派留守延津大营的就是于禁。
于禁交出了超出了曹操预想的答卷,他不但挡住了袁绍的猛攻,而且还和乐进一起,率军反击,在杜氏津击破了袁绍的别营。
现在的于禁,未必比得上官渡之战中那个,就算是官渡那个于禁,能不能挡住徐荣,也在未知之数,但还是那句话,他指挥总比王羽这个生手指挥强。
王羽并不多说,抬手示意,旗号招动,随即一骑快马离开大阵,往徐荣军迎了上去。
阵前互派使者,也是惯例,徐荣军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也有一骑离阵而出,上前答话,对答几句,便返回军阵去了。
“王鹏举请徐将军阵前答话?”
听到回报,胡轸一蹦老高,咬牙切齿的嚷嚷道:“哼!是计谋,肯定是计谋!他知道自己没本事赢过徐将军,所以故技重施,想引将军出阵,借机刺杀!不能去!不能上当!”
“应该不会吧……”有幕僚迟疑道:“邀人阵前答话,借机行刺,和潜伏刺杀的意义完全不同,王鹏举如今偌大的名声,怎么会……”
胡轸暴跳如雷,指天画地的叫道:“怎么不会?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打胜仗,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徐将军,你我的关系虽然不算融洽,但这一次,你一定要相信我,王鹏举此举,定然别有用心!”
“胡将军无需多虑,荣没什么要对他说的,待士卒养好气力,这便厮杀。”
徐荣身材不高,而且有些瘦弱。脸膛黝黑,沧桑的黑脸上布满了密密的细小皱纹,短须似针,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着说不完的悲伤。
相较于胡轸的暴躁,他表现得极为平静,语气也是淡淡的,没有疑惑和彷徨,也没有愤怒和激动,同样看不到识破奸计的得意,或是逃过刺杀之劫的宽慰。
古井不波,但天地乾坤皆倒映其中,这就是徐荣带给人最直观的印象。
“徐将军果然英明。”与徐荣相处不止一两天了,胡轸也没注意这么多,他满心里都是庆幸和即将报仇的快感。
他长吁了口气,望着对面的大阵,疑惑道:“不过,王鹏举摆出来的这个阵势又算是怎么回事?他这是疯了么?”
说到王羽的阵势,徐荣古井不波的脸上也微微松动了,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王羽摆出的阵型极为庞大,勉强可以说是两翼齐飞的雁行阵,但那只大雁的翅膀肯定是肿的!否则两翼不会比中军还庞大好几倍。
若是让王羽自己来形容,他可能会将这个阵型定义为哑铃阵,两边粗,中间细,可不就是哑铃么。
他的兵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多,可战之兵都在中军,两翼是随行百姓的营地!
营地周围有栅栏,有壕沟,还有些拒马之类的防御设施,但仅此而已,泰山军的两翼毫无战斗力可言。如果真有人来进攻的话,只要各派数百精锐,就可以摧毁泰山军的两翼,可谓不堪一击。
然而,这个阵型却让徐荣皱了皱眉,不过,也是仅此而已。
早在望见王羽阵势的第一时间,他就意识到王羽的意图了,也明白为什么王羽之前的前哨战为何打得那么凶。
这招不能提前泄露,否则很容易在战略上露出破绽,这个战法的机动力几近于无。徐荣若是提前探查出这个情报,他大可以避开这个战场,直接攻击王羽侧后的梁县。
实际上,看到这个阵型,徐荣心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不是他最怕,最担心的那种情况。为了表示对王羽此举的赞赏,他甘愿依照对方摆下的套路作战。
“吹角,进兵!”他一扬手,用比平时高不了多少声音发令道:“摆鱼鳞阵,不要理会敌军的两翼,直取中军!”
(未完待续)
一三九章 箭风血雨
“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倔老头……”
一边听黄忠讲解着敌人军阵的变化,王羽口中喃喃低语,搞得黄忠直有翻白眼的冲动。
放在后世,黄忠这个年纪正当壮年,可在这个七十古来稀的年代,现在的黄忠其实也可以算是老头了,他久历沧桑,相貌本来就显老。
“汉升兄,我不是在说你,你别往心里去。”
解释军阵变化的最佳人选是于禁,不过于校尉正在忙着调度兵马迎战,没这个空闲,好在黄忠在军伍中呆了半辈子,军略也很不错,担任个解说还是绰绰有余。
“此阵,大将位在中后,主要军力在中央集结,实行中央突破,优势时使用,每有摧枯拉朽,一举定乾坤的效果……此阵的弱点在于侧后,若是我军在两翼藏有一支奇兵,或可……”
一边尽职的为王羽解说,黄忠心里也有些纳闷,这位被世人誉为军略无双的王将军,居然连阵型变化都不懂,说出去谁信?难道是故作不懂,跟自己套近乎?
不对,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接触了这么长时间,黄忠对王羽已经有了些了解了,这位将军虽然不是什么忠厚老实的人,但他也不会搞这种无谓做作,没必要。
何况,若非真的不精通战阵,他何必将指挥权委于手下?难道不怕象曹操那样,一战被打回原形么?
“……徐荣在两翼布置了数道防线,兵少了破不了阵,兵多了又会被发觉,此计也只是说说罢了,想破此阵,还是得想办法挡住敌人的锋芒,耗尽敌人锐气后,以精锐趁势反扑,不过,还须得提防敌人变阵……”
王羽听得眉头大皱。
后世有种说法,说古代这些阵型没什么大用,练点长矛兵,拉个方阵,就能横扫一切雄兵猛将了。以前,他不知道那种说法对不对,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徐荣的鱼鳞阵就是多个小方阵组成的,而这些小方阵则是从原来的千人方阵中分割出来,独立成形的。
抛开阵型到底对战力有多少影响的问题,单是这个变阵,技术含量就已经很爆棚了!拉个大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