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涣的军职是中军校尉,是曹**的心腹,也是个具备相当水准的武将。本来他的位置是在中军的第四道防线,但曹**听说乐进重伤,有心令其增援的同时,代替乐进行使指挥权,但此人的运气实在太差,竟是撞上了青州的本队,死在了王羽的槊下。
前阵的抵抗还没彻底被消除,但曹军的颓势已是摆明了的,幕僚们既拿不出扭转乾坤的奇谋妙计,也没本事上阵搏杀,除了颤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家主公,希望他能拿出个主意来。
可曹**似乎也拿不出好办法,他只是面色铁青的看着战场,像疯子一样用力挥舞着战旗:“贴上去,长枪手贴上去!”
多年领军作战得出来的经验告诉他,此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对方积蓄已久的速度正在丧失,没有速度的骑兵战斗力并不比步兵高多少。他还没有败,他还有机会创造奇迹。
带着这样的信念,他用令旗将一队又一队的人马驱赶上前,试图以人海战术阻挡铁骑的突进。
滚滚人潮涌上去,与红色的大潮迎头相撞,却挡不住赤潮的强猛势头,猛然向后收缩,但很快又猛地向外张开来,就像一朵已经沉寂了数百年的昙花,瞬间怒放。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强军,即便一时挡不住凶悍的敌人,也不会被这份凶悍吓住。
白蜡为杆,黑铁为锋的长矛向四下扩散,奋力刺向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不论能否刺穿那鲜血般通红的甲胄,对眼前闪烁的五尺青锋也是视若无睹。
身上只有一件皮甲的刀盾手沿着长枪手开出的血路冲杀向前,推倒挡在自己面前的袍泽,直扑敌军。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是人马具装,攻防都远在自己之上的铁骑的对手,但他们还是勇往直前。
因为他们也是当世强兵,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们的战力与对方相差甚大,几乎一招之间便分出生死。
但第一个倒下,第二个冲上去,第二个倒下,第三、第四个毫不犹豫的扑上,兵器断了就用手抱,用牙咬,碰不到骑手就抱马腿!拼尽所有,直到把马背上的骑手累垮,直到把敌人从战马上扯下来,直到一同变为尸体一同混为尘埃。
红色的鲜血浸湿了黄色的大地,连湛蓝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血色,铁骑身上的光彩也是越来越鲜艳,但在曹军前仆后继的阻击中,铁骑突击的速度终究还是放缓了。
在麴义败亡之后,这还是王羽第一次遇到这样强悍的对手,居然被缠住了。
“擂鼓,擂鼓催战!”曹**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又一次重复了之前的命令。
“咚咚咚……”疯狂的战鼓声从曹**的中军响起。伴着鼓点,步阵扩张得更快,更急,如投石击开的水波,连绵,柔软,却很难阻挡,慢慢渗入了赤潮之中。
老实说,曹**的指挥算不上高明,但幕僚们看向他的目光中却带着满满的崇敬。人海战术也不是谁能用得来的,换成一支乌合之众,搞不好援军和前军搅在一起,反而乱了自家的阵脚。
“场面看起来好点了,可伤亡实在太大了些,拼掉一个铁骑,至少要填进去十条人命啊!”
“仲德顾虑得是啊,现在山阵的残兵还在拼杀,若是他们彻底溃败了,后面轻甲兵恐怕就……”
帮不上忙,也没办法抽身而退,缓过一口气的幕僚们终于有了点精神头,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战局来。虽然看到了扭转的希望,但大多数人还是无法从悲观情绪中摆脱出来,即便是刘晔、程昱这样的名士也不例外。
铁骑的势头虽然放缓了,但整体还是在前进的,曹军的步卒完全是在用命硬往里面填。虽然曹**训练有法,部队承受了这样惨重的伤亡,还能保持住斗志,但谁敢保证将士们能坚持到底呢?
“诸位,且仔细看清楚,敌军不光是势头放缓这么简单,他们的回旋余地也在减少!”一直一言不发的郭嘉突然说道:“铁骑的强大,终究还是建立在阵列而战的基础上,现在,他们的速度在放缓,我军步卒正逐个包围上去!”
郭嘉一句话正中要害,幕僚们仔细想想,纷纷点头,觉得有道理。只有一向对郭嘉不大服气的程昱出言质疑道:“说来也是奇怪,那王羽不是不会用兵的人,这种时候,明明稍稍后退,重新加速就可以了啊。”
“不奇怪。”郭嘉摇摇头,向雁行阵的两翼指点着:“骑兵奔驰之时,弓箭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有限,凭借速度,他们可以回避掉八成以上的攻击,剩下的靠甲胄硬抗便足够了,现在,他们的速度放缓了,箭矢的杀伤力正在增强!正因如此,王羽才突然分兵。”
“原来如此。”众人都是恍然,脸上重新有了振奋神色,极目向两翼眺望。难怪主公一直没有更改指令呢,原来还有这一层算计啊。
就在这时,身后的城墙上突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幕僚们又惊又喜的回头去看,正见树立在北城楼上的那杆大旗正在缓缓倾倒!
“终于拿下吕布了?”董昭的声音颤得很厉害,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了,而是出于惊喜。
“吕布授首,青州精骑势头已尽,这一战……”刘晔顿时也激动起来,眼中闪着亮光,眼见着就要控制不住情绪的样子。
“若能拿下这一战,就是逆转乾坤啊!比之高祖破项籍于垓下还要更胜几筹啊!”程昱止不住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天命所归,这就是天命所归呐!”
吕布的残兵牵制了曹军上万兵力,而且还都是精锐部队。夏侯惇是曹军亲族将领之首,典韦、许褚统率的更是曹**的宿卫,再加上这三人的武艺也是曹军众将中首屈一指的,吕布的残军起到的牵制作用不可谓不大。
现在青州铁骑的势头已经渐渐被遏制住,再将城内的兵力抽调一些出来,反败为胜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幕僚们欢呼几声,就要往曹**身边涌,准备和主公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可走到近前才发现,曹**的眉头依然是紧紧蹙着的,看起来比听到前线噩耗时还紧张。
“主公……”他们想问又不敢问,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隆隆……隆隆……隆隆……”就在这时,青州军阵中也是战鼓擂动,鼓声短促而激越,雄浑而昂扬,先如猛兽扑击前的咆哮,进而像山洪突然决堤。
闻此鼓声,正在指挥着部队扩大战果的曹**突然像被**蜂蛰了一般楞了楞,然后仰面朝天,厉声大叫,“骑兵回来,两翼,快回来……”
“回来,拦住他们,回来……”曹**喊得声嘶力竭,传令兵也没有余暇再四处跑动,直接在中军以最大的力气狂喊。
祸事来了,他们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味!
危险自两翼而起,**刀的是敌军的轻骑!
在赵云的指挥下,这支骑兵将聚散自如的特姓发挥到了极致,先前回旋反转,看起来像是要攻击身后的豹骑,此刻却如潜龙出渊。迅捷,灵活,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再次转向,绕过了两翼的车阵,从侧面攻了过来,看那势头,简直是要一剑封喉!
这才是敌军的真正杀招,先前的中央突破,铁骑踏阵,竟然只是个声东击西的障眼法。敌将太狡猾了,简直比狐狸还歼诈,比毒蛇还阴狠。
无须曹**命令,两翼反应过来的弓弩手一同转身,尽最大可能,将最多最密的羽箭射向身侧。他已经识破了敌人的计谋,可惜还是稍稍慢了半拍……
仓猝射出的羽箭根本谈不上取准,大部分羽箭错失了近在咫尺的目标,极少几支命中,但力道却明显不足,根本不足以造成致命的杀伤。
骤然转向的轻骑如同一阵狂风,重重的拍在本已有些散乱的两翼军阵上,将其拍得粉身碎骨!(未完待续。)
九五九章 白马为名
“站住,站住!原地转身,不要乱!”朱灵发觉不妙,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但混乱的战场当中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听见他的话,几十名亲卫抱成一团,护卫在他身遭,却无法给其他人安全感,令他们处变不惊。冲入弓箭手阵列的轻骑迅速开始发威,数以百计的长槊向前刺出,像是一柄巨大的镰刀一样,成片的将弓箭手们砍倒。
中军正在拼命阻挡铁骑的长矛手和刀盾兵,眼睁睁的看着袍泽在如林长槊中躲避、哀嚎,心急如焚。他们厉声呐喊,奋勇向前,可就是无法赶去救援。
距离太远了,雁行阵的最大特色就是可以全面展开兵力,以疾风骑兵的速度,绕行加上佯动,都用了盏茶的工夫,何况是用双脚赶路?
更大的威胁则来自于被攻击者本身,弓弩兵和轻骑本来就是一对冤家对头,若能保持住距离,弓箭手就是轻骑的天敌,反之,在轻骑面前,手中连柄长兵器都没有的弓弩手们只有被**的份儿。
“呜……呜呜……呜呜!”来自中军的号角一阵急过一阵,发现险情后,曹**用尽了所有能用的办法,试图给予两翼的部队正确的指导,教他们如何应对险情,摆脱危机。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他的命令毕竟慢了那么半拍,这半拍的失误足以改变整场战役的成败!
一条,两条,三条……只是愣一愣神的工夫,两翼的弓弩手便愕然发现,他们身边到处都是敌军,到处都是致命的长槊。
雪亮的槊锋吞吐着冷森森的寒光,所经之处,带起大片大片的血浪,随即又快速甩动着,摆脱前一名受害者,并找上了下一个不幸之人,夺走他的生命。
两翼的曹军被逼得不断后退,在后退过程当中不断损失人手。督军左翼的副将路招凭着个人勇武左冲右突,但救得了这个,却救不了那个……
杀得兴起,路招拔起了阵前的盾牌,快速回旋,挡住了左侧刺来的长槊,紧跟着迅速转身,用战刀将右侧刺来的槊锋磕偏。
他的武艺在曹军之中也是有数的强悍,若是单打独斗,他不会畏惧任何人。
“某乃阳谷路子远,赵云鼠辈可敢与某一战!”他放声狂吼,声音传遍了半个左翼,令得曹军将士都是精神一振。
但这不是单打独斗,赵云带队进攻的也不是他这个方向,没等他将刀收回,两匹快马旋风般冲至,第三、第四根长槊闪电般刺出,刺入了他**。
“啊!”路招如野兽般咆哮,声音凄厉高亢。轻骑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熟练拔出长矛,纵马冲向了下一个对手。
血喷泉般从路招腿上的伤口射出,染红无数颗雨点。他跌跌撞撞,就像喝醉了酒般摇晃,却始终不肯倒下,只是拼命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大声吼叫:“赵云鼠辈,你这个胆小鬼,有本事的就来决一死战,啊……”
声犹未绝,又是数根长槊同时刺入他的胸口,将他的身体挑起来,高高地举上半空,几名骑手同时发力,将敌人的尸体远远甩了出去。
路招名义上是朱灵的副将,但两人分别在左右两翼督军,对这一翼的曹军来说,他就是主将。主将身死,陷入轻骑狂攻中的曹军士气大跌,肝胆俱寒。要么被捅死,要么转身逃走,把自己的后背漏给敌人。
逃跑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汇聚成潮!
形成溃败之势后,会有多么可怕的结果,曹**当然很清楚,但他也拿不出什么妙计来,只能尽量将还没有卷入与铁骑的战斗的部队往两翼调。他不敢奢望这些部队能扭转局势,他只希望这上万步卒能稍稍延缓疾风骑兵的攻势,坚持到城内的部队赶来救援。
率先带兵冲上去的是司空掾属主簿赵偐。他担任的是文职,本身却是个文武双全的,一样能披甲执坚,在护军都督史涣战死后,他当仁不让的接过了内卫军的指挥权。
接到曹**的将令,他没有急于**敌军,而是命令内卫放慢了脚步。他们一面向两翼缓缓靠近,一面将各部的溃卒聚拢起来,由老兵们安抚着,令其在身后列队。
不能说这种应对举措不得当。重新有了主心骨溃卒们不再没头苍蝇般乱跑乱撞,而是强打精神,重新行成一支队伍。但同样的,赵偐这一路援军的速度却大大放缓了,被冯楷的一营步卒快速超越。
救兵如救火,冯楷确实有心急的理由。
远远的,他看到朱灵的身影在人群中闪了闪,然后消失。再过片刻,他看见几个骑兵拥着浑身是血的朱灵向后急退。
“赵伯然,你到底在磨蹭些什么?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军崩溃吗?”
冯楷大骂着,带着麾下的弟兄冲了上去,试图迟滞一下敌军的推进速度,为曹**、朱灵重整兵马赢得时间。但战斗的结果并不是完全由勇气来决定,突前的疾风骑兵轻松地将他带领的死士冲散,紧接着,赵云纵马舞枪的迎了上来。
虽然勇气十足,但冯楷的武艺远不如赵云,才一个照面,他就被赵云一枪刺下了战马,仗着身上的甲厚才勉强保住姓命。赵云如影随形般追击上来,立刻有十几名身穿重甲的亲卫拥上。几个人合力挡住了赵云的马头,另外几个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抱起主将向后逃逸。
赵云哪肯轻易放过猎物,一枪将挡在自己马前的敌人刺了个对穿。紧接着顺手一挥,将尸体砸向另外几名敌军,重甲步卒被同伴的尸体纷纷砸倒,没等他们站起身,充满杀机的银光已到了面前,刷,刷,刷,连点三下,枪锋恰到好处的找上了甲胄护不住的要害。
有人试图为同伴报仇,躺在地面上滚向赵云的马腹。赵云断喝一声,夹着战马跳开丈许,然后转头一枪,干净利落地将失去目标的敌人刺死。他抽枪,驱马,拔剑,挥斩,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嚓’一声轻响,将又一名甲士的铠甲划成两片。包裹在铠甲之下的皮肤和肌肉也全部断裂,血水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同时将生命带离**。
面前的不是人,而是杀神的化身!
好容易恢复了几分的士气再次跌落谷底,士兵们丢下武器,纷纷退避。无论汇集起多少人,没一个愿意再去验证赵云的武艺。
单枪匹马将面前敌人冲散的赵云,脸色并无得色,抬头观望一眼,迅速找到目标,手中银枪向赵偐的将旗指了指,策马冲了过去。身后数百精骑齐声呐喊,气势如虹。
“杀!”
敌军已经陷入了混乱,疾风军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给敌人重整旗鼓的机会。
赵偐意识到了危机,驱使千余精锐在阵前搭成一道人墙,想要挡住赵云的攻势。但士兵们为赵云的勇猛所震慑,不住地退缩,眼里充满了恐惧。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能挡住那匹白马,但如果这道防线再破,战场局势将不可收拾。
“呜呜……呜呜……呜呜!”赵偐吹响了号角,既是为了求援,也是为了示警,角声哀怨而凄凉。忽然间,角声猛地一滞。有支利箭当空飞来,赵偐的将旗应声而落。
数百匹战马化成了巨大的龙卷风,直接撞碎了单薄的人墙,血肉横飞。冲破人墙后的轻骑甩掉长槊上的尸体,再度加速向前!
没有人能挡住他们的去路,在他们面前,曹军士兵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四下奔逃,只要脚步稍有迟疑,冰冷槊尖就会从他们的胸口上透出,无情的马蹄就会从他们的肋骨上踏过。
仓猝组织起来的人墙过于单薄,根本迟滞不了战马的速度。赵偐试图再度聚拢起兵马,但被赵云驱散的溃卒却只顾着逃跑,哪怕回头看上一眼都不敢。
其实冲阵的轻骑并不多,开战之初只有六千多人,除去秦风、方悦这两路用以游斗、牵制的骑兵,只剩下了四千余人。佯动回旋的过程中,赵云再次分兵四路,一方面是为了混淆曹**的视线,让他尽可能晚的发现己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