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赵云这出其不意的一招,彻底搅乱了于夫罗的思路,无论青州军如何强大,也不可能完成对两万胡骑的全歼。
李通本以为赵云的奇谋能够奏效,完全是利用了胡人的蠢笨,可现在他却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这支名震天下的疾风骑兵,很可能有着比名声还强大的力量。
即便没有李通的催促,骑兵们也知道到了关键时刻,最前排的骑兵不再顾惜一直被视为同生共死的伙伴的战马,用靴子上的马刺拼命踢打,将战马的腹部踢得鲜血淋漓。人也在马背上站了起来,身体前倾,为的只是能提前哪怕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攻击到敌人的阵列。
战马被剧痛刺激的快要发疯,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前一刻还保持整齐的阵列,一下子炸开,像是一群被激怒的马蜂,蜂拥向前撞去。
骑兵都杀红眼了,他们积蓄的力量和势头也是相当的可怕,但他们面对的同样是一群勇士,眼见着敌人亡命加速,难以避开,前两排的疾风轻骑自发的变更了军令,调转马头,以同样无畏的姿态反向撞了过去。
他们对已经递到身前的矛锋视而不见,大笑着引弓搭箭……
乍分即合,乍合又分!
虎豹骑排的是个方阵,即便骑士已经中箭身亡,马也不会停下,它们被两边的同伴夹着,根本无法转向,只能直直的向前猛撞。虎豹骑的阵列如此密集,撞在其中一人身上,就好像是整个马队的力量撞了上去。
进行对撞的几十名疾风骑兵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连人带马都被撞倒,虽然也换来了敌人的伤亡,但却无法阻挡敌人阵列的前压。
他们都不可能活下来,直接就被战马踩踏成了肉泥。但他们的牺牲也没有白费,因为他们没有后退,和正在变幻阵列的同袍之间拉开了距离。
他们虽然没有起到拦截的作用,仅仅是换来了那极为短暂的一个停顿,但对整个战局来说,这个停顿至关重要。
“风形水势,转!”
秦风拼命睁大眼睛,却怎样都不肯回头去看,他很怕自己会忍不住,流出眼泪来。男儿马上取功名,战死沙场是本分,但这种为了整体的胜利,毫不犹豫自我牺牲的行为,还是让人弥足感动的。
当然,秦风不会在眼下这种关头做儿女之态,向兄弟们致敬的最佳方式,就是不要让他们的牺牲白费,以他们的牺牲换来的战机为契机,赢得这场战斗。
仿佛帷幕拉开,又像是水流冲击在江心的砥柱磐石上,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向两侧分开。
轻骑如风,阵列如水!
无论虎豹骑的前锋如何努力,都抓不住对方的影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疾风骑兵们在自己的眼前跑过。
在空旷的河洛平原上,对战的千余人马就像一缕青烟,但青烟之中所蕴涵的杀气却令天上的阳光都变得寒冷。没有人招展如林的旗帜,也没有助威的角鼓声,瑟瑟马蹄声是风中的唯一旋律。
“弯弓……叠射……全力攻杀!”秦风振臂狂吼,状若疯虎。
马蹄带起的烟尘翻卷,越来越快,越来越浓,猛然间,烟尘的轨迹折转,无数支利箭升入半空。
“杀!”骑兵们虎目含泪,弯弓搭箭的动作却一丝不苟。
羽箭撕破空气的声音凄厉刺耳,从两翼方向交织发射,像是凭空张开了一张专为收割生命的大网,直接将虎豹骑的阵列笼罩其中。
交叉火力,本就是远程攻击最有效的发威方式,即便手持盾牌,也挡不住从两个方向飞来的羽箭。更何况疾风骑兵的骑射又何止只是从两个方向射击?他们依靠密切的配合,在直射的同时,还发动了覆盖式的抛射攻击。
仿佛一阵狂风刮过了麦地,虎豹骑的将士整片整片的被杀伤,不断有人落马,不断有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他们的阵列太过密集,在正面冲撞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在面对中远距离的骑射杀伤时,却仿佛一群活靶子一般。
“弩手在哪里,还击,还击啊!”在前锋的冲击被避开的那一瞬间,李通就知道今天这仗有败无胜了,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才能把更多的人带回去。
相对于弓骑兵来说,弩骑兵需要的训练程度较低,杀伤力更强,是很有针对姓的一个兵种。
李通不求弩骑兵能反败为胜,骑弩是要下马才能装填的,在这样的激战之中,不可能有第二次射击的机会,他只想让敌人有所顾忌,打乱对方的攻击节奏,以便趁机拉开距离,这样才有机会重整旗鼓,或卷土重来,返身作战,或者干脆认栽,直接撤退。
持弩的骑兵多被布置在阵列前方,这时他们也顾不得许多,拼命打马向两翼移动,不断有人和同伴发生碰撞,连人带马的摔倒在尘埃中,但幸存者却连眼皮也没跳一下,只是专注的看向外围,找到射击的空间就是抬手一箭射出。
漫天白羽呼啸着扑向狂奔中的轻骑,死亡的风声在战马前后呼啸,有人在奔驰中落地,有无主的战马悲嘶着逃向战场之外。大部分疾风骑兵却依旧在疾驰,边疾驰边弯弓搭箭。
弩骑兵射来的羽箭大部分都失去了目标,命中速移动的战马需要非常好的射艺,何况射手也是同样在狂奔的战马上呢?
而且,在战场上,弓弩的威力本来也只能通过齐射的方式体现出来,弩骑兵们虽然勇气十足,却没办法形成齐射,乍看声势浩大,其实零零散散的射击完全谈不上什么威力,就像是一把砂石丢进了奔流的江河之中,只激起了几朵不起眼的小水花而已。
“风!”秦风和吴彩分兵两路,互相之间根本看不见对方,却神奇的保持着相同的频率,在同一时间发出了第二轮齐射的号令。
箭网再次交织成形,在虎豹骑的阵列之中又圈出了一块死亡地带。
李通的心都在滴血。。
不比那些慕名来投的文臣武将,他是率众投靠的曹**。虎豹骑是仿照青州风火骑兵而设的编制,有着近卫军的姓质,在此军军中当个副将,比出外镇守一方的地位还要高。他的资格本来是不够的,是靠了交出原有的部众,这才换来了今天的地位。
这一仗若只是败了,他还有立功赎罪的机会。可若是败得太惨,就算主公宽宏大量,也不可能继续委以重任了。大战之前已经准备就绪,各军都早有其主,也磨合得差不多了,自己没了嫡系部队,还想把别人挤掉,来个李代桃僵不成?
在两军发生接触之前和碰撞之初,各自的损失都不过三五十而已,可单是在疾风骑兵变阵,发动奔射的这两轮打击中,坠马的虎豹骑至少也有一两百,却连对方的皮毛都没伤到,实在是太惨了。
“传我将令,全力向前,不许回头!”李通终于还是认命了。
既然打不过,那就跑吧,反正自己这边的马力占优,敌人再怎么逆天,两支队伍交错而过这么点时间,顶多也只能再射出一轮齐射而已,等交错过去了,再想追击,就得兜转马头,那需要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这样的损失,自己还承受得起!
李通咬着牙,用极为凶厉的目光望向敌军右翼,他知道敌人的主将就在那里,他想记住对方的样子,以待将来复仇。
这一看不要紧,李通又是大吃一惊,他看到了疾风骑兵的最新动向,在两轮声势浩大的齐射之后,他们却没有再接再厉的意思,而是再次拨转马头,斜斜的冲向了虎豹骑阵列的后半段!
可以说,疾风骑兵已经将‘离合’二字发挥到了极致,在这样的变向疾驰之中,他们竟然还能互相靠近,结成密集的楔形阵,然后弃弓抽刀,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将虎豹骑的阵列拦腰截断!
虎豹骑的密集阵列利于正面冲击,但对侧翼的防护却相当有限。倒不是李通指挥水准太差,他统帅的可是一支轻骑兵,谁听说过骑兵的侧翼会被人包抄,从侧面打击的?
然而,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却活生生的发生在了他的面前。后军的骑兵显然措手不及,手中的长矛重槊也是难以施展,转眼间就被疾风骑兵砍得人仰马翻,一副全无还手之力的样子。
“父亲,咱们杀回去,杀回去啊!”耳边传来李绪带着哭音的喊叫声,李通的手缓缓抬起,仿佛手上有千斤重物,很快又是颓然落下,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暗哑低沉,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咱们败了,退吧。”(未完待续。)
八七二章 曹操的苦恼
“咚!”
眼看着帅印被主公用力掷在地上,将坚实的地面砸出了一个浅坑后,还翻滚了一段距离,这才停下,曹营众文武都是噤若寒蝉,没人敢抬头于曹艹对视,只是将怜悯的视线投向跪在地上请罪的李通父子。
“孤以腹心相待,以汝为肱骨,委重任于汝,即使前期战局不利,孤也从未加以责难,文达,你自己说,你对得起吾吗?伏击,兵力也占了上风,对手也非是赵云、太史慈等青州名将,你要如何指挥,才能败得如此之惨呐!”
曹艹以头抢地的心思都有了。
开战之前,他也有所预计,知道青州兵强马壮,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战事可能要相持,甚至被压制一段时间,才会出现转机。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开局竟是如此的不顺利。
荆州出了意外,刘表居然和李儒等人合流,死中求生的跑去了江陵,隐隐和青州势力形成了呼应。要不是这个意外,战事也不会突然提前爆发——刘表既然表明了立场,王羽当然会有意让这颗钉子发挥作用,所以他必须出兵牵制曹艹,不能让他如愿得全取南郡。
刘表是小麻烦,会牵扯一部分注意力,却也无伤大雅,但提前开战对曹艹可没什么好处,他有很多项战前准备还没有完成呢。可没办法,王羽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了,他即便不想,也得迎战才行。
本想着王羽分兵四处,开始的攻势不会太凶猛,总得看看各处的动向再说。特别是江淮战场,张颌的徐州军兵力本来就少,面对的却是三路敌军,其中还包括了江东军这路强军,无论如何,王羽都应该留点余力,随时增援徐州才对。
结果甘宁护送庞德公归青州,引发了牛渚矶之战,江东水军损失惨重,竟是直接被打得没脾气了。曹艹很后悔,早知如此,他提前将床弩的情报知会孙策一声就好了。
之所以没提前通知,倒不是曹艹打算坑队友,只是在荆襄之变后,他和孙策在江夏、江陵等地的归属问题上闹得不大愉快。
孙策认为夺取荆州,江东军是主力,曹艹就是趁机捡便宜来着,根本出工没出力,所以曹艹取了南阳和襄阳已是足够,江夏和南郡沿江地带应该归属江东。
曹艹当然不愿意,江夏倒还罢了,江陵那片可是荆州的菁华地带,这场大战也不知要打多久,关中残破,兖州变成了战场,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不在荆州尽量捞取实惠的话,万一打成了持久战,他根本坚持不下去。
幸好刘表诈了尸,不然谈判就那么僵住了。这个时候提新式武器的事,很容易被江东人顺杆爬上来,询问对策,进而讨要一部分新兵器走。
曹艹的新式武器也都是紧赶慢赶的赶制出来的,哪里肯轻易分给别人?他本想着自己这边是主战场,王羽会将新式武器集中在中原战场,不会率先对江东下手,遇到了就算孙策倒霉,吃点苦头,也省得这个后辈太嚣张。
可他万万没想到,王羽居然调遣了海军入长江,出其不意的给了孙策一记重击。
两千水军的溃灭,对江东军来说算不上伤筋动骨,可这支海军的存在,显然令得孙策有所顾忌了,以至于他迟迟不敢渡江。
曹艹不确定,孙策会不会是有了怨气,故意拖延渡江时间做为报复,反正结果就是王羽无所顾忌,直接发动全军南下,气势汹汹的要将自己的大军拦腰截断,然后分别攻取。
从青州军的进军路线上就能看出,王羽就是想抢先拿下浚仪和开封,分兵在原地构筑防线,挡住洛阳方面的曹军,专心对付陈留这边的,分别予以击破。
将大军分别部署在荥阳和陈留是个破绽,可曹艹也没办法,青州的骑兵太多,也太强,他若不这么部署,很容易被王羽找到破绽,迂回攻击后方。
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只要两路大军提前集结,在酸枣、匡城建立阵地就可以了。可那样做的后果,就是一场主力会战。
且不说有没有把握赢下这场会战,关键的问题是,他明明有一群有力的盟友帮忙,何必孤注一掷呢?
特别还是在这个时节,若是王羽输了,他大可以放弃兖州,退回河北,发动民兵,拒险以守。可曹艹若是败了,那就是全面溃败,在后方保留的那点力量,在席卷而来的青州铁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转眼间就会被打爆。
反青州联盟的中心就是曹艹,他若崩溃,孙策、马腾离得太远,想取得联系都难,更别提相互呼应,分进合击了,只有被各个击破的份儿。
所以,令王羽和青州幕僚们苦思不解的战略,其实就是曹艹的缓兵之计,他不是想拖过一年半载,只是想等孙策赶紧想通,大军渡江北上,与徐州军交战来分担压力呢。
此外,若是能拖到春天进行大规模战役,也能最大限度的消除青州民兵的威胁,民兵再怎么精锐也是民兵,农忙时节肯定是集结不起来的。
想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分兵于各处险要关隘,让敌军逐个攻打,以消耗对方的锐气和时间,但兖州这地方一马平川的,哪里有什么地势可资利用?想来想去,曹艹也只能主动发起骑兵战了。
骑兵可以在很大范围上机动,即便青州方面动员主力部队来追击,也追不到,最适合沿途牵制,为整体战局争取时间了。
曹艹当然知道青州的骑兵更强,但他练兵练了这么久,也不觉得虎豹骑的差距太大,即便得知前方战况不利后,他也很能沉得住气,做出了承受一定损失的心理准备。
随着青州军投入的力量越来越大,虎豹骑的损失也是越来越让曹艹难以承受。
为了扭转颓势,他不但一直在调整战术,而且还精心策划了这样一场伏击战,就指望着能把场面扳回来一些,结果居然是一场惨败,一战的伤亡超过了四百!这叫他如何能不发怒?
在十万人规模的大战中,四百骑兵微不足道,可这其中的意义却非同寻常。八百豹骑伏击五百疾风,结果却是大败亏输,损失近百!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参战两队人马的规模扩大十倍,结果也是一样的话,那不就意味着虎豹骑在风火骑兵面前不堪一击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一仗他没动用关中降军,他的嫡系部队军心毕竟更稳,即便惨败若此,也不会发生动摇。可若是降军就麻烦了,那可是一帮被蛇咬过,吃过亏的,一旦勾起他们在洛阳时的痛苦回忆,整支大军都有可能士气低迷,甚至崩溃啊。
曹艹越想越气,看着李通更是恼火,他挥挥手,冷喝一声:“来人……”就打算让人把这个废物拖出去砍了。什么江汝豪杰?自己真是瞎了眼啊!
“主公息怒!”荀彧见势不妙,赶忙出声求情:“如今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斩杀大将,恐非吉兆呐!”
曹营中战将如云,死一个李通倒是没什么。问题是,李通的身份不一般,他是率众来投,家族在江汝一带影响力很大。如果就这么杀了,很可能会引起汝南人心动荡,乱子倒是不会有,但再来投奔的豪族肯定会变得很少。
荀彧在曹军,差不多相当于田丰在青州的地位,纯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