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强弩,以骑射战法反复攻击,到最后也只是锉动了敌人的锐气,杀伤部分敌人后,将后续的战斗交给了公孙瓒的主力部队。
而张颌的大戟士,武装的只是带着前后护镜的扎甲而已,比起青州的板甲,防御力还是要差上一筹的。现在杂胡手中只有弓,面对更胜一筹的板甲,也只有徒呼奈何了。
贼军的头目倒是很顽强,也很乐观,他似乎听说过青州纸甲的一些事,所以在看到弓箭攻击无效后,不惊反喜,让喽啰一起大声宣扬青州纸甲防远程厉害,近战无效的观点,借此来鼓舞士卒的士气。
结果当然是很悲剧,就像是一只豺狗发现了一块肉骨头,兴冲冲的要上去,却发现是块精钢一样,牙齿崩得粉碎。
鱼鳞阵是标准的骑兵攻击阵型,整个阵势呈多重横队,每重横队之间,同一横队每名成员之间都有固定的距离。这样可以更好地防止敌军羽箭齐射,同时也避免同伴之间的距离过近发生碰撞或刮蹭。
在冲锋时,前排骑兵和后排骑兵的位置也要交错开,以避免因接触敌军,速度骤减而引发的误伤。
训练有素的烈火铁骑展开冲击之后,就像是一柄巨大的锯齿刀被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持在手中,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将贼军本来就没什么章法的阵列砸了个稀里哗啦,血流成河。
在前锋接触的那一瞬间,贼军首先面对的,是丈八马槊的突刺。和整体阵型的参差不同,铁骑的槊林极为整齐,像是梳子一样刷过来,一刷就是一片血浪狂飙。
贼军武器装备率比普通的乌合之众高,但同样摆脱不了武器五花八门,形不成章法的弊病。面对铁骑马槊的突刺,只有少数拿着长矛的人可以对刺反击,其他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尺槊锋迎面刺来,绝望的大呼,将手中的武器扔向对方,然后被马槊串在槊锋上,弹开,或被甩飞。
一排突刺之后,是另一排。
由于铁骑的阵型比较松散,正面的瞬间冲击力不足,但前后两排攻击序列的承接性却很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马槊和长矛、长枪都不一样,攻击方式更多,可以覆盖住骑兵面前的一个扇面。
第一排的停顿,很快被第二排添补,等到第二排的冲击过去,第一排骑兵已经恢复了攻击态势,无始无终,永不停顿。
结果,直到反冲锋的贼兵阵列足足被削去了厚厚一层,前锋死伤殆尽,他们才得到反击的机会。而反击的效果,却是让人沮丧,甚至绝望。
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吕绮玲看见一个只有布甲护身的敌兵被自己挑到了戟尖上。撞击产生的力量让戟杆骤然弯曲,变成弓形,在戟尖将敌人挑离马鞍的刹那,长戟又猛然弹直。
戟杆上缓冲的力量登时全部释放出来,将敌兵的尸体弹飞出去,在半空中落下一串血雨。
压根来不及做出姿势调整,她的长槊就又接触到了下一个目标。
锋利的戟尖如同切豆腐般刺穿敌军,戟杆弯曲,弹开,又一具尸体飞上了半空。紧借着,她的长戟找上了第三个人,将他刺倒,挂在画戟的小枝上,借着战马的惯性拖出老远,然后抖落,任那条尚未结束的生命在霜冻的土地上翻滚挣扎。
这是她第二次参加实战,第一次率领铁骑冲锋。
在骑兵的集团冲锋中对敌,和普通的演练武艺有很大的不同,根本不需要什么招式,敌人像是主动往兵刃上撞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只要没有力竭,就能一直冲杀下去。
因为经验不足和兴奋,她一时忘了控制马速,赤兔跑发了性,竟是拖着第三个敌手,直直的撞入了敌阵深处。
贼兵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但斗志尚存,发现吕绮玲这个特殊目标之后,一下就兴奋起来。
青州铁骑的武器是清一色的马槊,只有吕绮玲拿着一柄很拉风的方天画戟,而且她的马也比其他人神骏,连杀三人的武艺和速度,更是证明了她的不同寻常。
贼兵不约而同的围攻而上,想给敌人来个擒贼擒王。
吕绮玲哪会怕这个?不管性格形成的原因是什么,但结果就是,她和王羽、太史慈的性格很相似,就喜欢出生入死的大阵仗,眼前这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手中画戟一抖,先磕飞了从侧面砍过来的大斧,回手一记猛抽,在另一名挥舞铁锤的敌人胸前留下了一道深及数寸的伤口,将其抽落马下,然后挥舞画戟,化成了一道风暴,将身前的敌人全部圈了进去,只见残肢断臂乱飞,惨呼声不绝于耳。
对身后的敌人,她理都没理,反正后面的骑兵阵列很快就会跟上来,而且,一些杂鱼而已,有必要多理会吗?
板甲的另一个优点就是身前身后的防御同样强悍,几个围攻上前,却被无视了的贼兵愤怒的发动了攻击,却愕然发现,用尽全力的突刺或是斩击,完全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枪矛还能在甲上留下一个白点或凹痕,刀的斩击却只能听个响而已。
极度的惊愕令得他们茫然若失,全然忘了自己身处战场之上,正在激战之中,很快成为了跟进铁骑槊锋下的亡魂。
刚看到这景象之后,贼军头目还在硬撑,宽慰说那是对方的主将,所以甲胄特别精良。可片刻后,他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贼军全力以赴的攻击只换来了一声大响,铁骑槊刃经由之处却是血肉横飞,这样的景象在整个战线上全面上演着。
亡命徒也不是疯子,遇到理解范畴内的敌人,即便敌人众多,或者力量强大,他们也能鼓起勇气狠斗,但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敌人,他们就变得不知所措了。
在铁骑的整体突击之下,能得到的反击机会本就寥寥无几,可这些宝贵的机会,无一不在敌人坚固得不可思议的铁甲面前粉身碎骨。
攻击犀利无比,防御坚不可摧,这样的敌人要怎么打?
彪悍之气鼓起来的勇气迅速丧失,然而,就在这时,贼军头目们愕然发现,人数远不如己的敌军居然分兵了!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骑兵迂回向己方的右翼,迅速击溃了那里的抵抗,和正面突击的铁骑一起,依靠临河的地势,形成了包围!
就在头目们吓得亡魂直冒的当口,一声大喝在铁骑阵中响起:“皆杀无赦!为幽州的汉家子民报仇!”
“皆杀无赦!”铁骑轰然响应,全力攻杀,所过之处,一条条的血河冒着白雾,融化了冻土,汇入东流的拒马河之中。
七零一章 震怖四方
“全军覆灭!这……怎么可能?”齐周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他知道青州军厉害,也没有小觑王羽的意思,不然就不会接受麴义的提议,按兵不动,用几个不听话的小帅去试探虚实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厉害到了这种地步,一千五对近八千之众,结果竟然不是击溃,而是全歼!
要知道,罗、伍二人都是塞上有名的马贼,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但看风色的眼色还是不错的。换成齐周自己,就算有一万兵马,和那二位对阵,也不太可能抓住他们,更别提全歼了。
他估计,那俩家伙带着七八千人去打王羽,八成也是琢磨着风险不大,可以博一下,就算打输了,也不会有太大损失,万一打赢,或者只是不分胜负,那可就赚大了。
对方只有一千多人,如果见势不妙,罗、伍两个肯定也不会死撑,怎么可能被全歼了呢?这不合情理啊。
麴义也是动容,这个结果太出人意料了。
发了半晌呆,齐周终于醒过来了,他连声问道:“王羽用了什么计谋?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藏兵了?难道他调遣了这么多部队还不够,把雷霆军也给拉上来了,六军齐出?还是说他那些辅兵也是李代桃僵,是假的?”
“不,不是……就是那一千多兵,不,那不是兵,是天兵,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是他用撒豆成兵的妖法变出来的。”来报信的是那一战中少数幸存者之一,这人显然被吓坏了,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除了王羽没用计这一条之外,根本就没说出有用的信息来。
“……”齐周和麴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和震惊。
不用计谋,一千五百人全歼八千兵,除了百十个见机快的幸运儿之外,将接近八千人全部斩杀在拒马河畔,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齐周一把扯住那逃兵的衣襟,单手将对方提起到面前,脸对脸的冲着对方大声咆哮:“看着我,不要在这里鬼嚎!你要是再敢出声,老子就把你丢到拒马河去填王羽的马蹄!”
“……”麴义听得简直无语了。拿这个恐吓,算不算是涨别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呢?
“别,别,我不哭,我不喊,肯定乖乖的,千万别把我交给青州人!”更让他哭笑不得是,这招居然立竿见影,一听王羽的名字,那逃兵立刻噤若寒蝉,不哭也不叫了。
“……”齐周显然也有些意外,嘟嘟囔囔的骂了两声,神色间显得有些讪讪的,他从军帐角落里拎起一个皮口袋,递给那逃兵,哼哼着问道:“从头说,那一仗到底是怎么打的,那可是快一万兵,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咕嘟,咕嘟……”不及答话,那逃兵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似的,用近乎抢夺的动作接过皮口袋,凑到嘴边就是一通猛灌,这种时候,没有比烈酒更适合稳定情绪的了。
“前些日子,大当家接受了伍老大的邀请,到故安城聚义,咱们聚了七八千人,一口气攻破了县城,在里面好好的乐了三天……”
“别说这些没用的,老子只问你,巨马水那一战到底怎么打的?”
“您听我说啊,”逃兵抹了把嘴,眼神变得飘忽起来,声调也是忽上忽下的,眼神是因为酒意上涌,语气纯粹是因为余悸未消:“罗老大本来说要打个埋伏,结果青州的斥候太机灵,远远的就窥破了咱们的行踪,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就攻上去了……”
用计的是贼寇一方,但拒马河一带地势开阔,没有利于埋伏的余地,李十一带队的斥候又很有经验,远远的就发现了贼军的行迹。王羽闻讯的时候,就是贼军伏击不成,改为强攻的一刻。
“青州人应变极快,咱们刚冲到近前,他们的骑兵从冲下来了,那气势……那像是一千多人,整个就是一支万人大军啊……冲起来之后,他们的马槊就像是阎王的夺命签子似的,指谁谁死,不过,最厉害的还是他们身上的甲……”
“那甲就像是神仙用符箓加持过似的,弓箭射不穿,刀枪砍不破,连斧钺砸上去,都只能砸出一溜火星,斧子抬起来,那甲还是好好的,里面的人更是屁事没有,回手一槊,弟兄们身首异处了,真真是刀枪不入呐!这仗,没得打,换谁上去也是白扯。”
“他们开始是集结在一起冲锋的,等打了一阵子,弟兄们都被杀得心寒,准备扯呼了。可是这么一瞅,就发现青州人早就准备好口袋,把咱们装进去了!”
“前锋的五百人,在一个骑红马,使画戟的猛将的率领下,将咱们的阵势凿了个对穿,罗老大就死在了那人的戟下,就是一个照面的工夫,他的尸身就被人挑在戟尖上了……”
“中军的五百人半路就减速转向,在前锋经过的路上来回趟,不知多少人被他们踩成了肉泥。后军的五百人兜了个圈子,把右翼踩成了粉碎,然后前锋调头,三支骑兵从三个方向往里这么一压……”
“惨,惨啊!弟兄们哭爹喊娘的求饶,可青州人却铁了心的要杀光咱们,冲上去拼命的不是被铁骑撞倒,踩成肉泥,就是被马槊杀得血肉横飞。最后八千人倒有三四千被挤下了河,这当口,拒马河的水凉啊,多少人都是扑腾了两下,就被冻僵,然后就沉下去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逃兵也像是沉到河底了一样,渐渐没了声息。丧胆之后拼命逃亡,然后又一口气灌了这么多烈酒,他的心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齐周和麴义听得也是阵阵心凉,没有任何花巧,前锋凿穿反杀,中军巩固战果,后军迂回包抄,利用拒马河,将八千人生生歼灭在河畔。
侥幸逃生的幸运儿,多数都是在右翼的,包抄的铁骑和另外两队友军之间毕竟有个配合的过程,贼军呈现出败势后,部分被击溃的人就有了逃生的机会。跳河的可能也有少数能逃走的,毕竟拒马河也不是什么大江大河,几千人填进去,河水就算不断流,也变浅了啊。
挥挥手,命人将这个报信的拖走,转过身时,齐周满脸都是忧色:“这下糟了,这个逃卒能来,王鹏举恐怕也探听到咱们的所在了,须得快些避过他的锋芒才行。”
他现在是战意全无了,他这边也能聚集起七八千人,再加上麴义的三千劲卒,实力比伍、罗两个强得多。但问题是,王羽对付伍、罗两个,完全是碾压的,他可没自信抵挡。
依那逃兵所说,青州军身上的铁甲根本没有克制的办法,斧钺、铁锤是克制重甲最好的兵器了,可仍然奈何不了对方的铁甲,自己上去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儿啊。
“避?往哪儿避?”麴义冷笑。
“往哪儿不行啊?现在范阳乱成这样,只要不进城,他上哪儿探听咱们的行踪去?”齐周愕然反问。
范阳郡的局势,很大程度上是他有意促成的。在公孙瓒战败后,青州军的战线已经被截断了,只要解决不了范阳,青州军事实上就被分割成了东西两个部分。
为了尽可能干扰青州军,齐周煽动起了这场大乱,为的就是破坏青州的情报网,让东西两路无法及时沟通,取得联系。
此外,这招也可以限制魏延的行动。
那五百隐雾军太难缠了,他们的战法就是专门偷袭暗算,根本不与敌手正面交手。之前魏延试图伏击麴义,结果被识破,魏延却没有半点计谋失败的自觉,跑的干净利索不说,没两天就又缠上来了。
这场大乱给魏延造成了极大的干扰,乱起之后,隐雾军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好长时间没出现,同时还将李乐的援兵也给挡在了良乡。
他现在想明白了,打不过王羽就不打,只要化整为零,让动乱持续下去,让对方无法迅速平定就可以了。
范阳这里毕竟不是主战场,能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为整体战略做出贡献便足矣。
麴义冷笑着质问道:“你自己也看到了,刚刚那逃兵被吓成了什么样子。那一仗的幸存者虽少,但也不是绝无仅有,少说也有百十个人吧?这些人四散而逃,消息很快就会扩散开,你齐从事想着避开,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们还有胆子继续扑腾么?”
“这……”齐周念头一转,就想明了其中关窍,冷汗涔涔而下,转眼就汗流浃背了。
“王羽这招是杀鸡儆猴,放在中原,消息传开后,可能会引得群情愤慨,群起而攻,但你那些弟兄恐怕就……”
不用麴义提醒,齐周也知道,崇尚弱肉强食的人,遇到强的逆天的强者时,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夹着尾巴开溜。就算有少数顽固分子打算负隅顽抗,也扭转不了大势,边地的汉民,也不是老老实实的绵羊。
跺跺脚,齐周焦躁起来:“那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就出塞吧?这仗不是才开了个头吗?”
“怎么办?”麴义眼中精芒一闪,霍然而起,厉喝有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让某会会他的无双铁骑,给刘使君报仇!”
七零二章 巨马水之战
战争,通常是看起来简单,但台前幕后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算计和原因。
这场幽州大战,在刘虞一方而言,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