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子安敢欺我若此!”郭太本来就在火头上,这一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怒瞪着双眼,瞳孔一片血红,嘶声道:“现在,还有人反对吗?”
心腹们互相看看,然后齐声抱拳俯身,应诺道:“……某等唯大帅之令是从!”
“好,好兄弟!”郭太大喜,笑道:“待大功告成之后,某与兄弟们同享那滔天的富贵!”
……安邑城的郡守府内,白波众将也是济济一堂。
“一百兵击破三千大军,损伤不过十数,骠骑军中,真是英杰辈出啊。只可惜这等战绩,却不能如实对外宣扬,不免屈了那位潘将军和隐雾军的名头啊。”杨奉嗟叹不已。
青州军只来了一百人这件事,徐庶并没有瞒他,而且还通过他,泄漏给了几个与郭太私下有往来,疑似不稳的高级将领。
不过这件事对外却是保密的,安邑白波的士气好容易才恢复,若如实公布,青州援军只有这么点人,很容易影响大军的士气。
“主公以隐雾命名此军,原本就是不对外彰显其能的意思。”徐庶微笑着一摆手,道:“至于文珪,战后的首功跑不了他,他也不会有什么抱怨的。其实不用功劳,但一百破三千的名声,就足够他高兴一阵子了。”
笑谈间,韩暹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听到这里他突然插嘴道:“元直将军,郭太行事荒唐,但郭清他只是个后辈,这般折辱,是不是有些过了?河东与并州毗邻,和匈奴打交道的人很多,总不能都算作勾结,喊打喊杀吧?”
“当然不是,只是私下里做点买卖,确实不算什么,不过郭将军做的,可远不止这么简单。”说着,徐庶向角落里招招手,从阴影中转出一个人来:“某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阳谷马寿恩,刚从平阳回来,很是探得了一些情报,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各位说说……”
(未完待续)
五零三章 诡异战局
自中平五年,郭太等人在白波谷起兵以来,河东的烽火就一直没熄灭过。
开始是汉廷对白波的镇压,结果地方军进剿不利,屡战屡败,北军又要防守洛阳,不能远出,结果这个责任就落在了在西凉屡立战功的董卓身上。从那时开始,河东的局面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一时是当地豪强与官府联手,镇压白波;一时是白波对某家豪强下手,官府视而不见,亦或反之;董卓的西凉军时不时的也会对豪强下手,或者对地方官威逼利诱,要求对方投效。总之,是很复杂。
等到王羽来过之后,官府和豪强的势力都被大幅削弱了,但局面依然没有明朗化,因为白波分裂成了两股。再后,就是西凉军,临汾白波和安邑白波之间的乱战了。
这两年多,河东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小三国。
直到初平三年的二月二十二这一天,河东的乱势到达了顶点。
在安邑城西北十五里,禹王城旧址处,河东的三大势力尽起全军,展开了一场让很多关注河东局势的高人们完全看不懂的大战。
之所以看不懂,主要是因为对敌的两个阵营太过混乱了。
战前形势最好的应该是拥众二十万,背后有匈奴人撑腰,一直在坐山观虎斗,捡便宜的郭太;西凉军则是兵力最强的一方;被两面夹击,陷入窘境的安邑白波则是势力最大,形势最差的一方。
当然,这划分方式只是暂时的,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但总体而言,安邑白波就像是一头体态臃肿,行动迟缓的水牛,任是力量再怎么大,也逃不过被两头恶狼分尸的命运。从理论上来讲,西凉军与郭太的战斗,应该会发生在双方瓜分了安邑白波之后才对。
然而,这场大战却是在郭太——匈奴的联合阵营,与西凉军——安邑白波阵营之间展开的。
到底是什么人或事件的影响,导致了这种诡异局面的出现,时人皆无暇关注。那种事情,大可以留到后世,让史学军或者军事学家们慢慢研究,世人最关注的,还是这场战争的胜负,以及战后对天下局势的影响。
不过,若是搞不清楚三方错综复杂的关系,这场大战的胜负根本就无从预测,这一点,只要看看三方的战前部署就很清楚了。
郭太全师南下,除了留守闻喜的数千老弱之外,他把能拿得起武器的人全部拉上了战场。连平阳的白波谷都不要了,一共拉出来了五万余众,势在必得之心,可见一斑。
除了本部兵马之外,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匈奴人来助战的五千骑兵。在高唐一战中损失惨重的匈奴人,能挤出这五千骑兵,已经差不多是砸锅卖铁了。不过,只要想想郭太放弃的白波谷,以及浍水以北的大片土地,匈奴人的积极性从何而来就很清楚了。
另一边,安邑白波也是尽起全军迎战。
虽然安邑白波拥众三十万,但可战之兵却不多,最终出现在战场上的只有不到四万人。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在和西凉军的战争中损失惨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西凉军的牵制。
西凉军的立场是最古怪的,李傕的五千铁骑出现在了安邑战场,与郭太敌对。但郭汜的二万步卒却始终停留在运城以南,安邑白波不得不留下了数千部队留守,以防备有可能出现的突袭。
除了运城,白波必须在其他据点也留有一定的人手,因为樊稠的三千飞熊军一直神出鬼没,即便到了大战之时,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来。
表面看来,郭太势力最强,咄咄逼人,另外两方不得不联手对敌,安邑白波对西凉军严加防备,西凉军那边何尝又不是对白波保持了很强的戒心?
郭汜不来参战,既有可能是准备偷袭白波,同样有可能只是担心两支白波在战场上握手言和,先对战后极具威胁的西凉军展开围攻。
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任何一方的立场都随时有可能改变的古怪态势,注定了这场大战的胜负,会变得扑朔迷离。
观战者的迷惑,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实际上,旁观者固然稀里糊涂,当事者何尝不是莫名其妙呢?
“他娘的,他们真的要联手?这不合理!谁能告诉我,是李傕疯了,还是老子疯了?他怎么可能不等着这边打完来捡便宜?”郭太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的西凉骑兵。
对方在安邑白波的方阵的左翼,几百步开外的地方列阵,摆的是骑兵冲击的经典阵型——锥形阵,锥锋直直的对准了自己两翼齐飞的鹤翼阵,敌对之意一览无遗。
他能理解李傕要捡便宜,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和青州军打过一仗之后,他猛然惊觉,安邑白波可能要跑,就算不跑,也有可能等到青州的强援,这才改变了注意。
他的最新战略是,以泰山压顶之势,尽量快,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击败安邑白波。两军系出同源,只要击败,就可以轻易收编。收编敌军残兵的同时,以安邑白波的二十几万老弱妇孺为屏障,抵挡西凉军的进攻,这样虽无法尽收全功,但总比鸡飞蛋打的强。
当然,青州人抓了他的儿子,吊在城头上挑衅也是让他决定孤注一掷的重要原因之一。
哪曾想,李傕居然赶到战场来了,摆出了和安邑白波并肩作战的架势,这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至少鹬蚌开打的时候,渔翁不能站在旁边吧?不然谁那么傻给你抓啊?李傕就是那个心急渔翁,杨奉那帮反骨仔就是那个傻蚌壳,现在自己这只鹤要怎么办呢?
两阵对圆,郭太却陷入了深思,迟迟没有发出进攻的命令。
可他不知道的是,李傕现在也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谋略手段可能有高下,但李傕的主意和郭太的,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郭太打算牺牲来不及收编的老弱来争取时间,李傕是想把郭太赶远一点,再来对付安邑白波。若是郭太不肯走,与安邑白波打起来,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轻松自如的捡便宜了。
不过,这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战的双方不能展开大规模的会战。
大规模的会战将会变成决战,由于对战双方的特性,胜利的一方可以很快的吞掉另一方,西凉军只要来的稍晚,就只有拣点渣吃的命了。
他预想中,发现青州军的干涉,又怀疑西凉军可能与白波联合的迹象,郭太首先会对安邑展开试探性的攻击。因为黄巾军的组织性较差,再加上他煽风点火,战事很快会扩大开来,波及安邑白波的整个战线。
在这个过程中,双方的实力会互相消耗,仇恨会随着鲜血的增加累积,最后就算展开决战,失败的一方也未必会轻易屈服。
这样一来,最佳的捡便宜时机就到了。
谁想到郭太一上来就是全力以赴,大举来袭;安邑这边也没有严防死守的意思,居然把所有人马都集中起来,摆出了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这种情况下,他能不来么?敢不来么?
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郭太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个土鳖还学人研究兵法?啊呸,去死啦!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遍数整个河东,真正对战场局势洞若观火的,也只有徐庶这个始作俑者了,这诡异局势的出现,全都是他牵的线。
“郭太的真正实力藏得很深,就算安邑这边真的被西凉军击溃,他也有把握与西凉军对抗,甚至击退对方。但西凉兵精,只要避过郭太最初的锋芒,就能取回上风。以咱们的实力,任何一方都敌不过,必须得逼得大家都没有退路,尽起全军出来打上一仗。”
杨奉和他的伙伴们都惊呆了。
徐观早就说过,徐庶要利用西凉军对抗郭太,可谁能想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的达成了呢?李傕已经上了战场,基本上就没有退路了。就算他想临阵倒戈,也无法保证郭太不将他顺势干掉,所以,只要战端一开,他也只能站在安邑一方奋战到底了。
当然,胜负分明之后,他会怎么做,就很难说了,但至少在眼下,有了李傕的助阵,安邑白波算是有了和郭太对抗的本钱。
这种手段,用翻云覆雨来形容,似乎也有些不足啊。
“不过,接下来怎么办呢?真的跟郭太拼个你死我活吗?李傕对上的是匈奴援军,他们应该都不会拼力作战,战事如果僵持下去,恐怕有夜长梦多之嫌。”悲观主义者韩暹清醒的最快,而且当头就泼了一盆冷水,试图让徐庶和同伴们也清醒过来。
谋略再高明,也改变不了实力的对比,沉浸于谋略得逞的得意是毫无意义的。
“不!”徐庶满怀信心的笑了,扬起马鞭,遥遥虚指敌阵,笑道:“没那么复杂,这一战,今天就能分出胜负,而笑到最后的,无疑是咱们!”
(未完待续)
五零四章 安邑之战
“咚咚咚……”战鼓擂动。
“呜呜呜……”号角长鸣。
旌旗招展,战马奔腾,郭太的五万大军背靠涑水,面朝南方,开始将阵型展开。
他摆的是个两翼齐飞的鹤翼阵,中间是步卒,两翼是骑兵。匈奴的五千援军在右翼,郭太军自家的骑兵在左翼,虽然装备简陋了点,但大阵摆开后还是很壮观的,将士们也是气势十足。
在中军阵列中央的位置,数十辆马车拼在一起,铺上厚实的木板,成为了中军指挥台,郭太在亲卫们的护卫下,站在高台之上。
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晴空万里,湛蓝的天幕,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几天前刚刚下过一场春雨,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河风轻轻吹着,将暖熏熏的感觉带给了每一个人。
大纛在空中飞舞,猎猎作响,气势恢宏。
郭太环顾周围,只见军容齐整,阵列严密,将士们士气高昂,不用动员,就能感觉到那股凛冽的杀气。他微微颔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冷峻的面容上缓缓浮出一丝傲然的笑意来。
“是个厮杀的好天气呢!”他轻声自语。
局面很诡异,但打仗这种事,毕竟还是要靠实力的,这里是河边的平原,不是连绵的群山密林,就算那个徐庶真有超常的本领,也玩不出太多花样。
自己这里足足有五万大军,难道他还能挖个坑都给埋了不成?如果做不到,他凭什么赢自己?对面那四万白波装备不比自己的士兵强,战斗经验也不比自己多,倒是屡经恶战,对体力和士气的影响都很大,只要自己拼着不顾及损失,胜利终究还是属于自己的。
至于李傕到底为什么来,大可不用去管他。反正斥候回报,战场周边五十里之内,肯定没有西凉军的其他部队在,用不着担心打到一半,突然被敌人抄了后路。
这样一来,问题就简单了,无非是分出点精力应付李傕就可以了。
麾下的将领纷纷聚拢过来。
若是没有李傕这个意外因素,战前的布置应该已经足够了,现在多了李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都看到了吧?不是老子不仁,而是安邑那帮人做事实在不地道!当初打运城,咱们也派兵南下了,可他们怎么对咱们的?把咱们拒之门外!自己关上门,独享了这片膏腴之地,只是偶尔送点塞牙缝都不够的粟米来!”
郭太的战前宣言,充满着浓浓怨气,倒有点忆苦思甜的意思了。
“后来他们和西凉人打起来了,老子念在白波一脉,主动提出要帮忙,结果好心又被当成了驴肝肺,那些家伙竟然把咱们当做打秋风的了!用点粟米就打发咱们?亏韩暹、杨奉那两个自诩聪明的家伙干得出来!”
他抬手一指,指着远处依稀能看到个轮廓的安邑城,声音中充满了怨毒:“他们说老子勾结匈奴人,然后把清儿吊在城头,还说要拿老子的脑袋去盖京观,自己却和董卓这个国贼勾勾搭搭!这是他们不忠不义在先,今天,咱们才是奉天命的,咱们才是吊民伐罪!”
“打!”
“狠狠打!”
“干他娘亲的!”
白波分家,跟着郭太的,大多都是积年的悍匪;跟着韩暹的,更多都是愿意安分点过日子,对种田比较有热情的。前者本就好战冲动,而且习惯了仅从自身角度思考问题,狭隘且偏激,被郭太这番话一下就刺激到了,一个个嗷嗷叫着,杀气十足。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要怎么打!”郭太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他意气风发的一挥手,大声道:“对面的两支敌军都是敌人,都想击败咱们,但咱们不能两边一起下手,要拖着一个,打一个!你们说,要拖着谁,打谁?”
不等众人答话,他重重向下一挥手:“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安邑叛军!只要击败了叛军,西凉人孤立无援,只能匆忙后撤,从老虎变成野狗,从其他地方抢食吃。等咱们收拢了败军,再对付他们也不迟!”
将领们躬身应命,心悦诚服。
“传令,让左翼的匈奴骑兵专心对付西凉人,不用理会主战场,其他人,全面发动,全力进攻!”
“喔!”
旗号招展,大军缓缓前行。
……
“元直将军,郭老大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他还是要全力一战啊。”远远望见敌阵动静,韩暹愁上眉头,忧在心间。
徐庶的口才不错,感染力也强,但韩暹就是个天生悲观的人,什么事都喜欢从坏处着想。如果不做领袖,这种性格倒也未必是坏事,一个想得很周道的幕僚,就算不擅长出谋划策,也能起到拾遗补缺的作用。可若是作为领袖,那就是灾难了。
韩暹做出的决策,一贯的趋于保守,徐庶对河东局势的这番操控,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眼看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