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里的船只依然不够三十万人沿河而下之用,而且,白波军也没那么强的实力从西凉军手里抢船。要是有,他们何必还逃跑呢?
徐庶向东指指,轻松写意的答道:“河内有船。”
“河内?”众皆茫然。
“当日群雄讨董,袁绍驱逐王公,率兵进驻河内,冀州韩馥也曾派兵助战。他派遣了都督从事赵浮、程涣率领战船数百,水军逾万驻扎在河阳,后来袁绍窃取冀州,程、赵二人都激烈反对,虽然最终没有影响大局,但二人先后被淳于琼、张杨所杀。”
徐庶笑了笑,说出一段典故来。
“程涣回军冀州,最后死在了清河,而赵浮却是在河内为张杨暗算。其人身死,所部水军大部溃散,但战船却留在了河内。据可靠消息,那些船如今就停泊在孟津!某起行之初,带了数千河内降卒,其中有千余人已经向主公投效,届时会里应外合,拿下孟津渡口!”
“喔!”这一下,众人的反应就热烈多了,只有韩暹仍有疑虑:“就算如此,运力怕是仍有不足吧?”
“没关系。”徐庶摆摆手,耐心的解释道:“某的计划是分批运送,韩将军安排行军时就可以考虑,让人分批抵达,船装满就走,将人放在孟津之后,再行往返。”
“张杨岂会坐视?”
徐庶轻蔑一笑,霸气外露道:“他不坐视又能如何?我青州雄兵数万,又岂是吃素的?若是他提前得知,倒有可能将船只付之一炬了事。等我军占了孟津,言明借道,他若胆敢强行攻城,我青州的铁骑就直接踏破他怀县的老巢,新仇旧账一并清算!”
“此计……的确可行啊!”
不管是被徐庶的霸气震住了,还是被说服了,总之,反驳意见是消失了。连韩暹都没话可说,另外三人更是互相看着,眼睛都是闪闪发亮。
整个计划看起来简单,但考虑到的因素却很全面,更有在河内的提前布置,说明这条归途不是徐庶突发奇想,灵机一动布下的,而是王羽早就构思好的,可靠性自然大增。
当然,计划中的缺陷也不是没有,或者应该说,这个计划的前提条件就不对。
韩暹茫然问道:“计划的确有道理,可闻喜怎么办?郭太怎么办?西凉军怎么办?不解决他们,咱们连动都动不了,何谈大河呢?”
“很简单,郭太敢拦着,就打垮他!”徐庶满怀信心的说道:“西凉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布置得当的话,说不定他们反而会成为咱们的助力呢。”
为徐庶的信心所感染,李乐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刀,一挥手,将帅案剁成两段,大叫道:“小天师为了咱们做了这许多准备,谁要是不顾他老人家的好意,那不是狼心狗肺吗?今天老子就把话放在这儿了,除非徐将军说事情办不成,否则,谁再提投降之议,就先问过俺李乐手中的战刀!”
“对,就是乐子说的这个理儿!”胡才和李乐向来焦不离孟。
“某也觉得,应该一试。”紧接着,杨奉也表态了。
韩暹摇头苦笑:“某哪里又是一意投降,只是形势所逼……罢了,既然徐将军智珠在握,某也任凭将军驱使便是。”
意见就此达成了统一,可还没等众人露出喜色,只听韩暹话锋一转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日后某发现徐将军为了成功,不顾惜我白波将士的性命,试图以将士们的血,成就名将之名,就算众叛亲离,身败名裂,韩某亦誓不罢休,定要向你讨个公道!”
他这番话说的是还没发生的罪名,偏偏又说的声色俱厉,白波众将知道他的苦心,又担心徐庶受不得气发作,一时间都是心中忐忑,表情为难。
徐庶并未发火,相反,他向韩暹一抱拳,郑重其事的应诺道:“天人共鉴,若庶真为此诛心之事,天人共诛之!”
四九四章 李代桃僵
内忧消除,徐庶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对郭太军的攻击计划,要等潘璋布置好,马忠带回来消息之后,才能个制订。不过,在那之前,要做的工作也是很多的。
组织调度有韩遏主持,徐庶可以放心,但其他的事情,就得他自己张罗了。
首先是安抚人心,先前骚动中,白波军民都误以为王羽亲自来了,知道真相后难免情绪低落。徐庶倒是有冒名顶替的心,王羽当年在河东攻城略地,少有的没冲锋陷阵,一直都在法坛上装神弄鬼,见过他的人实在太多。
徐庶当然不会就这么被难住,黄巾系列的军队,指挥难度很高也很简单,关键是能否领悟其中的窍门。他们很吃装神弄鬼那一套东西,徐庶自己不擅长,但他带了个很给力的助手。
徐庶面授机宜后,徐图大喜过望,拍着胸脯表示,这事儿就包在他身上了。
安抚人心的事情交给专业神棍,徐庶又给了赵柳一个任务,让他去闻喜一带散布流言。
郭太在闻喜横征暴敛,但却没实行军事管制什么的,他不擅长这方面的事。闻喜城遭劫受损的人不少,赵柳人面很广,正好可以乘隙而入。
管亥有些无所事事,徐庶干脆把他打发去了和李乐、胡才一起练兵。这三个家伙都是肌肉多过脑浆的角色,又都有黄巾背景,相处得倒是很融洽,准确的说,是一见如故,意气相投。只是半天工夫,这仁货就跑去结拜成金兰兄弟了。
对徐庶来说,这算是个意外之喜。见一切顺利,他稍事准备之后就个忙活自己的任务了。他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要和西凉军的劝降使看见面。
董卓军中担任外交本是李肃,当初劝降吕布,就是此人立下的功劳。
但这人两世的命都不个,前世在长安之乱中被吕布杀了这一世直接在洛阳撞上了王羽,死的更加干脆。
这一次,李催派来的使者是他的外甥胡封。
比起李肃,胡封在外交方面就乏善可陈了,既没有实绩,也没有经验,来了安邑之后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威胁,白波军更倾向与郭太靠拢,与他拙劣的外交技巧也不无关系。
不过李催也没对外甥报多大期望,西凉军不缺兵源,西凉那个混乱之地有的是为了一块饼,一碗羹,就悍然提刀杀人的狠角色。这种人拉来当兵,不比农夫出身的白波军强多了?
仗打了这么久西凉军虽然全面占据上风,但在白波军拼命的抵抗之下,他们的损失也不小。就算白波军集体放下武器投降,李催也不保证能约束住部下,一场大屠杀是免不了的。
没办法,这些胡汉混杂的悍卒,就是这么优缺点分明。
所以,对李催而言,能招降白波固然很好,招降不了也无所谓只要给对方点希望,让他们不要绝望得太快,和郭太合流就可以了。
一旦白波重新合流他们就有了纵深,西凉军想打败他们不难,可一旦被他们退回临汾的白波谷,这场战事就没办法速战速决了。
种种迹象表面,长安那些士大夫暗地里又在策划些什么,万一洛阳的旧事重演,就算能平定,也会伤筋动骨啊。
李催的消息比白波可灵通多了,他知道河北大战的结果,也知道青咐势力大涨,对天下各路诸侯意味着什么。能否迅速平定白波,全据河东,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西凉军在争霸天下的棋盘上的胜负手!他不得不多费点心思。
所以,他舍解县而取汾阴,减轻白波压力的同时,隐隐威胁到了闻喜的郭太。一旦对方稍有松懈,他就会像毒蛇一样,一击攻破闻喜,彻底完成合围。
在这种情况下,胡封的存在,不在于能否取得件交成果,而是纯粹做给郭太看的。
白波四将虽未意识到李催的用心,但谁也没把胡封当回事,要不是为了留条后路,他们早就把人杀了或者赶走了。
听说徐庶要去见这个人,负责对外事务的杨奉只是摇头:“元直将军,和这人说话,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就算你真有什乡计策,你还指望他能把你的意图清清楚楚的转达给李催吗?李催那厮虽然人品不端,但用兵老道,智谋也强,不能面对面,想让他中计,实在很难。”
徐庶微微一笑:“再怎么口舌笨拙,也不至于不会说话吧?只要他会说话就行了,某也不想要他做什么,只是想让他给李催传个话。”
“传……,什么话?”杨奉很茫然。
徐庶事先有过交代,对他的计划,杨奉是有所了解的。在这个计划中,摆脱西凉军追击的关键,就在于与对方进行外交时,能否取得成果。
在杨奉的印象中,外交高手应该都是苏秦、张仪那种雄辩滔滔之士。徐庶的口才虽然也很不错,但他说话很少引经据典,甚少做长篇大论,倒是很喜欢直击要害,用气势把对手压倒。
本身已经不算是优秀的纵横家了,再遇上个根本不适合当做谈判对手的对手,能完成阻挡西凉军这种难度超高的计划吗?
杨奉心里很没底。
“到底要传什么话,暂时还不好说,今天就是亮亮身份,让他知道我是谁。”徐庶神秘兮兮的一笑,凑到杨奉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这…,这不成的吧?”只听留一两句,杨奉的眼睛就一下瞪得溜圆,吃惊的不得了。
徐庶很认真的,丁嘱道:“杨兄,等下你可不要露了底细哦。”说完,他肩背一张,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原来的阳光亲和之意少了不少,同时多了几分豪霸之气。
杨奉哑然,呆呆的跟在徐庶身后,心中暗道:要不是自己这边的消息实在难以保密,不然这倒有可能是个好办法。
“是杨将军啊,我家将军让我给你带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在下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贵军这么一直坚持下去,除了多打几仗,徒增死伤还有什么用?天下群雄虽多,却有几人能与董永相比肩?你还是…”
一进门,里面胡封已经得到通报迎出来了。虽然迎了出来,但他一脸桀骜的模样,极为俗套的说辞,都验证着他外交手段的低劣。
“天下英杰?哈哈,六虽然对徐庶的计划没什么信心,但杨奉的配合却不错。他不耐烦的打断了胡封的话,然后转过身,半弓着腰,恭恭敬敬的给徐庶施了一礼,再转过来时,脸上的桀骜神色丝毫不比胡封差:“胡都尉,你看看这是谁?”
“…”胡封已经在安邑停留了两天了,按照李催的吩咐,他只要待满三天,无论劝降成功与否,都是大功(件。既然成不成都是一样,他也懒得多费心思,再说他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哪里不知道自己不是纵横家那块秤?
他这套说辞是提前向人请教的,说出来的效果很差,每次杨奉等人都是随口敷衍两句,就急匆匆的走了,既不反驳,也听不见去。今天杨奉的表现实在有些奇怪,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打量起徐庶来。
这不是就是个毛孩子吗?嘴上连毛都没有?有什么好怕酬啊哟?不对!杨奉对这人这么恭敬,还是个少年?此人脸虽然生得清秀,看起来却很有威严,眉宇之间的那股子煞气更是…没统率过千兵万马,出生入死过,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煞气?
难不成此人就是…
胡封的心猛然揪紧,一股窒息般的感觉,潮水般的袭向了他,使得他不自觉的抬起手来,虚抓了两把,像是溺水者绝望的挣扎一般。
“算你有些眼力”,杨奉冷冷喝道:“大汉膘骑将军,冠军侯在此!就算你家永相来了,也须得以礼拜见,胡封,你一个小小的骑都尉,还要嚣张吗?”
“不,不敢。”胡封本来还在迟疑,听了这一喝,他算是彻底懵了,下意识的躬身施礼:“末将参见王将军,不知君侯在此,有失远迎,还望君侯不要怪罪。”
不是胡封胆子太小,实在是王羽给西凉军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当初王羽几乎以一己之力将西凉军打出了洛阳……,哦,不对,走的时候还留了买路钱。这样的每猛战绩,就算舅父李催尚且谈之色变,胡封又哪有倔强的本钱?
“罢了。”徐庶随意摆摆手,把王羽们气度、姿态学了个十足十。
他二人的年纪本就差不多,又都是执掌过数万大军的,气度本就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当日徐庶投军,主要就是因为对王羽的崇拜,平日相处时,会下意识的模仿。此刻又有实力派演员杨奉配合,个区区一个胡封,还不手到擒来?
“白波军受本将的庇护,天下皆知,李催、郭记这些手下败将安敢犯境?今日你就代本将传个话回去,让李催速速退兵,休要枉送了性命。若有不然,休怪本将无情!这就去罢!”说罢,他转身就走,像是多看胡封一眼就污了眼睛一般。
胡封头脸上大汗淋漓,慌不迭的应道:“是,是,在下这就走,这就走!”直到徐庶已经去远了,他才一脸后怕的抬起头来,口中低叫有声:“娘喇!怎么打个河东,也把这具凶神给惹来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身边有随从提醒道:“将军,王膘骑眼下应该在河北啊?这个不会是假的吧?”
“假个屁!”胡封回手就是一巴掌,把那随从捌了一个起趄,骂咧咧道:“不是那凶神还有谁?你看他身上的杀气!看他那气度!除了王鹏家,还有几个少年人有这等气度?河北打完一个月了,他若是轻身而来,出现在河东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当年就孤身潜入了洛阳一次,还独自一人闯进河阴大营”””这次又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是,将军您说的是。”随从捂着脸,不敢继续提醒了。
“就算是假的,自有舅父辨别,他让某走,某焉能不走?”自辩似的,胡封又嘟囔了几句,然后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离个安邑。
胡封走了,实力派配角杨奉却满腹疑窦,追在徐庶身后问道:“元直将军,胡封是个蠢货,你这招能骗得了他,骗不了李催吧?”
徐庶停下脚步,侧头想了想,点点头道:“嗯,李催乃是西凉名将,评价远在胡珍、董越、牛辅之流之上,应该骗不过他。”
“那…”杨奉无语了。
徐庶笑了笑,轻松写意的宽慰道:“骗不了有骗不了的用处,总之,杨兄你放心便是。”
四九五章 翻手为云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杨奉脑子里尽是问号,但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茫然间,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抬头一看,正见徐图站在高台上,正在大声宣讲着什么。
“小天师为什么不亲自来?谁问的这种傻话?区区李傕、郭汜,哪里用得着小天师亲自出手?就连他们的主子董卓都只是手下败将,何况两只走狗?其实啊,临行前,小天师曾亲手卜算了一卦,他说:桃李子,两人余,黄雀绕山飞,宛转花园里……”
人靠衣装马靠鞍,此刻的徐图,已经换下了那身市井人物穿的短衫,换上了一件青色道袍,头上带着一顶八卦冠,一手持着拂尘,另一手在胸前挽了个兰花指,原本獐头鼠目的他,倒是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了。
“什么意思?这是天机,天机啊!岂能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明白的?也罢,既然汝等如此诚心,贫道就给你们讲解讲解好了。桃李子,说的就是郭汜、李傕,为什么?这不明摆着吗?郭同锅,和桃一样,都是圆的,加上个李,不是这俩祸害还有谁?”
“至于这两人余,嘿嘿,那可就厉害了!双人旁,加上个余字,不就是个徐字么?而两人余的意思,还有一层暗指,那就是两个徐姓之人,即是桃李的克星!从青州来河东,路上关山重重,如果没有黄雀一般的轻灵,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