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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公孙瓒,号称是名将,实则不外如是,以此观之,北疆那些胡虏,真是弱得可怜呢。难怪刘幽州这么头疼,手下有这种没本事,脾气却大的将校,确实让人郁闷呢。”
帐内众名士正在高谈阔论,讥讽如潮,把前军中的几个主将数落了个遍。言辞极尽嘲讽之能,让在场的,与前军诸将有关系的诸侯,都觉不堪入耳,却又无可奈何。
张邈暗自庆幸,好在老友王匡在营中养病没跟来,否则说不定当场就会被气得病发。
说起来也怪,他那个贤侄貌似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请战之后,被公孙瓒慢待,也许还能忍;等到河内军来会师之后,公孙瓒把郡兵彻底当成了辎重兵,这等轻视,他居然也忍下来了;而华雄在阵前耀武,他同样没冲动……
这件事,里里外外都显露着古怪啊!
察觉到这一点的人很多,比如高居帅位的袁本初就是。
换在平常,众人如此议论,他就算不笑着附和,也会谦逊几句,来展示气度的。可今天,袁绍却是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奇怪,太奇怪了。
就在张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帐外进来一人,似乎是个亲兵,略一张望,就弓着身子,沿着军帐边缘往角落里走去。
下一刻,有人站起身,随着那亲兵走了出去,张邈定睛一看,出去的却是北海太守孔融。
这又是什么情况?
张邈向弟弟张超打了个眼色,然后悄然起身出帐,悄悄跟在孔融身后,他很好奇。
后军的兵不多,营地也不大,张邈的尾行很快有了收获,这是一个颇令他意外的发现。
“文举公,王羽有礼了。”果然是有人找,孔融才提前离席的,来寻孔融的不是别人,正是颇受关注的王羽。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鹏举你来的正好,上次你吟的那句诗,很多人都说有趣,眼下诸位高贤都在,恰好一起探讨诗赋,来来来,让我替你引见……”孔融很热情的拉住了王羽的手,顺势就要把他往军帐中领。
张邈暗自撇撇嘴,所有的诸侯当中,就属孔融最不着调了。
其他人不管怀了什么心思,至少都出兵出粮,面子上是过得去的。连远来的陶谦、公孙瓒,都带来了两三千人马,看起来也都是精锐。
只有孔融既没带兵,也没出粮,除了那几百个郡兵护卫之外,他就带了一张……哦,不,是一群嘴!
聚在孔融这里的,是一群名士。不是公认的,而是自诩的那种,没多大名声,架势却摆得十足。一天高谈阔论,没有一句说在点子上,比那个刻薄无聊的孔伷还不靠谱。
好在这帮人也有自知之明,不去骚扰别人,只是自己聚堆儿,从这一点上来讲,他们又比孔伷强了些。
反正人也不多,张邈捏着鼻子也就忍了。
但王羽的出现就很奇怪了,他找孔融做什么?毫无疑问,孔融这边,没有任何能对战局有帮助的人啊!
王羽自己似乎也有所觉悟,他反扯住了孔融,婉拒道:“文举公,羽是个粗人,还是不要打搅各位的雅兴好,羽这次来,是想向文举公求助的。”
“嗯?”孔融有点迷糊,“贤侄何事求我?莫非与前方战事有关?”
“正是。”
“这事……我能帮上忙?”孔融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只消文举公借一人来助战,华雄便将授首,取虎牢关也在旦夕之间。”
“……什么?我这里竟有这等人物?贤侄,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孔融震惊,远处的张邈更是差点一跟头栽倒。
斩华雄!取虎牢关!
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匪夷所思了,结果还和孔融扯上关系,这要让人如何想象?没见孔文举自己都目瞪口呆了吗?
王羽肃容道:“军国大事,岂有开玩笑之理?此事非他不能成功。”
“他是谁?”
王羽一字一句的念出了一个名字:“祢衡,祢正平!”
第四十四章 连环计中计
除了几个知情者外,第二天的战局,让敌对双方都是大吃一惊,继而疑窦满腹。
太奇怪了!
前一天龟缩不出的联军在关下挑战,指名要战华雄;守关的西凉军也不甘示弱,受到挑衅之后,便针锋相对的全军出关,摆开了阵势,可就是不肯让华雄出战。
在一个月前,没哪个诸侯知道华雄是谁,西凉军的将校那么多,谁会有兴趣去了解一个偏将啊?
可现如今,华雄已经成了猛将的代名词。加上昨天袁术那三个手下,连日来,死在华雄刀下的联军将校,已经有了四五十人!
死的可不都是无名之辈。
韩馥手下的上将潘凤,字无双,乃是泰山人,一柄大斧砍遍泰山无敌手,连当地大名鼎鼎的臧霸等泰山贼都敬之几分!结果在华雄刀下,只走了五个回合。
袁术手下的俞涉,在南阳也是名声在外,曾以一人之力,破掉了一个由上百悍匪组成的山寨,杀了几十个人,余者皆溃。结果,俞涉还不如潘凤呢,三个回合就被砍了。
个人武艺再高,在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再能打,还当真能以一当百不成?
可是,谁让诸侯们要保存实力呢?不肯挥军攻关,还要保证战局的持续进行,也只能采取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战斗方式,成就华雄之名了。
昨日的战局,和之前一样,华雄威武,联军束手;可今天就不对劲了,两边的气势居然颠倒过来了,看起来就像是……
光是听到王羽之名,华雄就被吓的不敢出现了。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合理,但除此之外,又能怎么解释呢?王羽根本连面都没露,只是派几个人擎了他的旗,在阵前叫骂,华雄就不敢现身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华雄人在何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而已,他怎么就怯阵了?”胡轸暴跳如雷,目标近在眼前了,就因为华雄不出战,就不肯现身,他岂能不急?
他把上万军都拉出来,可不是特意出来挨骂的!
“报督帅,华将军昨日……”
“什么?被牛中郎请去饮酒,大醉未醒?”胡轸开始混乱了,“牛……怎么会请他?请他做什么?华雄这些日子可没少说牛中郎的……”
“这……属下不知,只知道牛中郎其意甚诚,亲自上门去请的,很是说了些恭维话。”
“……”胡轸一阵头晕眼花,乱了,彻底乱了。
牛辅上赶子去巴结华雄?
后者本来就是个大嘴巴,这些天没少对牛辅落井下石,说的话还很难听。牛辅虽然不是很硬气的人,但也不太可能跑去服软吧?他图一啥呢?
依照牛辅的性格,不是应该把仇人记在心里,等风头过去了,回家去吹枕头风,设法报复么?现在这算是干嘛?麻痹敌人?
琢磨不明白牛辅的动机,胡轸同样也无法责怪华雄。
牛辅的身份摆在那儿,眼下丞相正在气头上,大伙儿可以趁机发泄一下积怨,也算是替丞相出气,但若是过了火,那就不好了。
同是行伍出身,但胡轸和于禁的性格大为不同。胡轸靠的是揣摩董卓心思,办事牢靠;于禁则是个纯粹的军人。
胡轸知道董卓发配牛辅来虎牢关的意思,也知道分寸,放任属下嘲笑牛辅的将略胆魄没问题,人身攻击就大为不妥了。
牛辅放下架子请人喝酒,别说华雄,就算是自己这个大都护,一样不敢不去。
可是,怎么就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了呢?
“把他叫醒……等等,他醉得很厉害?”
“人事不省,依属下看,就算叫醒了一时也上不得阵,勉强上了的话,恐怕……”
“恐怕一个照面就被王鹏举给杀了。”胡轸磨了磨牙,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事情太凑巧了。
可是仔细琢磨一下,又想不出到底会有什么阴谋,别说华雄不会带醉上阵,就算真被王羽斩了,也就是死个人呗,多大点事儿啊。
惹急了,老子不陪你们玩了,就不信你们有胆子攻关!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收拾那几个骂阵的!这几个缺德玩意,是王羽从哪儿找来的?嘴怎么这么毒?骂出来的话怎么这么难听?而且还一套一套的?
“国贼董卓!上不知天道,下不知人伦,龌龊无耻之勾当,做了不知有多少……董卓与女儿及女婿李儒,并美女十数人,共开无遮大会,**宫闱,无耻之尤!鼠雀尚有人性;汝等只可谓之蜾虫!”
“上行下效,西凉诸将也没一个好东西!无耻就罢了,你们还无能!李儒只会吊丧问疾,牛辅只配看坟守墓,董越顶多关门闭户,段煨连牧牛放马都放不好,徐荣顶多传书送檄,胡轸只配屠猪杀狗……”
胡轸脸都青了,他现在已经看清楚了,骂人的只有一个人,剩下的都是传声筒。那人说一通,停一停,然后等传话的喊完,然后再骂,再喊……周而复始,轮转不休。
他也不是第一天上战场,第一次听敌人骂阵,早就习惯了,可以从容处之。
可是,现在这个骂阵的水平实在太高,骂词也太过刁钻无耻,什么都敢乱说,除非没听见,否则他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邪火上涌,恨不得立刻挥军压上,把那个骂手碎尸万段!
但无论如何愤怒,胡轸始终不敢下这个命令,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对方的诱敌之计。万一被引离关隘,中了埋伏,或者被人乘虚夺关就糟了。
胡轸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全军出阵,现在城里只剩牛辅那些残兵败将了,空虚得很。或者,自己就不应该贪功,干脆闭关不出……
“督帅息怒,看末将为督帅斩此妖人!”胡轸还能忍,有人却忍不住了。
西凉诸将都是沙场宿将,哪里受过这等气?有人跃马而出,疾冲而前。
胡轸心中一动,抬手拦住其他人,凝神观阵,在对面军阵中,寻找着少年人的身影。只要找到王羽,他不介意冒点险。
折损点部队算什么?丞相悬了那么高的赏,足以让小卒一步登天,自己要是完成了这个任务,那还不……
“燕人张翼德在此,敌将休得猖狂,看矛!”
“啊!”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那骂手身边便有人挺矛上马,迎战而前。马黑人更黑,战不几合,西凉武将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被那黑汉一矛刺于马下。
西凉诸将已经被激起了火气,死了一个,立刻又有人冲上,想趁着张飞方杀一人,力疲之时拣便宜。结果对面又冲出个红脸的,大喝一声‘斩!’干净利落的将捡便宜的斩于马下。
“咝……”西凉人集体抽了口冷气,这俩人哪儿冒出来的,看这架势,武艺不比华雄差多少啊!
“噢!”联军这边欢声雷动,连远处观战的那些人,都发出了一阵赞叹声。自从华雄坏规矩以来,联军已经憋屈很久了。
“玄德,你这二位义弟,武艺果然不凡。”公孙瓒捻须而笑,刘备从属于他,关、张的战绩自然也算在他头上,他岂有不高兴之理?
“二位义弟的武勇确是……”刘备的心情依然很复杂。
关、张扬名,固然很好,不过从表面形式上来看,这俩人是作为王羽的手下出战的。
那个骂手是王羽连夜从孔融那里请来的,旗子也是王羽的,然后今天出战,王羽拉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嘀咕了一阵子,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刘备没法拒绝,因为公孙瓒同意了,陶谦、袁术也都赞成,他要不答应,就把这些人都给得罪了。他不是王羽,没那个气魄。
开始他还纳闷,袁术怎么会这么大度,结果那边一开骂,看到袁术乐不可支的模样,刘备算是明白了,这也是投其所好啊!
算了,反正两位兄弟也扬了名,事后也不可能跟王羽走,自己多少算是捡了点便宜吧?尽管是人家吃剩的……
刘备现在只有一个盼头,那就是三弟杀红眼,连华雄一起杀了,抢光王羽的风头!
可让他失望的是,死了两个人之后,西凉军那边偃旗息鼓,没人再出来了。
“果然中招了……”就在这时,刘备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愕然回顾,发现王羽派到公孙瓒身边的那个胖子正念念有词。
“贾先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胡轸的思路,已经进入王将军谋划的路线了……”胖子一脸同情的叹了口气。
“路线?”刘备回头看看,又看一眼胖子,心中忽地一动,失声道:“难道胡轸认为,王将军想重演孟津渡……”
“差不多吧。”贾诩略带惊讶的看了刘备一眼,对此人的反应速度微觉意外。
不过,任你思维再敏捷,也不可能想到王将军的最终计划,能想出那种计划的,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怎么会随便出去转一圈,就找回这么个奇葩来?
满腹经纶,专门骂人!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人物?偏偏还被王鹏举这厮给找到了?好在老子没真的得罪了他,不然他要是让这奇葩来骂我,岂不是要命?
看吧,那个奇葩要出绝招了……
第四十五章 温酒斩华雄
“出了什么事?外面怎么这么吵?”
宿醉是很难受的,更难受的则是宿醉被吵醒。西凉猛将华雄,现在就正在经历着这样的痛苦。
“将军,您总算醒了,督帅已经派人来看过好几次了,差点要硬把您叫醒呢。”
“什么事这么急?难道有人攻城?”侍从的话吓了华雄一跳,酒意化成了冷汗,又散去不少。
“没人攻城,只是那王鹏举正在骂战,指名要战将军。”
“王鹏举?”华雄一下从榻上蹦起老高,精神猛振,酒意一扫而空:“快,取我披挂来!”
“将军,您切莫轻敌啊,那王鹏举……”
“他的本事,某岂有不知?王方、李蒙的武艺某是知道的,能破他二人联手,王鹏举是个劲敌。”华雄沉声说道:“然而,他毕竟才十几岁,力气没有长成,某只要防住他的快枪,必可擒之,机会大好,焉能错过?”
“可是您……”那忠仆还要再劝,华雄一摆手,笑道:“我会等酒意散尽再出战,不须担心,快,取我披挂来。”
“喏。”
华雄确实很冷静,披挂整齐后,他没急着出战,而是先上了关墙,打算观望一下,结果刚到地方,就遇见了牛辅。
“牛中郎,您也在啊,关下战况如何?”华雄抢先问候道。
“是华将军,”牛辅木然转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迟疑着指着城外说道:“你……还是自己看吧。”
“哦……”华雄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骂战么,有啥可大惊小怪的?上门女婿就是没用。
可是下一刻,他也愣住了,“咦?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那人怎么,怎么……”
“他们要开始喊了,听完你就知道了……”牛辅的表情非常复杂,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看得华雄都有点心惊肉跳。
结果,探头向外一张望,看明城下动静,华雄气得好悬没从城墙上跳下去!
“泰山王羽,振翅之鲲鹏!西凉华雄,冢中枯骨也,区区萤火之光,安敢与日争辉?王将军未至,让你嚣张了些时日,今日将军虎驾在此,华雄小儿,就只有发抖的份儿了……”
这些话倒还好,华雄还能忍得住,但是,骂了一阵,那个主事者突然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气得华雄火冒三丈,只觉浑身的热血一起涌到了头上!
华雄初看的时候,就发现那人的两腿是光着的,骂了一阵,只见那人一转身,一弯腰,露出了个光溜溜的臀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