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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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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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哨兵认出自己的侦察人员以后,放下了武器,但还是拦住了去路。

  “这两人是和你们一块儿来的?”哨兵指着两个女人问道。两个妇女以无法掩饰的好奇心向四周张望着。

  “是!完全没错。”库兹米奇意味深长地回答。“我们不在时这里一切都好吗?”

  “不感到寂寞。”哨兵回答说,眼睛盯着两个女人。

  “自己人,自己人!放行吧。”尼古拉满有把握地证明说。

  现在,他可以对多疑的库兹米奇洋洋得意了。问题倒不在于他们两人谁的眼光更敏锐。库兹米奇,去你的吧!幸好他,尼古拉·热烈兹诺夫没有弄错这个灰眼睛姑娘。无怪乎他一下就看上了她。在他心灵深处,隐约问过一丝热切的希望:也许,她会留在他们游击队里?

  灌木丛里又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一次,走出来两个身体象橡实一样结实、穿技工学校学生制服的小伙子。有一个手里端着步枪,另一个口袋里鼓鼓囊囊地露出了缴获的手榴弹的木柄。

  “站住!”端步枪的那个小伙子厉声喊道。

  “自己人。”尼古拉回答说。

  “这两个人呢?”

  “她们是和我们一起的,武士阿尼卡①放行吧。”库兹米奇说,本想走过去的,可是小伙子端起步枪对准了他。

  “站住!……不行!”他回答说,同时命令另一个同志:“彼吉卡,你去找哨兵队长!”

  不久,彼吉卡带着一个身材匀称、单瘦的人来了。哨兵队长的脸上,直到眼睛都长满了象卡拉库尔绵羊似的短而黑的胡子。灵活的身躯上,穿着应件很合身的铁路上衣,腰上紧紧地束着皮带。

  哨兵队长与尼古拉小声谈了几句之后,便命令道:“放行!”

  【 ①武士阿尼卡是俄罗斯古代民间诗歌中的主人公,曾自恃勇敢无敌,向死神挑战,结果自取灭亡。以后在俗语中通常用来指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的人。——译者注。】

  大胡子哨兵队长和两个年轻的哨兵让开了路。她们从旁走过去了。当走在前头的两个女人走过哨卡以后,尼古拉发现,大胡子游击队员似乎在回忆什么,凝神注视着那个姑娘。

  现在,小路在许多高大的、枝桠四展的枞树下纵横交错。它们环绕着粗大的树干,有时汇合,有时分开。散发出烤面包的微微发酸的气味。远处的林间,呈现出一排排小土丘。到处篝火冒烟,暗灰色的烟儿从地上直到树顶 回不散。绿荫树下,晾干了的衣服现出一片白色,随风飘荡。

  在林中空地上的一大堆火势渐弱的篝火旁,围坐着一大群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人,他们在观看一门拆开了的迫击炮。一个上了年纪、宽脑门、秃顶、戴眼镜的人,穿着一身德国行军服装,指着厚厚地涂了一层油的零件,正对他们讲解着什么,他的手势多于言语。在稍远的草地上,一个梳小辫儿的机灵的小女孩在和一条大牧羊狗逗着玩。她从手帕里挑出比较成熟的越橘果往上扔。狗磨着牙齿,在空中接住果子,皱起眉头,拼命地啃着。明摆着果子并不合它的味口,它之所以吃下去,看来纯粹是出于对女孩的友好。

  “请在这里坐一下,”尼古拉指着一条做工粗糙的圆板凳说,这条圆凳围着一张用木头边皮拼成的桌子。“请和库兹米奇在这儿坐一下,我马上就来。”

  尼古拉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过一排排窑洞,这些窑洞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看得十分清楚。他在一个窑洞旁边停下脚步,这个窑洞稍离这座地下小城的街道。他脱去上衣,拔一把小草,擦起靴子来。

  两个女人沉重地坐到板凳上。年纪大些的女人皱起眉头,口里哼着扔下袋子,开始用手按摩累得酸痛的腰部;年纪小些的姑娘靠在她身上。她们两人尽管已很疲劳,但还是十分好奇地望着营地,望着篝火周围的人们。游击队员们现在也在望着她们,就连那个穿德军制服的人也停止讲解,把手擦干净,端端正正地戴上船形帽,在这以前,他一直是把它夹在腋下的。船形帽上斜缝着一条红色的小带子。

  “你们这儿哪来的这个小女孩呢?难道是孤儿不成?”年纪大些的女人问库兹米奇。

  “为什么是孤儿?她是我们一个指挥员的女儿,尤洛奇卡,”老头子回答说,然后带着哭音问道:“你们到底说说,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真可恶透啦!”

  两个女人互相丢了个眼色,没有作声。然后,年纪小些的姑娘指给自己的女友看那个船形帽上有小红布条的德国人。

  她俩小声说着什么,于是年纪大些的女人不安地问道:“这个人也是你们的游击队员吗?”

  “打听得越多,老得越快。”老头子恶狠狠地刺了她一句。

  从尼古拉走进去的那个窑洞里,走出一个伶俐的、皮肤黝黑的少年,穿着技工学校学生的深色制服,腰上紧束着皮带。他跑近桌旁,一只手灵活地伸向缴获来的盖住了耳朵的军官制帽的帽檐,带着明显的满意的神情斩钉截铁地说:“妇女同志们,目标:指挥员,齐步走!而你,库拉科夫同志,命令你就地等待。”

  两个妇女起身拿自己的东西。这个技工学校学生想帮一下忙,便抓起一只小些的袋子,哎哟一声,袋子从手里掉了下来。他惊愕地望着这只重得不寻常的袋子,脸色唰地红了,提起袋子,背到背上。这时,他的眼睛与姑娘的眼睛相遇了。姑娘皱起眉头望着他,好象在尽力回忆什么。

  “到了吗?”姑娘望着这个瘦小、灵活的小伙子突然问道。

  小伙子惊奇地回答:“我不认识您……”

  “我认识你。你们是从那儿,从边境来的吗?大伙儿一起来的,对吗?担架抬着一个人,是吧?而你,穿着短裤,走在前头。你们有两个人在渡河时淹死了,是不是?”

  小伙子对于这陌生姑娘如此熟悉情况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她们就沿着台阶下去,走进了指挥员的窑洞。

  独自留下来的库兹米奇忧郁地叹了一口气。“多么怪的事啊!她从哪儿知道这小子的?真奇怪!”他本想在小女孩身边坐下来,打算逗一逗小狗,但是他的眼神却是迷惘的,惶惑不安的。“命令在这里等待,指挥员甚至连窑洞也不让进。八成是尼古拉已经弄明白了,不告诉我,他算什么朋友!”

  “库兹米奇叔叔!库兹米奇叔叔!”小女孩摇晃着他的肩膀。“库兹米奇叔叔,告诉尤洛奇卡吧,达姆卡有孩子吗?”

  “有,尤洛奇卡,有。”

  “库兹米奇叔叔,那它们在哪儿?你听见了吗?尤洛奇卡在问:达姆卡的孩子在哪儿?叔叔!……”

  “不知道,尤洛奇卡,不知道,我反正是不知道。”

  “它们被法西斯杀害了,是吗?……你干吗不吭声呀?”

  库兹米奇沉浸于不愉快的思绪之中,没有注意到一个衣着讲究、留着浓密的卡拉库尔胡子的队员是怎样走近他的,这就是在暗哨上挡住他们的那个人,名叫米尔科·乔尔内依,是他机务段的老熟人。米尔科气喘吁吁,浅棕色的眼球兴奋地闪着光芒,细细的凸骨鼻子的鼻孔微微扇动。

  “你们带来的人呢?”他吃力地喘了一口气问道。

  “在指挥员那儿审问。”库兹米奇愁眉苦脸地回答。

  “她们是什么人?那个年纪小些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行为可疑,所以在林子里扣留了她们。你了解她们什么情况?”

  可是,米尔科没有回答。他已拼命向指挥员住的窑洞跑去了。库兹米奇看到他激烈地打着手势,显然,是和门口不放他进去的哨兵对骂了起来……“这家伙简直象发疯了似的,”——库兹米奇摇了摇头。

  尼古拉终于出现了。老远根据伙伴的满面笑容,库兹米奇就猜出,没有什么好事等着他。

  “你知道她们是谁吗?”尼古拉郑重其事地问道。

  “不管她们是谁,跟我毫不相干。这事还是让领导去弄清楚吧。”老头子一面回答,一面继续逗狗说,“我的工作是公鸡报晓:即使那儿还没天亮也叫喊一阵。”

  “她们是女英雄哩!”

  库兹米奇感到自己已陷入窘境,不会有好结果,带着希望的心情,用他那只独眼斜看着尼古拉,他觉得尼古拉此刻由于兴奋而容光焕发。

  “关于我,他们……说了些……什么……?”

  “那还用说,首先就说了。说你骂过她们,端着冲锋枪一个劲儿地追赶她们,全都说了……不过,这不要紧,她们没有生气。主要的是,你知道她们是谁吗?”

  突然,尼古拉抓住老头子在林中空地上旋转起来,尤洛奇卡和达姆卡也围着他们转起来,达姆卡高兴得汪汪叫个不停。

  “松开手吧,你发疯啦!”库兹米奇挣扎着。终于,尼古拉放开了他,库兹米奇生气地啐了一口。“不要紧!对于你们来说什么都不要紧,而我库兹米奇经常要负责任……因为很明确:我的职业是扳道工,而扳道工随便做什么事从来就有过错。” 
第12章
 
  对游击队营地的初步了解,使穆霞·沃尔科娃感到吃惊,甚至有些失望。

  还是从当少先队员的时候起,“游击队员”这个词本身,在她看来,就 绕着一圈浪漫主义的光晕。在敌占区行走时,姑娘常常从偶然同路的人那儿听到关于游击队活动的、有时简直象神话般的故事,常常遇上森林战士的战斗踪迹。于是,在她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地形成了一个伟大的卫国战争的游击队员形象。在这个形象中,杰尼斯·达维多夫的猎人那种骠骑兵式的剽悍、法捷耶夫的麦捷利查的勇敢、弗谢沃洛特·伊万诺夫书中大森林里游击队那种略带阴郁色彩的强大威力,奇特地结合在一起。

  甚至当尼古拉说出了他们是什么人以后,姑娘还不大相信这个穿德军制服的笨拙迟钝的人以及他那独眼伙伴真的是游击队员。难道游击队员是这样的人吗?

  可是,使穆霞特别吃惊的还是她们被带去见的那位游击队指挥员。她料想,眼前她将看到一个佩带武器的大胡子,听到他讲一些不同凡响的好汉才能讲的话,因此在她走进窑洞时,她就在内心准备以同样的神气来回答他的问话。可是,从一张仓促钉好的、盖有绿色油布、看来既当床用、又当长凳用的木板床上,迅速站起了一个人,向她们迎上来。这人个子不高,头发淡红,脸上有雀斑,呈现着病态般的苍白,上唇浅红色的小胡子剪得很短,象把刷子。他身穿一套不完全是军人穿的蓝哔叽军服、手枪皮套似乎完全照非军人那样挂在肚子旁边的皮带上。一件有铁路领章的旧棉袄披在肩上。真是一副极其平凡的外貌!

  可是,他那双褐色的眼睛流露出坦然、直率、严峻的神色,两条贯穿瘦削面颊的深皱纹,加上那紧闭的、苍白的薄嘴唇,说明这个人意志坚强,而周围的人对他的尊敬又说明他确实是一位真正的指挥员,说明大家都听他的话,大概,甚至还有点怕他呢。

  “哦,怎么样,女公民们,请坐吧,说一说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他们转告我,说是你们想找游击队指挥员谈谈。喏,我就是指挥员。”他用刺耳的男高音说,同时指着一条钉得很粗糙的长凳请她们坐下,这条长凳就固定在一张桌子前面的泥土中。

  他说出这番话完全象谈家常一样。甚至咳嗽都向手心里咳。于是,穆霞在路上为这次谈话准备好的全部美好而崇高的词藻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指挥员的褐色眼睛,虽然显得平静、安详,毫无好奇的意味,但却注意地审视着这两个女人,上唇的小胡子下面隐含着挑衅似的讪笑。这并没有使穆霞感到惶惑不安。她换了个姿式,坐得更舒适些,把胳臂肘放在桌上,现在,紧张的警惕心情全都消失了。就象那时候,在“牛谷”的集体农庄营地一样,她整个身心都感觉到她又重新跨越了那陌生的、险恶的、不可理解的世界那一道看不见的界线,重新出现在自己人和习惯了的境地当中。

  “关于自己的情况,能说些什么呢?我们现在是呆在既不能相信言词、又不能相信证件的地方。”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疲倦地回答,明显地在克制着又慢又长的呵欠。“这里只相信行动。”

  她不慌不忙地解开自己的袋子,从中拿出一个小些的粗麻布袋子,袋子外面粘满了潮湿的黑麦,她也把它解开,稍稍提起,然后倒过来。许多闪闪发光的黄金和宝石哗啦哗啦地流到桌上来。指挥员不知怎么一下子呆住了,流露出惊讶和困惑的神情,但他显然不愿表露出来。

  “珍宝!”他说完又停了一下。“谁的?背到哪里去?”

  “她会说的。玛申卡,告诉他们吧……”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美美地打了个阿欠,伸了个懒腰,使得指挥员本人也费了很大劲才把被对方引起的呵欠压了下去。穆霞惊讶地瞪了女友一眼。对于穆霞来说,一路上玛特列娜·基尼季奇娜都是不知疲倦的榜样,现在,在这里,在这个窑洞里,她好象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不知为什么她全身萎靡不振,背也有点儿驼了,软绵绵地坐着,身子微微晃动,好象她被瞌睡征服了似的。

  指挥员用一双小拳头托着自己的脸颊,凝神望着姑娘:“说吧!”

  穆霞开始激动而惶惑地叙述自己的来历,从她是怎样偶然留在沦陷的城市讲起。她生怕这个沉默寡言的、严峻的人不理解她甚至更怕他不会相信她,便一五一十讲得详详细细,结果是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怎么也无法谈到最主要的东西。指挥员耐心地听着,一只长有雀斑的手漫不经心地挑捡着桌上那些宝贵的小玩艺儿。有时,他和挤在窑洞里的人们交换一下眼色。

  “停一下!”他好象想起了什么,忽然打断了穆霞。“你们是从什么城市来的?”

  姑娘说出了城市的名字。指挥员的眼睛周围出现了一弯一弯狡黠的皱纹。现在,他的眼里闪现的已经是愉快而温和的光芒。

  “参谋,”指挥员低声命令道,“把乔尔内依找来。”

  一个面色红润、军官模样的青年游击队员一跃而起,来了个向后转,新皮鞋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走出了窑洞。指挥员微微地眯缝着眼睛,盯着穆霞。

  “和你们一道从两名铁路员工那儿接收这些珍宝的那个老头儿现在在哪里?”

  姑娘微微地哆嗦了一下。难道他,这位生着淡红色头发的人是魔术家不成?他从哪儿知道米特罗凡·伊里奇以及铁路员工的?要知道她在自己的叙述中还没有讲到他们出现在银行里这一点呀。

  “他死了,”姑娘说着,在指挥员的目光下,她垂下了眼帘,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您怎么知道他的?”

  衣着讲究的参谋回来了,他穿着一双咯吱咯吱发响的皮靴,脸上长着好象粘上去的尖尖的、美观的连鬓胡子。他后面跟着一个长着卷曲的黑胡子的游击队员。他正是当她们通过暗哨时惊奇而又留神地打量穆霞的那个人。

  在这个体格匀称、整洁端庄的人那张颧骨突出的脸上,有一种东西使姑娘此刻觉得非常面熟。哦,对,在什么地方她曾经看见过他。进来的这个人也用吃惊的目光一会儿望着姑娘,一会儿望着桌上那堆色泽晦暗的珍宝。透过窑洞小小的枪眼,射进来一抹火红的晚霞,五颜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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