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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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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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十分明显:地图靠不住!从那以来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啊!

  于是,他决心马上调查一下,看邻近哪些地方适于作牧场和 草场。照他看来,他们不会不招致当地农庄主人们的注意。他在地图上划出了这样几处地方。第二天,他同儿媳一道乘上双轮马车出发探查离营地约有七公里的一块林地。他们在荒无人烟的森林里沿着早已干涸的小溪的沙石道走了许久。当小溪折向西方时,在溪流拐弯处,一片宽阔的、有水的草场豁然展现在他们面前。草场上堆着一垛垛被雨水淋得变成红褐色的干草,犹如一个个巨大的蚁堆。鲁勃佐夫急忙一抖缰绳,把马车飞快地赶到空地上,象年轻人似地从车上跳下来,开始满意地吸起烧焦的烟斗来。

  “四十二堆。一整座干草贮藏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把一只手插进草堆。她从草堆深处抽出一小把草,揉了揉,用鼻子嗅嗅,甚至还咬了一下草茎。草虽说不太新鲜,是去年的陈草,但是质量挺不错,是真正的牧草,既没有沾上泥土,也没有腐烂。这些草垛,看来是精明强干的主人堆起来的。

  “没问题,草可以用,数量也足够了,只是,同谁去讲价钱呢?这些草堆的主人是谁呢?”

  在林边,伊格纳特·鲁勃佐夫发现了一座用粗圆木做成的、顶上钉着木板条的棚屋,既宽敞、又结实,于是他内心拿定主意:把这座棚屋拆掉,然后用大车运回谷地。

  “全部草堆都是咱们的,是苏维埃国家的,”他向儿媳答道,一边以当家人的眼光仔细打量着那座宽大的干草棚,一缕缕阳光穿透着室内的昏暗。“将来我们给苏维埃政权还钱吧。既然德国人来到这里,而咱们农庄还没有被占领,那么咱们就是所有财产的继承人。等咱们的人一回来——就把账算得一清二楚,谁付谁收,一丝不苟。”

  伊格纳特在草地上瘸着腿很快地走来走去,心满意足的抽着烟斗。抚摸着草堆,盘算着如何才能更好地把大车从林子里赶到这儿来。他一遍又一遍喃喃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很可能,这是某一个国营农场或是某部队的草料基地,也许是一个大农庄藏在森林深处的一个草料场,撤退时遗忘了。从南方某个地方通往干草垛的大道上,所有的车辙里都长满了车前草、藏茴香和繁茂的嫩草。这使伊格纳特感到特别高兴:这就是说,敌人找不着到这儿来的道路。“好哇,好哇,公民们!等到他们到处嗅,从哪个坏蛋那儿打听到干草的事儿,干草早就已经嘘——无影无踪了!板棚也搬走了。一切痕迹都会被雨水冲洗得于干净净。”

  鲁勃佐夫身后飘散着刺鼻的马合烟的淡黄色烟雾。他的脑海里涌现出各种各样有意思的计划。他素来不喜欢办事拖拉,因此正打算坐上双轮马车,急着去召唤庄员,可是,媳妇激动地低声喊住了他:“爸爸,那儿,草堆里有人……您听见了吗?……在动弹哩……”

  鲁勃佐夫从未料到会在这里,在这个储藏草料的地方遇见人。他一言不发地把媳妇朝马车跟前一推,作了个手势要她坐上去,可是,就在这时,从邻近的草堆传来了一声十分清晰的呻吟。那个来历不明的人大概在请求帮助,于是他不禁产生了怜恤之情,这种心情冲淡了他的一切遇想。玛特列娜奔向草垛。在一个掩盖得严严实实的深深的草坑里发现了一个瘦削的老人。他仰面躺着,艰难而断续地喘息着,用一双烧得通红的眼睛忧伤地望着前方。

  “穆霞,穆霞啊!”老人一个劲地叫喊着,把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当成了别的什么人。

  “爸爸,这儿有人!……”媳妇向公公喊了一声,鲁勃佐夫正站在马车旁,警觉地盯着媳妇,“他快死了。”

  伊格纳特·鲁勃佐夫急忙走到草垛跟前。

  那个老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一忽儿呼唤穆霞,一忽儿开始恳求她管好什么珍宝。他满口谵语,不回答任何问题。媳妇和公公默默地站在他身旁,他们清楚,处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对这位老人实在爱莫能助。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在草垛里发现了一个小食盒,她倒掉食盒的浆果,跑到小溪边去汲水。这时,伊格纳特解开老人上衣的领扣,松开皮带。翁媳俩在垂死的老人汗水淋漓的额头上作冷敷,又在他胸脯上放了一块冷水的布片。病人清醒过来,用手肘微微支起身子,贪婪地把嘴伸向水。他咕嘟咕嘟地吞着水,尖尖的喉头在生着浓密硬毛的皮下来回滚动。

  老人终于离开食盒,睁开眼睛,看见他的上方有两张陌生的面孔,于是害怕地朝后一缩。

  “谁?你们是谁?”他嘶哑的问道,一只颤抖的手开始在身边痉挛地探摸着。

  “我们都是人,是一样的人。”伊格纳特闪烁其词地答道,他不喜欢老人的这个动作。

  “您最好还是安静地躺着,不要找武器。”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注视着陌生老人的双手,补了一句。

  老人阴郁地笑了一下,把双手放到胸前。

  “我没有武器,”他讲话的声音是这样的轻,以致这几个字与其说是听到的,还不如说是从他嘴唇的动作猜到的。“你们知不知道……穆霞·沃尔科娃在哪儿?……是一个个干瘦瘦的……褐色头发的女孩子……她穿着……滑雪服……”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摇了摇头,老人又发出嘶哑的声音,不停地辗转反侧,双手好象想把胸膛撕开似的。他脸上渗出了大颗汗珠,上气不接下气,也许是在用最后一点力气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最后,他终于微弱地吐出了一个字:“水。”

  当他再一次恢复知觉时,浑浊不清的眼睛里现出清醒的神情,他依次先看了一眼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看来她更多地取得了他的信任,然后看了看伊格纳特·鲁勃佐夫。

  弥留的老人仿佛在考察这两个陌生人。而后,他微微示意,要女庄员弯下腰来。

  女人跪下来,几乎把耳朵贴紧他那发紫的、脱皮的嘴唇。

  “穆霞·沃尔科娃现在到某个地方去了……”老人用勉强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我们要到自己人那儿去……干草,干草……还有袋子,里面有珍宝……是一笔很大的……市银行的珍宝……国家的财产……唉,我没有送到……”突然,他不可思议地以最后一丝意志力靠在手肘上,半抬起身子,一瞬间又以闪光的眼睛盯着媳妇和公公。“请您宣誓……把珍宝送到那边去,”他用眼睛盯着东方,“请献交国家……请以诚实的苏联人的名义宣誓……说吧:‘我宣誓!’”

  这个垂死的、逐渐冷却的躯体内突然进发出来的激昂而又顽强的意志力,使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感到极为震惊,她激动地低声说道:“我宣誓!”

  “还有您!还有您!”这位垂死的老人固执地说,祈求地望着鲁勃佐夫。看得出来,老人是在耗掉他仅剩的一丝精力用手肘撑住躯体。

  “好吧,既然是一件神圣的事情,那我就宣誓!”波罗的海的老水兵答道,甚至照水兵的规矩挺直身子,讲出了这句话。“谁的珍宝?”

  “国家的。”快要咽气的老人低声回答,无力地倒了下去。

  生命已经从他的眼睛里逝去,可是他的手依然在草堆上摸索着。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拿起了这只正在变冷的手,她似乎感到,老人的手指以刚刚能感觉的动作,如同哈气一样轻轻地触了一下她的手掌。她俯身贴近他的嘴唇,与其说是根据嘴唇的动作听到的,不如说是猜到了他想讲的话:他要他们等待一位叫穆霞的姑娘。

  “她在哪里?她上哪儿去了?”

  可是老人已经挺直身子,身躯笔直;神色严峻,脸上显出安详的表情。伊格纳特慢慢地从头上脱下了他那顶粗糙的皮帽。 
第6章
 
  鲁勃佐夫翁媳们默默地把老人的遗体移到一旁小桦树的荫影里,盖上树枝。

  “我们接受了他的遗愿,就应当照他的嘱咐去做。”伊格纳特·鲁勃佐夫终于开口说道。

  他脸上显出沉思的神情。

  “看来,他带的是公家的钱财,”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好似害怕打扰躺在草地上的老人的安宁,小声推测道。

  “那咱们就把遗产接过来吧。”公公也悄声答道。

  他俩在散乱的草堆前停下来。

  “他说了一个什么袋子,并且总是用手去摸,莫不是在找那个袋子?可是为什么没见到任何袋子呢?瞧,这是小桶,这是用破布包着的土豆。好象再找不着其它东西了。”

  “应当在草堆里翻寻一遍。”伊格纳特·鲁勃佐夫以某种不常有的低沉声调说道。

  鲁勃佐夫是个饱经世故的人,一辈子见过不少死人的场面。在世界大战和国内战争期间,许多战友就是在他手臂里牺牲的。一九二七年,他的一个朋友,同村的积极分子,被富农分子用截短了的步枪射杀了,他也曾接受过这位朋友的最后遗愿。《红色农夫》农庄,甚至邻近农庄的庄员临终时,总是派人来请伊格纳特·鲁勃佐夫,把自己的遗嘱委托给这个诚挚、公正的人。可是,这位陌生老汉的去世却撼动了他的心灵。

  鲁勃佐夫翁媳俩默默地翻动草垛,先是挖出了一个背囊,那里面装着一点点食物、行军餐具以及女儿家杂七杂八的东西。然后,在覆盖着由于缺少阳光而发黄的稀疏的小草、爬满暗红色蚯蚓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只沉重的、捆扎得十分牢实的袋子。

  他们开始解袋子。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用牙齿帮着解开系得很紧的结子,最先朝袋子里张望。她瞧了一眼就往后跳开,就象袋子里有一条蛇似的。伊格纳特弯下腰,只是摇晃着脑袋。他举起袋子,掂了掂.估量着它的重量,放到草地上,然后带着惊讶的神情朝放着老人遗体的桦树那边看了一眼。

  “大概,拿这笔钱可以买两大群象我们农庄那样的家畜,”他终于开口说道,一面端详着一只宝石坠子,上面的钻石足有豆子那么大,闪闪发亮。“呶,你瞧……好一位老人!……可他怎么能背得动这么重的东西啊!”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在草地上坐下来,惊异地分拣着这批贵重的东西。她之所以感到震惊,不仅是因为他们在草堆里找到了珍宝,而且还因为这批珍宝显然有着不平凡的、象人一样的经历!毫无疑问,这批珍宝是这位不知名姓的老人和一位叫做穆霞的姑娘从敌占区运出来的。其它任何推测都站不住脚。可是,这些珍宝究竟是怎么落到这个衰弱的老人手中的呢?是从那里弄到的?他自已向谁作出保证要保护和运走这批珍宝呢?

  正当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在袋子翻来翻去的时候,她的手碰到了一卷紧成圆筒状的、用皮鞋带子捆扎好的文件。伊格纳特把这卷文件解开,出声地念着清单的标题,一页页翻过去,发现了日期,直到这时才完全弄清楚,保护和背着这批珍宝的是两个不明身份的人,而这批珍宝谁也没有委托给他们,可能在战线那边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有这批珍宝的存在。他完全理解了这两个无私的苏维埃人的伟大功绩所具有的全部意义。

  “爸爸,这是咱们那里的人,是咱们城里银行的职员。他们也跟咱们一样走了这么多的路。”马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沉思地说道。

  伊格纳特又一次从头上脱下变成红褐色的、裂开的皮帽。

  “这是一颗真正的布尔什维克的心!”他注视着米特罗凡·伊里奇·科列茨基的遗容。庄严地说道。“他是一个坚强的布尔什维克。”

  这就是这位在漫长的一生中,谦逊而不引人注目地在银行出纳科工作的党外人士去世以后所得到的称号。 
第7章
 
  伊格纳特·鲁勃佐夫把装着珍宝的袋子放上马车的藤座,让媳妇留在老人的遗体边等待那位素不相识、不知上哪儿去了的穆霞,自己则赶着马车到林中宿营地去喊人。黄昏时分,一些女人带着铲子来了。她们在林中空地边缘一棵高高的松树下面挖了一个墓穴。在林子里,这株松树亭亭如盖的树冠总是最先迎来朝霞,最后送别夕阳。老人的遗体裹着一床旧被单,胸前放着一束束野花。

  伊格纳特·鲁勃佐夫直言不讳的向女庄员说明了这位老人是什么人,他背了什么东西,临近死亡时他表达了什么愿望。女人们下葬前给他换了衣服,带着既惊奇又尊敬的心情看着死者。

  夜幕降临,而穆霞还是没有回来。葬礼决定推到明天。庄员们吃过晚饭,在一个草堆上安顿下来过夜。

  可是这一晚她们都睡得不好。一弯禾镰似的新月在森林上空升起,俯瞰着开阔的旷地,把一片惨白的寒光慷慨地倾泻到黑沉沉的森林、沉寂的牧场和草垛上,一切都沉浸在月儿的银辉之中。每一棵大树都在身旁铺下了长长的阴影。蟋蟀如此起劲和忘乎所以地吱吱叫着,仿佛这芳香四溢的夏夜自身在鸣奏似的。

  不远处的桦树下面,尚未落葬的老人身上的白麻布寿衣泛着白光。女人们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位老人,而后思绪移到在战线某处同敌人作战的丈夫身上。她们又想起了自己留在遥远的后方的无人照看的房屋,不禁长叹起来。也许是为了驱走沉重的思绪,她们讲述着关于珍宝的各种故事。在人们的想象中,财富的获得总是同流血与犯罪联系在一起的。她们讲着讲着,睡意渐渐袭来,可是不知是谁把话题转到干草上,于是情绪又马上活跃起来。这些草堆对于每个庄员来说,要比出乎意料之外寻到的珍宝袋可贵得多。须知,黄金是不能喂养牲口的,只有受用不尽的干草才真正派得上用场,如今畜群再也用不着害怕严寒的冬天啦。瞧着吧,祖国的部队一定会打回来的,一定会把人们从灾难中拯救出来的。

  但愿能保住所有的家畜,把牛犊都养大,并且生出新的牛犊来。但愿能把畜群完整地、喂得膘肥体壮地赶回农庄。那时,所有留下的人都会惊异地说:“哇!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我们大家在这儿伤心呢,以为你们的骨头都早已给狼吞掉了……”

  这些遥想完全驱走了睡意。庄员们争论起来:是把干草从这儿转运到谷地去呢,还是不动它,让它留在这里,等到下雪以后。冬天路好走时再说。女人们关于操持家业的谈话一直延续到午夜过后,黎明到来前才入睡。

  清晨,毛毛细雨在曙光中飘洒下来,凉意飕飕的雨丝唤醒了女人们。就在这时,穆霞回来了。她从这些陌生的人们口中得知了这一噩耗。新挖的墓穴上已经堆起了一座褐色的小丘,从高高的松树枝叶上淌下来的雨水,在坟堆上留下了奇异的网纹。只是在这个时候,姑娘才真正理解了这是何等巨大的损失,理解了她失去的是何等样的人。她觉得自己孤苦无助,子然一身。于是,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无声无息地沿着她那晒黑了的、脱皮的脸颊滚落下来。

  “哭吧,哭吧,亲爱的,泪水可以减轻任何痛苦。”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对穆霞说道,同时,她那双默然失神的眼睛里,也闪现出点点泪花。

  女人们以乡村传统的庄重举动用头巾角擦拭着泪水。

  穆霞端详着这些人们,极力暗自猜测着,命运使她邂逅相遇的是些什么人。一位穿着褪成揭色的、撕裂了的旧皮上衣,上了岁数、个子不高但很强壮的男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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