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脸上没了表情,她忽然好像不是那个视顾宛颜为掌上明珠的慈爱母亲了:“我知道,不会的。”
说罢,顾漠起身抬脚就走。
他冷眉默想,要我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可以帮你走这一步棋。但若强迫我去对一个不爱的女人上心,我怕是很难做到了,母亲,今后的一切你且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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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在八月初一。
顾宛颜又一次穿着火红的嫁衣坐在梳妆台前,由妆容师给自己上妆,心里如同五味杂陈。
妆毕,她睁开眼看着镜中花容月貌的自己,内心已然麻木无感。
要知道,幸福是个比较级。
她死过一回之前,还对爱情抱有幻想,觉得女子一生与所爱之人相伴,才是完满的幸福。
但当她死过一回之后,便觉得没有什么是比保命更重要的了。她不再对婚姻抱有奢想,不再对未来丈夫抱有奢想——只要命在,便是稳妥妥的幸福。
当小侍女准备给她系上腰带时,顾宛颜拦住了她:“哎,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她接过了腰带,随意往腰上那么轻轻一绾。
几个小侍女都急了,纷纷劝导:“六小姐,新娘子的嫁衣是要将腰紧紧束起来的!”
顾宛颜只是笑,不作声。
吉时到,她还是和那次一般,盖上盖头,被人携着去到前院,然后在宾客们的鼓掌声中和顾漠一同步入喜堂。
顾漠一脸云淡风轻,似乎此事自己是个旁观者一般,十分的不应景。
而后,两人如傀儡一般地僵硬拜了天地。
整个过程中,顾宛颜如同行尸走肉,心中没有一丝感觉。
不像曾经和顾冉成亲,那时候她的心里还有满满的憧憬和幻想的幸福。
接着,顾宛颜被人引去了新房里候着。
而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就这样蒙着盖头,靠在床头睡了一宿。
顾宛颜早晨迷迷糊糊睁眼醒来后,缓缓扯下自己的盖头,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喜服,苦笑。
她意识到了——顾漠连来都没有来过新房里。
不过,她的心中倒没有过多的委屈与难堪之感,相反的她在心里重重舒了一口气。
顾漠新婚夜不归,已然向顾宛颜表明了他的态度。
也好,顾宛颜何尝不是对这份莫名其妙的婚姻不抱有一丝幻想?
两人皆是对彼此无情,早些表明心迹,对两人都好。
那就这样了吧——
未来的生活,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
不就是随遇而安么?
第十章 骄阳之下显人心()
顾府刚迎喜事,楼兰国便遭遇了一桩坏事。
楼兰国南部的一片土地,在前些日子,约莫七月初时遭遇了久违的干旱,直到现在,旱情不仅没有得以缓解,反而因为久久不下雨越来越严重,殃及到了至少三座城镇。
那一片的宁镇和汀州是楼兰国粮食与棉麻的主产地,这次干旱,造成了当月粮棉总产量锐减的后果,其他地方的粮食与布料的价格应该也在半个月内飞速提升。
所以,此次天灾,可以说给全国都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尊王知道了灾情的恶化,在朝殿上心急如焚,当机立断给各地下了告示鼓舞全国各地支援南部干旱区域。
顾府作为东城的名门望族,有着一般人想都想不到的丰厚家底,自然是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给以灾区最大帮助的。
老爷夫人和现在渐渐当起家来的顾宛颜一商量,觉得平日之中皇室对顾府有恩情,此番灾情颇重,顾家应该竭力出援手赈灾,也算是为尊王分忧,为楼兰国效力。
那么——顾府应当派人亲临现场。
顾宛颜主动请缨去南部灾区代表顾府分粮分布,老爷夫人本觉她正值新婚期,不想委屈顾宛颜,想着让顾冉和顾彰去。但顾宛颜三番两次表决心,老爷夫人拗不过她,最后便决定了由顾漠陪着顾宛颜一起,带一些人手前往南部。
顾宛颜一听顾漠也去,心中多少有些别扭,但是他们两人毕竟是夫妻,顾宛颜没有理由反对。而顾漠那方,自然是更不能有异议的。
决议一定,顾宛颜和顾漠便开始准备行装前往南部了。
临出发前一日,顾宛颜一早便预备出门亲自购粮。她原本是没有侍女的,当初夫人要给她添几个下人,她只道习惯自个儿照顾自己便拒绝了。如今,她已经变了身份,是顾府的二太太了,这才乖乖听夫人话在身边添了仅一个侍女。
小侍女今年不过十五,名素秋,是穷人家的孩子,当初家中迫不得已才将她送到顾府来当丫鬟。素秋一直在东苑夫人那里干些粗活,顾宛颜看她模样乖巧,干事利落,便向夫人点了她来。
素秋乖乖跟在顾宛颜的后面,同她一起去粮店里购粮。
主仆二人走到了大门口,毫无预兆地和正要进门的顾漠撞了个正着。
顾漠冷冷看着她,放慢了脚步,有停下来的意思。
顾宛颜看见顾漠那张一如既往淡如止水的脸,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反而很自然地朝着他微笑点头一下,接着便移了目光与顾漠擦肩而过,径直而行。
顾漠见顾宛颜状心里飘起了疑云。
这是他在新婚夜后第一次和顾宛颜这样碰面。他以为顾宛颜面对自己的冷若冰霜,应该会愤怒,起码会委屈。但是见方才她坦然的模样,顾漠竟忍不住在心里猜疑了起来,这顾宛颜到底是什么心态,竟这般洒脱自若?会不会她和娘一样有着什么目的?
素秋跟在顾宛颜后头,低头唤了一声“二公子好”,便匆匆走过去了。作为顾宛颜的贴身侍女,她心里纳闷,为何二太太和二公子成了亲后整天也不怎么见面,夜里二少爷似乎都没有回过房?为何老爷夫人那厢对这样的事情竟不吭声?
一个小丫鬟,当然不知道,夫人是知晓这些日子顾漠夜不归宿的,只是她在老爷那边把这事情瞒了下来。
但是顾宛颜在素秋第一天到自己跟前时就吩咐过,做好分内的事情,其他不要多嘴。素秋在宅门内已然多年,当然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然也懂得,跟了哪个主子,就要对哪个主子衷心。
南部一行,除了顾宛颜和顾漠,还有一些会功夫的院护,以及家丁丫鬟。另外,顾宛颜心细,向云济堂讨了一位医师同行。
一路上,顾漠骑马行在最前端,顾宛颜和素秋坐在马车里,两人没有一句交流,但其实,这便是顾宛颜心中所求。
距离不长,不过两日,顾府一行人便到了灾区汀州。
到达之时正是午时,顾宛颜一下马车,便感受到太阳毒辣的光芒射向了脸庞,忍不住抬起手来挡了挡阳光。
“太阳天天这么挂着,又没有雨水,难怪这地方会干旱成这副模样。”顾宛颜放眼望去,土地干涸地像要烧着了,寸草不生不谈,地面更是龟裂出一道一道的印子来。
顾漠见顾宛颜显然难以忍受这般强烈的阳光和灼人的热气,淡淡开口道:“如此娇惯受不住苦,何必逞强揽这担子。”
虽然说话时他没有看顾宛颜,但显然这话是说给顾宛颜听的。。。。。。这怕是这一路上他同她讲的第一句话了。
顾宛颜听了一愣,随即气鼓鼓地撅起了嘴,猛地放下了遮阳光的右手。她深深看了顾漠一眼,似是有些不服气,但没有接茬,而是转身指挥起家丁们:“你们带上粮车里的干粮,还有我准备的那几箱水果,我们到居民区去。”
说罢她徒步走了起来,像是要自己开路。
顾漠没说话,不过似是默认了一般地跃下了马,轻步跟在了顾宛颜的后头。
他在骄阳下眯着眼打量着顾宛颜的背影良久,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顾漠边走边打量着这里的一切,确实,这方灾区比传言中的还要艰苦。不下雨不产粮让这里的人们没有吃食,热气腾腾的气候更是蒸的人中暑患病,再加人们上无水洗漱洗衣,一个好好的汀州,看起来一片狼藉。
走到了居民区,顾漠和顾宛颜都瞧见了粥厂正在给人们分粥。几大锅白粥,都是稀得不能再稀了。据说汀州的几户有钱人家早就卷着家产先去了别处避灾,现在汀州的人们,不过是一群无依无靠的平民百姓。
顾宛颜走到顾漠跟前,问他:“我们是挨家挨户分粮食,还是把带来的米粮直接给官府?”
顾漠皱着眉头朝着粥厂望了一眼:“这粥稀成这个样子,官府怕是私吞了不少各地捐来的物资,我们挨家挨户分吧。”
顾宛颜觉得有道理,抬起脚就往民宅走。
她挨户送去米粮,还有一些水果,看见特别困难的家里,还会附送上一些衣物;看见家里有孩子的,还会多留一包糖块。
就这样忙活了两个时辰,一下午跑了不知道多少条街,顾宛颜才知道停歇。
这汀州的天气如同蒸笼,顾宛颜一下午滴水未进,嘴唇干得脱了皮,白皙的脸庞也被热得通红。她找了个空地方暂停,让跟着她一同忙碌的顾府下人们喝点水吃点东西,这才发现原本还跟在她身后的顾漠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素秋,”她喝了一口水问,“二公子去哪里了?”
“回二太太,二公子早就叫了祝医师去了别处。”
顾宛颜小声哦了一声,这便明白过来顾漠他是去给病患诊病了。
歇了一会儿,她又站了起来对着大家说:“还有三条街的灾民没有领到我们的果粮,趁着天黑之前,我们加把劲,把东西分完,这些灾民今天便不会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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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黑之时,顾宛颜这才带着家丁们去了原本说好要搭帐过夜的地方。
顾漠和祝医师后于他们一步到达,显然也是忙活了一下午。
祝医师和胥东相熟,便也和顾宛颜相熟,他放下医药箱走到顾宛颜跟前一脸严肃:“这个地方本就是以农业为主,商业经济什么的不是特别发达,城里仅有的两家医馆竟都在这个节骨眼上关了门,真是缺乏医德!”顾宛颜面上不悦,点点头:“想必也是忍受不了汀州的状况,离开了这里。”
祝医师叹气:“那也不该如此。我和二公子下午诊治的大多病患,都是中暑晕厥,再不然就是高烧不退,还好我们及时赶到,不然恐怕。。。。。。哎。”
顾宛颜听着,这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站在旁边的顾漠,并朝着他点点头。
顾漠的眼神和顾宛颜对视一刻,便移开对众人说:“今夜我们先在此处搭帐将就一下,大家都忙了一下午,早点歇息吧,明日怕是还有些事情要忙。”
听了二公子的话,同行的下人们纷纷应是,便忙开去搭帐了。
然后一下子只剩了祝医师、顾宛颜和顾漠无言相对。顾宛颜轻咳一声,问祝医师:“你家堂主怎么出去那么久,还不回东城?”
祝医师笑:“堂主他这些天应该是要回来了。”
顾漠对着祝医师礼貌一笑,算是告辞,便独自折身钻进了一个帐子里。
顾宛颜一愣,面对祝医师的疑惑,只尴尬笑笑。
后两人闲聊了几句,祝医师便也告辞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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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或者说还是凌晨的时候,素秋带着哭腔叫醒了顾漠。
顾漠从熟睡中惊醒,便立刻穿好了衣服,出帐子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二公子。。。。。。”素秋眼眶红红的,她见顾漠出来,一下子哽咽了起来。
顾漠微皱眉:“怎么了?慢慢说。”
素秋平复了一下情绪,道:“二太太正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怎么喊也喊不起来。。。。。。二太太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那。。。。。。”
素秋越说越害怕了,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顾漠皱了皱眉:“怎么会忽然发烧?”
素秋含泪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不过昨夜里你们都睡了以后,二太太去湖边转了一圈回来抱了一个襁褓里的婴孩。。。。。。她当时急急忙忙地,说这婴孩怕是被别人遗弃在湖边的。那时候已经很晚了,二太太就索性将这小婴孩抱入了自己的帐子里。不知道二太太的高烧是不是和这有关系。。。。。。”
顾漠听了个明白,立即说:“你赶紧去叫祝医师,我去看看她。”
说完顾漠便抬起步子走到顾宛颜的帐子去。他一捞开帐帘,只见顾宛颜一双眼睛闭的很紧,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怀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八个月大的婴儿。
顾漠走过去轻轻把小婴儿抱了起来,看了看孩子的脸,探了探孩子的额,又把了把孩子的脉。然后他双眉紧蹙地看着顾宛颜,说:“这婴儿染了极重的风寒都不知道就往自己帐里抱。”
说毕祝医师和素秋也已经进了帐子里来。祝医师上前去把了把顾宛颜的脉,神情一变,然后叫素秋去将他的医药箱拿来。
祝医师从医药箱里拿出几根银针,扎在顾宛颜的穴位上,顾宛颜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被传染了,这风寒不是一般的风寒,很重,别让她睡着。”接着他扭头看着顾漠,面带焦虑,“在这里怕是没办法医治二太太的,我们要尽快回东城去。”
刚醒来的顾宛颜似乎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并用虚弱的声音强硬地说:“不。。。。。。不行。。。。。。把所有的东西分完了再回去。。。。。。还有那个孩子。。。。。。”
顾漠听了,脸上的表情微动,随后冷哼一声便抱着婴儿走出了帐子。
顾宛颜很犟,大家都拗不过她,硬是快手快脚把所有的赈灾工作都完成了,还在宁镇留了几个人下来,才在这日下午收拾东西准备赶回顾府。
祝医师用温水兑着带来的一些草药粉末制成了药剂给素秋服用了一些,以免她被感染。然后她便一直在帐子里陪着顾宛颜,帐外顾漠安排了几个顾府的院护中的高手,保她们安全。
顾宛颜的病很重,一会儿醒一会儿又昏迷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只升不降。
顾漠钻进帐子,冷眼看了看又昏迷了过去的顾宛颜,对素秋冷冷说:“把二太太弄到马车上去。”
素秋忙答是,这就起身想去将顾宛颜弄起来。
可是她这才发现自己力气太小,根本就背不动也抱不动顾宛颜。
于是素秋转头用求助的眼光看着顾漠。
顾漠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状况,侍女弄不动顾宛颜,家丁护院以及祝医师都是不方便和顾宛颜有肌肤之亲的,似乎只有他去把顾宛颜从帐子里弄到马车上去最合适。
于是他向前走了两步,翻开顾宛颜的被子,轻声轻气地把昏迷中的她一把横抱了起来。
第十一章 琵琶声中尽愁音()
胥东在顾宛颜回到顾府后的第二天,也从外地回了东城。
顾府一行人从汀洲那边回顾府后,祝医师去云济堂给顾宛颜拿了上好的药,又配合针灸治疗,她的烧总算是渐渐退去了,人也清醒许多。只是她整个人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卧在榻上休息,吃不得口味咸重的东西。
顾宛颜染上的风寒极重,即便是素秋服用过了预防风寒的药剂,还是多多少少被传染了一些。于此,她便坚决不让老爷夫人他们在自己病痊愈之前来房间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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