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不解的问:“可是大嫂戴了什么首饰,他从没见过,故此好奇?”
楼醍忍笑道:“可不是,这卖花大嫂的确戴了件稀罕首饰,此物非花非草非鸟非兽,简直是世所罕有,偏偏又活生生绿盈盈的,动的活灵活现,可不就把七呆子给吸引住了。”
晴雨低低的啊了一声,凝眉道:“这是什么稀罕首饰?要说这许家乃是大富大贵之家,那七公子从小养尊处优,耳濡目染,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总不至于因为乡野妇人的一件首饰便被勾了魂还如此失礼?”
杜霜醉也作如此想,不过她见楼醍笑的十分刺目,便知道他所说非实,显见得是反话,微一蹙眉,开口问道:“可是这大嫂鬓间藏着一条绿青虫?”
楼醍怔了一怔,不由的就偷觑了杜霜醉一眼,陪笑道:“奶奶明鉴,可不就是一条活生生的绿青虫嘛。”
晴雨先讶后了悟,不由的道:“你这人……也惯会打趣了,一条虫子,倒被你说的像是什么稀罕物儿。亏得奶奶明白,不然岂不要被你糊弄了?”
楼醍忙道:“小的哪敢糊弄奶奶,不过是仗着奶奶仁慈,故此一时忘形,才在奶奶跟前撒了野,还请奶奶别怪罪才是。”
杜霜醉不在意的道:“无妨,讲故事么,就是要越吸引人越好,你口齿伶俐,又擅长系包袱,不怪乎三爷重用你。”
楼醍倒不好意思起来,抓耳挠腮的道:“奶奶谬赞了,小的举止轻浮,言辞孟浪,多亏得三爷和三奶奶大度,不然小的可哪有立脚的地儿呢?”
他难得受谁的夸奖。
尽管他平时最是利手利脚,嘴头子又好使,又费了诸多力气才算在三爷楼春平跟前做事,但主子哪有几个把下人当人的?楼春平在人前温文儒雅,风流多情,私底下照样是不顺心了非打即骂。
他做事做的好,那是应该的,做事做的不好,那便是死十回都难赎此罪。倒不想今儿才见三奶**一面,就得了她的夸赞,一时心里甜滋滋的。
但楼醍可不敢飘飘然,他知道主子最难侍奉,遇着杜霜醉这样好说话好脾气的主子,他便动了挖空心思要奉承讨好杜霜醉的心,便道:“三奶奶若是不嫌小的唠叨、满口里尽是胡说八道的话,小的得空就过来给三奶奶讲……”
杜霜醉便微笑颔首,道:“好倒是好,就怕耽误了三爷的正事,没的倒耽误了你的前程。”
楼醍一噎。
他总不能分辩说其实三爷整天也没什么正事吧?除了吃喝玩乐,楼春平一年半载也读不了几本书,可见他无心科举。
这楼府里他又不当家,手里没什么铺子生意,显见得将来也不过是捐个小官,分薄一点可怜的家产仅此而已了,那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现在挣破头想往三爷身边挤的人就大有人在,到了那时候,他楼醍早就不中用了,三爷哪还会想着他?不被打发出去看门就不错了,哪来的前程?
楼醍讪笑着道:“奶奶说笑了,三爷和三奶奶是一体的,小的服侍谁不是服侍?”
三奶奶倒是仁慈,可也不是什么好侍奉的主,楼醍转投新主的念头一闪,到此作罢。
杜霜醉也没接着往下引这个话题,只问他:“这许七公子的趣事倒是挺有意思,后来如何了?”
楼醍道:“他盯了半晌,只说这东西从没见过,非要和卖花大嫂换不可。偏他又不说话,拿了一锭银子,指着大嫂的头,说了一个字:换。大嫂不明白他的意思,虽看着那银子眼热,却不肯换,只当这七呆子是要她的头呢。闹了半晌,鸡飞狗跳的,出了不少笑话。这七呆子不耐烦了,便发起呆性来,喝令底下人要把这大嫂按住。底下人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可许家家风又严,轻易不许子弟们惹事,尤其是这七呆子,他世事不懂,但若惹了事,回头他身边的人是少不了挨一顿板子的。因此底下人为难,便只拉着七呆子劝他回家,他发起火来,双臂一震,倒把四五个人生都推了个趔趄……”
晴雨听的着急,问楼醍:“你倒是快说,到底这位许七公子拿到那……虫子没有啊?”
楼醍笑道:“拿是拿到了,可惜人多脚多,被谁一脚踩了个稀巴烂,他便揪住那人的脖领子非要他偿命不可……”
晴雨摇头叹息道:“可怜。”
杜霜醉不由的挑眉笑问道:“谁可怜?”
晴雨道:“那卖花大嫂可怜,这么一闹腾,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那虫子也可怜,或许还能多活一阵,这么一闹倒早早的赴了极乐。这七公子也可怜,旁人鄙薄不屑的,他却珍之如宝,闹腾了半天还没得到手。”
楼醍不便言语,只微笑不出声。
杜霜醉笑起来道:“可怜我们晴雨心地如此仁慈,罢了,你回头抄一份经,替这虫子超度超度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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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银钱
杜霜醉虽是取笑晴雨,可对她感慨的那番话倒是心有慽慽。许多事,身在其中的人只一味的盯着自己想要的,哪管值与不值?或许只有置身事外,才能客观的、理智的、冷静的、审慎的看待和对待吧。
这倒也提醒了她,凡事万万不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她固然恨楼春平,恨楼家的所有人,可她不能盲目的报仇血耻。仇是要报的,但如果可能,她还是要保全自己,保全家人,和楼春平,和楼家这群白眼狼一起送死,太不值了。
她没想着和楼春平拴一辈子,她还想离了楼家,平安顺遂的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呢。
打发走了楼醍,杜霜醉坐在榻上,打开楼春平送来的匣子。
明珠宝石,翡翠玛瑙,楼春平倒的确有些好东西。只可惜为数不多,这一小匣子也顶多值几百两。
杜霜醉将手伸进去,听着珠玉相撞的脆响,嘴角嘲弄的绽出一抹笑。不管多少,横竖她是头一回从他那得到回头钱,总好过他败化了,回头腆着脸跟她要嫁妆的好。
晴雪在门外道:“奶奶,太太刚才打发人来说,三朝回门,叫您好生准备准备。”
杜霜醉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有什么可准备的?自然是华服盛妆,以示她在楼家过的顺心如意罢了。人都看外表,谁管你的心是不是在黄连里泡着呢?
她也没想把自己的真实情况透露给爹娘听,一来他们帮不上忙,不过是白着急,二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终究她是外姓人,他们不会为她操过多的心。女人都是这么过的,杜夫人顶多会劝一句:好歹忍着,等生下一儿半女就好了。
杜霜醉和杜老爷不亲,毕竟她从小就乖巧懂事,惯会看人眼色,轻易不敢给大人添麻烦,再则她只是个女孩儿,上头有兄长,下头有兄弟,父亲疼也疼不到她身上。
至于两个兄弟,虽是一母同胞,可感情实在有限,她也犯不着上赶着去讨他们的嫌。
杜霜醉盖上匣子,吩咐晴雨:“把这匣子交给杜嫂子,让她帮我换副好的头面……”
晴雨面色沉静,仿佛怀里抱的不是值钱的东西,转身吩咐给杜嫂子,二话都没多说。
杜嫂子拿了这匣子,私下里打开了一看,差点没晃花了眼,仔细琢磨着晴雨传的话,思忖了许久,才算有了主意。
奶奶说换副头面,那就要在“换”字上做文章了。
可就这么白眉赤眼的拿出去,指定有那多嘴多舌的人要打探窥视,说不定还得栽赃她一个夹带私逃,将这匣子里的珠宝都拿去到太太跟前讨好献勤,转脸儿就能寻个由头把自己撵出去。
杜嫂子吃罢中饭,假借着要安排三朝回门的事来求见杜霜醉。
楼春平的朋友来了,他陪着他们吃酒赏荷,还叫了一班小戏子在凉厅伊伊呀呀的唱曲,早传话说是不回来了。
杜霜醉小眠了一会儿,就听说杜嫂子来了,忙叫她进来。
杜嫂子行了礼,道:“晴雨姑娘头前拿了一个小匣子过来,说是奶奶吩咐,叫奴婢给您换副头面,奴婢想着,这府里人多眼杂,只怕一时不好串换,特来讨奶奶示下。”
杜霜醉笑道:“你也太小心了,这有什么可不好串换的,你就大大方方的拿出去又如何?若有人问,你就直说是三爷吩咐的。”
“这——可使得么?若太太问起来……”
这楼府就剩个空架子了,到处都需要用钱,不只是楼夫人,便是大奶奶、二奶奶手头也都紧巴巴的,眼睛里都带着绿荧荧的光,恨不得能用手从哪儿刨出点银子来花花。若这匣子落到她们手里,早晚寻个名目霸占了去。
这也是杜霜醉急着脱手的原因。
杜霜醉道:“太太慈心大度,她是知道我手里没有什么家底,这不昨天还赏我几枝上好的首饰?首饰是有了,可都太老气了,我戴着不合适。”
这都是借口,不过没关系,她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告诉大家,她是个败家子,手里没有余钱,谁要是眼热,也自跟楼春平讨要就是了。
杜嫂子无法,只得依言而去。她还是有点畏缩,可好在盯着她和她打招呼顺带着旁敲侧击的人不少,问的多了,杜嫂子也坦荡了,索性挺着胸脯直言不诲:“三奶奶三朝回门,三爷说了,叫奴婢替三奶奶打一份好的头面……”
一去一回很是方便,下半晌杜嫂子回来,小匣子空了,袖间多了几张银票。趁着楼春平不在,她都交给了杜霜醉。
杜霜醉道:“你做的很好。”
杜嫂子道:“可若日后旁人问起来奶奶新打的头面在何处,可怎么说呢?”
杜霜醉笑道:“来日再说来日的事。”
一连两个晚上,楼春平都是由如霞、如锦服侍的。
杜霜醉如此大度,楼春平乐得享受齐人之福。
转眼三朝回门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杜霜醉便沐浴更衣,盛妆打扮,等着楼春平一起去给楼夫人请安。楼春平一夜春宵,颇是疲惫的打着呵欠出门,一眼看到妆扮停当的杜霜醉,顿时惊为天人,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杜霜醉蹲身朝他行礼:“三爷,早。”
“你?是醉娘?”楼春平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这笑靥如花,眉目如画的女子可不就是他的妻子杜霜醉吗?
杜霜醉微微一笑道:“三爷这是怎么了?可不就是妾身么?”
楼春平忍不住上前要抓杜霜醉的皓腕。这样风流袅娜的女子,他却白放着让她守了两夜空房,简直是暴殓天物。和她一比,如霞、如锦只配给她提鞋了。
杜霜醉却早就先一步抬手理了理鬓发,道:“今儿要回门,故此妾身依着太太的吩咐,稍稍打扮了下,可是妾身哪儿不合适吗?怎么三爷像是不认识妾身了一样?”
“美,太美了,像是九天仙女下凡,哈哈哈,我楼春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楼春平是发自肺腑的得意,这么美的女子是他的妻子,这可是多少男人痴心妄想的事啊。
第020章、拦路
楼春平得意的太早了些。
杜霜醉固然是美,但早不是从前那个温良恭俭、柔顺懦弱的杜霜醉,她不惮于把自己的特点彰显出来,怎么张扬怎么豪奢她就怎么来。
但是她不会再让楼春平沾她一点半点。
她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他楼春平一介凡夫俗子,只有仰望的份,却没有染指的份。
杜霜醉见楼春平不掩好色本性,心里不屑,面上却带了羞涩出来,催促道:“太太还等着呢,妾身叫人进来服侍。”
楼春平也知道正事要紧,当下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杜霜醉,脚底发飘的进了净房。
楼老爷惯常是不在的,楼夫人憋着一张暗黄没有光泽的脸,沉沉的瞟了一眼娇俏美丽的杜霜醉,再看向玉树林风的楼春平,才勉强绽出一抹笑,殷殷的嘱咐:“路上小心,不可多吃了酒,给你岳父、岳母添麻烦,如今天虽长,但到底还是要早去早回,好让娘放心……”
楼春平不是小孩子,出门出惯了的,哪里在乎楼夫人说的这些,因此恹恹的坐在那,只顾的哼哈敷衍。
楼夫人嘱咐完了,见时间不早,便道:“罢了,说再多你也不听,心都不知道落哪儿了,早去早回吧。”她再度瞟了一眼杜霜醉,悻悻的心道:这个媳妇不言不语的,却也是个惯会勾人的妖精,看刚才三郎朝她挤眉弄眼的,像什么样子?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
这里是什么地方?当着长辈呢,可不是他们的闺房。
要说人怎么都偏心呢。就因为楼春平是她儿子,做什么都不离谱,可杜霜醉是她的儿媳妇,就是妥妥的外人,做什么都错,哪怕什么都不做,但长的太过漂亮就是妖娆,是不安分的狐狸精,和那些妩媚的狐媚子是一样不安于室的妖精,尤其是当着她的面引得楼春平屡屡侧目就更是其心术可诛,拉下去打死再活埋都不亏。
可杜霜醉着实冤枉。
她一直站在楼春平对面、楼夫人的下首,双手微垂,脊背挺直,神态恭谨,严肃认真……从头到尾,她连头都没抬,说不出来的恭敬。楼春平不断的暗送秋波,她是一丝一毫都没接着,更别说回应了。
可饶是这样,也已经在楼夫人的心里记下了一笔不小的罪过,只等着机会合适便要和她清算。
杜霜醉虽然不在乎楼夫人要吃了她的眼神,可出门上车时还是委屈的看向楼春平,道:“三爷,太太似乎不大高兴,是对妾身不满,还是觉得三爷不该和妾身回门?”
楼春平怔了怔,脸上的神情便有点不大好看,可也着实觉得杜霜醉确实值得委屈,便陪笑道:“太太一向晚间睡的都不好,起来难免没精神,人上了年纪,脾气就有点躁,却未必是针对你的,你别往心里去。你这样乖巧、柔顺,母亲怎么会不喜欢你?三朝回门,此是人伦大礼,母亲怎么会这样想?你别多虑,说不定回来母亲就好了……”
杜霜醉便如他所说,乖巧的点头轻吁一口气,嫣然笑道:“如此便好。”
楼夫人心情好不好,她不关心,她只想时不时的刺楼春平一下,让他知道,她没做错什么,反倒是常常因为他而受了楼夫人的委屈。
杜霜醉毫无挂碍的上了马车,倒引的楼春平一阵怅怅。刚才她那一笑,当真是柔情婉转,清丽无双,引的他心猿意马,很想弃了坐骑和她坐到一处去。
但她未免太过羞涩被动了些。在家里尚且对他畏而远之,这会儿是在街上,只怕她碍了脸面,也绝对不会让他为所欲为。
他翻身上马,不免心里有些焦躁,只盼着早去早回。
马车出了楼府,行了一段,便上了主街。这会儿天色尚早,街上行人稀薄,马车便走的快。楼家离杜家不近,坐车也要行上半个多时辰,杜霜醉闲的无聊,便坐在车上执了本书闲看。旁边小几上有晴雨早就备好的茶水、小点,身下铺着厚厚的锦垫,倒不觉得苦。
走了一段,耳边人声喧嚣起来,杜霜醉知道是到了街里,便掀开车帘一角,朝外望了望。此时太阳升的老高,街上摆摊、设点的人就多了起来。更有闲人因着要避让道路,便索性在一旁直直的盯着马车看。
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可这种望外偷看的行为到底不雅,杜霜醉便放下了车帘。她端起茶碗,拨着上面漂浮着的叶子,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谁知马车却在此时忽然剧烈的颠簸了下,杜霜醉手一抖,茶水便歪了一歪,洒了几滴到她的裙子上。
她唉哟一声,忙把手里的茶碗挪的远远的,不由的甚是心疼这才上身的裙子,同时也有点恼怒:车夫是怎么赶车的?要作死么?
还没等杜霜醉问怎么回事,就听见车外传来啊啊呀呀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晴雨的惊呼:“什么人,胆敢无礼?”
可很快她就没了声息。
杜霜醉不明白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时心跳如鼓,心想晴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是有劫匪不成?
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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