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事儿可不就是“未来三奶奶”惹出来的么!杜霜醉意兴阑珊的道:“他爱娶谁娶谁。”
小丫鬟今天话尤其的多,转转眼睛,再联合着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也就明白了杜霜醉和林暮阳争吵的原因,便陪笑道:“姨娘这话就岔了,三爷娶谁,什么时候娶,和您的关系可大着呢。”
小丫鬟一口一个姨娘,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刺耳。杜霜醉张了张嘴,想让她换个称呼,可到底心里一寒。她有什么资格使唤这些丫鬟呢?她顶着林暮阳“姨娘”的名头,才能站在这呼奴唤婢,人家叫着她姨娘可不是天经地义?一旦她把真相挑破了,不只在林暮阳跟前讨不到好,只怕这些底下人看她的眼神也要和怪物一样了。
杜霜醉便懒懒的问“怎么个关系大?”
难得杜霜醉有问有答,这小丫鬟也是极力想表现,也就胆子格外的大,索性放下托盘,仔细认真的替杜霜醉分析起来:“姨娘怕是这些日子都没往心里去,您也是什么事都太不经心了。”
未曾进入正题,先把杜霜醉数落了一顿。
“三爷娶妻,定然是名门世家,光是身份上就势必要压了姨娘一头。若娶个性子好的还罢了,若是娶个刁蛮一些,泼辣一些,善妒一些的,哄的三爷转了性儿,不出几天就要把姨娘忘到脑后了……”
杜霜醉头一次谦虚的请教:“忘到脑后了,又如何?”
小丫鬟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看神看着杜霜醉,半晌才有气无力的道:“不如何,三奶奶手里拿着姨娘的身契,还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或卖或杀,即便是打死,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啊。”
今时不同往日,杜霜醉再不是正妻身份,她再也说不出来“妻子想要独占丈夫是人之常情,不是善妒,夫妻感情和美是天经地义,妾室通房才有违人伦”的话来。
她竟然也说不出来的心有顾忌,顺着小丫鬟的话,不禁想到,如果真的娶进来的三奶奶满腹心机的话,自己该如何自处。
她和林暮阳之间非正常的关系,挑破了,她无法立足,不挑破,她仍然无法立足,而立足与否,竟是完全不能由她自己做主的事。
杜霜醉被“或卖或杀”四个字完全震住了。
第204章、挑事
林暮阳似乎是成心要给杜霜醉一个下马威,自从那天拂袖而走,就是半个月没回来过。
杜霜醉初时并不在意,那天小丫鬟的谆谆教导虽然暂时吓住了她,可她却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己恪守本份,便是林暮阳未来的妻子再无理取闹,也总不会公然寻衅挑事。
可很快流言便在府里传开了,不外是杜姨娘失宠了云云。
杜霜醉禀承着骨子里的傲气,不肯向林暮阳屈服。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她也不想委曲求全,无条件的向林暮阳乞讨残生。
尽管知道她现在的地位、境遇,是林暮阳纵容她的缘故,她却自欺欺人的以为就这样很好。
她没打算和林暮阳再近一步,如果他愿意,把她当块招牌放在府里养着,杜霜醉愿意这么昏昏噩噩的苟且一生。如果他不愿意,她随时做好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可他忘了,这个社会,对女人从来没有公平可言,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都是指靠男人活着的。她一直将自己埋进自己的蜗牛壳里,假装自己和林暮阳划着界限,无耻的享受着他给予的宽容,而下人们对她如何她并不计较……
其实那只是因为那些下人并不曾真的和她计较。
院子里接二连三的出事。
摔了碟子、碗盘是家常便饭,渐渐的下人怠惰,玩忽职守,再然后就传出院子里东西丢了。底下人互相攀咬,甚至大打出手,两个披头散发的婆子号叫着跪在院门口请求“姨娘做主”……
杜霜醉气的直咬牙。
这算什么?
话传到外面,她就能活活被人用口水淹死,这简直是再大不过的笑话了。
杜霜醉命人:“去把这两个婆子带下去。”
丫鬟们匆匆出去,半晌才回来,无精打采的道:“姨娘,这两个婆子疯魔了。奴婢无能……”
这就是弄不走的意思了?杜霜醉才不信,还不是墙倒众人推,都以为她失了宠,所以巴不得给她点脸色看罢了。
杜霜醉不是怕事。只是不想揽事,眼见着躲不开,只得迎站,她冷冷瞥了一眼这两个办事不力的丫头,道:“这就罢了,叫她们进来,我倒要听听是什么事闹的她们两个不依不饶的。”
两个婆子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不知道是真的这么大仇恨,还是就为了做戏,往杜霜醉跟前一跪。上前一人抱着她一条腿,便一边哭一边唱,诉说自己的委屈,简直媲美窦娥冤了。
杜霜醉没动。
两边的丫鬟婆子各个缩着脖子,假装自己不存在。可眼角眉稍都是一副稳作壁上观看热闹的模样,她有什么不懂的?指望她们能上前帮自己把两个婆子拽开?做梦比较快吧。
杜霜醉耳朵被震的嗡嗡直响,她索性眯眼望天,任凭这两个婆子唱念作打,也不踢开她们两个,打定主意,宁可这身裙子不要了。
两个婆子哭的口干舌躁。却见这位杜姨娘和木雕泥塑一般,一声不吭。两个抽了抽鼻子,抬眼望时,见杜霜醉闲适的喝着茶。
两人不由的同时吞咽了一下:她们两个现在也渴啊。
杜霜醉却漫不经心的俯首道:“咦,说完了?”
这两个婆子俱是一怔,忙点头道:“是。请姨娘做主。”这回倒是异口同声了。杜霜醉却只是弯唇一笑,道:“你们两个嗓门大,又唱的抑扬顿挫,怪好听的,我听的入了神。倒没听清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两个婆子气的浑身直抖,风中凌乱。敢情她们两个成了耍百戏唱曲的伎子了?这是给这位姨娘找乐子呢?她怎么能这么侮辱她们呢?就算她们是奴才,可也不是一般的奴才,要比乐籍的伎子们强上百倍千倍,这不是欺负人吗?奴才也是有风骨的!!
杜霜醉嘴上说的歉意十足,可神情上却一点歉意都没有,甚至又被了一刀:“不如再唱一遍?”
这两个婆子忍气吞声,此时互相争竞的念头倒是消散了不少,只恨不得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了,由着这位妖妖翘翘的姨娘做主解决了事,她们两个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因此两人一致对外,这回不吵了,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这两个婆子都不是做精细活的,一个负责院子里的花草,一个负责洒扫。负责花草的剪完了灌木,将枝叶扔的到处都是,那负责洒扫的便认为她是故意和自己为难,两人没少因这等小事吵嘴,今日便索性激化了。
负责花草的说自己的工具丢了,怀疑这负责洒扫的婆子心怀妒恨,给窝藏了去,这负责洒扫的婆子只口呼冤枉,说那些工具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况且是公中的,她是疯了还是傻了会拿这些破铜烂铁……
杜霜醉掏掏耳朵,叫人又换了一壶茶,再度抿了一口,这才道:“你们两个唱的不卖力,我听着不如风才唱的好,因此没听进去你们在说什么,不然再来一遍……”
这两个婆子没法儿,只得卖力的又唱了一遍。
杜霜醉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查查这事。你们两个怎么想?”
想什么想?虽说这会才四五月份,可这会儿大太阳晒着,两人跪着,膝盖跪的生疼,浑身都是热汗,喉咙都快洇血了,哪还有心思管什么丢不丢东西?
负责花草的婆子便道:“姨娘明鉴,奴婢再回去找找,或许是奴婢疏忽了,冤枉了人也说不定。”
那负责洒扫的婆子也道:“姨娘娇贵人儿,奴婢们本就不该用这些烦心事来打扰姨娘,奴婢们自经解决就好。”
杜霜醉点点头,道:“家和万事兴,你们两个想必是懂得这个道理的,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都是为着更好的服侍三爷,就算有点小磕小碰,互相谅解一下了也就是了,既如此,你们回去吧。”
这件事不了了之,杜霜醉却只觉得烦躁不堪。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这不过才是个开始而已。她以后的日子有的磨呢。
果然,才吃罢午饭,就见林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达林夫人的吩咐:“太太叫姨娘过去呢。”
杜霜醉不爱午睡,除非天太热了,偶尔午饭之后打个盹,可林老夫人、林夫人是长年习惯午饭后午睡或是念经的,这会大太阳顶着,却要叫她过去说话,可见不是简单的说话。
杜霜醉不用想也明白,自然是今天两个婆子撒泼闹事,有人报给了林夫人,林夫人这是想要敲打她呢。
杜霜醉换了衣服,带了丫鬟赶奔林夫人的院子。
果不其然,才进院,就被林夫人身边的丫鬟拦住了,满面笑容的道:“杜姨娘来了?真是不巧,夫人刚刚睡下。您也知道,夫人这几日为三爷的事操碎了心,觉浅又轻,好不容易睡下,可不敢叫醒夫人,不然夫人又该闹头疼了。”
这简直就是成心的,倒像是她不识趣,不挑时辰前来打扰林夫人一样。
杜霜醉一回头,见刚才过去给她传话说是林夫人要见她的小丫头早就没影子了。杜霜醉情知自己被摆了一道,却也只能苦笑:活该,谁让她蠢。她还特意没放那小丫头走,就是想要拉她做个见证,可谁想还是被她给溜了。
可既是来了,杜霜醉也不能就走,不然林夫人又有话说了。当家主母叫个姨娘来问话,她却敢摆谱,连等都不肯等,甩手就走,还有没有这婆母?
不孝是大罪,且不说连林暮阳都不能硬顶,何况她这个没有靠山的小小姨娘?
杜霜醉在耳房里等着,丫头们也没台慢,奉了茶点,便退了出去。杜霜醉只是笑笑,觉得讽刺。从前做人媳妇,要受婆婆搓磨,如今是个尴尬的姨娘,一样要受婆婆搓磨,假若有一天她也成了婆婆,是不是也要这般搓弄儿媳妇?
婆婆?呵,她这辈子,恐怕也做不成正经婆婆了吧?就是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都未可知。
一时间杜霜醉百感交集,只觉得人生莫测,她顿感茫然。
曾几何时,她跨不过那关,总以为婚姻对于她来说已成鸡肋,因为一个楼春平,她对全天下所有男人都丧失了信心,也对所有的感情丧失了信心,更对婚后生活丧失了信心。
可不管她有没有信心,始终都要活着。
明明可以努力的往前踏一步,她却始终放纵自己缩头退后。
落到现在这样的境遇,是她活该呢。
杜霜醉自怨自艾,一时隐入深思,时间就这么着过去了。很快听见林夫人院里的人进进出出,没一会儿就有丫鬟来报:“夫人醒了,叫姨娘过去呢。”
杜霜醉进门,果然见林夫人一副海棠春睡初醒的慵懒之态。她蹲身行礼,道:“是霜醉无礼,打扰了夫人。”
林夫人一摆手,道:“罢了,是我叫人去唤你的,可底下的丫头没听明白,冒冒然的就把你叫了来,倒是让你多等了一会儿,你不怪就好。”
林夫人到底还算爽朗,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性子。
杜霜醉便道:“夫人这话就岔了,霜醉不过是略等了等,是情理中事,哪里怪罪,不知道夫人唤霜醉来,有何吩咐?”
第205章、惩罚
说实话,林夫人要比当年的楼夫人厚道的多。可能大抵也是因为杜霜醉实是入不得她的眼,因此林夫人不屑和她置气,闲闲的将茶碗放下,似笑非笑的望着杜霜醉道:“听说近日三郎和你闹脾气呢?”
杜霜醉实在拉不下老脸承认。
她远远不够和林暮阳闹脾气的资格吧?那是将来林三奶奶的任务。因此杜霜醉只垂眸道:“不曾。”
林夫人知道她睁眼说瞎话,便笑了一声道:“男人嘛,还不都是一个样……”
这话倒是大有意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那是她亲亲的儿子,总不会含着鄙薄不屑,那就是对她失望了?
想来也是,林夫人终于看到了当初她想要看到的结果。就说男人不过一个样,再喜欢一个女人又如何?长不过三五个月,短则三五日,一旦腻了,凭你是天仙下凡,也只有丢到脑后的份。
杜霜醉自然不会接这话碴,只做认小伏低状。
林夫人略带台优越感的望了一眼杜霜醉,心道:不过是个姨娘,当初真是高看她了。只等着过些日子,哄得三郎娶了妻,就让这杜氏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一念至此,林夫人也就对杜霜醉没了兴致,便单刀直入的道:“三郎院里的事,我都听说了。当初是信任你,才把三郎院子里的事都交给你,不想你让我如此失望。”
杜霜醉就是再蠢也知道是此时势不如人,不是傲气发作的时候。管束不力,确实是她的问题,要是再冲动起来,直接撂挑子不干,请林夫人随意“另请高明”,她在林家可就更站不住了。
杜霜醉只得请罪道:“是霜醉才力不及,还请夫人宽恕。”
“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错?你的出身在这呢,我也不能苛求。真要论起来,我也脱不过一个识人不明的错处。好在也就这么几个月,只要你肯尽心照顾好三郎。我自是不会亏待你。”
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再支撑几个月,一等新三奶奶进门,自己这头驴便可以缷磨杀之了。
杜霜醉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由着林夫人面对面说出来,她还是心头升起灼热般的焦躁。事情已成定局,不是她努力争取就能改变的,哪怕是她把林暮阳的后院打理成花,也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当然,若是打理的一团糟。林夫人就更有理由罢黜她了。
杜霜醉汗颜道:“是霜醉辜负了夫人的好意,惶恐之极。”唯今之计,只有请罪一条路:“蒙夫人肯给霜醉机会,霜醉感激不尽,听说三爷的亲事已经有了眉目。不知道是哪家闺秀?三爷的亲事,又是否需要霜醉帮忙?”
帮忙未必轮得到她,她只想知道这位未来的三奶奶是何许人也。起码提前打听打听她的禀性喜好,将来也好应对。
林夫人自然知道杜霜醉的意思,抿唇笑道:“原也没想瞒你,只是这事儿才有眉目,只等尘埃落定。自然会知会你。不过你放心,杨家怎么说也是名门世家,他们教养出来的女儿各个都是贤妻良母,那是写在贤妻谱里面的典范……”
令国公杨家啊。
杜霜醉是听说过的,不仅因为杨家世代忠良,更是因为杨家出贞节烈女。林夫人说的没错。杨氏女代代都有录在贤妻谱面的典范。
不得不说,林夫人还是很有眼光的,令国公杨家现在只挂个虚职,看似在朝堂之上不显山不露水,可百年世家的传承还在。杨家人在京城中是非常令人尊重的。
正因为杨家几乎不涉政事,反倒躲过了改朝换代的腥风血雨,也是当今福平帝周夜华的重点笼络对象。
杨家是高门贵户,杨家女贞静贤德,林杨两家婚事,简直可以完美二字形容。
杜霜醉努力回忆当日在许家宴会上看到的杨家未嫁的姑娘。
杨夫人身边带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其中一个是庶出的七小姐,还曾经眉眼弯弯的和自己打过招呼。另一个则是嫡出的五小姐。
许给林暮阳的,想必就是那位杨五姑娘了。
杨五姑娘的言谈举止都规规矩矩的,落在杜霜醉眼里,就带了点刻板。从前她也是这样要求自己,可现在想来,终究失了点少女的娇酣。
相较之下,反倒不如杨七姑娘更活泼可爱些。
林暮阳虽然年纪略长,可他生性跳达,也不知道和杨五姑娘在一起,会不会觉得闷。
当然,杨五姑娘容貌清丽,若是与林暮阳站在一处,绝对堪称“金童玉女”。
杜霜醉失笑。自己在心里衡量个什么劲?那是林暮阳未来的妻子,匹配与否,那是他们的事。杨五姑娘重规矩,对自己来说未必是坏事,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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