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会感到恼火,会发怒,都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
陌生的十七岁孩子?
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要说到这份上?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从三岁开始就一起生活到现在的家人啊。
「暴力是理所当然什么的……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对你,不是最不可原谅的吗」
「没、没关系啦,也就一次而已」
我一下子就火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羽川是我的恩人,我不愿看到恩人被那样对待,所以就火了。然而,我的愤怒却只是将羽川推向了绝境。就在羽川勉强妥协了的时候,我却莽撞地道出了事实。
事实会伤害人,不管什么时候。
没关系啦,也就一次而已——不该让她说出这种话。
无论对方是朋友还是老师,错就是错,不行就是不行,这是羽川的作风。所以,就算最后被打了,对于父母,也清楚地说出了错的就是错的,不行就是不行――仅仅看这点的话,羽川还是那个出色的羽川。
然而,我却让她说出了那种话来。
没关系啦,也就一次而已――
这句话――让她否定了人生,否定了自己。
「说好了哦,阿良良木同学。这件事要替我保密哦,不能对任何人说」
不对学校说,不对警察说。更重要的,不能再跟羽川提起这个话题。
「但、但是,保密什么的……」
「……拜托了,阿良良木同学」
羽川说着就低下了头,也许是觉得光是口头约定还不够吧。
「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只要阿良良木同学替我保密,我什么都答应你」
「…………」
「求你了」
「……叹,好吧……」
在羽川的攻势下,我只好屈服。
被迫接受这不讲理的要求——是我让羽川提出了这般不讲理的要求,所以我无法再多说什么。
因为我被拒绝了,连想帮忙都不行。
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不过,你还是去趟医院吧,那块纱布是你自己贴的吧?虽然你的灵巧我是知道的,但那个贴得很不自然哦」
「嗯……好。反正这黄金周正好没事做,就去看看吧。偶尔也要用用医保卡嘛」
「还有,要是发生了什么,不管什么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无论我在哪,在做什么,都会过来帮忙的」
「啊哈哈,什么呀,好有型」
羽川笑了。
一如既往的笑。
「发生什么,是指什么啊」
「那个,就是……」
「嗯,知道了,阿良良木同学。有什么事的话,马上就给你打电话。短信也可以吧?」
尽管羽川是这么说的,然而,结果整个黄金周中羽川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给我。
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来到她的身边。
但是,那个时候,我的救命恩人羽川完全不需要我。虽然她很想有个人陪,但那也仅仅是想要一个宣泄的对象,一个转换心情的对象。明明她不需要我,而我就算再狼狈也要陪着她。她需要的,是猫。
猫。
对妖怪而言,都有着相应的理由。
那之后,在遇到猫之前,我和羽川在交谈时都对此事绝口不提,话题总是围绕着班级今后的工作,主要是关于文化节的安排。就这样,我们看到了一只被车碾死的猫。应该是野猫吧,因为脖子上没有项圈。原本是没有尾巴的白猫。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还是在马路上被轧断的。颜色是雪白,也许是银白,不过,不管是雪白还是银白,猫的毛皮上浸着猫自身的血迹,糟蹋了那原来的毛色。猫的死状很凄惨,应该是被碾过一次之后,又被之后的车辆碾过好多次。
羽川丝毫没有犹豫,径直走入机动车道,捡起了那只猫。
「能帮我一下?」
听到羽川这么问,有谁能拒绝呢。
我们在附近的山上把猫埋了。
就这样,四月二十九日,对我和羽川来说宛如噩梦的九天的第一天,就这样作为序幕结束了。
不知道羽川对那个第一天以及对那个第一天我们的交谈,究竟还记得多少。如果羽川仍旧是羽川,即便埋猫的事还记得,具体细节全部忘却的可能性却极高。不过可惜的是我无法向她确认,毕竟羽川太聪明了,依靠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推测出全部过程。
以上就是开场白,之后的事就很单纯了。
翌日,很闲的我鬼使神差地逛到忍野住的那个废弃私塾去探望小忍(当时还没得到忍野忍这个名字),闲聊的时候就把昨天埋猫的事跟忍野说了。
其实并非是鬼使神差,而是因为我有不好的预感——寒假的地狱正在接近的预感。
「阿良良木君,那个……」
忍野眯起眼睛,向我确认。
「该不会是银色的猫吧」
最后,这次闲聊的内容成为了现实。每个夜晚,羽川就化身为白色头发白色猫耳的黑羽川(忍野咩咩命名),在镇上肆意破坏。最后,这个作怪的妖怪——魅猫于黄金周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五月七日,被我们抓住了。
那已经是第九天了。若是到了第十天,状况貌似会变得极度危险。
虽然是速战速决,在当时来说却只能说是勉强赶上。
在小忍的协助下(她也因为此次事件中的功劳,从忍野那得到了忍野忍这个名字),成功地封印了魅惑羽川的魅猫,问题解决了。
要说的话,还真是轻松。
越是复杂的问题,解决起来越是轻松。因为,说是解决了,但问题却并没有消失。
催眠状態。
羽川并没有化身为黑羽川时的记忆,因此也不知道黑羽川最先袭击的就是她现在的父母。
那个记忆现在是不是也复苏了呢?
我很担心这个。
时隔一个月又一周,黑羽川再次降临。我们立刻把她绑了起来(吸取上次的教训),然后大致盘问了一番,黑羽川说什么都是喵啊喵的,听得我一头雾水。接着,我和忍野抛下被绑着的黑羽川(『她』不停地用脏话谩骂,被我们无视了),来到隔壁的隔壁教室(四楼共三间教室)。
面对面。
这次轮到我和忍野商量了。
然而,忍野叼着没点火的烟,刚进这个教室就说,
「记忆方面没问题。只要这种关键部分方没问题的话,总体来说应该也没问题。因为,黑羽川时的记忆跟小班长是水火不容的。不过,身为小班长的记忆可就不好说了,个人认为这次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情况跟上一次不一样,这次的小班长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自己做什么,会很不妙吗?」
「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她是小班长啊,阿良良木君。你也知道,小班长太过于聪明,脑袋的运转速度比普通人要快百倍。对于小班长来说,只要有材料,将它们拼凑起来构成记忆绝非难事」
「构成……记忆」
「上次,黑羽川的记忆和小班长的记忆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妖怪整个被封印了,自然而然地,关于妖怪的记忆也没了。结果缺失的话,原因也就会缺失。所以,虽然记忆上有些偏差,但小班长却意识不到这偏差。但是,这次的事件就好比是填空。一篇文章中少了几处重要的部分,虽然给出正确无比的答案是不可能的,但对于敏锐的人来说,猜出个大概并非难事」
「就像是国语考试吗」
国语是让我头疼的科目。然而对于羽川来说,头疼的科目是不存在的。
「没办法。上次的记忆没复苏,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虽然对羽川来说是痛苦了些」
上次是歪打正着,而这次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我觉得,这对小班长来说或许是好事。遇上过妖怪后,人就会变得容易遭遇妖怪,这个阿良良木君自己也有体会的吧。小班长今后也将是这样,所以了解妖怪是很重要的。她有主动认知的必要」
也许忍野说的没错。
不知道的话,就会束手无策。知道的话,虽然有时也应付不过来,但至少能够逃跑。
这样就达到了平衡。
「但是,忍野」
我想着隔壁的隔壁教室里被绑着的黑羽川,说道。
「为什么『那家伙』又出现了呢?黄金周的时候的确是彻底封印了啊,不是不会再出现的吗?」
「这话我可没说哦」
忍野摇摇头。
「魅猫啊,跟阿良良木君所知道的其他妖怪有些不一样。要说的话,跟百合妹妹那时候的猴子比较接近」
「啊……双方都是兽类呢」
「嗯。不过,之前也说了,魅猫呢,说得现实点就是多重人格症,黑羽川就是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羽川。妖怪无处不在,但是魅猫很极端,仅仅存在与小班长之中。它不过是个引子罢了,类似于媒介,根本原因是小班长的精神压力」
精神压力。
在学者看来,那是想要回应任何逼问的身体反应。
「上次我处理的时候,黑羽川痛快地大闹了一番,精神压力基本上都化解了,所以封印起来也很容易。但是,那也仅仅是封印罢了,谈不上根治。妖怪消失了,但引起精神压力的源头还在。压力渐渐积累,于是再次浮上来了,就像是气泡」
「精神压力……」
「问题是,这次引发压力的原因还不知道」
这当然是羽川的家庭问题了。
我认为。
「不,虽然我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阿良良木君,你觉得这样可能吗?十七年间自我约束积累下来的压力才刚发泄掉,仅仅是过了一个月,压力又能积累到这种级别?」
「啊,这个……」
「而且,从那之后小班长也没有遭到父母的暴力对待吧?」
「嗯,好像是的」
黑羽川最先袭击的就是她双亲。
而现在,她家又是那个老样子了。彼此间冷冷的,话都说不上几句。所谓的家人不过是住在一起的人而已。这对羽川来说,当然是压力积累的原因了。
但是,一个月也的确太快了。
如果是又被打了,倒还有点可能。
「为了保险起见,我在羽川脖子上系了个铃铛,能在早期发现魅猫的活动迹象。虽然真的灵验了,但老实说,我完全没料到这会来得这么快。这是我的疏忽。我觉得,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小班长也能撑到二十岁。听说小班长的父母在小班长成人之后就会离婚,而小班长则是离开那个家,所以这事我就没跟小班长和你说」
「二十岁……跟神原正好相反呢」(译注:前文提过,神原是到二十岁就能解除猿之手,而羽川则是到二十岁妖怪爆发)
「因为『成人』是个很容易理解的标准呢」
忍野作苦笑状。
「不过到那个时候,小班长也就具备了不再被妖怪魅惑的坚强了吧」
「这样啊……说起来,忍野,铃铛是什么?」
「是头痛。黄金周的时候,小班长也说过头痛的吧?包括那个在内,都是我做的预防措施――不过,早点告诉阿良良木君就好了。话说,小班长的头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大概一个月之前」
「呣……刚开始还没那么严重……对吧。到底是为什么呢。不过,现在似乎没时间去把精神压力的原因弄清楚了,毕竟有可能是复数原因纠缠在一起,而且魅猫还是那副德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连你都听不懂吗?」
明明刚才还在说,听听本人的说法会比较省事来着。
「是啊。线索是有不少,但都不可靠。因为感情是纤细的东西,我也不好随便乱推测。嗯,终究不过是猫的智商啊。不过,我感觉她是在故意装傻,毕竟真身是小班长嘛,不可小觑哟」
「因为她是连你不愿与之为敌的人啊」
「我和她可不是敌对关系呀」
黑羽川——羽川的心灵所创造出的又一位羽川翼。
与羽川对照的人格。不,该说是对立的人格。
除了『救助』,翼还有『成对』的意思,对称的异型之羽。
「但是啊,忍野,就算是弄清了原因,不也没什么意义吗?家庭的事也好,其他的事也好,虽然除掉压力的源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和你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上次也是。
羽川家庭的问题,我们无法解决。
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毕竟我们不能干涉别人的私人问题。
因为那种行为是妄自尊大。
「这次跟战场原和千石她们不同,是个对他人有危害的妖怪,而且跟神原也不一样,尽管妖怪的类型很相似。我觉得,只好采取跟上次一样的治标不治本的对症疗法了」
「是啊,只能那样了,嗯」
总感觉忍野有些吞吞吐吐的,不像是平常的他。
关于魅猫是不是另有隐情?但是,今天忍野在说话之前就好像有些奇怪了。在这艳阳高照的上午外出活动,已经可以说是异常了。
「怎么啦,忍野,说话不够干脆嘛。该不会又想要刁难我吧?虽然这次我不会向千石的时候那么顶用」
我和他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我很清楚,千石仅仅是受害者,而羽川却不同。我很清楚,如今的羽川已经是被妖怪所凭依的形象。忍野咩咩的性格是很讨厌这种的。
有求于他的时候就来拜托,用不着他的时候就把他一脚踢开,当然是不够尊敬了。
「但是,这次可是你的责任啊。你可是从羽川那收了十万円,却让上回的延续似的事件发生了。身为专家,我觉得你得付违约金。售后服务做得不好,正如你所说,给羽川系上铃铛的事要是早点告诉我了……」
「嘛,话是没错」
忍野竟然不反驳,太让我意外了。
这种反应,怎么可能。
「不过,阿良良木君,猫耳跟小班长还真是相配呢。哈、哈~ ,我想起了『猫猫幻想曲』。读过么?是那个猫部猫老师的……」
「猫部猫是『金鱼注意报』的作者吧。不要因为都有猫就混淆了好不好。……忍野,你该不会是在隐瞒什么吧?」
「口胡,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不诚实的事呢。说到猫耳,对了,则卷阿拉蕾小妹妹经常戴呢。啊,回头想想,原来那部漫画已经走在时代的前面了呢。猫耳、萝莉、机器人、眼镜、妹妹、紫色头发、奇怪的口癖,超萌啊」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虽然很想表扬你一番,但这事跟羽川有什么关系?」
「嗯、嗯、嗯~」
有事瞒着我……。
他绝对有事瞒着我……。
「喂,忍野,闹够了吧」
「吡波吡啵」
「这就是所谓的尝尽世间酸甜苦辣的大人的搪塞方式吗!?」
「嗯,嘛~,大人差不多都这样啊」
「不想长大了!」
不过,我当然不会被吡波吡啵给蒙过去,但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不明白。
既然不明白,想也是白想了。无奈地,我就半强迫地继续对话。
「总之,忍野,尽快把小忍带过来吧。对方是猫妖,不管如何都只有小忍能解决吧?当然,我知道小忍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肯出手的,但只要用我的血来作交换……」
「嗯,也许吧。不过,有时候就是祸不单行啊,也就是说,不幸会招来不幸」
「………………」
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模棱两可吧。
拜托了,我可是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啊。
而且这还是羽川的事情。
上次不被需要的我,这次被羽川指名说需要了,所以我绝对要去她身边。
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那里。
「……咦?」
这时,我又一次想起了刚刚问忍野的问题,还有今天早上八九寺告诉我的小忍的事。脑子里尽是不祥的预感。
话说回说,从来就没有过好预感。
「忍野……有件事想问你」
「真巧,我正好也有个想被阿良良木君问的事」
「小忍在哪?」
「嗯,就是这个」
忍野就好像是终于可以自白的罪人,面带着倾诉罪行后变得轻松的爽朗笑容,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