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原关上吉普车的车门。
不――当然,所以说,虽然没什么关系……总之,这么一来总算回归普通的约会了。战场原父亲在这种工作日的晚上还将我们送到山里,虽然把他留在停车场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好像还有工作,那没办法。
「……那么,这里是哪里?黑仪同――」
哎呀。
这也、已经可以不用了。
虽然有点恋恋不舍。
「战场原,这里是哪里?」
「哼」
战场原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边。
「迄今为止我有回答过阿良良木同学的问题吗?」
「……」
不。
我觉得有哦?
刚才我觉得自己是被讨厌了也没关系的原因,正是战场原的冷淡态度。
「居然想对我提问,别太得意忘形了」
「我连提问都不被允许吗……?」
「连下跪我都没允许呢」
「我才没有想下跪啊!」
「你是说想要跪拜?」
「我连站着都不行吗?!」
已经不是在父亲面前了,所以我尽情吐起槽来。
阿良良木历全速运转。
战场原不无犹豫地稍微提高了行走速度,而我则跟在后面。这里虽说是山里,但停车场稀稀疏疏地设置了街灯,所以感觉不是很黑……不过,这里又不是街市,那也能叫街灯吗?我想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不过,天气晴朗真是太好了」
「天气晴朗?天气很重要吗?」
「嗯」
「唔……啊,因为我是晴天男孩吧」
「哦,没脑男孩?」(译注:阿良良木说的是晴れ男,战场原擅自加了两个字进去,变成了脳天晴れ男)
「有你这种听错法吗!」
「看」
一出停车场,战场原就说道。
「那边有一块看板不是吗,读一下吧」
「啊?」
就算用那种随随便便地带有一点任性的语气说……我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姑且照着战场原所说看向她指出的方向,那里确实有一块看板,上面还写着「星之里天文台」的字样。
天文台……?
也就是说是……
「什么」
我反射性的向上空望去来确认,但被战场原的右手阻止了。就这么以从上方揪住一样的感觉,把我头部的动作压制住着,封住了。
「干什么」
相当屈辱……
都这个年龄了还被人从上方揪住脑袋……
「阿良良木同学,还不能向上看。向前看也不行呢。给我视线向下,看着脚下走路。这是命令」
「谁会听你那蛮不讲理的命令!」
「如果不听的话,我会一边大声哭叫,一边跑向爸爸正坐着的那辆待机吉普车」
「……」
「又或者,明天的时候神原可能会遭遇不幸呢。打扮成幼儿园小朋友去听课的女子高中生,和脖子上挂着写着‘因为我很下流所以正在接受惩罚’的标语牌站在走廊上的女高中生,阿良良木同学喜欢哪一个呢?」
「……遵命」
软硬兼施的战略是经常听过的说话技巧,不过对这家伙来说只有硬呢……我一边呆呆地想着,一边索性垂下头,把视线投向脚边。不过战场原黑仪就算这样也没把手从我头上拿开,说了句「那么走吧」,就这么再次迈开步伐。
哇啊。
就像在遛狗。
「……真是你吓一跳又一跳」
「吓一跳多了一个哟。不过,我是想要让阿良良木同学吓个一跳又一跳,这是我的服务精神的产物呢」
「吓一跳多了一个啊!真是尽说些过分的话。你就没一点慈悲吗?」
「茲悲的话我有哟」
「一点也没真实感!」
「真是夸张了,在对话中多少加点蒸馏咖啡'espresso',是常用的礼仪吧」
「对高中生来说那东西太苦了……」
另外,正确说法是机智'esprit'。
过于辛苦和负荷过重都是现在进行时。
刚一出停车场,周围就变暗了。
不过就算如此――因为这里是山野天文台的缘故吧,不用仰望天空,也有一定量的星光让周围不至于一片漆黑。因为我们所住的小镇相当的乡下,晚上甚至能找出星座,不过果然还是不能和这里相提并论。
啊。
我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说起来,神原那家伙」
「什么?和我商量让神原怎么遭遇不幸?」
「谁跟你商量那个啊!」
「不愧是阿良良木同学。如何让神原遭遇不幸,从始至终全部想由自己来决定呢」
「让神原遭遇不幸的家伙,我绝不原谅啊!就算是你也一样!——我可没说过刚才那种话!」
「那还有什么事?」
「前天吧,和神原谈了星座的事」
蛇夫座。
要是说得再深入些,就会涉及战场原的生日,所以不能谈太多。
「那时神原说过。说是――每年大概会参加两次在其他地方天文台举办的活动。那个难道是指这里吗?」
就连工口――都是被战场原影响至深的神原骏河。这样推测也十分合理。果然不出所料,「大概是这样吧」战场原这么说到。
「虽然我自己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不过印象中和那孩子说起过呢。嗯……是这么回事啊。神原吗……」
「自己很不像做这种事的人吗,难怪她这么说过――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真是个可爱的学妹」
「说的也是。可爱到想做了她」
「你想做什么?!」
啊……说起来,顺便又想起了一件事。第一次去战场原家里那天的事……我对着战场原吹了一番我对天文学有多详细。说着月亮模样是什么样的之类……宣扬着知半解的知识,然后被战场原推翻了,确实有这样的回忆。哇啊,好惭愧。这个还是忘了吧。难道会被她推翻。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天文台。
「……不过,没人呢」
「现在并不是特别值得观测的时期。是普通日子。现在来的人全部都在那个天文台中吧」
「那个?」
@奇@我想要抬起头来,然后被压制住了。
@书@更有甚者,头皮被指甲刺到了。
@网@「喂,战场原……你刚才绝对,做了比自己想像中更过分的事情」
「是这样吗」
战场原黑仪把我作出的亲切忠告完全当成了耳边风。
「用我白鱼般的手来抓住你的头什么的,不如说算是幸运的一种不是吗?」
「就算是白鱼,你的话感觉是大白鲨……Great White Shark啊」
「哎呀真高兴。说我的脸颊净透亮白,阿良良木同学也相当擅长恭维呢。让我好想温柔地对待你」
指甲更深地陷入头皮中。
虽然表面看不出,但带来的痛苦却相当有效。
真的是大白鲨吗,这家伙……说起来,那个生物空洞般无感情的眼睛,让我如实联想到战场原的面无表情呢。
原来如此,我的女友是大白鲨啊……
黑仪大鲨鱼。
「总之,有天文台吧?」
「嗯,还有大型的反射望远镜」
「嗯。虽然那个有多厉害我有点搞不清楚……是去那里吗?」
「不」
战场原轻松地摇摇头。
「门票是要钱的」
「……」
「我可是很穷的」
就算你说得很了不起似的……
不过,也对。
「天文台门票钱的话,就算我来出也可以……这点钱我手头还是有的」
「想要为我花钱,用心很好呢。不过,这次就不用了。因为比起在建筑物中窥视望远镜,我有更加推荐的地点。这边走」
战场原偏离正道,爬过小丘。踩着被剪割过的草丛,沿着战场原的足迹追去。
战场原在山腰附近停住了脚步。
那里铺着塑料布。
原来如此,所谓的准备就是这个啊。
「闭上眼睛,躺下来」
都到这里了,已经没有反抗她的理由和必要了。战场原的意图我也大致猜到。按照她所说闭上眼,我躺到了塑料布上。她的手从我头上松开。然后,我的旁边感到有谁躺了下来。虽然说是有谁,不过这里要是有战场原以外的人,可就是不得了的幻觉了。
「可以睁开眼了」
照她说的做。
接着,满天星辰。
「…………………………哇啊」
老实说。
比起美丽的星空,我对自己到了这个年龄,还保留着远望星空为美丽其震撼的感性而吃惊。
人类,是这般的感性生物啊。
仿佛要撒落般的星辰。
不知趣地进行分析的话,这也有横卧因素的影响吧……视野全部都被星空不留余地占满了,一般来说绝佳。虽然寻找着感动的理由,并勉强保持自我意识的我,也许已经失去了那份孩子般的纯真。但是总之,战场原甚至用指甲戳我都要禁止我向上看的理由算搞清楚了。因为战场原想让我一开始就以这样的视野来眺望这片星空。
好地方。
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啊……总觉得非常有回报的感觉。
这之前的辛苦如逝水般远去。
「怎么样――阿良良木同学?」
旁边的战场原向我这么询问。
她也――眺望着同一片星空吧。
「很棒――老实说,无法形容」
「词藻贫乏呢」
毒舌从旁搅乱我的感动。
不过――这种程度而已。
就算是她吐出的毒舌,在这片天空下也就这种程度而已。
「那是天鹅座@星,牛郎星,织女星。有名的夏季大三角――呢。从那里横过去――再往旁边偏一点,那附近是蛇夫座哦。巨蛇座就是那附近排列的星星呢」
战场原指着夜空,滔滔不绝的解说。
既没有光线也没有星座盘的解说。
就算如此总觉得很容易理解。
「那边尤其明亮的星星是处女座@星……所以那一块就是处女座。那边的是巨蟹座……不太容易看出来」
「北斗七星那种程度的话我知道」
「对。北斗七星是大熊座的一部分呢――就在旁边是山猫座」
「猫吗?」
「对」
战场原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把肉眼能看见的星座及其相关的逸闻趣事告诉了我。简直就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愉快地铭刻在心。
如果可以的话。
我很想就这么睡去。
「睡着可不行」
她明确说到。
敏锐的家伙。
「用在风雪交加的雪山中遇难的登山家的话来说――不准睡,敢睡的话就杀了你」
「要杀了我吗?!」
「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大体上,星座的解说结束――
战场原平静地说道,
「这就是全部了」
「嗯……?什么?」
「我所拥有的,全部」
战场原仰望星空说道。
「教你学习,可爱的学妹,以及疏远的父亲。然后是――这片星空。我所拥有的就是这些。我能给阿良良木同学的也就是这些。这些就是,全部」
「全部……」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前天神原也是……不,说起来从开始交往的那个母亲节开始的一个月,这家伙一直在考虑这种事吗?完全不答应由我提出的约会……与神原和好是意外事件,等待实力测验结束,配合父亲的空闲时间吗?
我想起了羽川说过的话。
她说,战场原同学很辛苦。
「不过,严格来说,还有着毒舌和暴言」
「那些我不要!」
「还有就是我的身体」
「……」
说什么我的身体……
像是拐弯抹角却很露骨的说法。
「那个也不要?」
「呃、不……那个」
不要――是不会说的呢?
不过,这种情况下,说那个我想要的话,也不太对……
「不过你知道的吧?我以前――差点被那个卑鄙的男人侵犯」
「啊啊……嗯」
蟹。
那是――遇上妖怪的理由。
至少是理由之一。
妖怪都有着相应的理由。
「阿良良木同学做那个混蛋想要对我做的事,老实说,很害怕。不――对于这件事,我不打算用心灵创伤这种漂亮话用借口。我没软弱到那种程度。但是……我、很害怕。虽然在交往之前还没有怕到那个程度――我现在很害怕,会变得讨厌阿良良木同学」
害怕。
并不是害怕行为本身,而是害怕结果。
「我现在很害怕失去阿良良木同学」
战场原淡淡地说。
完全听不出她的感情。
脸上一定也是面无表情吧。
「害怕变得讨厌交往对象,害怕失去交往对象,很可笑吧……就像是先有鸡蛋还是先有煎鸡蛋般的感觉哦」
「那个肯定是先有鸡蛋吧」
「直截了当地说,我变成了无聊的女人呢。明明应该是身患原因不明重疾的悲剧美少女――现在我却成了脑中尽想着男人的轻浮美少女了」
「无论哪种都是美少女啊……」
「总之,就算仅仅是把我变成这种,到处可见的毫不有趣的女人这点,就让我几乎要怨恨阿良良木同学了」
「哈啊……」
不……我觉得你十分有趣。
不过你正在说帅气台词之中,所以不太好说出口。
「不过呢――也正如阿良良木同学所知道的,迄今为止我的人生说不上幸福……但一想到能够与阿良良木同学相识,我就觉得这些不幸全部可以被抵销了」
「……」
「正因为不幸,才引起了阿良良木同学的注意――我觉得这样也好。我喜欢阿良良木同学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就算是万一的可能性,我也不愿把阿良良木同学和那个混蛋重合在一起。当然我没打算始终都说这种天真的话……事实上,我知道现在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幼稚。这种小孩般……这种不懂世事的小陔般说出口的话……」
为什么要重说,而且还用更贬义的词。
「用更浅显的话来说,失去阿良良木同学对我来说,就像失去半身一样。所以希望你再稍微等等」
「稍微――」
「对。至少到下周」
「真快!」
「到那时为止就用神原的身体忍耐一下」
「对我说了不得了的事!」
「我也会在这段时间内和神原努力进行康复训练的」
「这样一来不尽是神原的好处了吗!只有那家伙的愿望全部完美实现了!」
「不过,下周还是不行呢――总有一天,绝对会想办法的,所以希望你再稍微等等。所以,我这个轻浮女现在能给阿良良木同学的――就只有眼前的这片星空……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和――我,曾经来过这里」
和父亲母亲――三人一起。
参照我所知道的战场原的家庭情况――这是相当久远的事情吧。尽管如此――战场原还记得。
不。
是回忆起了吗?
被遗忘的回忆。
「我的、宝物」
作为战场原,虽然这是相当老旧的台词――不过,这才让我觉得听到了她毫无掩饰的真心话。
夏季的星空。
和家人一起仰望的夏季星空。
这就是全部――啊。
「……」
至少。
有一件事,我确实明白了。
战场原黑仪……这家伙头脑相当的好,也有偏离常规的善于推算得失的一面,不过关于恋爱方面战斗能力则是零。完全的零。在那个母亲节让我们开始交往的那段对话中就显露无遗。总之这女人,与其说是不顾一切向前冲,不如说就像不带火把就进入洞窟的RPG游戏主人公一样。在迷恋得心神荡漾的微妙关系中,她觉得应该使用把自己的牌面全部亮给对方看,然后交由对方决断一样的某种类似恫吓外交般的方法论吧?不管对方什么心情,采用这种紧逼方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毫无疑问都会撤退。真是恐怖。这种就连毫无恋爱经验的我都知道……
不过。
如果这是看穿了我是那百分之一而定的战略的话――就只能脱帽敬礼了。
糟糕。
激萌啊。
不是开玩笑的程度。
说真心话,很想趁着这个势头就这么紧紧搂住战场原――不过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就失去战场原。说起来,我手中也没有能亮出的底牌就是了……总之,和战场原的关系我觉得就这样也不错。
虽然不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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