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原的母亲加入邪教是为了战场原吗?」
「真是讨厌的问题呢」
战场原笑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清楚。也许不是」
那是——十分厌烦的回答。
被提及了讨厌问题的话这种反应也是当然的吧。
想耿,这也确实是一个能让我陷入自我厌恶程度的讨厌问题。真是不应该问啊,或者说,战场原应该在这个时候拿出看家的毒舌本领来讽刺斥责我才对啊。
事实上朝夕相处的家人是不可能意识不到女儿失去了体重的——而母亲,更是不可能会没注意。和并排课桌一起上课就没问题的学校比起来是完全不同。最重要的独生女身体出现严重异常这种事,是纸包不住火的。并且,在连医生也其实投降的情况下,每天却还要继续例行检查,就算她筑起心灵壁垒,也不能责备她吧?
不,也许是不应该责备她吧。
这不是我能了解的事。
自以为是地去问她,又能什么用?
总之。
总之,我——在战场原的家中,民仓庄的二零一号室里,坐在坐垫上,呆呆地盯着放在矮桌上倒满茶的茶杯。
原本以为那个女人,肯定会对我说『给我在外面等着』这种话,但是却轻易地,毫无不犹豫地将我招进屋里。连茶都给我泡了。实在是让我感到很意外。
「我来虐待你 吧」
「欸……?」
「错了。应该是我来招待你吧」
「………………」
「不对,还是虐待你吧……」
「招待才是完全的正确答案!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答案!能够自己纠正自己的错误,真不愧是战场原同学啊!」
……这种一问一答的对话,让我拼上了老命,就我而言,这真是头痛无比。所以眼下不是说出,没想到能进入刚刚认识的女孩子家里呢这种青涩味吐糟的时候。
战场原正在淋浴。
好像是为了净身。
按照忍野所说,先用冷水冲洗身体,然后换套洁净的衣服,不需要必须是新衣服,只要干净就好——大概就是这样。
重要的是我必须全程陪同——嘛,当然也有从学校到忍野那里是我骑车带她去的原因,但是除此之外还被忍野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实在没办法。
我从一开始就难以相信这是个正值花季的少女的房间,环视着这煞风景的六张榻榻米大的空间,身后还摆着个小衣橱——
想起刚刚忍野的话。
「是重蟹」
战场原将来龙去脉……好像没这么复杂,总之,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按顺序讲完之后,忍野点头说了「原来如此」后,抬头望了一会儿天井,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那样说道。
「重蟹?」
战场原回问。
「是九州山间的民间传说。根据地域不同重蟹也被叫做重石螃蟹或重石蟹而且还有种说法重石神,这种情况下就把蟹与神联系到一起了。虽然细节上有各种各样的不同,但是共同点就是能够让人失去重量。如果遇上的话——不幸遇上的话,当事人的存在感就变的稀薄,听说,是这样」
「存在感——」
空幻
非常的——空幻。
现在的样子——很美。
「别说是存在感了,就连存在消失了这种危险的案例都曾经有过呢。虽然在中部地区也有重石石这种相似的名称存在,不过那是完全不同的其他系统。那边是石头,这边则是蟹」
「蟹啊——真的是螃蟹吗?」
「真单纯啊,阿良良木君。在宫崎或者大分的山间,根本就抓不到螃蟹吧。仅仅是传说而已」
好像对阿良良木感到由衷惊讶似的,他说道:
「现实中不存在的才更容易成为话题。妄想以及背地里的谣传不是更加能够让人兴趣高涨吗?」
「说起来蟹原本是日本的东西吗?」
「阿良良木君是指美国小龙虾?难道没听过日本古代故事吗。猿蟹合战。我记得在俄罗斯有有名的螃蟹妖怪,中国也有不少,日本是不可能会输在这方面的」
「啊啊。对啊。猿蟹合战。说起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为什么——会在宫崎这种地方呢」
「在日本的偏僻乡下被吸血鬼袭击的你可不该问我这样的问题哟。地点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只要有这种东西——就会在某地发生,仅此而已」
当然,地理气候也很重要,忍野补充到。
「换句话说,就算不是蟹也没关系。兔子的传说也有,另外——虽然不是小忍,但传说中也有美女出现。」
「嗯……就像月亮的模样这种吗」
说来,他刚才又提到了小忍这个名字呢。
虽然和现在的内容无关,但稍微有些同情了。
明明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真可怜啊。
「嘛,如果小姐遇到的是蟹,这次就是蟹了吧。这样也比较常见」
「这算什么?」
战场原毅然向忍野发问。
「名字之类的并不重要——」
「这可不对,名字很重要哦。和我刚刚给阿良良木君讲的故事同理,九州的山中是没有蟹的。北方的话,好像有些,但是在九州仍然是比较罕见的」
「不是可以捕到韩氏溪蟹吗」
「也许吧。但是,这并不是本质上的问题」
「怎么回事?」
「就是说本来不是蟹而是神。从重石神派生到了重石蟹——但是说到底,这个想法是我原创的。一般认为是以蟹为主而神之说则是后人补上的。但我认真想想,觉得两者起码也应该是同时出现的」
「不管是一般论还是认真想想,反正我从来不知道那种怪物」
「不会不知道的哦。毕竟——」
忍野说道。
「你们仍然在一起」
「…………」
「而且——现在也在那里」
「你能——看到什么?」
「我什么都不看不到哦。」
说着,忍野愉快的笑了。清爽得过分笑容,好像在嘲弄战场原一样。
无法想像除了嘲弄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这点我也有同感。
「说什么看不到,真是不负责啊」
「是吗?魑魅魍魎这类东西本来不就是人所无法看到的吗?正常来讲任何人都无法看到,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触摸到。」
「话是这么说」
「世人都认为幽灵是没有脚的,吸血鬼无法在镜中映出自己的影子,但是说到底那并不是问题所在,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无法分辨的——但是,小姐。看不到摸不着的事物在世界当中真的存在吗?」
「是否存在——你自己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
「说了吗?但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不管存在与否,以科学的眼光来看不是毫无区别的吗?无论存在还是不存在都是完全相同的」
忍野陈述。
战场原摆出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
确实,没有可以让人接受的理由。
站在她的角度来看。
「嘛,小姐算是厄运中好运的一部分啦。旁边的阿良良木君,可就不止被缠身那么简单,可是被袭击了。简直就是现代人之耻。」
不用你管。
别把我也牵扯进来。
「和他比起来小姐你就好很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
「神是无处不在的。无所不在又居无定所。在小姐你变成这样子之前,神就在你身边——但也可以说是不在」
「听上去像是修禅的问答」
「是神道啦。或者说是修验道?」
忍野说着。
「不要误会哦,小姐。你并不是因为什么东西才变成这个样的——虽然我的视点有些奇特」
从一开始就这样。
这样——这样和那些干脆投降的医生说的话,有什么不同?
「视点?你想——说什么?」
「只是不爽你摆着一张被害者的样子而已啦,小姐」
突然间,忍野放出了刻薄话。
就和我当时一样。
或者说,和羽川那时一样。
虽然很在意战场原会有什么反应——可是,战场原却沉默了。
似乎甘于接受这种评价似的。
于是忍野对这样的战场原发出「诶—」的感叹。
「还挺沉着的呢。我还以为就是个任性的小姐呢」
「为什么——会那么认为呢」
「会遇到重蟹的人大都是这样啦。那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通常,也不是个会使坏的神。这点和吸血鬼不一样」
使坏?
不使坏——不会主动攻击?
「与附身不同。它只是存在那里。小姐什么都不希望的话就不会现形。不过,我也没打算那么深究。因为我没有想要帮大小姐你哟」
「…………」
只有——自己救自己。
忍野一直是这么说的。
「知道这样的一个故事吗?小姐。是一个外国的古代故事。某个时期,有一位年轻人。那是一位善良的年轻人。某天,年轻人在街上遇到了一位不可思议的老人。老人请求年轻人把自己的影子卖给他」
「把影子?」
「是的。太阳公公照耀在我们身上,从脚跟延伸出来的那个影子。想要以十枚金币的价格购买。年轻人毫不犹豫的卖给了老人。以十枚金币的价格」
「……然后呢?」
「换成小姐你的话会怎么做?」
「如果不遇到那种情况的话是不知道的。可能卖也可能不卖。要看开价多少了」
「回答正确。比方说,生命与金钱哪个更加重要这样的问题,其本身就很可笑。一口价的话,一円和一兆円的价值是肯定不同的,就算是生命的价值,也是因人而异的。生命面前人人平等是最令我痛恨的低俗言词。嘛啊,总之——那个年轻人认为十枚金币的价值远大于自己的影子。难道不是这样嘛?即便没有影子,实际上也不回出现任何困扰。也没有什么不自由的地方」
忍野加上一些说明的动作,继续说道,
「但是,结果怎样呢。年轻人受到了所居住的街道居民及其家人的迫害。变的与周围环境不协调。失去了影子真人令人可怕——被人这样评论。那也是当然的吧。确实很可怕。虽然也有可怕的影子这样的词,但是失去了影子的人却更加可怕。最平常不过的东西消失了呢。也就是说,年轻人把最理所当然的东西以十枚金币的价格出售了」
「…………」
「年轻人为了取回影子而四处寻找老人,但是不管花多长时间,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找回那位不可思议的老人。锵锵」
「那么接下来——」
战场原面不改色地回应着忍野。
「到底怎么样了呢」
「嗯,并没有发生什么啦。我只是在想,与那个在故事中出卖影子的年轻人有些相似的失去体重的小姐有些感同身受呢?」
「我——不是把体重卖掉了」
「对。不是出卖了。而是等价交换。失去体重比失去影子也许要更加不便——即便如此,两者与周围的不协调感是相同的。但是——仅仅如此吗」
「你指什么?」
「我是指结果仅仅是这样吗」
忍野以谈话就到此为的样子,将两手在胸相合掌拍了一下。
「好吧。我明白了。想要恢复体重的话,我可以帮你。毕竟是阿良良木君介绍的」
「……你愿意——救我吗」
「不会救你。只是借给你力量而已」
对了,忍野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手表后说道:
「太阳还没落山,你先回趟家。可以用冷水清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吗?这边也要进行相应的准备。既然是阿良良木君的同级生,就也是那所优等学校的学生咯,但小姐你能半夜从家里到我这里来呢?」
「没问题,这种程度」
「那么,凌晨零点时分,大家再在这里集合一次,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清洁的衣服有什么要求吗?」
「不是新衣服也可以,校服可以有点问题,那个每天都穿的吧。」
「……谢礼呢?」
「哈?」
「请别装糊涂。你又不是作为志愿者来白白帮我的吧」
「唔嗯。嗯嗯」
忍野看着我。仿佛在把我估价似的。
「嘛,如果那样能让小姐觉得安心些的话。那我就收一些吧。那么,这样,十万円吧」
「……十万円」
对于这个金额,战场原重复了一遍,
「十万円——吗」
「在快餐店打一两个月工就可以入手的金额吧。我想是没问题的」
「……和对我的时候可是大有不同啊」
「是这样吗?我记得给那位小班长开的价也是十万円」
「当时你可是找我要五百万円啊!」
「你那是吸血鬼。没办法啊」
「不要把任何事都随意的推给吸血鬼!我最讨厌这种盲目追逐流行的风潮了!」
「付得起吗?」
不假思索,轻蔑的用单手把插入对话的我给应付过去,忍野向战场原问到。
战场原回答了一声「当然」
「不管做什么都没问题」
接下来——
接下来,两小时后的——现在。
战场原家中。
再次环视一遍。
普通情况下,十万円的金额已经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对于战场原来讲更是一笔大金额了吧,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正是这间六畳面积的房间。
除了矮桌和衣橱,以及狭小的书架外一无所有。
对于本是泛读派的战场原来说,书的数量略显少了一些,看来她读的大部分书都是来自旧书店或图书馆吧。
好像是以前的苦学生一样。
不,实际上战场原就是那样。
学业方面完全是依靠奖学金。
忍野刚才说过,战场原的情况比我要好得多,不过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不禁思考起来。
确实——以涉及生命的危险程度以及给周围带来的麻烦上来讲,被吸血鬼袭击可不是说笑的。曾经多次觉得,还是死了比较轻松,即便是现在,只要走错一步的话仍旧会冒出这种想法。
所以。
战场原也许是属于不幸之人中的幸运儿。但是——想想从羽川那里听到的关于初中时代战场原的故事,简单地这么归纳,这么理解,觉得还是有些牵强。
至少,这不是平等的。
突然想到。
羽川——羽川翼又怎么样呢。
羽川翼的话。
她是拥有名为翼的异形羽翼的女人。
就如同我被鬼所袭击,战场原遇到了蟹一样,羽川被猫魅惑了。事情发生在黄金周。虽然极为壮烈,结束之后,想想就好像是发生在遥远过去的事情,其实就发生在数天前。
虽说如此,但羽川基本失去了黄金周时候的记忆,她本人只勉强记得好像是靠了忍野的帮助才解决了事情,但说不定也可能都不记得了。不过,我——全部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那可是件麻烦事。
连有过魔鬼经历的我都这么想。比起鬼来还是猫更加可怕,这种念头也不是没存在过。
果然,从危及性命的观点来看——虽然可以简单地断言,比起战场原,羽川更加悲惨。但是——想想战场原是怀着怎样的心灵壁垒坚持到今天的话。
想想现状。
不禁去试想了一下。
就连温柔也会视为敌对行为的人生,究竟是如何渡过的?
出卖影子的年轻人。
失去体重的她。
我不清楚。
这不是——我能明白的事。
「我、洗完澡了」
战场原从更衣室出来。
赤裸裸的。
「哇啊啊啊!」
「离开那里。我拿不出衣服了」
战场原一边泰然自若地摆弄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指着我身后的衣橱。
「衣服!把衣服穿上!」
「现在不正要开始穿么」
「为什么现在才穿啊!」
「难道要我不穿吗?」
「我是说,快穿上!」
「忘记带进去了哟」
「那好歹也用浴巾把身体遮住啊!」
「才不要呢,那种贫苦的动作」
一本正经地,正大光明地说到。
很明显,这话题再讨论下去也没意义,我爬着般从衣橱前离开,向书架移动,集中精神和视线数着书的册数。
呜呜呜。
第一次、看到女孩的裸体……
可、可是哪里不对头,和想像的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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