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吧?」
战场原问我。
凶狠的眼神。
有这样的『深闺大小姐』吗?
「我没有重量。」
没有体重。
「虽然如此,也不是完全没有重量——以我的身高体格来判断的话,平均体重应该有四十多公斤。」
是五十公斤吧。
突然,左颊内侧被刀更加用力地顶着,右颊被夹得更厉害了。
「……!」
「不允许做奇怪的想像。刚刚在想我的裸体吧。」
一点儿不对,反应真激烈。
「应该有四十多公斤的。」
战场原重申。
应该吧。
「但是,实际的体重只有五公斤。」
五公斤。
差不多就是刚出生的婴儿的体重。
想想五公斤的哑铃,不能说是接近于零的重量。不过,如果一个人只有五公斤重的话,就是密度的问题了——没有作为体重的实感。
也容易接住。
「哎,实际上只是体重计显示的重量是五公斤——我自己察觉不出来,自我感觉还是四十公斤后半的样子。」
是因为重力作用对她的影响减少了?
不计质量、体积——水的比重是1,而人类几乎是由水构成的,所以比重大概也是1。而战场原只有那个十分之一的比重。
骨骼的密度真是那种数字的话,转眼间就会得骨质疏松症吧。内脏也好脑髓也好,都不能正常运转。
所以,不是那样。
不是数字的问题。
「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哦。」
「…………」
「一直盯着我的胸部,真令人不快。」
「……!」
决不是这样!
战场原好像是自我意识相当高的女高中生。
看她那漂亮的容姿那也是理所当然——真想用指甲的污垢泡茶给在墙对面工作的班长喝。
「讨厌没内涵的人。」
在这状况下,误会是不可能解除了——不管怎样,我考虑的是,战场原那和病弱、虚弱完全无缘的身体。
虽说体重只有五公斤,却一点也不病弱——硬要说的话,就像是从有十倍重力的星球来地球的宇宙人一样吧,运动能力应该相当高。以前是田径部的话,就更是如此了。
不互相碰撞就好……。
「那是在我初中毕业以后,进入这高中以前发生的事。」
战场原说道。
「不是初中生也不是高中生的春假的时候——我遇见了。」
「…………」
「遇见了一只螃蟹。」
螃蟹?
就是冬天吃的那个?
甲壳纲十足目的节肢动物?
「体重被夺走了。」
「…………」
「啊,无法理解也无所谓。因为被胡乱猜测的话过于麻烦,所以才说的。阿良良木同学。阿良良木——历同学。」
战场原重复地说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体重,没有重量。一点儿重量也没有。不过也不是很为难。就像《洋介的奇妙世界》那样。喜欢高桥叶介吗?」
「…………」
「在学校里知道这事的只有保健室的春上老师。只有保健室的春上老师知道。校长吉城老师、首席教师岛老师、学年主任入中老师和班主任保科都不知道。除春上老师以外,只有你,阿良良木同学知道。」
「…………」
「那么,为了让你保持沉默,我该做些什么呢?为了我,该怎么做呢?是撕裂嘴,还是让你发誓保密就好呢,阿良良木同学?」
裁纸刀。
订书机。
冷静地用这种方法对付同班同学。居然有这样的人?一想起和这样可怕的人同桌了二年以上,脊椎就不禁打颤。
「医生说原因不明。与其这样说,还不如直接说没有原因。不顾他人屈辱地研究别人的身体,却只得出那种结论。原本就是那样,只可能是那样——之类。」
战场原自嘲般地说道。
「不觉得太过愚蠢吗?初中的时候,我还是普通而又可爱的女孩子。」
「………………」
可不可爱暂且不管。
真去医院了?
迟到,早退,缺席。
还有,保健室。
想一下,那是怎样心情?
象我一样,象我一样的,有点短的,不仅仅是春假里二周左右的——上高中以后,一直那样。
体会了什么?
放弃了什么?
在漫长的时间里。
「同情吗?真温柔呢。」
战场原好像把我的怜悯吐出扔掉一样地说着。
几乎说是肮脏。
「但是,我不需要温柔。」
「…………」
「我想要的只有沉默和不关心,想要一直那样,比维护没有粉刺的完美脸蛋更为重要。」
战场原微微一笑。
「要是你保证沉默和不关心的话,就点二次头,阿良良木。做了除此以外的动作,就视为敌对行为而立刻加以攻击。」
毫无迷惑的言语。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点头。点二次头。
「了解。」
战场原好像放心了。
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商谈的交易,只能同意对方的要求——这样就放心的战场原过于天真了。
「谢谢。」
战场原拿开了裁纸刀,用一种与其说是慎重,倒不如说是缓慢的动作拔了出来。
就象那时留神不伤害口腔一样地,用充满关怀的姿势抽出了刀刃。
老老实实规规矩矩。
然后是订书机。
「……啊?」
无话可说。
难以置信。
订书钉,战场原用尽全力的按了下去。然后,在感到剧痛的我有所反应以前,战场原拔出了订书机。
我当场蹲下,用手捂着疼痛不已脸。
「…………」
「不发出哀鸣声。不错。」
佯作不知的脸——
战场原低头看着我,轻视地说道。
「这次先放过你。别过于高估自己了。约定了却不拿出诚意来的话,就是这结果。」
「啊,你——」
在我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战场原合上订书机,咔嚓地订了一下。
变形的针落到我眼前。
身体自然地颤抖起来。
条件反射现象。
只经理了一次,就成条件反射了。
「那么,阿良良木,从明天开始,好好地无视我吧。请多关照。」
这样说了以后,也不确认我的反应,战场原转身轻快而又急促地走了。当蹲着的我勉强站起来时,她已经拐过弯,看不见了。
「真是恶魔般的女人。」
头脑的构造完全不同。在那种状况说那些话,又实际地做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话又说回来,那家伙用的不是裁纸刀而是订书机这点,不是值得庆幸吗?
为了确认脸的状态,不顾从刚才开始一直持续的疼痛摸了摸脸。
「………………」
还好。
不要紧,没刺穿。
然后,我把自己的手指插入嘴里。
是右边,所以用左手指。
马上就感觉到了,从那没有完全消失地逐渐变弱的尖锐的痛看来,毫无疑问就是订书钉。万幸的是但是脸外装填侧没有抵上,所以没刺穿,订书钉也没变形……
只要用力拔就行了。
用食指和大拇指摘抓着,一口气拔出。
尖锐的疼痛伴随着苦涩的味道。
好像流血了。
「呜啊啊……」
不要紧。
只是这个程度的话,我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一边用舌头舐了一下伤口,一边把抽出的订书钉放进口袋里。
捡起刚才战场原丢的订书钉,同样放进口袋里。
要是谁光脚踩到的话就不好了。
对我而言,订书钉和散弹枪的子弹一样可怕。
「咦?阿良良木还在吗?」
羽川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工作好象结束了。
有点晚。
不,应该说时机刚好吗?
「没去忍野那?」
羽川问道。
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在墙壁另一面,在如此薄的墙壁的另一面,羽川完全没有发现这边战场原黑仪的粗鲁行为。
——不是普通人。
「羽川,喜欢吃香蕉吗?」
「什么?啊,不讨厌。营养价值又高,要说喜欢或者讨厌的话,是喜欢吧?」
「再怎么喜欢也绝对不能在校内吃哟!」
「啊?」
「只是吃吃还好,要是在楼梯上扔香蕉皮的话,我绝饶不了你!」
「到底说什么啊,阿良良木!?」
羽川用手贴着嘴,一脸困惑的表情。
「说起来,阿良良木不是去忍野那了吗?」
「马上就去忍野那。」
我那样说着,离开羽川,一口气跑远了。
「啊!喂,阿良良木,别在走廊上跑!老师说过了!」
听见后面羽川的声音,当然是无视了。
跑。
不管怎样,跑。
拐弯,下楼梯。
这里是四楼。
应该还没走远。
我二节、三节、四节地跳下楼梯,落在平台上。
双脚感受到冲击。
体重的冲击。
这样的冲击——
战场原没有吧。
没有体重。
没有重量。
所以,双脚不受束缚。
螃蟹。
她说了,螃蟹。
「不在那边的话,是这边吗?」
从现在开始,不用拐弯了吧。
应该没有想到会被追赶,应该直接走向校门。
就算有社团活动也一定是回家部,没有其它可能。
那样想着,我从三楼跑向二楼,毫不踌躇地奔下楼梯。
跳下。
然后从二楼跑向一楼。
战场原就在那里。
已经发现了吧,虽然还是背对着我,但头回过来了。
冷冷的眼神。
「笨蛋……」
那样说着。
「真让人吃惊。被那样整了以后,立刻就做出报复行动的,你是第一个哟,阿良良木同学。」
「第一个……」
也对其他人这样过?。
说了『说法百日高僧也会放屁』这样的话?
确实,仔细想想的话,『没有体重』之类的事是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完全保住秘密的……
这么说的话,这家伙说不定真的是恶魔。
「而且,嘴里的疼痛应该不会简单地恢复。一般来说,在那种情况下是无法行动的。」
经验丰富者的台词。
可怕。
「好的。明白了。明白了,阿良良木同学。『受攻击则还击』的态度不违犯我的正义。所以我早有精神准备。」
战场原说道。
双手向左右伸开。
「战斗吧。」
那双手——
从裁纸刀、订书机开始,拿出各种各样的文具。
笔头尖尖的HB铅笔、圆规、三色圆珠笔、活动铅笔、瞬间粘结剂、橡皮擦、曲别针、夹子、薄纸夹、油性魔术笔、大头钉、钢笔、涂改液、剪刀、透明胶、裁缝套件、切纸刀、等腰三角形的三角尺、三十厘米长的直尺、量角器、液体胶水、各种雕刻刀、颜料、文镇、墨水……
想想将来还要与这家伙同级的事实,不禁感觉到受无谓迫害的未来。
个人觉得瞬间粘结剂最危险。
「啊……不对不对。不是来打架的。」
「不打架?」
听起来非常遗憾声音。
可是,张开的双臂没有收起。
有文具之名的凶器在闪闪发光。
「那有什么事情?」
「也许……」
我说道。
「有方法可以帮助你。」
「方法?」
战场原衷心地,嗤之以鼻地嘲笑着。
生气了。
「不要开玩笑。廉价的同情我可不要哟。你能做些什么?保持沉默,无视我就是最好。」
「…………」
「温柔也是敌对行为哟。」
她走上一节楼梯。
认真了。
她那毫不犹豫的性格,刚才就领教不少了。
真讨厌。
所以。
所以我什么都不说,只是用手指撑开嘴。
用右手的手指掀起右脸颊。
右脸颊内侧被迫露出。
「啊?」
看到那个,就连战场原也吃惊了。
手上的有文具之名的凶器都咚咚咚咚地散落一地。
「你……那个,怎会……」
无需被问。
是那样。
已经不见血了。
战场原用订书机造成的伤,已经不留一点痕迹地医好了。
004
那是在春假发生的事。
我被吸血鬼袭击了。
这是在磁悬浮列车实用化,修学旅行自然是去海外的这个时代,不好意思到极点的事实。不过,不管怎样,我被吸血鬼袭击了。
让人血液冻结般的美人。
美丽的吸血鬼。
非常美丽的吸血鬼。
直到现在,那个被她深深地咬过的痕迹仍然留存在我的脖子上,隐藏在校服的颜色里。
原本以为在被咬以后觉得热以前,头发会变长,那些暂且不提——
一般而言,普通人要是被吸血鬼袭击了,就会被譬如火舞战士、吸血鬼猎人之类、基督教特种部队之类、或是专杀吸血鬼的吸血鬼之类……帮助。不过呢,我是被路过的有点脏的大叔救了。
所以,我总算返回为人,也不害怕日光、十字架或者大蒜之类的东西。不过,拜那个的后遗症所赐,身体能力显著上升了。
不只是运动能力,连新陈代谢的能力,也就是所谓地复苏力也大幅提升了。
不知道脸被裁纸刀切开的话会怎样,不过,如果只是被订书钉扎到的程度,不到三十秒就能完全恢复。恢复得比什么都快。
「忍野,忍野先生?」
「是的,叫忍野咩咩。」
「忍野咩咩吗,真是萌到不行的名字呢。」
「别多做期待了。他可是年过三十的中年大叔。」
「是吗。那他小孩的时候,一定很萌吧。」
「别用那种眼光看活生生的人。还是说,你只知道萌这个词?」
「这只是基础哟。」
战场原坦然地说道。
「我的话,应该属于傲娇那类吧?」
「………………」
真是寒死人的类型。
闲话休题。
在从我、羽川以及战场原就读的私立直江津高中乘自行车去要二十分钟左右,有点远离住宅街的地方,有个私人学校的大楼。
据说那学校在数年前受车站前大公司开的补习学校的冲击而破产了。
我知道的时候,这四层的大楼早已是完完全全的废墟了。上面说的都是听说的。
危险。
私有地。
进入禁止。
那样的招牌到处都是。虽说被围墙包围着,不过那墙净是间隙,可以说是出入自由。
忍野就住在这里。
随意地住着。
自我春假以来的一个月,一直在这里。
「屁股痛得钻心。裙子也皱了。」
「那不是我的责任。」
「别推卸责任了。放我下来。」
「怎么了!?」
「自行车载二人的情况我可是第一次体验,就不能更温柔一点吗?」
温柔不是敌对行为吗?
真说一套做一套的女人。
「那么,具体来说该怎样做才好呢?」
「嗯,举例来说,用你的书包当坐垫如何?」
「你真是只顾自己呢。」
「别大惊小怪了。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又不是当真。」
真的只是举例?
非常怀疑。
「想想看,和你相比,就连玛丽·安托瓦内特都算是谦虚谨慎了。」
「她是我的徒弟。」
「时间不对吧!?」
「别那样随便地说我好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唧唧歪歪。一般人会这样对同学吗?」
「嗯,真是同学的话!」
被否定到那种程度。
太过分了。
「要和你交往的话,出奇的忍耐力是必要的。」
「阿良良木,你好象在说我性格不好吧。」
是啊。
「用你自己的包不行吗。啊,你是空着手的。没带?」
说起来,至今为止我好像没见过战场原手上拿行李的样子。
「教科书全都记在脑子里了,所以我全部放在学校的课桌里。随身带着文具,也不用包。我的话,体育服之类的也不需要。」
「哎呀,不错。」
「双手不自由的话,战斗时就麻烦了。」
「…………」
全身凶器。
人间凶器。
「生理用品不能放在学校倒是有点为难。没有朋友,也不能向谁借。」
「别……别说那样的事啊。」
「什么啊。如字面那样是生理现象,不是害羞的事。没必要隐瞒吧。」
不用隐藏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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