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了,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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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困了,我醒了-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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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你们觉得我们买不起是不是?你们想用激将法是不是?这衣服我们还真不要了。

李芳菲是惟一知道我有多少钱的女人。当年追她的人太多,我年轻气盛一时情急把财产暴露了。当时我好像是故意将存折遗落在沙发上,让她拾到。我不知道李芳菲是爱上我的人还是我的钱,反正她后来是跟了我。她在我面前尽量扮演不爱钱的角色,她想方设法让我花钱花得没有脾气,花得心甘情愿,花得莫名其妙。那次李芳菲的单位组织欧洲10日游,一人要交一万八。李芳菲说她是学美术的,如果能到法国巴黎转一圈,死也值了。她还说,我已经交了8000元,剩下的我想跟林月借,不过她也要去,不知道还有没有钱借给我。林月是李芳菲的同事,死对头,我认识,平时两人就争个你死我活的。李芳菲没少在我面前哭诉林月如何压着她,踩着她,她是死也不可能向这位姑奶奶借钱的,她又在利用我的同情心。在我看来,参加旅游团最没意思,出去十天半月看的东西看过就没了,不能揣在兜里带回来,说有多虚就有多虚。我问了李芳菲一个问题,我说,你觉在这世上和谁在一起最幸福呢?李芳菲说,当然是你了。我说,我的答案和你一样。你们的旅游团我又不能参加,我不能陪着你,跟林月那样的人你能玩到一块吗?你离开十天我可受不了。我说得情真意切,字字感人。李芳菲的欧洲之行最终不行了之。

 李芳菲在我跟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其实很佩服她的好耐性。我这么对她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能让祖宗的基业在我手中败落,八亩菜地啊,我不能创业总还能守业吧。

 李芳菲最后和我分手是因为她的单位集资建房。我在李芳菲的宿舍里混吃混住有一段时间了,明摆着是个无房户,现在她的单位集资建房我没有理由拒绝。但我有房子,我在本市著名的知了山庄拥有一套小别墅。知了山庄起在我母亲留下的八亩菜地之上。房地产开发商当时除了付我钱,还用房子来抵了其中一部分欠款。我从来没告诉李芳菲我拥有这么一套房产。我已经有房子了,当然不想再要一套,何况还是李芳菲单位分的房。她们单位特黑,首期就要交10万。

但我实在找不出不让李芳菲集资的理由。我对李芳菲说我有个远房亲戚出国了,让我去看房子,我手忙脚乱地搬出李芳菲的宿舍,龟缩进我的知了山庄。李芳菲每天通过电话向我汇报情况,填表了,讨论设计方案了,定图了,下地基了……每天她跟我说这些事,我都觉得我们之间没隔着电话线,李芳菲小姐好像拿了一支枪面对面指着我。交首付前一天,李芳菲跟我说好,第二天请假一块去取钱交钱。我好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当时躺在床上晕乎乎的,一睡睡了过去,一睡睡了三天,手机响没听见,电话铃响也没听见。

 醒来后听说李芳菲满世界找我找不到,跟一个过去一直对她有点意思的人借了钱,后来她嫁给了这个人。

 三年时间就像睡一觉的功夫,一觉醒来,李芳菲站在我的面前说,张钉,你可不可以借我五万元?李芳菲不让我歇气,接着又说,张钉,我知道你有钱,这五万元拿得出。借钱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这孩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看那孩子。大鼻子阔嘴巴,该不是我的种吧?孩子抱在母亲的手上,却没有一分钟是安分的,他拉扯他妈的头发,咬他妈的手,踢他妈的肚子,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喊声。

 李芳菲说,孩子有病,先天性耳道发育不良。说白了,他没有听力。我带他到北京做过一次手术,人工植入耳道。那次手术把家里的积蓄花光了,还欠了别人不少钱。但是手术没有成功,我打算带孩子重新去做第二次。我是走投无路了,我不知道找什么人,只有来找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李芳菲的话说得很快,眼波闪动惊慌和无助。

看来这孩子和我没有关系,不然依着李芳菲的性格,她早就抖出来了。

 孩子的口水哗哗地流到衣服上,他挥挥手利声尖叫像是向我示威。李芳菲把孩子搂紧了说,孩子的心烦,比我们大人的心还烦,因为他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自己说的声音。他知道不对劲,又不知道哪不对劲,所以他烦。

 我试着叫了两声,小宝宝,小宝宝。孩子没有看我,依旧是在他妈妈的怀里踢蹬。我说,他能说话吗?李芳菲说,他听不清,自然也不能说清楚。李芳菲摇了摇孩子的小手说,叫叔叔。孩子叫,哇——啊——哇—— 

那声音很吓人。我宁可李芳菲又是在蒙我,也不愿意这孩子是个残疾人。我打了一个呵欠,眼泪水哗哗地流下来,我说真困。

李芳菲叹了一口气说,张钉,我一直弄不清楚,你是真困还是假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也老这样,你就这么缺觉吗?

 我的手把另外一个呵欠捂住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当然是真困了,犯困有什么错?

 李芳菲留下联系方式抱着孩子走了,我告诉她,我的钱全投到项目里去了,等凑齐了再通知她。






明天是我的生日,在上班的路上我就想着找个人和我一道吃吃喝喝庆祝庆祝,可思来想去,就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

进了办公室,王双双迎面袅袅娜娜地走来。今天王双双穿得特别漂亮,蓝色的格子套裙,金丝围巾把脸衬得粉粉光光,这身打扮像是为我的生日准备的。我眉毛跳了跳,想干脆厚个脸皮邀这个美女明天一块过生日算了。前几日没跟她换座位,她对我冷淡下来,中午邀请一道用餐的人变成了杨吉。不过,她还是会给我带点小吃回来,像当初对杨吉一样。我吃着她的东西,心里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像王双双这样的姑娘,对付我们男人说得难听就是处处留情,让每个人都觉着自己有机会,其实到头来什么也捞不着。杨吉这傻子一头栽进去,这几日脸色清清寡寡,分明是被鬼迷了。

我的嘴还没张,王双双先冲我嫣然一笑,红唇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地吐出带微风的几个字,晚上有空吗?我想到你家看碟。说完王双双的脸好像腾地红一层。

凭空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以前邀她邀不动,今天怎么会突然主动出击?难道王双双经过比较,发现了我身上不可多得的优秀品质?在目前的情况下我想不出还有第二条理由。我有点不自信地对王双双说,八点,怎么样?王双双优雅地点点头。

还差一个小时才下班,我开溜了。我先到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又到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最后绕到药店买了一盒避孕套,我想到关键时候没准王双双提出要用这个,拿不出来就糟了。剩下的时间我主要用在收拾知了山庄我那套房子上,几个月没收拾过,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我连床单被单都换了新的。最后我找出几张影碟搁在茶几上,我想这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我敢打包票,我和王双双什么都有可能干,就是不会看碟。

八点钟,我准时把王双双接进知了山庄。一路上她对这一带的景致赞口不绝,她艳羡的表情更让我打定主意不告诉她实情,还没进入我的房子,我先给她说,房子是我一个朋友的,这哥们到处有房子,住不完,我住着算是帮他看房子。

进了房子,我将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递到王双双的手上,王双双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她说了一句谢谢,把花搁到一边,目光开始在四周转悠。我说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楼上楼下,阳台厨房卧室转了一遍,王双双一点也没注意到我全新的卧具。她的情绪好像陡然跌落了,她淡淡地说,你的朋友真有钱,你的朋友对你很大方。我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长处,就是交了几个好朋友。

王双双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没有这样的朋友。我说难道我不是吗?王双双看了我一眼说,你当然是。她走到沙发边坐下了说,张钉,有什么喝的?我说,想喝什么,饮料还是酒?我这什么都有。王双双犹豫了几秒钟说,给我来一杯酒吧。我倒了两杯威士忌,王双双一杯我一杯。酒杯拿到手上,我们两人反倒没了话,在寂静而粘稠的空气里王双双一口口地喝,我也一口口地喝,我们并排坐着谁也不看谁。每一口下肚,随着一股股热力的腾空,我觉得我离某个事件越来越近了,我的眼睛禁不住地往卧室门瞟了瞟。

王双双的杯子终于空了,她把杯子搁到玻璃茶几上,玻璃碰玻璃碰出清脆的声音,它替我们打破了寂静。我的喉咙已经完全粘稠了,拼命地咽着口水。王双双不知死活地冲我笑笑,把身边的手提包提到茶几上打开,掏出一只长方形的盒子。王双双说,张钉,给你看一件宝物。我面红耳赤地往王双双的身上靠说,什么宝物?盒子打开后,又剥开几层绸布,一只黑不溜秋的砚台露出来。王双双说,这是我家祖传的砚台,七、八年前就有人出过十几万的价钱,我们没卖,现在要卖至少值二十几万。

王双双举着砚台指指点点说了一大堆古董鉴赏家才能说出来的行话,主要的结论是:这是一方名贵的砚台。我虽说对古董这些玩意不在行,但这砚台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特别的货色,在专营的摊上一两千就可以买上一只。王双双在这种时候拿出这么一件东西,实在是让我急火攻心。我说我对古董的玩意狗屁不通,双双,你跟我说这些简直是对牛谈琴。王双双说,我只相信你,我想把砚台放在你这里保管。

我不知道王双双要让我干什么,但她先前说了什么十几万二十几万的数目,我想不会有什么好事。我打了一个呵欠,用手拍了拍嘴巴说,酒量太差了,一杯酒眼皮就打不开了。王双双看我这副模样有点惊慌,她说,我们一会还要看碟,你怎么就困了?我说,不困不困,我能挺得住。王双双说,张钉,实话对你说,最近我急用钱,我想把砚台押在你这里,你借我点钱,我会很快把砚台赎回去的,它是我爸的命根子。

不知道是酒的热力作怪还是王双双心虚,几道汗从她的额头挂下来,她一脸的艳妆说残就残了。仔细看看,王双双长得其实也不怎么样,让她生动起来的是唇上那粒痣,不过现在也被残粉给遮了一半。

我说,你要多少?

王双双说,十万。

这个数字从那张两片红唇里吐出来我就开始讨厌它们了。我说,双双,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多么钱呢。

王双双说,你别骗我了,我听别人说你家底很厚实,我怀疑这所房子根本就是你的。

王双双的话让我毛骨悚然,我身上的热量一点点地从腋下溜掉。我说,双双,我手上实在是拿不出钱。我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要养老父亲,还用来买股票买保险和投资。我是会计出身,每分钱的用途我都算得好好的,哪里会有剩余?双双,我也实话跟你说,我现在虽然没有钱,但将来我一定会有,根据我现在的投资情况,我不出十年就要大发,我可以提供你一些信息……

我滔滔不绝地给王双双讲家庭理财经,王双双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盯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说。王双双红彤彤的脸靠过来,靠得很近,我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了。她说,张钉,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我的屁股往外挪了挪。我说,双双,今天晚上我只能说我不喜欢你,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我就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王双双突然一头扑进我的怀里,我跳起来,像被一只刺猬扎到了。我说,双双,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我顺手把茶几上的几张碟塞到王双双手中说,这几张碟你拿回去看吧。

王双双脸上的光泽彻底暗淡了,她把我塞给她的碟子扔到地上,拿起手提包,打开我的房门说,你不用送了。门砰地关上。我扭头一看砚台还在茶几上呆着,这东西根本就是个手榴弹,我赶紧把它裹好冲下楼去追王双双。王双双刚下到楼底,听到我的脚步声,猛的一回头,两只眼睛挂了两道希望,当看清我手上拿的东西,那两道希望立马化作两道火焰。她从我的手里夺过砚台,头一摔,屁股一扭转身走了。

 王双双的裙子又窄又短,鞋跟又高又细,这个美丽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实在让我难忘。






去年我的生日是和卢兰和一起过的,我们在一家四川菜馆吃麻辣菜,那些菜辣得我们鬼叫鬼叫的。今年的生日还得过,一个人也要过。

下了班我直接到最繁华的地方找饭馆。在几家饭馆门遛达着没敢进去。那些门口站的小姐又高又靓,嘴一张就是,先生几位?我不能跟她们说就一位吧。里面吃得热火朝天的一桌桌人,如果看见我孤伶伶一人进去,肯定会有想法,他们不会认为我是单纯为了吃一餐饭去的,而想我是个孤家寡人的可怜虫,借酒浇愁来了。我不想被人看成可怜虫。

还不如到去年那家川菜馆,那家川菜馆在一条偏僻的街上。有了这个念头,我心口好像被一根小指头点开了窍,突发灵感。我想,卢兰不是喜欢电视剧吗,不是喜欢巧遇和重逢的故事吗?如果她今晚去那家川菜馆,坐在去年我们坐的位置上等我,我马上向她求婚。

的士很快把我送到那家饭馆。饭馆里的人不多,我隔着窗玻璃就能看见去年我们坐的张桌子。桌上铺着蓝白格子的桌布,正中放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有一朵半蔫的粉色的康乃馨。面对面的两个位置空空的。卢兰没来。

我还是进去了,在最远离这张台的地方找了位置,点两个菜,上一瓶酒。估计酒不是正货,半瓶下去,我的心口忽上忽下在嗓子眼晃悠。我赶紧结账出门,外边风一吹,胃部的进攻更迅猛了。我往一旁停车场靠去,选中一部高大威猛的丰田越野车,弯腰躲在它闪光的车轮后边吐。秽物像一条火枪,所到之处腾腾烧起来。有车灯徐徐从远处打过来,越来越近,我赶紧站起来,一辆的士杀到,停到三菱车边上。我头晃了晃,身子管不住地向车子扑去。司机一个急刹车,里面坐的人尖叫一声。借着昏黄的车灯,我抬眼看到那尖叫的声音出自卢兰。我傻呆呆地看着她。我曾看过一篇报道,说在澳洲的草原公路上,夜里行驶的车子经常会撞上袋鼠或鹿,因为这些动物看到灯光,只会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我像一只袋鼠。

我嘴里叫出卢兰的名字,那声音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因为它被惊天动地的呕吐声淹没了。

卢兰侧头对司机说了句什么,司机摇摇头。卢兰付钱下车,的士调头开走了。

卢兰走到我的身边,递了一包口纸到我手上说,喝这么多干嘛?人家的士都不敢载你。

如果说卢兰是凑巧经过此地我绝对不相信。我抽出一张口纸把我的嘴上上下下擦了一遍。我把手中肮脏的口纸扔掉。口纸还在空中飞扬,我已经把卢兰紧紧抱住了。我说,卢兰,车子我一定给你买。

卢兰拼命地把我推开,她的力气很大,一下把我推到地上。她说,张钉,今天我要跟你说清楚,我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你没有给我买车,而是——因为你是一个逃避责任,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你爸爸跟我说了,你从小到大一有难事就一睡了之。你前辈子到底是什么变的,真是一只青蛙吗?……

我在卢兰的骂声中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我躺在公司的接待室里,我朦朦胧胧想起好像是卢兰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我上班的时候一直在想卢兰,我把她的好处放大一百倍来想,想得头都快炸了。我决定给她打一个电话。卢兰接到我的电话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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