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宁其实也一直在打量最近搅得京城风起云涌的弟媳。在她的眼中,风宁两眉弯弯如同远山青黛,目光坚定清澈,流转间顾盼神辉,行动如风摆杨柳,步履轻盈灵活而不见轻浮。明明看着是个江南的美人胚子,却让人想起北人的豪迈爽朗。端宁想不通这样的矛盾出现在风宁身上为什么不会让自己觉得突兀,反而让自己觉得本该如此?
这时见风宁这么仔细的打量自己,还看着看着脸都红了,不禁打趣道:“弟妹这么看着本宫作甚?可是本宫脸上有什么不对?”
风宁这回是真的脸上发烧了,期期艾艾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什么实际的东西,匆忙转向吴氏道:“本来七月是最好的,只是皇父大概不会愿意拖到那个时候,毕竟中间隔着几个大的节庆,京中气氛紧绷也不太好。不如就在六月六如何?”
在做的两位都知道风宁这是在故作正经,但是听到提到正事,也就不再有打趣之心,端宁问道:“为何是六月六呢?”
风宁轻声说:“这时节要赏花,当然是莲花为妙,碰巧我这里有株并蒂莲,就要在那时候开放……”
端宁还没有说什么,石氏就拍手赞叹道:“如此祥瑞,倒是好事。既如此,不如就定在六月六,端宁你看?”
端宁也道:“我虽然不管事,但是京城的风暴也是有所耳闻的,冰帝莲自古就有无数的传说,有说是爱情的,也有说是手足情深的。最近朝中纷纷说我陈氏皇子兄弟阋墙,如今这样祥瑞一出,岂不是一巴掌将他们嘴里的流言都拍回去了吗?”
风宁嘴角一抽,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年会将端宁长公主下嫁给马家了。这样的政治敏感度绝佳又对皇室耿耿忠心的女人,不用来牵置朝廷重臣,对陈明旭那样的君王来说简直是暴殄天物!
吴氏想了一下,又问:“不过,单单是一株并蒂莲是不是太单调了一些?”
风宁笑着说:“大嫂说笑话了,怎么能只赏这一株并蒂莲呢?不如寻一处大大的荷花池,将这并蒂莲放在中间显眼的地方!不过就是取个新奇罢了。”说道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其实这次赏花会,谁都知道是什么目的,所以就算是什么花也没有,她们不也得狠狠的夸赞几句吗?”
端宁有点目瞪口呆,这些她也是知道的,潜规则嘛。皇家说某样东西好,就算那东西其实就以干枯的狗尾巴草你也得跟着附和,顺便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神奇品种!
但是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那就是因为它是潜着的呀,哪有一切撕开大白天日的道理?再说,这个说法直接宣之于口未免太流氓了吧?她一个小女孩做事怎么比一个男人还要没有顾忌?
端宁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五弟啊五弟,你输得不冤啊。宁边盘好氏。
吴氏红着连点头,道:“希望到时候不要出大乱子才好。”接着又问,“听说你打算给苏芬芬出头?”
端宁好奇的目光让风宁觉得压力山大,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跟敏姑姑说的那些话又解释了一番,才长叹道:“这回,我算是把宁氏给得罪惨了。”
端宁眯着眼睛试探的问:“你让五弟丢了那么大个脸,最后惨淡收局,到现在才觉得得罪了宁氏?”
风宁也眯起了眼睛笑了:“长公主这是问罪于我吗?也罢。我做了这么多事情重来没有跟人解释过什么,今日说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喝了口茶才又说:“什么叫做我让五皇子丢了那么大人呢?明明是他几乎要了我的命!他喜欢苏芬芬就喜欢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吧?苏芬芬指婚的时候都十六了。早干嘛去了呢?害的我变成一个朝不保夕的替嫁女,这也就算了。”
“可是,他要纳妾,什么时候不能纳?非要在我大婚当天?他要宠苏芬芬,让苏芬芬回娘家,什么时候不行?要在我回门的同一天?我要是不做出点什么,将来他是不是还要在有我出席的场合搂着他的小妾一口一个心肝肉儿!我跟苏芬芬名字相近,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叫上一声,我还要不要活了?青梧还要不要见人了?”
说着重重的把茶杯扔在桌上:“嘿嘿,再说了,谁知道苏芬芬好巧不巧的就病了呢?谁能料到他能想到假借宁氏的名义请太医却想不到偷偷的把苏芬芬接回皇子府在做治疗呢?要是他把苏芬芬接回去再治,我就算是想传什么歪话也只能望洋兴叹了呀!我总不能为了出口气担上一个窥探小叔子房中事的肮脏名吧?”
说道这里,风宁眉飞色舞的总结:“所以啊,这一切可不是我的设计哟。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五皇子接二连三出这样的昏招!”
端宁苦笑道:“本宫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招来你这么一大串。”说着摇头,“你也不要担心,本宫没有替五弟出头的意思,本宫只是想告诉你,这次牵连之大,恐怕会让你以后举步维艰。”
风宁淡淡的说:“在石榴宴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石榴宴以后,我甚至想过我那么对付娴贵妃以后一定会被娴贵妃问罪,说不定她会一天召见我三回,回回骂我一个狗血淋头。可是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太子妃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端宁疑惑的眼神,轻声的复述了一番。让风宁吃惊的是,端宁听到这么打皇家脸面的闹剧后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不过,”端宁想了一下才说,“不管是谁动的手,李家这次可是真的有点惨,京都四绝的名号喊出来也有五六年了。为了这个名号,四家准备了何止十六年?被你不到一年就砸掉了一半!剩下这一半只怕也不稳了吧?”
风宁羞涩的低下头,曼声说:“长公主说笑了,哪里有一半呢?充其量也就是去了一个罗珊而已!这还是她硬要栽赃我的贴身丫鬟我才出手的!”
说着又愤愤不平了起来:“明明我是不得已才见招拆招的,怎么从你们嘴里一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整天闲着没事四处咬人的疯狗?其实我真的很老实,一点不惹事的……”
端宁跟石氏同时无语,你惹得事还少?要不是吴王硬要保你,用不着皇父出手,太子早就弄死你了!
“不过,李琴倒是一个麻烦。”风宁见两人都是一副鄙视的样子,有点无趣,转移了话题。
石氏趁机打击道:“你知道就好!”
端宁也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要是把皇父的事情搞砸了,我饶不了你!”
风宁立刻觉得她对端宁放心的太早了。虽然端宁没有在皇子身后站队,但是保皇党比某皇子党更加可怕呀!
打起精神说:“还好,本王妃聪明,知道有一个人肯定十分乐意压制这个现在一肚子仇恨的女人!”
端宁跟石氏异口同声的问:“谁?”
风宁笑着说:“左都御史之女,赵颖啊!”刻意的把都御使三个字念重音强调了一下。
石氏竖起大拇指,赞扬道:“你狠!”
端宁笑道:“恐怕皇父也是有意要让原国公府一脉跟李道留下的势力抗衡吧……也许,皇父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算你狠2
也许,皇父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不然,也不会有意让小九下嫁赵家……也不知道小九是不是能有那样的本事。”说着说着语气就低落了下去。
风宁叹息了一声:妄自聪明伶俐,总以为这会是算计了陈明旭一把,让太子有了喘息的机会,现在看来陈明旭早就有打算了要弄出今日的局面了。只是爱惜羽毛不愿意自己先出手。感情他本来就是只等着他的儿子们搅起风雨,他好收拾那些敢胡乱站队的臣子呢!
要不是奉旨钦差差点连直隶都走不出就折戟沉沙这事情实在是无法容忍,只怕陈明旭这回不会弄得这么的暴力,说不定贬谪一批,启用一批,再废掉一批,不见大棒不见血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事!
难怪青梧一接到陈明旭要他前往蓟州镇的时候二话没说连夜就出发,一点价钱不讲,一点详情不问。看来,青梧才是最了解那位的人啊!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六月出头,陈望熙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除了苏乘他手下一时间还真拿不出什么出彩的人来。于是开始琢磨起了苏芬芬,想着是不是重新把她给抬起来。
宁氏看出陈望熙的意思,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想起风宁的那帖子,上头除了暗示她把苏芬芬带过去参加这次的莲花会以外还隐晦的问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出的主意让苏芬芬求道她门上去的。
宁氏是什么样的人物?连陈望言都夸过不简单的,很容易就从风宁那七弯八拐花团景簇的心里面看出了,其实风宁真正想问的是,这主意是不是陈望熙给出的?
对宁氏而言,这简直就是兔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这苏芬芬是陈望熙下令让自己软禁起来的,可是看守的人却是陈望熙的亲信,没有他的点头,这苏芬芬就是长着翅膀也出不去的。
不禁笑着摇头替自己感到悲哀,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个人?他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结果呢?连一个丫头片子都能看出他什么时候在想什么!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什么时候修完了这一生,来生的时候眼睛睁大点就是!
“在想什么?”陈望熙做出一副笑脸问,“这么入神,连爷过来了也不知道。”
宁氏被惊回神,也笑了一笑,道:“没什么,你说这次赏花会皇父是什么意思呢?明明知道王嫂年幼,王兄又得罪了这么多人,现在把王兄给调走,王嫂能撑得起场面吗?”
陈望熙听到风宁得罪了那么多人的时候脸都有点绿了,要知道,他母妃就是其中的一个呀。而且还是吃哑巴亏吃的差点吐血三升的一个!因此没好气的说:“你担心这么多做什么?不是还有端宁皇姐在吗?难道还害怕皇姐撑不起来不成?”
至于吴王妃谁管她去死,撑不住最好,最好是被人狠狠地羞辱一顿,最好是抬不起头让陈望言那冷面阎王彻底的厌弃了她,到时候才好让她知道我的厉害!陈望熙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盘算着是不是暗中动作一番!
虽然陈望熙没有把这番恶毒的话语说出来,但是宁氏跟陈望熙这么多年相伴怎么会不了解自己老公是什么样子的性格,看到他脸色暗沉、目光狠厉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了,不禁暗自叹息了一声,暗道:赏花会是什么场合,为的是什么?要是真的别人出手也就罢了,皇父要嫌弃也是嫌弃吴王妃手段不够用。可是要是你出手,皇父会怎么看你?
只可惜,自己这个夫君一向自认为良好,是个不听人劝了,越劝就越糟糕!
只好叹息一声,转而道:“那么,苏芬芬妹妹那里,你看怎么办?关也关了这么久了,苏大将军夫人前儿还来府上递了帖子说是想女儿了,叫我给回了,要是莲花会再给回的话,看着也不像。”
许父算不把。其实宁氏本以为陈望熙会主动的提起这个事情,到时候自己顺势儿应上一声也就是了,毕竟当初变相软禁苏芬芬虽说有陈望熙恼怒的缘故在里面,但是更多的却是因为陈明旭似有似无的暗示。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居然连个虚名都要推给自己担着!再对比一下陈望言为了让风宁安全四处请托的作为,更觉得心中悲凉。
陈望熙感觉很满意,于是淡淡的说:“你说的也是,没个拦着不让人母女见面的,这次就带上她吧。”
宁氏有点发愁的说:“可是,这要是带过去了,安排在哪里呢?倒是候那么多的名媛贵妇,要是有一个不开眼,问上一句:‘这是谁呀?叫什么啊?’臣妾怎么回答?难道要说这是府上的侧室,叫苏芬芬?”
陈望熙脸上一阵的抽搐,虽然他心里想过无数回这样的场景,这样的问对,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做做梦都出现过如此的问答,可是要他自己做出来,他还真不敢!当初跪在陈明旭膝下说是真心爱着苏芬芬的时候,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保证过绝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的!
但是,要他在宁氏面前低头,那就更加的不可能了,于是陈望熙口气冷硬的说:“你看着办就是,内宅里头的事情,难道还要我一个爷们操心吗?”
宁氏被这句话训斥的眼前一黑,摇头说:“罢了,到时候安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就是了,只是你可得好好的跟她说道一下,别到时候后让那位又觉得我是在针对她!”
陈望熙脸色略微的有点不自在,凌厉的说:“她莫非还有怨怼之心不成!”
宁氏一撇嘴,心道:要是没有怨怼之心,怎么会连帖子都送到吴王妃那里去了?她可不相信,那吴王妃忽然就有了姐妹之情,或者是忽然之间对小叔子房里的事情感兴趣想要插一手了。这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安排了。”不管心里如何的鄙夷,宁氏还是得应承这件事,一来陈望言临走之前曾经拜托过自己照应吴王妃,拜托的交换是让自己有生之年看到宁家平反!二来是吴王妃也说过,有些人,有些事,早了比晚了好好的多。
对于后者,宁氏十分赞同,但是真正让他同意这事情的还是前者。皇帝陈明旭的意思他已经看明白了,就算是当年的那些凶手主动站出来痛哭流涕的认罪,陈明旭也不可能给自己宁家平反的。她早就已经有点绝望了,可是陈望言却在这个时候让她看到了希望。因此她愿意再信一回。
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的想着,要是当年……是不是会好一些?可惜,圣旨赐婚之下,谁能有别的选择呢?
六月六是个好日子,云淡风轻不说,难得天气也还不热。得到请帖的贵妇名媛们早早的来到荷花山庄,一时间莺莺燕燕娇音软软配着莲花的清香让人沉醉在其中不知时光流逝。
占据了庄子将近一半面积的荷花池更是让这些名媛贵妇们流连忘返,纷纷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位置围着一片片的荷花赞赏不已,间或说上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话,偶尔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问一下身边的小姐妹或者闺蜜彼此在前一段时间家里是不是被牵连上了。
若是有,大家抱在一起默默哭上一阵子,没有的便赞叹几句那家的好运气,在揣测一下这风波是不是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就能回到从前?一时间倒也是其乐融融,纵然偶尔有那么几句不中听的出来,众人也当做听不到,只是悄悄地离那说怪话败坏人性质的人远一些而已!
隐隐坐在后面一个不起眼的三个发起人一边端着茶盏要喝不喝的一边从自己的丫鬟嘴里细细的听着前面的动静。
良久,端宁叹息了一声,道:“你说,你这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原以为我们要是不出面的话,外面肯定会闹得不像个样子,毕竟那么过名门贵妇的,总有几家是彼此看不顺眼,总有几人是彼此为敌的,不想倒是一个个安静的很!”
风宁抿了口茶润了下唇,才回道:“这事儿么,倒也容易推测,鱼有鱼道、虾有虾道。一个层次的人有一个层次解决问题的方式跟手段,比如这事儿吧。她们中或许跟长公主说的一样,有仇有怨有恨。可是这么多年,多少次赏花会,也没有看见谁把谁打压的不再出现不是吗?再说了,要是我们不出面,她们或许嘀咕几声、彼此讽刺几句就完了。更过分的事情在做之前不还要想会不会在做出来的时候刚好我们在那个时候出现!”
说着又喝了一口茶,觉得嗓子舒服了点才又说:“要是我们在外面,有那不开眼的直接捅到你我面前,要我等三人做主、评断谁是谁非?长公主要如何评断?只要我等三人插手,小事也就是大事了。”
太子妃似懂非懂的点头,
☆、算你狠3
太子妃似懂非懂的点头,问道:“这就跟小孩子闹别扭,大人不合适插手是一个道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