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风玲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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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风玲剑-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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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浩运石封死洞口,胸中感慨万端,又用剑尖在洞外石壁上刻了二十个大字:

  “声威起黑谷,宇内尊火神;

  一朝踏情焰,饮恨竟焚身。”

  镂毕,仰天长叹,举步向南而行。

  南边那条小河,就是昨天火道人和假杨君达晤面的地方,当时,康浩曾目睹小舟顺流向东而去,由此推论,火道人脱逃以后,必然也会沿这条小河向东去与主子会合,而那假冒杨君达的恶徒,多半就藏身在小河下游某一个隐蔽的所在。

  康浩揣度敌踪,仅上一条线索可循,是以在抵达河边后,便顺着小河向下游追去。

  一路行去,但见河水婉蜒穿越乱山,两岸荒无人烟,更看不见任何舟迹船影,行了整整一日,山势霍然开朗,河水也注人平地,远远望去,山下洛水横亘,洛阳城楼,又出现在眼中。

  敢情在山中折腾了两天,阴差阳错,仍然又回到洛阳城。

  康浩沉吟良久,一横心,从怀里取出了“易容药囊”。

  口口口口

  洛阳城中,有一条小街,名叫“节孝坊。”

  那是一条宁静而偏僻的小街,靠近西城、远离尘市喧嚣,细沙铺地,条石嵌道,两则种着疏落的梧桐树,由街头至街尾,统共不逾十家居民。

  换句话说,这条小街几乎被一巨宅占去了大半街面,两列红砖嵌成的高墙,像长臂般左右伸展开去,迎门有片空场,竖着一座节孝片坊,直到邻近街尾转角处,才有五六栋平房。

  巨宅中浓荫掩蔽,楼台角隐约可辨,门前五级石阶,阶旁耸然立着两座狮子,黑漆大门终日紧闭,只留一扇边门供人出入,但大门上的铜环吞口,却擦抹得雪亮。

  只看气派威势,不用说,这座宅第的主人,如非巨商富贾,必是显宦贵官了。

  可是奇怪,多年来,就连街尾那五六栋平房的居民,谁也不知道这座宅第主人姓氏,甚至也没有见过这位有钱的芳邻,长得什么模样。

  起初,大家难免好奇,也想法打听过,但打听不出个所以然,天长日久,也就赖得再管这种闲事了。大家只知道这是一位富商的别业,主人并不住在洛阳,宅子里仅有一个老苍头看管,另外有几名仆妇,协助打扫,而这些富贵人家的仆妇佣人,比穷人家大姑娘还尊贵,平素连大门都难得走出一步,谁能跟他们攀谈得上。

  巨宅门禁又极严,门虽设而常关,竟有着“侯门深似海”的意味。

  这一天,日暮时分,节孝牌坊前却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帷帘低垂,双辕四辔,风尘仆仆,驾车的是个黑衣光头大汉,生得膀宽肩大,浓眉环目,魁梧而威猛。

  车子折进小街,那光头大汉便轻收长疆,放缓了速度,慢慢将车驶近巨宅门前,单臂一勒缰索,马车嘎然停住。

  光头大汉扬目四顾一遍,系妥革缰,一折身,飘下辕座,低声向车窗内悄语了几句,便大步朝边门走去。

  他刚走近,边门已及时启开,门缝中探出一颗头,满脸皱纹,白发苍苍,正是那位看守巨宅的老苍头。

  四日相触,老苍头立即躬下身子,轻声道:“蔡福见过七爷。”

  光头大汉漫应一道:“四爷和六爷都到了么?”

  老苍头蔡福道:“都到了,蔡福这就去通报。” ,“不必!”光头大汉一扬手,沉声道:“你去安置车辆,这儿不用你侍候,但要注意隐蔽,主人不愿让人知道他到洛阳来了。”

  蔡福躬身应诺,疾步跨出边门,径自跃登车辕。

  就在他解取僵索的时候,光头大汉迅速拉开马车车门,从车内扶出一个步履虚弱的锦袍老人,匆匆走进了巨宅边门。

  车阖,车动,蔡福驾车,悄然驰出节孝坊。

  那锦袍老人头上围着一条宽巾,掩去大半个面庞,举步无力,似正患染重病,由光头大汉半扶半抱着,穿过前院花径,向正厅而来。

  这时,正厅中已亮起灯光,两名中年人闻声急迎出来,帮助那光头大汉将锦袍老人扶入厅内,坐在一张虎皮椅上。 两名中年人,一个身着儒衫,一个穿着紧峰劲装,肩后斜擂长剑,赫然竟是“鬼脸书生”黄石生和“飞蛇”宗海东。

  不用说,锦袍老人和光头大汉,也就是“千手猿”骆伯伧,和“黑牛”李铁心了。

  骆伯伧分明伤势未痊愈,身子显得十分虚弱,坐在椅上,喘息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李铁心立即上前,替他解开颈上围巾。

  黄石生关切地道:“大哥伤犹未愈,何苦亲亲赶来。”

  骆伯伧摇头道:“不!我自己不来,放心不下,留在保定只有增加伤势,倒不如来了反而好些。”

  微顿,便急急问道:“事情究竟怎么样了?你们找到那孩子没有?”

  黄石生迟疑了一下,道:“大哥初到,还是先休息一会再谈这些吧。”

  骆伯伧神色一震,挺身欲起,道:“这么说,你们没有见到他。”

  黄石生凄笑道:“大哥别心急,且容小弟慢慢陈报,咱们虽然还没有见到康贤侄,关于他在洛阳的经历遭遇,却已经探听明白,大哥尽请放心,他绝无危险。”

  骆伯伧挥动独臂,催促道:“你们听到些什么消息?快说吧! ”

  黄石生道:“据宗六弟昨夜从蛇拳门探得消息,传闻竟是买情……”

  骆伯伧猛然从椅上跳了起来,道:“这意思就是说,蛇拳门七步;追魂手洪涛和中州四杰果是被康浩杀死的了?”

  黄石生凝重的道:“众口一词,确是如此。”

  骆伯伧怒哼一声,用力摇着头,说道:“不可能,决不可能,康浩决不是那种人!”

  ’黄石生道:“小弟也不相信,无奈人言凿凿,都说那天晚上康贤侄曾携带行囊离开客栈,在洛河傍下了毒手,其后又用风铃剑在安乐窝伤了孙天民,尤其那柄风铃剑,落在所阳山庄庄主应伯化手中,证据确凿,难以辨解。”

  骆伯伧冷笑道:“无论什么证据,我都不信是康浩干的,你再说下去,他们把康浩怎么样了?”

  黄石生道:“据说应伯伦并没有为难康贤侄,只是限令他立即离开洛阳,当夜康贤侄就离了关洛第一楼。”

  骆伯伧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石生道:“两天以前。”

  骆伯伧怔了片刻,颓然坐回椅中,喃喃道:“唉!咱们若能早一天动身就好了。”

  语气之中,显得无限烦恼和追悔。

  黄石生道:“小弟和宗六弟赶到洛阳,恰巧晚了一步,这两天,咱们日夜在城中搜寻、一直没有找到康少侠,不过,大可放心,相信在几天之内,咱们一定能找到他。”

  骆伯伧眼中异采微闪,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找到他?万一他已经离开洛阳了呢?”

  黄石生笑道:“依小弟预料,他可能的确已经离开了洛阳,但他决不会去远,而有一定会再回来。”

  骆伯伧讶道:“怎见得?”

  黄石生道:“因为抱阳山庄的人还在洛阳没有离开,今天午后,终南一剑堡主易君侠也亲自到了,看情形,蛇拳门虽已土崩瓦解,中州变故仍未完结,那假冒风铃魔剑杨大侠的歹徒,仍在洛阳附近……”

  骆伯伧摇头道:“这些跟咱们有什么相干?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康浩。”

  黄石生道:“康少侠负冤而去,岂会就此罢手?假如他知道那歹徒仍在洛阳,一定会再回来。”

  骆伯伧沉吟道:“他蒙冤负屈,愤怒而去,会硬着头皮再回来?再说,谁又知道那假冒杨大侠的歹徒是不是真正藏匿在附近?”

  黄石生笑道:“大哥忘了康少侠的易容术,是经青出于蓝,他若想回来,自然不会再用本来面目,至于那假冒杨大侠的歹徒是否仍在洛阳,一二日内就将有确定的消息,蛇拳门下不会甘心,抱阳山庄和一剑堡也放不过他。”

  骆伯伧微微颔首,道:“这倒有可能,不过,万一他根本:没有听到消息,或者径自去了保定府呢?”

  黄石生道:“一庄一堡高手齐集中州,消息很快传扬出去,小弟已另外安排专人,随时以信鸽和保定联络,如果康少侠去了保定府,三两天内也会有确讯的,大哥尽可放宽心情,静待消息就行了。”

  骆伯伧黯然叹息一声,道:“但愿能早些得到他的消息,这孩子,唉……”

  叹息之声才落,细目虚合,懒洋洋倚靠在交椅上。

  黄石生轻轻道:“大哥一路跋涉辛苦,还请早点休息,这些事,小弟自会料理。”

  骆伯伧忽又睁目问道:“四弟,你看愚兄是不是老多了?”

  黄石生笑道:“人谁不老?但大哥豪迈如昔,看不出衰老之态,只是内伤甫愈,身体难免弱了些是有的。”

  骆伯伧苦笑道:“不!你不必拿话安慰我,近年来,我自己清楚,委实衰老甚多!”

  黄石生道:“衰老二字应该有两种分别,老是指身体的退化,衰是指心境的消沉,依小弟看,大哥自感衰弱,纯是精构忧郁使然。”

  骆伯伧凄然道:“这有什么办法?家破人亡,丧妻绝子,迄今血仇难报,便是铁石心肠,又怎能够不忧郁呢?”

  黄石生忙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自从西淀之变,仇踪已现端倪,大哥应该重振豪心,万勿消沉颓废……”

  骆伯伧笑了笑,道:“不错,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可是我已经等待了整整二十年,不知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语声微顿,话锋一转,又道:“好啦!现在别尽说这些丧气话,四弟,咱们从保定带来的人手够用么?”  .黄石生道:“足够调遣了。”

  骆伯伧道:“咱们既要隐蔽身份,又须广布耳目刺探消息,一庄一堡高手云集中州,为敌为友尚难逆料,处境可说十分险恶,这几天来,你要多辛苦点,假如人手不足,就叫韩二弟来保定赌场暂时歇业,带了三妹同来洛阳应敌,咱们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卫护康浩的安全,别让他吃亏?”

  黄石石正色道:“大哥放心,决不会误事的。”

  骆伯伧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先告个懒,你们再淡谈:D巴! ”

  黄石生欠身应诺,飞蛇宗海东和黑牛李铁心立即上前相扶。

  骆伯伧刚刚站起来,准备入内歇息,老苍头蔡福突然疾步奔了进来,躬身报道:“禀主人,有客拜会!”

  房中四人都一怔,面面相觑,惊诧莫名。

  黄石生沉声问道:“什么样的客人?他要见谁?”

  蔡福道:“是人满脸胡须的红脸老人,带着一名随从,他没说要见谁,只说欲拜会本宅主人,有事相商。”

  骆伯伧变色道:“四弟,咱们刚到,难道就泄漏了风声?”

  黄石生没有回答,却追问蔡福道:“你没有告诉他?本宅主人不在……”

  蔡福道:“小的已经回说主人不在,但那红脸老人说:“如果主人不在,见见管理这宅子的管事也一样。’”

  黄石生皱眉道:“可曾问过他的姓氏?”

  蔡福道:“他自称姓尤。”

  “姓尤?”骆伯伧猛然一震,目中精光进射,失声道:“红脸老人!姓尤?莫非竟是他?”

  黄石生道:“大哥请人后园暂避,容小弟去会会他。”

  骆伯伧道:“来者不善,假如真是那匹夫寻上门来,四弟可得特别谨慎!”

  黄石生道:“小弟自会小心应付。”向李铁心和宗海东飞快递个眼色,二人护着骆伯伧,匆匆向后园而去。

  黄石生目送三人去远,疾步走向铜镜前,端详了一会,然后佝偻着身子,随蔡福迎出边门。

  门外,一名魁梧红脸老人正负手而立,石坊下,有一名青衣汉子牵着两匹马,远远伫候等待。

  红衣老有面貌陌生,气势颇为威武,黄石生目光一触那牵马伫候的青衣汉子,心里却不禁吃了一惊,险些把持不住,失声出口。

  亏得他正低着头,连忙轻咳一声,收敛目光,深纳了一口真气,垂首躬腰,以龙钟老态,掩饰内心的惊骇。

  红脸老人闻声回头,含笑拱手道:“这位就是贵宅管事么?”

  蔡福忙应道:“是的!是的!敝宅主人不在,宅里就是这位管事先生作主。”

  红脸老人笑问道:“请教老人家贵姓?”

  黄石生侧耳道:“什么?你是送信来?送什么信?”

  蔡福道; “咱们这们管事老先生今年快八十岁了,耳朵不太管用,尤爷请说大声些。”

  红脸老人轻“哦”一声,果然提高嗓音,道:“请问老人家贵姓?”

  黄石生故作恍然,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敝姓何,名可何。有何指教?”

  红脸老人道:“在下姓尤,来自济南府。”

  黄石生眉开眼笑道:“济南府么?好地方,我孙女婿就是济南人,住在西城外王家店,他可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我提他名字,尤爷你准定认识。”

  尤姓老人急岔口道:“在下只是在济南城里做点生意,其实也没有住多久,认识的人不多……”

  黄石生又抢过话头道:“做生意?那敢情好,我孙女婿也是生意人,他家里开有米炭行……”

  尤姓老人神情有点尴尬,也有些不耐烦,忙道:“在下想与何老爹情商一件事,不知道老爹可愿答应否?”

  黄石生笑道:“尤爷,这是什么话,邻乡邻府的,自己人嘛,只要能办得,尤爷尽管吩咐!”

  一侧身子,举手肃容道:“别客气,请里面奉茶,请!请!”

  尤姓老人欣然拱手称谢,举步而入。

  黄石生又指着石牌坊下那青衣汉子,道:“尤爷,那是贵亲么?何不一并请进来喝杯茶?”

  尤姓老人道:“不必了,就让他在此略等一会不要紧。”

  黄石生也不勉强,向蔡福施个眼色,偻着身子倍那尤姓老人穿过前院,同入正厅。

  尤姓老人走得十分缓慢,一路纵目张顾,有时更停下来审视园中地形和房舍大小,频频颔首不已。

  入厅分宾主落坐,蔡福奉过茶,尤姓老人微笑问道:“何老爹,贵东主置下这般宏伟的产业,自己却不居住,任其空置荒废,岂不可惜?”

  黄石生摇头叹道:“尤爷,你不知道,官宦人家谁不是这样,就怕房产太少,谁又真正为了居住。

  尤姓老人道:“原来贵东主竟是朝廷命官?”

  黄石生道:“敝东家是先朝侍郎,姓穆,年前已经告老了,但是仍旧住在北京,诗词自娱,同时调教几位公子,这儿房屋本是来准备给老夫人居住的,去年耋人人也谢世了,所以一直空置着,没人居住了。”

  尤姓老人“哦”了一声,面露喜色,道:“这么说,贵东家短期之内,是不会迁来洛阳定居的了?”

  黄石生道:“别说短时,三五年内,也不会迁来。”

  尤姓老人欣然道:“那真是太好了……”

  黄石生石大叹苦经道:“好什么!偌大房屋空着不住,招野鼠虫蚁,京里拔下来的费用又少,每年雇人打扫灰尘都不够,白白糟塌了好房屋,如今全叫白蚁食得差不多啦。”

  尤姓老人从袖中取出一锭黄澄澄的赤金,含笑搁在茶几上,说道:“何老爹,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老爹慨允,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请老爹买酒喝。”

  黄石生张目道:“快别如此,邻乡邻府的不是外人,只要老汉办得到,尤爷尽管吩咐,不敢当此厚赐。”

  尤姓老人笑道:“不瞒老爹说,在下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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