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婚礼本就少见,满京城铺红盖绿,喜气洋洋。
皇帝和先皇后都是燕王长辈,理应观礼,只是先皇后病重卧榻,无法亲自前来观礼,只留下一句话,燕王成亲便是尽孝。
花轿平平稳稳,十里红妆相送,在京城转了一圈,才到燕王府。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随着礼官一声礼成,只听堂中传来恭贺之声。
“恭喜殿下!恭喜王妃。”
她蒙着盖头,只能看到红色的袍角,她看不见路,而他也看不见,她从上了花轿就开始担心他看不见,走路必定要有人馋着,迎她的时候必定不方便,可他走在前面,身边却看不到另一双脚。
“不然我走前面?”走出喜堂她在身后悄悄问他。
“别担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安。
他走的不快,但也不是很慢,像是迎合她的步子。
接近喜房,身前的人停了停,她还没来得及停下脚步,又跟着走了进去。
“请新人揭喜帕!”喜娘在一旁道。
眼前一亮,颜含玉看清了面前的人。
平日里都是黑缎遮住双眼,今日是红绸遮眼,一身红衣凭添几分俊秀。
那喜娘看新娘子娇美,新郎俊俏,却可惜的是个瞎子,望着新娘的眼神又添了几分同情。
“请新人喝交杯酒。”
交杯酒饮尽,喜娘又在旁边撒帐,一边撒一边唱,“床铺床,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后生女郎。富贵双全,如意吉祥。花烛红似火,夫妻恩爱万年长。”
“恭喜新人,大吉大利。”
“好!都出去领赏吧。”
一连串的人出去,室内安宁。
他握着她的手。
她望着他的脸颊,心里一阵疼痛。
曾几何时,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一双眼望过来的时候她就能感受到情意,可现在她看不到他的眼,读不懂他的情绪。
他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轻唤,“玉儿。”
“我在。”她声音轻柔道,“我想先去卸了钗环,有些重。”
“去吧,我让人去准备些你爱吃的送来。”
“平日里谁伺候你洗漱?把人叫进来吧。”
“这里我熟悉,我自己可以。”
“刚刚是你自己走进来的?”听他这样说,颜含玉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音辨路,还有就是靠感觉。”赵贤自然不会告诉她刚回来的时候为了认路他还是吃了很多苦。最开始很不适应,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
颜含玉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那你等我,我来帮你换衣服。”正说着,想到现在的关系微微红了脸。
那蒙着眼的男子唇边勾着笑。
看他笑,颜含玉羞赧道,“我已经嫁给你啦,帮你换衣服应该没什么不可以吧。”
“自然可以,我的王妃。”
颜含玉每次对他的声音都没有抵抗力,脸上更热了,“那你等我,我很快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洞房()
卸了钗环,一番洗漱之后,颜含玉一身清爽的坐在桌前,长发松散散的绾了一个髻,只别了一支玉簪,一张素面加上窈窕的身姿就像是出了水的芙蓉,娇艳美丽。
她看着面前的食物,问道,“他人呢?怎么没在这里等我?”
连夏站在一旁,回道,“殿下有些事,说是让王妃先吃,殿下等下就回来了。”她眉目之间都是喜色,叫王妃叫的很顺口。
颜含玉确实有些饿了,只好先吃东西。
等她吃好,剩下的饭菜刚撤走,人就回来了。
“你回来了。”她高兴的迎上去。
康全见了礼,把位置让出来,自觉的退出去。
他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颜含玉牵过他的手,待他站定,又帮他褪了外袍,挽着他的胳膊,握住他的指尖。
“穿的有些少,叫人给你加件。”他握着她的腕,感觉她只穿了一件。
“屋里暖,我刚刚洗了澡,觉得热,就没添衣服。”
周嬷嬷来的及时,拿了件青色外袍,给她披上。
颜含玉穿的少刚刚已经被周嬷嬷念叨了一顿。
套了外袍,房间的人都退了出去。
“去哪里了?”
“前厅摆着宴席,我虽然不需要跟他们敬酒,但总要露个面的。”
“哦,也是。”颜含玉牵着他让他坐在一旁,“你还没吃过吧?让厨房再去备一份。”
赵贤净了手,颜含玉在一旁帮他,这样的场景突然想起他出征前在他府上帮她洗手的事情。
她把手也浸在水里,覆在他的手背上。
近在迟尺的呼吸,她扬唇,踮脚,亲了他一下,又很快退开。
她认真的帮他擦干手。
他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连夏端着水盆,很有眼色的退出去。
“临哥哥?”她低低的唤了一声。
“叫夫君。”
房间里没别人,颜含玉环着他的腰身,酥软软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夫君。”
他的唇先是印在她的脸颊旁,颜含玉只觉得耳朵一麻,转过脸颊,唇正碰在他的鼻尖上。
他的头微扬,攫取她唇瓣的香甜。
浓浓的酒香充斥着她整个呼吸,让她有些醉意,身子不能自持的发热发软。
“哎呀!”突兀的一声喊叫,颜含玉脸上一阵热,退开他的怀抱。
门口的小芽儿进退不是。
颜含玉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她坐在一侧帮他碗里添菜,本来想喂他,可他说自己可以,也就没坚持。因为她想知道他失明的这段日子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她蒙着盖头的时候看不见前面的路都觉得无助,更何况他是真的看不见,颜含玉想到这里就替他心疼。
然而他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就像是还能看到,他不紧不慢的吃东西,举手之间依旧从容,没有丝毫慌乱。
她心疼他极了这样的赵贤,眼眶微微有些红。
“怎么了?”他似是察觉她的情绪变化,放下碗筷问她。
颜含玉柔声开口,“没怎么啊,看你吃饭呢,还吃吗?再给你夹些菜,你吃的有些少。”
“不吃了,去沐浴。”
他抬手,她起身去扶,默契的动作像是演练过很多次。
让人撤走饭菜,颜含玉扶着赵贤去了后间。
“这不是你原来住的房间吧?”
她住过他的房间,刚刚转了一圈,完全不一样。
“新房自然要重新布置。我们定了亲之后后宅就命人翻新了。”
后间比卧室还要暖和,刚进门迎面的暖气扑面而来。
颜含玉站在他身前替他宽衣,脱了只剩一件单衣,又去解他蒙眼的红绸。
他闭着眼。
“眼睛还疼吗?”
“还是那样。”
“夫君,我想看看。”
赵贤抱着她,不想给她看,“没什么好看的。”
“夫君,我不怕的!”她轻轻拍拍他,以为他还是介意这事。
“可是我怕,我怕你讨厌了,时间长了就厌烦了我这个瞎子,再也不会愿意陪我……”
很少见他脆弱的一面,颜含玉更加心疼,“不会不会。”她连声道,“我怎么会厌烦你!我那么喜欢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喜欢,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他紧紧拥着她。
颜含玉觉得去关中的事需要早些提上日程。
“你先回房间等我。”他抬手,触到她的发顶,轻抚着。
“我不走,我是来帮你洗澡的!”他眼睛看不见,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
颜含玉知道他的习惯,平日里什么都是自己做,近身的都是男子,想到他一直以来守身如玉,便对他更加喜欢了。
“不行,会被你看光了。”
颜含玉耳根一红,有些理直气壮,“我就是来看的,怎么?我看我家夫君都不行吗?”
赵贤轻笑,眉间笑意浓浓,手摸到她的小耳朵,惩罚性的捏了捏,“是是是,我的王妃。我就是不习惯沐浴的时候身边有人,没别的意思。”
她红了脸帮他褪衣裳,真帮他脱了眼睛又不敢乱看。
“你是皇子,有什么不能习惯的?干嘛要事事亲为?”她抱怨。
“我自小生在皇宫,自然有宫人伺候的。”
“是宫女?还是内侍?”
“都有。”
“长大就没有了?你分了王府,皇帝肯定会给你宫人的吧?”他是皇叔,若不管侄子,岂不就是偏心?
“我有一个奶嬷嬷和两个近身内侍,从我小时候就跟着我,一直跟着我出府,可是后来都死了。”他的声音中隐隐悲痛,从那以后他便习惯做些琐碎事,或许是为了释放心里的痛苦。
他忘不掉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他而去的伤痛。他幼时承受的不仅仅是病痛,还有亲近的人离去。即使他们身份再下贱,可陪伴自己的情分他不会忘。
“我身边的人少了,皇叔自然会添人,只是他们都是皇叔的眼线,我二哥自然容不得眼线在身边,可长辈赐不可辞,我跟二哥说没关系,可我虽说没关系心里却想着法子给人安错,让人离开。玉儿,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好,论清风明月我还不如陈博源,论正直无畏我也不如五弟,我从小深谙人性,揣度人心,并不光明磊落。”
“我就喜欢你,不管你怎样。”
颜含玉也顾不上自己会被弄湿,抱着他。
赵贤想,或许对玉儿的那份情意正是在那年她来陪他守岁开始的,又或许是她不顾一切的冲劲让他动了心。
她温热的呼气息撒在他的脖颈间,他的心底生出异样的情愫。
“玉儿……”
“嗯?”
“我十六岁皇叔开始送宫女,这些人总在我休息或者沐浴的时候突然出没,我做不到去碰她们。”
“你不碰她们就对了,这样我才不会吃醋,不然我都要生气。”
赵贤轻笑一声,感觉心里舒服很多。
“我那时候与皇叔并未撕破脸,他对我好几分我就敬他几分,他那时候看中了李将军的女儿,他那女儿珠圆玉润,皇叔说这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又说我身体不好,要找个有福气的在身边,说不定病就能慢慢好了。”他的声音清越,徐徐说着这些事又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想要把李家的人安插在我身边,以便掌控。可偏那李家女是个妙人,说我是个短命鬼,不要嫁给我。我当时也并未多想,只知我这身子不好也不能拖累了别人。如果说为了有后就娶个妻未免对妻不公,因为我做不到对没有情的人同房同床共枕。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仅仅是我的内心期冀,我也早就跟皇叔说过如果找不到这个人,我一生不娶。”
“你说那李家女是个妙人,是因为她看出来你不喜欢她,所以才这样说的吗?”
“是啊。”
她低叹一声,那就真是个妙人了。
“我不开心。”
赵贤不明白她怎么就突然不开心了,他明明在跟他的新婚妻告白,怎么就惹她不开心了。
“你夸别人,都不夸我!”
“我的王妃岂是一个普通人能比的!”
颜含玉笑出声。
洞房花烛夜,他的妻子此时必定貌美无双,可偏偏让他看不见。
有得必有失,他得到了知心相许的她,得到了皇权,却失去了光明。上天给你一些东西总要拿另外一些东西交换,这或许是代价吧。
他一直都是活在刀尖上的人,但她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奔赴刀山,这一份爱意让他更加强大,更加所向披靡。
如若没有她,他这一生都不会有勇气去面对弑杀成性的皇叔,他可能会像五弟那样,离开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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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等你()
次日,天还未亮,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她也跟着醒来,“怎么了?”
“宫里的事,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
阵阵凉意袭来,颜含玉拿被子往身上遮了遮,“今日还要进宫给娘娘问安,不如我跟你一起进宫吧。”
“我暂时不进宫,宫里还落着锁,到时间我让人唤你,乖,再睡会儿。你不累吗?”
想起半夜的耳鬓厮磨,颜含玉脸上热烘烘的,往被窝里钻,还好她现在体力够好,不然今日一天都别想出门。
她本来就困,身上也累,闭着眼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半高,想到今日需要进宫,连忙起床,让人伺候穿衣。
“都这么晚了,也不叫人喊我。”
“没事,什么时辰进宫都不晚,母后身子不适,早去也见不到人。”
他站在旁边,摸到她头上的簪子,正是她笄礼时宋后娘娘送的。
“簪子喜欢吗?”
“这是你送的呀?”
“嗯,你的笄礼借着母后的名义送给你更好些。”
“我就说我看到它好喜欢。”她的欣喜写了满脸。
用了些点心,二人携手赶往皇宫。
“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叔不见了。”
“不见了?出宫了吗?”
“宫里都找过了,没有找到,他很可能昨夜离开了宫城。”
“可是皇宫落了锁,他怎么出去的?还有他出逃,万一去边城可怎么办?若是让他到了军营,京城就会乱了。”颜含玉越想越心惊。
边城并不是每一支军队都能掌控的,尤其是南边。
“皇宫禁卫一时半刻还清不干净,让他逃脱也是预料之中。不过退位诏书在我手里,且边城那边我也已经让人送信,他走的再快也没有快马跑的快,等他到了边城京城这边退位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江南北。到时名正言顺,他若敢领着将领起兵便是造反,边城的将士也不是傻子,都会为他所用的。”赵贤接着道,“再说他没那么容易离开京城,他离开皇宫怕是现在躲哪个府邸里。这京城他的亲信还是有好几个的。”
“你让人在城门口清查了?”
“是。凡进出城的记录都会在我手里,这也是一个机会,铲除他的亲信,正好拉一两个出来杀鸡儆猴。”
“谁继位?”
“太子。”
“赵佐呢?他怎么办?”
“他不愿做太子,不想称帝,甚至不想留在京城,他说想四处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现在天气冷了,也不知他们这一路怎么熬过去?”
“你放心,我有安排。”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太放心,他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
“我知道的,我的傻娘子,如若你喜欢他,我们也不可能成亲。”
颜含玉心里甜滋滋的,正好趁这个时候问他,“过两日,我想去一趟关中。”
“找孙先生?”
“嗯,你的眼睛我还是想尽快弄明白。”
“我近日没办法离开。”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京城肯定走不开的。”
“你一个人那怎么行?”
“有连夏跟着,你若不放心,再派两个人暗中随行好了。”
“不妥。”他不愿松口,“孙先生说他会尽力找出缘由,你又何必跑一趟,不如让人送个信等孙先生回复又何尝不可?”
“可是我早就跟师父送信说要去了。”
赵贤不说话,有些生气。既然早就送信,那就是早就打算离开了,这样一来根本不是跟他商量。
颜含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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