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到有人回应,颜含玉失落,“我就是好奇父亲的事情,每次提到父亲的死祖父都不多说,我一直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
“你父亲可能没死。”低沉的声音入耳,颜含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颜含玉怔在原地。
祖父在说什么?
她父亲没死?
她父亲可能没死吗?
颜含玉想过很多事,却从没想过这一点。
那时候她才一岁,可她记得,她亲眼看到父亲被抬着回来的,如今祖父他们却说父亲可能没死?
怎么会?
这件事给她的震撼远比任何一件事。
上一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唯独这件事她难以接受,如若父亲还活着为何隐匿?是有其他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还是不宜露面?
可母亲上一世都没了,父亲都没有回来看一眼,二叔没了,四叔没了,祖父也没了,她也没了
颜家什么都没了,父亲也未露过一面。
“你父亲的墓被人动过,棺木空了。”
“那也不足以说明我爹还活着”。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强则不屈()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凄寒的风吹在人的脸上,比之冬日里的雪还要冰寒刺骨。
初十,皇妃华妃出殡,棺木移至皇陵。
因皇上爱重,皇室仅有的一颗定颜珠赐给了华妃,含于华妃口中。
华妃的出殡一直推迟到七七才开始举行。
不过听闻这定颜珠还是旧唐李氏之物,南唐视为镇宝之珠,如今赐给华妃,也算是归于旧主。
华妃出殡那天,满宫宫人送葬,队伍浩浩荡荡。满京城皆是白缎,风来飞舞,白幡似是下着鹅毛大雪一般,城里城外哀声不歇,声音悲悼。
而彼时的颜含玉还昏昏沉沉躺在榻上。
自昨日得知父亲可能活着,她回去之后就开始昏迷不醒,小芽儿触到她的额头烫的连忙缩了手,匆匆去喊洪嬷嬷。
这一场病来的急促,更蹊跷,周嬷嬷都觉得是邪魔侵身,洪嬷嬷习医,自是不信这些,宽慰周嬷嬷说大小姐劳累过度,休息不足,受了邪寒所致。
不过也吓坏了林氏,守了颜含玉整整一夜。
天还未亮,宫中传来旨意给华妃送葬。
林素馨不得不嘱托洪嬷嬷细心照料,换了衣裳,拿了牌子进宫匆匆入宫。单是林素馨以前跟华妃的情义,她也该去送的。
颜含玉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团白雾之中,前路茫茫,这一次她竟不敢往前走。
她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她记得上一世,也记得这一世,她已经分不清哪一世到底才是真实的。
从生到死。
从死到生。
生生死死。
是为何故?
父亲的亡故,亲人的悲痛,她看在眼里,她努力的想改变,可怎样都改变不了。那是上一世,她独自无助,枯守一生。
弱则无依,强则不屈。
上一世她到底还是太软弱,即使有再多的才华都会散尽在软弱之上。
她守不住家人,眼睁睁看着家人没命,保不了自己,让自己没命。
如若父亲没死,颜家又是哪一番光景?
四叔从少林寺回来那年,父亲参加科考,状元及第,成为状元郎。
听说当时只有父亲能管得住四叔,四叔最敬重的也是父亲。
四叔整日里一身布衣混迹于街市,与人称兄道弟,从不论身份。祖父常管制,可父亲不会管辖,甚至还帮着四叔出府。
那三年应该是四叔最为潇洒的年岁,少年不知愁滋味。
父亲说,最是潇洒从少年,只要四叔不结交穷凶极恶之人,结交些有情有义的道友又有何关系?
一朝人殒,如灿星坠落,华光尽失。
四叔流浪在外的这些年,竟是为了查明她父亲的生死。
而门庭相差甚远的唐家竟然与父亲的失踪有关。
四叔竟也曾利用过唐蓝。
几番纠纠缠缠,竟是发生了太多她完全预料不到的事情。
冷汗频出,受了寒气,心念大乱,颜含玉这才一夜之间引了寒症,高烧不退。
浑浑噩噩的,颜含玉足足昏睡了三日才清醒。
颜静香坐在颜含玉榻前,托着腮发怔。
她的含玉姐姐很漂亮,漂亮的她是个姑娘都会看着看着流口水。
陆若琪曾跟她说,“你就是虚伪!你那姐姐长得比你好看,你肯定妒忌死她了!”
她不懂说她妒忌姐姐的那些人的心思,有什么好妒忌的?这是她的姐姐,她的姐姐漂亮她与有荣焉!难道不是这个理?
哼哼!现在想来都是那些人小人,见不得姐姐比那些人好看!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颜含玉感受到刺眼的阳光照着,微微颦眉。
“姐姐。”她轻轻喊了一声,“你醒了吗?”
颜含玉眨了眨眼,看到静香就在榻前,唇慢慢弯起。
颜静香连忙上去扶她。
“姐姐你可醒了,都昏迷好几天了,说病就病,可吓坏人了!”
“大小姐。”小芽儿端着一壶水进来,“大小姐喝杯水。”
颜含玉喝了口水,润了润唇,喉间这才舒服些。
“让你担心了。”
“不止我,还有大伯母,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娘呢?”
“大伯母给华妃送灵,还没回来。”
颜含玉颔首,又端坐,眼微眯,运了一口丹田的气,丹气流转,通遍全身,她的面上有了颜色,光莹红润。
“姐姐这是完全恢复了吧?”颜静香笑嘻嘻道。
颜含玉喜欢静香的笑脸,很有感染力,抿唇点头,“嗯,舒服多了。”
起身坐在梳妆台前,颜静香跟上去。
“姐姐,我来帮你梳头吧。”抢了她手里的牛角梳。
“让小芽儿来就行了。”
“姐姐,就让我梳一梳嘛!”
颜静香撒娇,颜含玉自然不会拒绝。
牛角梳缓缓顺着长发落下。
“姐姐的头发比我头发多好多。”
从铜镜里望着静香,颜含玉弯眉一笑。
“姐姐,我怎么好像看到你头上有白头发了?”
“有吗?”颜含玉反问。
“我找找看,刚才好像看到了一根。”
“算了。”颜含玉轻笑,“别找了,让小芽儿来梳才是正事。”
颜静香不再争,而是趴在一旁看着,说道,“姐姐你知道吗?四叔回来了。”
“四叔回来你很开心?”目光看过去。
“当然,四叔救了我爹!”
是啊,四叔回来了。
除了回府,四叔已经无处可去。
出了汴京城,便会有无数人攻击,除了在城里躲着,他还能去哪里?
让四叔回府,还是颜含玉加以劝说的,同意让唐蓝住在府上,但谁也没提让唐蓝成为颜家四夫人。
前几日还棉衣加身,转眼之后便是春容漫野,暖律暄晴。
雍熙二年,继华妃下葬之后,三年一度的春试缓缓拉开帷幕,京城的沉重气息也随之烟消云散。
城中彩灯挂饰,到了夜里再次热闹起来。
因城中春来繁碌,颜家悄无声息多了一个人,竟也无人提起。
当今皇帝登基后把春试改为三年一次,故而每次春试便成了汴梁城最为热闹之时,京城内外的客栈酒楼皆是游人往来,城内外租房的租金也成了三年一度最贵的时刻。
落魄潦倒之人想要在这时候赶往汴京城参加科考,还必须存有足够的盘缠,不然到了科考之时,身边银子用尽,还没进去考试,就会落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各地游子纷纷奔于汴梁,早已看尽汴京城的繁华,朱门绮户,玉阶彤庭,寒窗苦读,只为在汴京城争得一席之地。
当今年轻公子才学出众者颇多,也因此今年的科考制度比往年更为严苛。。
第一百三十八章 掷金()
万花争出粉墙头,细柳斜笼绮陌上。
杏花如绣,莺啼芳树,燕舞晴空。
春试在即,汴京城中有关春试的话题自然少不了。
各地游子从东南西北四方奔来,哪些人文采出众,哪些人出身名门,哪些人是贫寒子弟,只要到了这汴京城,无人不知他们的家底门楣。就连他们哪一日入了汴梁,租住在城里城外的哪个坊巷,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汴京城是流传话题最快的地方。
从蜀川远道而来的祁祥,江南的柳泓澈,远从岭南而来的娄子居,皆在去年当地的秋闱中崭露头角。
今年参加科考的新人颇多,代代皆有新人出,京城好几个公子哥出身世家,各个都是聪敏过人,才学出众。
又如谢家的谢仪名声最盛,亦有陆相的嫡长孙陆佑涵,还有开国县公陈老爷的嫡长孙陈博源,皆是少年英才,凭借各自的文章声动京城。
而身处京城的官家子弟皆有优待,被皇上选为皇子伴读的,可以跟皇子共同在国子监授课,学问出众的都可以免了秋闱,经过官员的担保举荐直接参加春试,如若被举荐的应试者能进入殿试,就算不是魁首状元郎,举荐的官员也都有荣耀。
不比各州各府前来应试的文人墨客,想要参加春试,必须先过了秋闱,中了举才能进行春试。
除了新晋科考学生,自然还有另一种人,有声名却几次三番落榜的人。
就拿一个屡次三番落榜的庄景回来说,此人是福建人,出身官宦世家,年少时学诗词,少年时自己题词,颇有成就,在当地就有声名。
后来到汴京赶考,庄景回踌躇满志,自信“定然魁甲登高第”。及试,皇帝有诏,属辞浮靡,受到严厉谴责,初试落第。
庄景回愤慨之下四处游乐,从江淮到江南,到了杭州,因迷恋湖山美好,州城繁华,遂滞留杭州,沉醉于听歌买笑的浪漫生活中。
再后来进行的两次春试,庄景回皆落榜。
彼时承平日久,都城繁华极盛,汴京风情,纸醉金迷,庄景回流连于歌楼坊曲,给那些歌伎填词。
从青年入壮年,今年已经是庄景回第四次参加会试,满京城的人都因此押注,庄景回这次是落第还是进士及第。
在汴梁城中,不论是风雅儒士,还是白丁俗客,都偏爱小赌。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押注谁能成为今年的魁甲,若是押对了,到时结果出来自然收获颇丰。
其中押注最多的便是谢仪,谢仪有当年颜素公子之名,如此认为谢仪能成为魁甲的自然不少。当然也有押注陆相家的嫡长孙,陆佑涵也是大家关注的对象。
偏偏今日也不知是哪家的主子,拿了百金押注陈家的公子是状元郎。如此一来不少人为之捏了一把冷汗,百金不是个小数目,哪个人会投掷百金去押一个没有把握的人?
小芽儿为此着急不已,跑到颜含玉跟前,“大小姐,您真的要选陈家公子是魁首啊?”
“平安都已经去下了注,不要多想。”
那可不是三五两银子的事情,而是百金啊!让她如何不去多想?
“谢家的公子今年也参加会试,还有陆家公子”
陈家公子都不满二十,还未行冠礼,如若真的成了状元郎,岂不是打破了五十年以来的第一个少年状元之名。
颜含玉有的时候也觉得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可她又确定自己没记错。
谢仪因“第一公子”遗风,相貌和文采都是绝顶的好,也因此更多人都觉得谢仪能得魁首。
陆佑涵是陆相长孙,自是高门士族,还曾是楚王伴读,幼时就得卢相称赞,文章完美,文辞锦绣。
陈家的公子只听说为人冷漠低调,谢仪和陆佑涵的名声自然就是盖过陈家的公子,也因此谁都没想到陈家公子在这次科考当中突颖而出,皇上钦点了状元郎。
颜含玉第一次赌,就是想玩个大的。就算这一世许多事的轨迹都已经改变,母亲还好好活着,四叔回来了,二叔也好好的,因为她努力过,所以才会改变。
可她感觉陈博源的结局没变,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还无法掌控朝堂,她就是要赌这个结果。如若她赢了,她便是盆满钵盈,以后她的命运就由自己掌控。
如若输了,朝局就是大改,而她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说不管她是赢是输,她都有机会。
满京城在围绕春试的话题中,又听秦州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在秦凤路凤翔府见过秦王赵贤,可后来又不得去处。
而寻找秦王的齐王生了恶疾,在凤翔府养病。
皇帝听闻,连派了两个太医前往凤翔府,专门给齐王看诊。
此事不提,再说太傅府。
颜学武常年在外,无拘无束,如今呆在府上半个月,如困囹圄,自然憋闷无比。
颜老爷就给他安排了个差事,在军巡捕房当差。
军巡捕的职责,既在灭火,又在防火。
汴京城繁华,各种店铺多不胜数,供娱乐的勾栏瓦舍比比皆是,宫殿民房鳞次栉比,毗连无隙。
正因为城内屋宇接栋连檐,风烛之患甚多,每有不甚发生火灾时,蔓延难灭,遗患无穷,因此军巡捕早在太祖皇帝在时就已经建立,且有很严谨的制度。
汴梁城内外每坊巷三百步许,就有军巡捕房一所,捕兵五人。
颜学武在城南厢的红柳坊当差,坊内尽是街铺,后面连着的就是民舍。
在颜学武巡夜的第二天,就听说跟当夜一同值班的巡捕张东打起来,原因是张东偷偷去赌坊里赌博,他独自一人巡了一夜。后来在赌场找到张东,颜学武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人给打了。到了天明,颜学武更是把张东懈怠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告诉巡捕长。张东最后被解职。
他做的干脆直接,听着倒是大快人心,弄的满街坊都知道了这件事,事情甚至还在蔓延开来。
在执行公差上,颜学武更认真些,第一天学了在军巡捕房所做的事情之后就对这份差事上了心,是护民为民的差事,对他来说就要认真对待。
他自然认为所作之事毫无过错。
可回府之后却被颜老爷一番训斥,认为他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人以后难跟同行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行,怎能轻易明着解决,不给对方留一点颜面?
颜学武是个直性子,认为自己所作乃人之常情,他觉得自己无错。身在公职,就算是一个小吏,当为民效力,不能懈怠。他在江湖上当侠士惯了,可官场上哪里知道猛冲就会得罪了许多人。
颜老爷的一番教导,颜学武似懂非懂,最终还是虚心受教。
后来汴京城就开始慢慢传,从少林寺学艺的颜太傅四子终于回来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外家来人()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颜含玉近日常做的事情就是对着窗口发愣,一望就是一整天。
前世和今生,很多事情她已经分不清。
在这之前她的记忆一直都很清晰,可这一个月她却忘了前生的许多事情,那些事情明明近在眼前,她越是用力去想越是模糊。
从什么时候开始忘的,颜含玉也想不明白。
目光对上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就听门口传来声音。
“大小姐!”
“嗯?”她慵懒的回了一声。
“三夫人来了。”
到底是长辈,手里的书放在桌上,颜含玉站起身,出门相迎。
朱氏站在门口,模样局促,有些手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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