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的一段码头门前,停靠着十多艘大帆船,显得鹤立鸡群。
不过,码头上却不仅仅是繁忙热闹的景象,反而显得氛围紧张。
肖图白一行人刚刚来到市舶司码头不远,便看到数百人拿着棍棒进行对峙。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只敢远远围观。
肖图白令人打听,很快得悉是漕运与市舶司海运之间长期一来,因为利益矛盾,而不断爆发冲突。
“市舶司的人,滚出大直沽大直沽是我们漕运的”一帮浑身肌肉鼓起的船工,目露凶光道。
市舶司衙门人数上仅仅有几十名兵丁,大喝道:“这片码头和仓库,是我们市舶司自己建的。再说这是朝廷的地,又不是你们的,凭什么让我们走?”
船工们叫嚷:“凭什么?就凭你们市舶司勾结倭寇,还抢我们饭碗。”
市舶太监陈观鱼顿时尖叫道:“什么叫做勾结倭寇?海外商人是来做生意的,有买有卖。咱们大明高价出口商品,低价进口材料、粮食,占了老大的便宜。海外商人不来,谁养活天津十多万工人,谁给朝廷每年贡献百万两关税?”
话说回来,市舶司可以算作是纳税大户。虽然不能与南方富裕省份想必,但是一年创收百万两税收,其中缴纳30万两给户部。这种纳税额。比之北方一些穷困省份一个省的纳税额也是远远超过了。
这批漕运上的船工可不依,本身他们就是来吃大户的。市舶司的水手、工人也富得流油,而漕运上的船工穷的像乞丐,谁能心服?
“你们勾结外人,将我们漕帮的人往死路上逼啊……”
“咱漕帮的兄弟们都是苦哈哈,你们赚了那么多银子,不补偿咱们的损失。今天就没完”
眼见着众多的漕运船工越来越张狂。
肖图白面sè一沉,手下50名亲兵会意上前,喝道:“住手你们这群漕帮余孽。难道要造反?”
“皇家新军来了”一下子,这群漕帮船工吓的一哄而散。
而留下的几个漕帮的场面上人,也上前连连低声道:“误会。误会。兵爷们,别见怪”说着,他们连连的向皇家新军亲兵们手中塞银票。
不过,皇家新军众人冷冷的将银票扔回去,道:“滚吧再敢放肆,就等着大军血洗吧”
解决了市舶司的危急后。
陈观鱼连连向肖图白道谢:“国师大人,幸亏您带兵来了,否则杂家可要被那帮船工给撕碎咯不过,最可恨的不是那帮船工,而是在背后鼓动他们的漕运衙门”
“你怎么得罪了漕运衙门?”肖图白愕然。
在古代历朝历代。漕运皆是国家大政。而明朝的漕运总督虽与总兵官平级,但是掌握大明的交通命脉,并且有钱、有兵、司法上不归地方管辖。如果漕运停止几个月,大明许多大城市和军队驻地,就有可能断粮。整个国家都有可能乱套。再加上明朝中期以后,漕运总督皆是文官,而且一般都是立下大功的巡抚、布政司级的封疆大吏,晋升为漕运总督,给其未来进入内阁做铺垫。
陈观鱼摇头道:“不是杂家要得罪漕运那帮人,而是漕运那帮子人。欺负到咱市舶司头上了最初不过是争码头工人,到后来,争泊位、争仓库,什么都争”
“哦,为什么会闹到这般的地步?”肖图白问道。
陈观鱼不屑道:“还不是因为漕运竞争不过海运,怕我们抢了他们的饭碗,阻碍了他们捞钱”
漕运崛起是因为向全国边疆和要地输送粮食。而天津市舶司与rì本商人签署了协议,大量进口rì本的廉价粮食通过海运,贩卖到天津,逐步剥夺了漕运在粮食运输方面的话语权。
rì本的廉价粮食,本质上是由于rì本社会制度使然。由于rì本并没有所谓的地主阶级,而是由幕府、大名直接向农民征收粮食,农民除了保留少量口粮,其余的粮食全部要被封建领主征收。
这种封建制,有点像中国chūn秋战国时期,或者是欧洲中世纪的制度。由于少了“地主”阶级,领主、zhèngfǔ等等统治阶级等于将属于地主的田租,直接征收到zhèngfǔ手中。也是因为rì本封建领主征收五成以上的税收,使得rì本基本上没有佃农生存土壤,也就没有涌现大量的地主阶层。
由于rì本的幕府和大名征收了全国五成以上的粮食。而这些存粮,对于仅占人口比例10的统治阶级来说,根本吃不完的。所以,rì本的幕府和大名,通过与粮食商人合作,委托粮食商人将这些粮食在市场上销售掉,换瑞钱。
而整个rì本的市场,每年销售的粮食达到5000万石以上。如此巨量的粮食在市场上销售,使得rì本粮食的价格维持在300文钱~400文钱便可以购买一石的低廉价格。
rì本的畸形粮食制度,一方面种粮食的人饥寒交迫,另外一方面市场上大量的粮食被倾销贱卖。至于rì本底层的农民或者贱民之类的饿死,这并不在贵族们考虑范围内。封建领主也不可能因为农民饥寒交迫,而减少粮食征收额度。总而言之,rì本的畸形制度,造成了通过海运,将粮食卖到大明,能够源源不断赚取差价利益的空间。
而大明愿意进口粮食,也深受rì本zhèngfǔ和商人的欢迎。毕竟,他们也为rì本市场粮价偏低,不得不贱卖而头疼。
总而言之,由于rì本廉价粮食贩运到市舶司港口之后。漕运衙门与市舶司衙门之间的矛盾。逐渐的升温了。双方神仙打架,底层的船工、海员们,往往也受到鼓动,互相的发生摩擦。
漕运总督属于朝廷的封疆大吏,比之各省的督抚的权势,也不见得小多少。
而天津市舶司,市舶太监陈观鱼也并非怂人。非常护短。
市舶司与漕运的人,三天两头打群架,这也是大直沽一景了。
“这里面。恐怕还有东林党人在捣鬼,漕运一向是东林党人把持”陈观鱼补充说道。
这漕运总督,做的最长的应该是万历年间的李三才。此人便是东林党灵魂人物。而现任的漕运总督朱大典,也是东林党人。朱大典卸任后,下一任的漕运总督史可法——还是东林党人。
可以说,明朝灭亡之前,东林党人把持了朝廷绝大多数的实权职位。东林党人把持漕运,使得东林党派系的商人,在漕运上基本上无需纳税。而没有东林党关系的商人,在运河上被各地衙门重复收税,以至于运河上行驶千里,纳税的价值已经比货物的成本贵了几倍——这种钱权结合的方式。也是东林党垄断朝野势力的根源。
而市舶司的出现后,开始动摇了漕运的垄断,因为用海运的方式到达天津,仅仅向市舶司纳一次税即可,而天津多的是南来北往的巨商和跨国贸易的海商。一般的货物。只要运到天津,很容易找到买家。
廉价、便捷的服务,使得市舶司的海运不断蚕食漕运的传统利益。
而漕运在成本上的劣势明显,公平的环境下,竞争不过市舶司。因此,便想出一连串的毒计。
“大直沽的码头。漕运衙门经营已久,大多数的地皮、码头、仓库,皆是对方所有。我方的码头泊位,只能停驻10艘海船。船多了,就需要租用漕运衙门的泊位。而漕运衙门泊位,眼下已经涨价到一天500两银子,海商若是在港口停留一个月,居然要付出一万五千两银子给漕运衙门。我市舶司与其据理力争,对方反而步步紧逼……要将咱们赶出大直沽”陈观鱼愤然的说道。
肖图白道:“在大直沽也非长久之计,你看若是将码头直接迁往海滩如何?”
“海滩?”陈观鱼愕然。
肖图白笑道:“对,就是海滩、塘沽、汉沽等地,既与特区的位置靠近,又是天然适合开辟海港的地点”
后世的天津港,早就不是大直沽。事实上,大直沽在后世逐渐成为了市区,随着漕运衰落,河流改道等等因素,早就看不到码头。
而塘沽、大港、汉沽等地也是天津境内河流的出海口,直接濒临大海,比之直沽能够容纳更多的货物吞吐。
陈观鱼斟酌片刻道:“若是重起炉灶新建海港,恐怕又将投入数百万两银子。”
肖图白道:“大直沽的码头,容纳的货物吞吐是有限的。只有真正在广阔的大海上建设海港,才能够容纳未来几十艘,甚至是几百艘大帆船停泊。将来,另行建设海港,恐怕也是必须要做出的选择”
事实上,另行建设一座全新的海港,不但是进出口贸易的需要。未来的海军,也是需要拥有一处优良的军港。关于未来的海军名称,肖图白都想好了——大明皇家海军
而目前,肖图白并未准备直接组建皇家海军,而是准备曲线建军。先让市舶司组建一家“渤海运输贸易公司”,贸易公司组建自己的船队,逐渐锻炼出一支能够远航,具备专业素质的准海军团队。
17世纪建海军是非常烧财政的事情,欧洲海军发展显示出——要么是让海军当海盗,要么让海军经商,两者都是省钱和锻炼海军的有效方式。
因为,17世纪的海商一般都是亦盗亦商,用的商船也多是装载火炮的武装商船,船员也必须掌握海战的素养。一只海商的团队发展起来了,未来升级武器和严肃纪律,也能够很快的升级为海军。
而且,通过贸易逐渐打探周围的国家、海域、航线的虚实,也是给海军未来发展做技术储备。否则,一只海军出了国门就睁眼瞎,如何能去征服四海、维护海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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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零章体制、工业、渤海公司
国家之兴亡首重——经济、财政
经济和财政不出现问题,哪怕是大明传统的体制,也能够按照他们的办法,完成大明的中兴。
关键的问题是,赚取庞大的资本,令朝廷达到不差钱的程度。这并非传统的儒家子弟的能力所长。
儒家子弟做到极限,也不过是像卢象升、孙传庭一般出将入相,能够屯田、练兵,勉强养几万人的jīng锐,也已经是极限。至于全国这盘棋,则是无能无力。
而肖图白能够源源不断孵化出赚大钱的产业,这也是站在后世几百年科技、经济发展的成果上。
如果不是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肖图白本身的能力,甚至还不如明朝官场上的那些人jīng。也正是因为,肖图白自认为自己玩不过大明传统体制内的官员,这才会自建一套体系,自定义一套官场规则。
这样,便是肖图白利用体制玩别人,而不是别人利用体制玩他。
事实证明,特区的体制虽然不是以儒家的四书五经选拔人才,而是以做实事的能力来提拔有用之才。但是,特区的官场,也免不了迅速的开始体制化、官僚化。
大明传统的体制,官员的合法收入非常微薄,在明朝中期开始,基层的官员合法收入已经不足以养家糊口,以至于朝廷只能对于官员用非法手段捞钱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
特区的体制,则是提供了优厚的合法收入。在崇祯九年。特区人均收入达到15两银子每年。而特区体制内的人员,人均年收入达到45两银子。稍微有一点级别的官员,年收入可以达到百两、千两、万两。
与此同时,体制对于官员们的非法收入,则采取了零容忍和长期不懈的打击。
总体而言,体制的既得利益来源不同,使得特区的特殊体制。变是非常排外。尤其是非常排斥大明传统体制的官员,前来伸手掠夺特区的成果。
在特区官场的内部,也逐渐的显得等级森严。一名官员入职后,首先要迎合体制,否则的话则会遭到整个体制的排斥。得不到重用和升迁。这种官场必然会形成的潜规则形成后,肖图白并没有感觉到失望,相反感觉到欣喜。
因此,这个体制越来越权威,越来越正规了。如果谁敢挑战,那么就不仅仅是与肖图白为敌,而是与整个特区官僚体制作对。
体制给了官员们巨大的既得利益,而体制的壮大成长,能够反馈给他们更多利益。所以,肖图白发现。最积极维护特区一切成果和制度的,不是皇家新军,也并不是接受新思想教育的百姓,而是这群特区的新生代官僚们。
是什么让官僚们,成为了特区建设成果和开明政策的最坚定捍卫者?——既得利益和体制而
“观鱼。你认为我们事业能够发展的根基是什么?”肖图白忽然问道。
陈观鱼沉思片刻道:“军队?”
“这并不全面。”
“繁荣的工商业?”
“也不全面”
“党员和zhèngfǔ?”
“还是不全面。”
“好吧,杂家是猜不出来了”
“是我们自成一格的体制,这个体制逐渐拥有了自己扩张的。甚至,离开了我的推动,体制依然能够利用惯xìng,在很长时间里。维持发展动力。”
经济特区得以欣欣向荣的发展壮大,在本质上也是激活了工业化怪兽,不断扩张发展的本能。
而在崇祯十年的初年,经济特区的工业规模,相对于整个时代来说,已经相当的庞大。整个特区拥有3000多家公司,产业工人规模达到4万多人,工业产业逐渐成为了特区经济的核心。
整个特区年生产力,能够生产60万吨粮食、150万匹棉布、5000吨煤炭、200吨钢铁、50吨玻璃产品、10万只火铳、3000只小型火炮、700吨火药、30万吨猛火油、10万吨沥青、30万吨石蜡、200只望远镜、50艘渔船……
进口原料、倾销商品——这几乎成为了特区这个工业怪兽的本能,而伴随着吃进原料吐出产品这一过程,特区工业规模无时不刻不在成长。而限于运输能力的制约,工业怪兽越发的发出了饥饿的嚎叫。
为了给工业怪兽提供足够的“食物”,已经将工业怪兽“排泄物”清理出去。肖图白分别成立了“天津运河公司”和“渤海运输贸易公司”这两大企业。
运河公司,自然是充分挖掘运河的货物吞吐能力。铁、铜、木材、棉花、食物、石块等等各种材料被运输到特区,而特区的工业成品沿着运河的脉络,逐渐销售到运河两岸的许多港口城镇,预计大运河未来能够给特区增加万吨以上的货物吞吐,给特区未来每年带来超过千万两的经济增量。
渤海运输贸易公司,更重视海外市场的开拓,充分利用海外的市场、资源,满足天津特区这个工业怪兽的成长需求。
天津市舶司本身拥有一个渔政局,目前有4艘帆船炮艇,平时在渤海湾附近巡航、缉私和拯救海上遇难人员。在“渤海运输贸易公司”成立后,渔政局划拨了2艘海船建立了一个草台班子。
“渤海运输贸易公司”的计划,虽然是为停留在纸面上的皇家海军培训人才。但是本身而言,海上的贸易和运输就是非常赚钱的买卖。
市舶司非常爽快的支持贸易公司的发展,并且投入了10万两的资本。让贸易公司买船、招人,以及贸易正式启动时候,购买贸易所需的货物。
而有了这笔启动资金后,渤海运输贸易公司,只需要来回的走几趟贸易。很快就能积累资本,壮大规模。
17世纪有哪一门生意的利润,能够超过海上贸易?哪怕是做粮食生意,从rì本进口粮食贩卖到大明,往返一次也是一倍的利润。一条船装载200石粮食为例,一次可以赚200两银子。
而rì本和中国的贸易,一年可以往返十次。也就是说,一艘普通的商船,哪怕是倒腾微利的粮食,一年也能赚2000两银子。而倒腾更赚钱的丝绸、棉布、纸张、瓷器、玻璃等等物品,一船是商品一次贸易就能赚到数千两银子,一条船若是能够安全往返,一年赚个数万两银子,也是轻而易举。
而贸易最大的风险,则是来自于海盗
如果船队不能拥有抵御海盗的能力,贸易根本就难以展开。所以公司的主要管理层,并非仅仅是要拥有商业头脑和管理能力,更重要的是拥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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