裨将莫向在一旁道:“将军,我们要不要在山上发信号告诉孙元帅快快进攻?”
拙吉摇摇头,道:“振业王给我们的时候还有二十日,现在催促,恐怕打乱王爷的作战部署,莫向,天亮之后你去发信号,告诉王爷,我们成功了,请他放心带兵过来,不过不用着急,按原定计划便是,骁羈关这边不会放一个大苑人过去!”
莫向道:“将军,青州驻军五万,不出明天日落,他们就能得到消息,到时候一定会来攻打我们,还是让孙元帅早点来接应稳妥。”
“攻打?”拙吉冷笑:“南苑人用三千就能驻守骁羈关,你还不如他们吗?来了正好,我定要让孙元帅过来的时候,青州连一万士兵也剩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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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管他万千人首,不过刀头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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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十 构陷 。。。
“他们退回去了!”秦湛指着缓缓上山的敌军叫起来,两个时辰前,骁羈关还是他们的,如今山上的一切都归了敌人,哨所、营房、粮食、军械……他双拳紧握,浑身发抖。
王庶轻叹一口气,他也很想尽量拼掉几个敌人,但是敌军显然训练有素,不是逞一时之勇的蛮子,他们这千把人要是往上山冲,那等于给敌人送上门杀,丝毫无济于事。
赵子雄望着一队队黑衣人整齐退后,融入夜色之中,他的眼角裂开,留下一行血迹,却猛然回头道:“我们撤,去青州请严大人出兵攻山!”
一行人默默在雪地上走,都是垂头丧气,赵子雄大喝一声:“给我挺起腰来,你们现在的样子,连土匪都不如。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不知道要打多少场仗,你们一场也不想胜吗?他们把我们打的这么惨,你们就不想打他们一下吗?”
守军闻言挺起胸膛,因为去青州必先经过流州,于是这些人打起精神,快步向流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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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骁羈关失守?”严郑颤抖着退后一步,目瞪口呆的盯着成渝,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成渝也是一脸惊惧,道:“大、大人,末将带着人去追逃奴,这是亲眼看见的,若不是末将躲在暗处,此刻也回不来了。”
严郑脸色巨变,满地乱转:“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大人!”成渝又道:“末将看见那个逃奴就在赵将军身边,和赵将军一起打仗,身手着实了得!末将实在不敢惊动,没去捉拿,先回来给大人报信了!”
严郑此刻心乱成一团麻,骁羈关失守!骁羈关失守!看来王庶今夜在府门外报告,说不定是发现什么线索了,但是他没有听,没有一点示警。现在真是追悔莫及,怎么办啊,他一个大男人,此刻可真是想痛哭一场。
想了一会儿,怎么也躲不过,只能豁出去了,他吩咐:“流州全体集合,支援骁羈关,给我准备盔甲!”
“等等!”严郑身子被一个家人拉住,他回头一看,是他严家自己亲信,哥哥严郊送给他帮他出谋划策的。他回过头,叫道:“严平,干什么?”
严平道:“成校尉刚才和大人说话的时候,小人已经派人告诉青州了,现在已经去了一会,青州离此不过五十里,很快就回,大人还是听听青州的消息再动手。”
严郑想了又想,自己手中六千人不到是断不可能夺回骁羈关的,还是等哥哥严郊筹划一起出动为好,于是点点头。
严平又道:“成校尉,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成渝答道:“我带去的五十个兄弟。”
严平不动声色,道:“恐怕军奴们知道了会造反,还请成校尉暂时不要声张,你悄悄将他们叫来,让大家吃些茶点定定神,也和我去说说详细情况!”又转向严郑:“大人,这样做可好?”
严郑心烦意乱,挥手示意他看着处理就是,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都是骁羈关的事,等严郊回信,等的度日如年。
严郊的回信直接递到严平手上看过了之后才给严郑,大事当前,严郊对这个能干的亲信期望超过自己的族弟。
严平点点头,冷静的说了声:知道了,先做了,大人那里我去说。
严家兄弟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严郑关注的是骁羈关失守,敌人入侵!严郊关注的是骁羈关失守严郑所负担的重责!这责任太大了,可以想象到京都知道这个消息的震怒,别说严郑一颗脑袋,就是严氏全族的性命,恐怕也难以平息这股怒火。
不得不说,这个见势不妙、转身就跑的成渝确实为严氏家族争取到了时间,他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又赶在赵子雄回来之前和严郑说明白了。他不由暗自庆幸成渝贪生怕死,要是这个城卫一时热血涌起,和骁羈关的守军一起抗敌到天明,那可就糟了。
至于说服严郑则容易的很,严郑一向对严郊唯命是从,何况这事稍一解释就让他明白了,并不是夺回骁羈关就夺回他严郑的命,就夺回严家的安全。雄关要夺回,这件事也必须做,不这么做没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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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羈关的一千残兵是在辰时三刻赶到流州的。当时天刚刚有一点亮的意思,连夜厮杀赶路,这些精兵也十分疲惫了,加之骁羈关守军和流州一向不和,此刻战败投奔,难免会听到不中听的话,所以大家都默默无言,只管低头在流州城下列好队,等着秦湛叩关。
秦湛在仰头望着流州城头大叫:“我们是骁羈关的守兵,有军事要务,请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城头上传来声音:“带队的首领先上来,检验关防!其余人放下兵器!”
秦湛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印鉴上前。赵子雄示意守兵都将兵器放在身边的地上。城头又传来声音:“脱下铠甲!”
赵子雄皱起眉头,自己一方有上千士兵,流州城卫出于安全考虑,没有检验关防之前让他们放下兵器已经算冒犯了,但是他还能理解配合。但是连铠甲都要脱下,可就有点过分了。一夜激战下来,大家都汗透重裳,脱了厚厚的铠甲,只怕立即就要染上风寒。
他大声道:“我是骁羈关守将赵子雄,没有人认识我吗?”眼睛在城头逡巡一下,想找个面熟的出来说话,流州军奴守兵有一半都是见过他的,见到是他本人应该不用这么小心了吧。
谁知一眼望去,城头黑乎乎一个人影也见不到,显然人人都躲在城墙后面,竟然没有一个露出头来。只有传令兵仍然大声叫:“脱下铠甲!”
赵子雄心头猛然一动,城墙后面隐隐有无数人影,这肯定不是流州正常的城防人数,他大喝一声:“秦湛回来!”
然而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少许,城头寒光一闪,一支羽箭端端正正射在秦湛心口上。这近距离的一箭实在准,秦湛茫然的回望了赵子雄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就倒在地上,和西瞻人激战一夜的幸存战将,竟莫名其妙死在自己人手上!
赵子雄顾不得伤心,立即大喝:“退后!退后!不要捡兵刃了!”
随着他的话音,天空中‘嗡’的一声,密集的箭雨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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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十一 国事 。。。
他们离城门太近了,全在射程之内,兵刃又全在地上,如果耽搁一下就必然伤亡惨重。众人闻听转身就跑,幸亏赵子雄示警声在羽箭发射之前,这一轮箭雨过去,倒下的只有十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精兵,反应不慢,脱险之后立即后退至最小射程之外。他们手中没有兵刃,只得结成弧形的崅月阵戒备。
赵子雄刚刚就站在城墙下面,来不及后退,但他作为主将,佩剑并未离手。一轮箭雨被他长剑左挡右击,不但护住了自己,还伸手替身边的王庶挡了一箭。
王庶眼睛都红了,叫道:“这是骁羈关的守军,是大苑自己的军队,你们干什么!”
城头传来严郑高喝:“骁羈关守将赵子雄勾结西瞻贼子,罪无可赦!格杀!”
王庶怒道:“胡说!我亲眼所见,赵将军奋勇杀敌,忠心爱国!你们才……”
他身子忽然被从后面拉了一下,王庶惊愕转过眼睛,见赵子雄眼睛里闪着奇怪的光,那是一点了解一点决然还有一点深沉的悲哀。
只见赵子雄仰头道:“严大人,我不是私通西瞻,只是今夜饮酒过多,你传来警示的时候未曾听到,未能及时部署,才耽搁了用兵,下官罪无可恕,然而恳请大人明鉴,下官深受皇恩,绝不会做出叛国之事!”
“将军!你怎么这么说?我在门外苦求半夜,是严大人他不肯见我……”王庶急了,严郑哪里有给他示什么警?真要有一点示警,给他们心里准备,西瞻人怎么可能攻下骁羈关?
那可是三千人把守,三万人同时进攻也不怕的骁羈关啊!赵子雄有没有喝酒,骁羈关的守军还能不知道吗?
他猛然想通了,定然是栽赃嫁祸。严郑担不下失职的罪名,于是栽赃给赵子雄,赵子雄通敌,那他的责任就可以卸下一大半了!想到这里,王庶悲愤莫名,学了一肚皮兵法,上阵近战这却是第一次。同生共死可以让人一天就结下深厚友谊,他不愿意让赵子雄蒙受不白之冤,他一挺身就要张口,谁知手被赵子雄紧紧的握了一下。
“小兄弟——”赵子雄的声音很轻:“国事为重!”
“你——”王庶惊愕的看着他。
只听赵子雄又叫道:“严大人狼烟传信,我手下亲兵看到了却叫不醒我,他们可以证明……”
眼睛回望,想指出一个作证的亲兵,谁知亲兵们个个回过头去,没有人愿意指正自己的上司这莫须有的失职。赵子雄眼睛里有了一点水光,随即又道:“大人见没有得到骁羈关的狼烟回报,又派人来给下官报信,大人派来的王庶可以作证,下官只是醉酒,可也抵挡了西瞻,真的不是投敌!”
他摘下头盔,又脱下铠甲,慢慢的跪下来,仰头道:“严大人,下官自知难逃失职之罪,只能恳请大人发兵解救骁关之困!”
这一下,王庶眼泪猛地就下来了,骁羈关守军个个紧握双拳,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城头上的严郑此刻也是七上八下,他原本以为,和西瞻人恶战一场,骁羈关的守军就算不全军覆没,也最多剩下几人。谁知竟有整整一千人还在,杀人灭口这种事对象不能太多,一千人全杀了至少要出动五六千人才能做到不让一人漏网。
那么这五六千人怎么办?接着灭口?大概族兄严郊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活下来,才指示他灭口的吧!他严郑的胆子心肠都只够支持他杀几十个,上千人别说做不到,做得到他也下不了手。
然而此刻严郑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城头的人早就已经布置好,赵子雄通敌他也都和手下说了,临时改动策略要怎么向这些不明就里的属下解释?说一场误会?
早在城楼上眼见一千人过来,严郑脸色就变的煞白,严郊为了躲避嫌疑,此刻还在青州府邸假装睡觉,他想和哥哥求教也绝对来不及了。
他这边无计可施,可是城头人已经自动按照刚刚和他商量好的计策动手了。箭射出去更是不可回转,严郑看着下面的人,思来想去都没有活路了,只好一做到底,先杀了这些人,看看哥哥还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可他也明白,多大的纸业包不住这么大的火,这一千人就算杀了,那他严郑可就彻底完了。
正在这当口,却听到赵子雄这一番说辞,无疑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严郑心中怦怦乱跳,赵子雄说他有狼烟示警,又派人前往示警,这中间的意思两个人心知肚明。赵子雄愿意担下所有罪名,不涉及他严郑一分一毫,只求他及时通知青州发兵。
赵子雄跪在雪地上,仰头道:“下官这就写一封亲笔奏报,把事情经过详细说给西北路霍元帅,下官戴罪之身,不能指挥信使,还要烦请严大人帮我送信!”
他的意思是亲笔写出今天说的话,给严郑兄弟看了满意才送往京都。严郑心动了,他怎么布置也不如赵子雄亲笔信有说服力,赵子雄既然这样配合,只要加上几个亲兵和岗哨的口供,这件事就真的推在他头上了。
还有,赵子雄虽然没有世家背景,但是他出身定远军,西北路元帅霍庆阳可算是重臣,罪证确凿之下,大概他是救不了赵子雄的,但他要是护短起来,事后暗地里找严家兄弟的麻烦也够受。有了赵子雄的亲笔信,这个后患也省了。
思虑之下,他觉得这算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于是喝道:“来人,将赵子雄拿下,等有时间就交予京都论罪!”
忽见赵子雄目光炯炯,剑锋一般盯着自己,严郑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承诺,于是大声加了一句:“如今大敌当前,一切要等夺回骁羈关再说!速去通知青州,就是用尸体来摞,也一定要让骁羈关重回我手!”
赵子雄极轻极轻的点点头:“多谢大人!”目光中隐去了刀锋一般的寒意,严郑已经表态,他会不顾一切夺回骁羈关,赵子雄满意了,他的眼光转向身边的王庶。
王庶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已经明白他想自己干什么。此刻不是和严郑推卸责任的时候,也不是指责他杀人灭口的时候。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西瞻人大举进攻之前拿回骁羈关,不然死的就不仅仅是秦湛、赵子雄,也不仅仅是流州的六千军奴、青州的五万驻军,甚至不单单是霍庆阳西北路的二十万精锐,而是整个中原腹地,整个大苑子民,整个华夏大地都变成胡人的猎场。
国事为重!王庶咀嚼这几个字的含义,他大声道:“严大人,小人作证!是小人奉命到骁羈关报信,但是主将赵子雄耽搁,至使雄关失守!小人在站岗时发现西瞻人痕迹,痕迹尚在,一查便知。大人不信可以问同我一起站岗的张二哥!”
严郑看了他一眼,心想此人还算识时务。于是命王庶进城也写一份供词。趁着城门还没有打开,王庶小声对赵子雄道:“赵大人,你放心,打完西瞻我一定给你作证,还你清白!京都……京都方面,我还可以说几句话!”
赵子雄微笑着看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王庶知道很难让赵子雄相信,一个军奴能在京都说上几句话?真的能说上话,他是怎么来流州的?但是他也不能说更多了,咬着牙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为你作证!严郑他不敢杀了我!我作证,上面会相信的!就算不方便为你脱罪,也能保你性命!”
“我不是不信你。”赵子雄微笑开口:“只是……小兄弟,我不会活到去京都大理寺当面论罪的时候,但是,我仍然承你的好意了。”
王庶顿时呆了,勇气、诡计、血战、阴谋、忠诚……一夜之间,老天给他上了如此生动的一课。
看着官职高过自己半级却跪在雪地上的赵子雄,严郑心中突然有了一点惭愧,通敌变成渎职,看上去他的罪责虽然轻了,但是骁羈关如此重要,渎职失守他一样也是死罪。这番说辞真的只是为了国事了!
再坏的人也有一点良心,赵子雄被几个军卒押上来路过他身边,他眼神闪烁,不敢望向那一双沉静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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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功名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谁人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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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十二 备战 。。。
“赵子雄关押起来了?”严郊问弟弟。
“嗯”严郑头也没抬,从鼻子里发出轻轻一声。
严郊皱眉看着严郑:“你觉得他冤枉?”
严郑对这个哥哥相当惧怕,很久才闷闷的说了句:“不是。”
“对!赵子雄不冤枉!这个罪名他担定了,无论是现在他自己愿意,还是被我们构陷,甚至就是昨夜他当场战死,骁羈关失守就是的责任!他是守将,关在人在、关亡人亡,没什么可推脱的!就像你我,青州要是失守,无论原因是什么,我们也一样罪责难逃,有心情想着他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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