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明盛看了她一眼,难得地和软了语气:“你是个好姑娘,多谢你。”
素云忙道不敢。
明盛心知殿内苏合香内添加了容易让人嗜睡的东西,趁着自己尚在清醒时期,将想问的话都问了出来:“沈家全族是不是全部下了大狱?”
素云望了望立在一边的岫玉,见岫玉向她轻轻点了点头,才回答道:“……是。”
“那大皇子呢?”
“大皇子被封为藩王,已经在封地待了半年之久了。”
“原因为何?”
“因为大皇子之师行为不端,府中……牝鸡司晨。”
大皇子之师……正是沈沧。
素云说完之后,颇有些忐忑地看着明盛的表情。而明盛的反应却在她意料之外的,她只是轻哧一声:“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她说完这句话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强撑着说了一句“多谢素云”之后,就沉沉入睡了。
素云绕过屏风,看到正和琉璃闲话的艾香。她看到琉璃,无不难过道:“琉璃姐,公主怎么会……”
琉璃叹了一口气:“唉,不过是帝王心术罢了。”她看向艾香,“这个是你培养的小徒弟?”
素云看了看艾香,只是笑了笑,也算默认了:“性子太跳脱了,其他还好。”
“性子跳脱是好事。”琉璃语气颇为沧桑,“这样的孩子性格单纯,是好事。”
·
素云辞别岫玉和琉璃,带着艾香回了内务府。她按照上次苏月皓交代的方法,将一个包着纸条的小药丸,放在了指定的地点。
可是,就在她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了面前好整以暇的一队士兵。
带头的领队看着她面无表情:“素云姑娘,陛下有请。”
第84章 城()
这个声音简直恍若惊雷,惊得素云脸上瞬间面无血色!
领兵的头领看到她瘫软在地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下巴微微一抬,自队伍中走出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架起了素云,在内务府众人惊异惶恐的目光中离开了。
一队士兵将素云带到了中和殿。宣御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身着明黄色龙袍,目光威严地盯着被士兵们像丢麻袋一样、丢在殿中地上的素云。
头领向宣御帝恭敬地递上一枚蜡封的药丸:“陛下,这是在她身上搜出来的。”
宣御帝闲闲地接过那枚药丸,在侍卫们分立在中和殿两侧之后,他懒洋洋地剥开了药丸,从中间捻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有短短的一行字:苏姑娘,幸不辱命——素云。
他随手将纸条丢在龙椅旁,走到素云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姑娘?嗯?是哪个苏姑娘?”
他的身影高大硬朗,站在素云身前像是挡住了整个世界。她的牙齿因为发抖而不停打颤,虽然已经害怕至极,可是她却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宣御帝看她不说话,一抹嘲讽的光闪过眼睛,自顾自道:“你不说,朕也知道是谁。必是长灏的那个好媳妇罢?”
素云的目光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她本以为一切都很隐秘,当真不明白皇帝是怎么发现的。
宣御帝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在她周围一圈一圈地踱来踱去:“你当真是个忠心为主的好宫女,可惜脑子笨了点。”他看着素云,怜悯地勾起唇角:“你以为,朕会不派人保护亲妹妹吗?你在碧霄宫内待得时间过长,早就有人汇报于朕了!”
听闻此话,素云的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派人看守着自己的妹妹,盯住她的一举一动,这还是一个兄长吗?!
宣御帝看她一直不说话,早就失去了耐心,对她冷冷道:“既然苏家姑娘有情有义,朕会让她和长灏夫妻相聚的。”他的目光一转,盯住素云,那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至于你,朕赐你一口好棺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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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羽卫列阵与苏府门前的时候,苏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身居高位数年,机变能力还是有的,当即给朱羽卫统领塞了银子,陪着笑问道:“诸位来有何要事?”
朱羽卫统领心知此事既然和沈家有关,自然是能不沾就不沾,于是铁面无私地拒绝了苏宜的银子,并且对于他的问话闭口不言,只是冷冷道:“奉陛下之命,请苏大小姐入宫。”
苏宜身为清流,自身的风骨也是有的。他见对方不搭理自己,还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样,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不知小女犯了什么罪过?”
朱羽卫统领冷冷一笑:“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还请苏大人不要为难属下,让属下顺利带苏大小姐入宫。”
他虽然口口声声“属下”,可是一点恭敬的语气都没有。苏宜看出来他的态度,自然不满,可是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个事情。
他当初拼着流言蜚起也要将苏月皎留在府中,自然不会让人带走她。他挡在朱羽卫士兵面前,神色坚定:“只要是我在,你们就……”
“爹。”
苏宜话未说完,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了自己一声。他回过头去,正是已经收拾妥当的苏月皎。
苏宜勃然大怒!
他不顾朱羽卫尚立于此,瞪着苏月皎就喝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快给我回去!”
苏月皎却不理他,直接走到了朱羽卫统领面前,声音镇定:“请带我去见陛下。”
苏宜听闻此话,简直目龇俱裂。他扯住苏月皎的胳膊就往自己身边拽:“月皎,你这是做什么?”
苏月皎轻轻地挣开了他,她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裙,脸庞素净如雪:“父亲,多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说罢,她转身轻飘飘地走入了朱羽卫备好的马车中。而苏宜呆呆地看着,心中一片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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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皎坐在马车之中,想着方才父亲的一举一动。
父亲的确是真心为自己好的……只可惜,在素云没有将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预料到这一幕了。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本来就已经嫁入了沈家,自然是要与夫君共存亡。这么多天,她躲在苏宜为她构造的避风港下,早就心中有愧。如今自己被皇帝带走,想来是可以抵消皇帝对于苏家的不满。父亲又身为清流之首,在朝中也有一定的话语权,想来定能保母亲和妹妹平安……
她回过神来,听着马车辘辘地响,却似乎不是驶入宫道的声音。她撩开车帘,发现马车居然是驶往天牢的方向!黑漆漆、高大的牢门已经近在眼前!
她心下大惊,赶忙敲了敲车壁。
守在外面的侍卫粗声粗气地问道:“苏姑娘,有何吩咐?”
苏月皎努力让声音不再颤抖:“请问,不是去宫内见陛下吗?”
驾车的侍卫冷笑一声:“陛下说了,苏姑娘心系夫君,特意让我等送苏姑娘去和夫君见面。”
皇帝能有这么好,送自己去见沈长灏?!苏月皎心下怀疑,不过现在已经事到临头,她只得将疑惑压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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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天牢的铁栏门前,她下了马车,望向黝黑无边的天牢,心中充满了担忧、害怕种种情绪。她人已经到了天牢,可是那队朱羽卫却不走,而是跟在她的身后,像是列阵推着她向前走一样。在
苏月皎慢慢走入漆黑漆黑的天牢,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听闻天牢素来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或者是罪大恶极的匪徒,宣御帝将沈家人关在这里……想来是不打算放他们出去了!
她心中涌起酸涩的感觉:想来,自己也别想出去了。
天牢虽然极大,可是关押的人却不多。她一路走过去,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沈阙之、沈长灏、沈沧……另有宋氏、林氏还有一干姑娘们关在另外的牢里。
苏月皎不顾其他,奔到关着沈长灏的牢外,看着倚靠在墙角、神色颓然的沈长灏,立刻泪凝于睫:“夫君……”
牢中的沈家人根本没想到有人来,在听到苏月皎的声音之后,纷纷向这儿望过来,不过因为关得久了,目光有些呆滞,看起来没有什么感情。
沈长灏也是呆滞地望着苏月皎。苏月皎看到他这个样子,简直心疼得无以复加:“长、长灏,是我啊……我是月皎啊!”
她身后的朱羽卫侍卫上前一步,打开了关押着沈长灏的牢门。苏月皎不顾一切地奔了进去,搂住沈长灏哽咽道:“长灏……我总算见到你了!”
沈长灏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月皎:“你怎么来了?”
苏月皎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抽泣道:“我来找你了。”
“胡闹!”沈长灏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你来找我作甚?你快点走!”他不顾一切地把苏月皎往外推,“快点离开!”
苏月皎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个踉跄:“长灏……”
正在此时,朱羽卫侍卫咔哒一声,重新将牢门锁了起来!沈长灏挣扎着奔到牢门口,抓住牢门愤怒地摇晃:“为什么把她带进来?!”
朱羽卫统领冷笑一声:“陛下口谕,苏姑娘放着府中的安生日子不过,竟敢去打扰长公主。既然如此有情有义,就送她来见夫君罢!”
说罢之后,扬长而去!
沈长灏颓然地委顿于地:“陛下……又是陛下!”
苏月皎扑倒沈长灏的身上,哭着对他说:“这么多天,我总算见到你了。”
沈长灏搂住妻子,亦有些哽咽:“月皎……我对不住你啊。”
他二人抱在一起,待二人的情绪都平复了些许,一直坐在旁边一语不发的沈阙之缓缓问了一句:“月皎,听方才那人的话,你是不是见到长公主了么?”
苏月皓看到他隐隐带着期冀的目光、已经斑白的鬓发,不忍说出实情,只得编了个谎话骗他道:“是的爹。”
沈阙之的声音有些悠长:“她……还好么?”
苏月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把被旁边的人打断了:“大哥,你现在关心她做什么?若没有她,我们现在说不定还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是另一个牢中的宋氏。她的目光颇为怨毒地盯着沈阙之:“若不是大哥尚了公主,我们何至招来如此大祸!这一切都是拜箫蘅元所致!”
“够了!”沈阅之喝住妻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把目光转向苏月皎,问:“长灏媳妇,长渊和蓁蓁,还有长泽,他们是……逃出去了么?”
苏月皎本不想回答,可是看到身侧公公和丈夫充满希望的目光,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宋氏见此,愈发恼怒:“箫蘅元祸害了我们,她的儿子女儿倒是跑得干净!”她看了看身侧自己的女儿们,又是一股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倒是可怜了我的孩子们……”
这次,沈阅之明显没有喝止宋氏的意思。
第85章 城()
沈阙之看了看宋氏,然后对沈阅之冷笑道:“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沈阅之反唇相讥:“我做什么?大哥的孩子逃了三个,我的子女尽数入狱,这么久以来我何尝说过什么?”
“难道你要让长渊他们放着出逃的机会、也要弃之不顾吗?”沈阙之目光锐利,“你身为沈家人,居然说出这么短视的话,真是枉费了家中对你这么多年的培育!”
他身为长子,对待下头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向是严厉的。可是以往这么说沈阅之的话,这次他却不干了。他起身怒视着沈阙之:“方才宋氏说的话,哪里错了?若不是大哥你尚了公主,我们何尝会成为皇帝的棋子!”
听闻他这么说,沈阙之也是大怒!可是尚未等他动作,一直端坐在旁边不动的沈海,就利索地起身,抬起手又狠又准地给了沈阅之一巴掌!
沈阅之年近不惑,在子女面前猝不及防地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当下就被打懵了:“爹……?”
沈海神色淡然地收回手,就像方才只是随随便便地拍了拍手而已。他重新坐下来,恭敬地看着沈沧:“大哥,养出这个不孝子是我的错。”
沈沧抬眼,目光锐利地盯住沈阅之,却是在和沈海说话:“不怪你。你常年外放,阅之一直住在府里,没有教导好他,亦有我的责任。”
沈海赶忙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个逆子享受了长公主带来的荣华富贵,喝水却忘了挖井人,着实是我这个为父的疏忽。”
沈沧摆摆手道:“大难临头各自飞是自古就有的俗语,不挂他、不怪他。”
他二人这一番唱作俱佳,直把沈阅之臊得满脸通红。他神色尴尬道:“大伯、爹……”
沈沧却似乎忘记了方才的事情,和颜悦色地对他道:“有这种想法,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越是危难关头,我们自己家人越要抱在一起、共同抵抗。不然如果一旦树倒猢狲散,你们即使侥幸存活于世,也不会过得很好。”
他这话说的简单直白,就是为了让众人都听进去。诸人大多数都陷入了沉思,却偏偏有那不识相的:“可是……大爷爷,五姐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共同抵抗呢?”
沈长灏听闻此话,对七姑娘沈长葩怒目而视!
沈阙之也是脸色很不好看。
可是沈沧能做到首辅的位置,又怎能被一个小丫头的问题难住。他云淡风轻道:“朵朵,你又怎不知蓁蓁是去帮我们奔走求助呢?”
沈长葩不曾想到沈沧这么回答,愣了愣。
沈沧继续四两拨千斤道:“陛下虽然将我们关入牢中,可是却不曾重刑逼迫,想来也是顾忌到长公主。既然是因为长公主才侥幸活下来,我们难道不需要感恩戴德吗?”
沈长葩嘟囔道:“这话听着没错……”
沈沧微微一笑,趁热打铁,继续洗脑:“如果长渊和蓁蓁他们没有逃出去,而是和我们一样被关了起来,那么我们如今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起身,用一种不容辩驳的声音,掷地有声道:“只要是有一个沈家人在外面,我们终会有离开天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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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镇。
叶檀带兵离开后,长蓁的生活继续枯燥了。学塾之中,那安小少爷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了,也不再欺负长泽了;明媚、明清还是很好很热情;叶夫人依旧对自己神色淡淡;叶老夫人还是经常冷嘲热讽……
人一闲下来,就难免胡思乱想,长蓁最近闲得很,就不时会想起自己的娘、自己爹到底怎么样了。
她有时还会想起宣御帝。宣御帝这时在她心中简直黑得不能再黑、渣得不能再渣了,她恨他恨得牙痒,只是苦于自己如今人小力微,没有办法替爹和娘出气。
不知是不是她惦记宣御帝惦记了太久,没过几日,居然有宣御帝派来的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长蓁心知自己不能在公公面前露面,就在宣旨的时候悄悄躲了在了正厅旁边的碧纱橱内。二者之间只有一层帘子的距离,以便她能清晰地听到那公公宣读的圣旨的内容。
可是,在她听到宣御帝到底宣了什么旨之后,简直大惊失色!
宣御帝竟然在没有和叶家人商量的情况下,将叶明清指婚给了二皇子!
这怎么可能?!
圣旨刚刚宣读完毕,长蓁就听到正厅一阵混乱,是叶明清昏倒了。长蓁压制住想奔出去给那个公公一拳的**,死死咬住嘴唇:宣御帝这是为了二皇子,在拉拢叶家!他乱点鸳鸯谱,也不曾想想叶明清是否心甘情愿嫁给二皇子!
她心中怒气蹭蹭上窜。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沈长渊有多喜欢叶明清,喜欢到为了她抛下自己这个亲妹妹、而专程回一趟珍宝斋,喜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