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的话刚说完,抚上华重楼的手就被扭住了,痛得她的脸一阵的扭曲:“哎呦——哎呦,花将军,您有话好好说,老生这身子骨……哎呦……”
华重楼顺势放开她,眼中的厌恶是怎么也让人忽视不了的:“别和我装傻,花楼的消息一向很是灵通,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要找得是谁?三年前,本将军又是和谁定的亲。放她出来,不然不要怪我端了你着清风楼。”看着老鸨不合作,华重楼又要自行上楼去。
老鸨的脸色变了变,面有一丝的难色,犹豫了再三,还是挡在了华重楼的身前:“华将军啊,我清风楼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芙蕖她啊,现在有客人。”
华重楼的脸色一凌,不管身后老鸨的痛呼,飞身就上了楼梯。接来闯了几个姑娘的房间,忽而听到三楼最里面的一处房间里传来琴的声音,他循声而去。粉色的帘子里,有人影影影倬倬,华重楼的手还没有掀开最后的竹帘子,却听到一声他异常熟悉的声音,她说:“站住,此刻我不想要见你,你还是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琴声戛然而止,华重楼的心里向是断了一根弦,既是为了自己找到了心心念念,无比亏欠的人,又是因为她刚才的话。她竟然是不想要见到他吗?也对,她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定然是不想要他看见她这样狼狈的模样,但是,他如今有的只是毁天灭地的悔意,和连绵不绝的怜惜,又怎么会嫌弃她。
“千夏,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还是要带你走,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绝对不会让你在这个地方。”
隔着帘子,依稀可以看到她曼妙的身子,只是好像比三年前更加的消瘦和羸弱了。
“你找错人了,华将军,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虞千夏,只有清风楼的花魁——芙蕖。如果不是来找芙蕖的,就恕小女子失陪了。”她的声音很冷,像是要赶走一个无端轻薄她的纨绔子弟。好像真的把他当做了并不受欢迎的行列。
“千夏,你不要这样,我们回华府,即日成亲,好不好?”他的语气里有着热切,有着期许,更是执着。
人影的肩膀抖了抖,下一刻,她的语气更加的冰冷:“将军的好意,芙蕖无福消受。三年了,我终于看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我们没有缘分。如果有缘,就不会错过,既然错过了,就没有必要勉强在一起。三年,改变了很多,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千夏了,我是清风楼的芙蕖,也请将军叫我芙蕖……还有,过了三年了,我对你的爱已经消磨殆尽,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说:“我甚至怀疑,当年的自己是不是真心的喜欢你,还是年少懵懂,错把了其他的情绪,当成了爱!”
他蹒跚地退了一步,下一刻,他撕掉了阻碍他们的帘子,扯下了阻挡视线的珠帘:“我不信,你此刻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他从背后拥着她,像是朝朝暮暮,他们从前那样亲昵,泪水却划破了他细长的桃花眼,顺着脸颊,一路滑落,掉进了她的衣襟里。
他翻过她的身子,脸对脸深深的看着她,她的脸一如往昔的美,却消瘦了,像雪一样苍白,唇若冰晶,毫无血色。
她有片刻的僵硬,转而一把推开了他,语带着嫌恶:“华重楼,不要碰我,我恨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在这里,若不是你,我也不会不是我自己,记住,拜你所赐,我现在是芙蕖,不是你的虞千夏。芙蕖是个妓子,千人枕,万人骑,不是你冰清玉洁的青梅。也不是你即将迎娶的金枝。”
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华重楼的心霎那凝结,心痛、悔恨、嫉妒,种种的情绪在萦绕,快把他折磨成疯子:“好,你是芙蕖是吧,那好,我给你赎身,买你回家!这样你总可以和我走了吧?”
“华将军又何必为难芙蕖一个弱女子,芙蕖虽然沦落风尘,但是想不想卖身于你,还是可以自行决定的,难不成你堂堂一个将军,还真的要逼迫我一个小女子吗?”下一刻,她收了琴,打开房门,意思是说,就此送客。
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她无情的话,像是一把厉刀,将他千刀万剐,他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胳膊,拽拉着将她带进怀里,深深吻住了她,啃噬、轻咬着她近在咫尺的唇,不让她的薄唇说出什么更加让他难过和揪心的话来。
他不相信,关于那些不爱他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从来没有想过,此生会与她分离,她是他的,不是吗?他一直这么认为。但是这一刻,他却无端地有些恐慌,即便是他当年征战沙场,无数次的出生入死,逼迫着落入险境,他都没有这一刻的害怕。好像有什么可怕的力量,正要将他们分开。
此生不复相见吗?他不允许!
“华将军,是否太过忘我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华重楼粗喘着放开虞千夏,顺势将她掩护在了背后,眼神很快冷了下来,有战场时候磨练的凌厉:“谁?!”听着声音,来人应该和他们距离很近,但是,他却丝毫都没有感觉出来有外人在场。虽然,他此刻的心境扰乱了他的判断,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察觉,对方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珠帘后,逐渐地显现了一个月白色长衫的身影。仅仅只是清秀的脸,周身的气度和芳华却这么也让人忽视不了。直觉的,明明没有见过,华重楼却感觉这个人很危险。
“在下包下了芙蕖姑娘三年,这三年里,除了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动她。刚才,我听着芙蕖姑娘的琴,好不容易好眠了一场,醒来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出好戏,华将军,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十四 不复相见
看到来人,虞千夏赶紧挣脱了华重楼的怀抱,扑进月白色衣衫那人的怀里,任由他环住她裸露的肩膀,藤蔓一般弱不禁风地依靠着:“玄爷,您刚才也看到了,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但是他一直霸着我不放,我可没有背叛您。FqxsW。cOM”她对着他说话的语气和刚才简直是天壤之别。
华重楼这次注意起虞千夏的穿着,一件几乎透明的纱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衬得肌肤赛雪莹白,粉红色的肚兜若影若现,欲漏不漏的,惹人遐想。还真是一副青楼姑娘寻常的打扮。
“你是何人,快放开她!”华重楼的眉头皱成了川字,怒气直冲脑门,那个曾经玩世不恭的少爷,那个曾经征战沙场、沉稳老练的将军,都已经离他远去,此刻的他,眼中只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只看到男子环住虞千夏胳膊的手。
“我若是不放呢?”月白色长衫的公子凑近虞千夏的脖颈,贴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华将军如今封侯拜相、高官厚禄,更是皇上的乘龙快婿,公主的驸马,你是要拿这些身份来压我吗?”他这样说着,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听着却有挑衅的意味。
华重楼看着他的作为,一拳就冲着他的门面而去,楼上马上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房间很小,拳脚施展不开,时不时的有花瓶、桌椅被打碎,没见那个月白长衫的公子如何地动作,每当华重楼苍劲有力的拳脚挥来,他却准能精确地躲过。反而是华重楼身上已经处处挂彩,衣袍凌乱,稍显狼狈。
“不想你逛青楼的消息传出去,自此身败名裂,被公主嫌弃,你还是走吧!”在华重楼再次被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的时候,虞千夏突然出声道,“我说过,你我缘分已尽,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华重楼抹去嘴角的鲜血,看着虞千夏,目光灼灼,他摸出怀中的同心结:“撒谎!千夏,我至今还记得,我出征的前一天,你和说说过,你说,我生,你生,我死,你死。要追随我上天下地,生不能同生,死必然同寝。我不信,如今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信!”他紧紧地拽着手中的同心结,像是握着自己脚痛的心脏,鲜血淋漓。
“三年了,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你不是三年前的你,我也不是三年前的我,我们回不去了……”
她拖着坠地的长纱,步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他手中红色的同心结,视线好像凝成了一股线,慢慢抚摸着,同心结上一出出不同的褐色,突然双手一扯,华重楼阻止不及,同心结已经成为一团乱糟糟的球,被投掷到了他的面前。FqXsw。coM
她看着他,目光清冷:“既然三年前对于我们来说,都成为没有意义的事情了,我想华将军就不必要留着这个了,徒增烦恼而已!”
“你……”华重楼捂住心脏站起来,“我只想要问你一句话,三年前,你怀孕,那是我们的孩子,他现在人在何处?”
“孩子……”她哈哈大笑,笑得身子起伏,直不起腰来,笑得眼角都渗出了眼泪,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当时,大家都在说,你已经死了,我又何必为你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带着这个孩子,我又如何做的了清风楼的花魁,如何养活地了我自己?”
她的脸扭曲着,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怨毒,这时的她,竟然是这样的陌生,他的耳边不断地响起她冰冷的话语,她说:“我和他只能活一个,我怎么会那么傻,为了他牺牲我自己。把我害成这样,我恨他,当然更加的恨你!我怎么会生下这个孩子?笑话!在我进清风楼成为花魁的那一天,我就亲手喝了堕胎药,将他流掉了。”
“我不信你……”
“你不信,可以问清风楼的妈妈,当年的事情都知道。你也而已凭着自己的人脉去查当年的事情。还有,我现在爱的人只有玄爷,你也看见了,既然你真有口口声声说的那么爱我,从今往后,就不要再来打扰我!”她回到月白长衫公子的怀抱里,笑得一脸甜蜜。
血气翻涌,华重楼低身吐出一口血,仰头大笑,凄惨异常,蹒跚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直到华重楼走出清风楼,许久许久,虞千夏都是这么站着。
“既然不舍,又为何要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月白长衫的公子陪着她,立在她的身后。
闻言,虞千夏终于开始动作了,她弯腰捡起地上支离破粹的同心结,看着上面褐色凝固的血液,隐忍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这是他的血,他出征前,她曾经去送他,说一直会等着他,此生非他不嫁。然后一起相伴到老,一同死去。
她说了那么多话,却惟独有一句话是真实的,此生不复相见!她没能保住他的孩子,那日大雨,她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淋了雨,又遭逢了他战死的消息的打击,等她在清风楼醒过来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流产没了。
她好几次地想要轻生,但是,却突然传来了他大破敌军的消息。她之所以活着,就是因为那句,要与他死必同寝的誓言。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她的身子却已经破败成了那样。
有一日清晨,她醒来,却屡屡咳血,清风楼的妈妈请来大夫给她一把脉,却诊出是肺痨这样的绝症。即便这样,她拖着病重的身子,也希冀着在有生之年,能够再见他一眼,看着他平安如意,好好地记住他的模样,然后安心地独自死去。
他的雄韬伟略,他的意气风发,他的大好年华,她怎么忍心他陪她一起死去。
“咳咳咳……”她捂着嘴一阵激烈的咳嗽,鲜血顺着手指的缝隙溢出来,滴落在同心结上,添了一抹鲜艳的颜色。
一阵清风扫过,屋子里的血腥气少了不少,虞千夏已经卧倒在了床榻之上。
她看着月白长衫的公子,对于他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了:“谢谢你,玄冥。谢谢你愿意,陪着我演这出戏。”认识玄冥,是在她失去孩子后的第七天,那时候的她只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
这个谜一样的男子,就是在她想要跳窗自杀的时候出现的,然后不会吹灰之力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卧榻之上,就像是刚才那样。
清风楼的妈妈本来只是看中了她的美色,想要她帮着拉拢生意,才会救了她。但是,听闻了她的故事,也动容了,是真心地想要收留她。派人连日连夜地照顾,他们也累得趴下了,这才让她钻了空子,差点跳楼。
她当时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看着他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来得悄无声息,然后悠然自得地坐在桌子前,为自己沏了一壶茶水,细细地品茗。在她面前的这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公子,他不是一个凡人。
他告诉她说,自己叫做玄冥,是来要她的魂魄的。
奇怪的,她这下子反而心平气和,一点也不怕他了:“既然是为了要我的魂魄,为何还要救我,任由我这么摔死了,你岂不是能够轻易地拿到我的魂魄了?”
她看着他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笑容里有苦涩,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到她的话,她想他就应该是众人说的世外高人,而他口中的话,就是不可泄露的天机。
“今天,你虽然用计骗了他,但是我想,华重楼此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正在回想着,虞千夏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
她叹了一口气,知道玄冥说得没有错:“可否再劳烦你一件事。”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在有生之年,尽量地做好一切,让华重楼好好的死心,忘记她,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你说。”玄冥看着她说,他的眼睛里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清华,像是一种算计,更像是其他的什么,高深莫测。
她又压抑着咳嗽了几声:“咳咳咳……能不能拜托您娶我,只要一个形式就好……”她曾经对着华重楼说过,她这一生只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只要她另嫁了他人,他就会真正的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虽然残忍,但是她必须挥下去这一刀,只有这样,他才会放下。
“好。”玄冥言简意赅地回答她道。
数日后,清风楼的花魁出嫁,新郎毫不避讳地抬着轿子,将花魁芙蕖风风光光地接了出去。上轿的那一刻,她的红盖头被风吹起,那一刻,她看到了华重楼,他站在人群中,一直安静地目送着她,寂寥而失意,好像迅速老去了一般。
他没有来闹事,安静地看着她被扶着上了花轿。
她的目光没有过多的停留,撇开眼,垂头看着自己的鞋,乖顺地任由人扶着上了花轿。礼乐响起,一路的吹吹打打。有人看着热闹、评头论足;有人失意,有人唏嘘……
那人之后,听闻华将军屡屡在酒楼买醉,大醉方休,常常醉倒后被华府的家丁抬着回到自己的府邸。三个月后,听闻皇上下旨,召见华将军,再次提及公主的婚事的时候,华将军没有拒绝。
------题外话------
这一章,我竟然把自己也写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的感伤。
十五 如你所愿
寒冬腊月,天降鹅毛大雪,飞絮一般地掩盖了整个环城。FqxsW。cOM屋檐上的雪不堪负重掉落在门沿上,厚厚地堆积了三尺,在环城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都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大的雪。
飞雪中,远远看到一个英姿飒飒,挥舞着长鞭的人。银色的长鞭像是一条银蛇,游走在茫茫天地间。扬鞭的劲道,让扬扬洒洒飘落的雪,都有一瞬间的滞空。他的青衣飞扬,带着点点的落雪,雪越下越大,他满头的青丝,寸寸成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哗啦”一声,长鞭挥舞在地上,雪花飞溅,带着地下湿漉泥泞的泥土,划出长长的裂痕,横亘两地,异常的刺目。雪纷纷下,白茫茫一片,把天地连接在一起,好像没有了尽头。
好像是从世界的另一边,华重楼看到了一席月白色的长衫。长衫很干净,不带一丝一毫的雪粒,就像他外袍上,还兜着一件无形的斗篷,衣袍的下摆,随着他的走动,微微地扬起,恰到好处的幅度,让来人像是踏雪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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