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的吧,所以才会说出一日不劳,一日不餐的话来。
这话倒是也没有说错,除了她这把老骨头,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老婆子,整个府里谁还会正眼看她一眼。
老妇人眼中除了愧疚,就是满眼的怜惜:“千夏啊,今年过完年,你也就十五了吧,奶奶就给你寻一个好人家,嫁过去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奶奶……”
看着虞千夏露出寻常少女羞涩的表情,老夫人淡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打定了主意。
清早,用过早饭后,朱红大门外的马车已经都收拾妥当,府里的女眷各自让丫鬟扶着上了马车。安着软垫的马车里,自然是没有留下虞千夏的位置的。正要跟着丫鬟随着马队走,老夫人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你们哪个马车上还有空位子,给千夏留一个出来。”
县令夫人当即冷哼了一声,挺直了腰板,她那辆的马车里只坐了她自己和女儿虞凤娇,但是,她显然容不下虞千夏。虞凤娇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心浮气躁道:“这什么天气?春香、夏荷你们上来,给我和娘打着扇子,热死了。”又上了两个人,原本空的位置也就没有了。
虞凤娇的意思很明确,既然马车里都还要上来人,她宁可让随身伺候的丫鬟上来。
虞千夏自然了解她的大娘和姐姐,多少年了,她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有往心里去:“奶奶,千夏跟着对于走就好了,没事的……”
老太太的身子不好,随身带着伺候的一个老妈子,县令还不放心,请了一个大夫随身携带着,马车里也是坐了三个人,并不宽敞,看到这样的情景,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 千夏过来,和奶奶一起坐。”
检查了每个马车,虞家的马车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虞家的祖先是是普通小民,娶了普通人家的女儿,日子虽然穷,也算和睦,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忽而一年,丹凤国遭到外族游牧民的骚扰,边关起了战事,战火很快烧到了夫妻两在的乡镇,两夫妻平淡的生活顿时被打破,被迫去外乡逃难。
只是,这个时候,虞家祖先的发妻正好怀着孕,因为连日的奔波动了胎气,如果不及时搭救,就要一尸两命。外头大雨,夫妻两个急着躲避灾祸,离乡背井,一下子被逼到了绝路,如今荒郊野外怎么去找大夫救命。
他们逃到了当时的法华寺,那时寺庙已经传承了不知多少代,已经相当破旧。寺庙里只有一个敲着木鱼的老僧,门被撞开,他看到一身血污,一副亡命之徒的两人,没有惊慌,反而收留了他们。给他们拿出了食物,热水、棉被,供两人温饱。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恰逢乱世,能够出手接济的人少之又少,两夫妻都感受到了和尚无言的温暖。
一整夜,寺庙里都传来妇人难产时痛苦地嘶号,和着屋子外的电闪雷鸣,屋子里的人都心绪难宁。老和尚敲着木鱼,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嘴中念着佛经,祈祷着妇人生产的平安。虞家祖先则是跪倒在蒲团上,不住地给菩萨磕头。
或许真是菩萨保佑,清晨的时候,妇人平安诞下了两个男孩,双胞胎。母子平安。这是奇迹啊,妇人难产,庙宇里没有稳婆,只有两个啥也不懂的男人,这孩子却自行就生了下来,母子平安。
虞家祖先一手环抱着儿子一个劲地给菩萨磕头,满口的菩萨保佑。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或许有人会说只是这妇人的命好,命不该绝,造化罢了。反正乡村野妇大多因为做惯了粗活,身强力壮,生孩子也是上天赋予女人的职责,又做什么就非要和鬼神联系在一起。
但是,论道妇人在法华寺佛堂所生的孩子,那可真是不一般。
多年后,虞家的祖先在环城安了家,继续做着田间的农民,过上了日子。他们两夫妻都是粗人,但是,两个孩子,却一文一武,仪表堂堂,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果然,十多年后,虞家的后代一个当上了宰相,一个做了武将,驻守边关。多年后,一把年纪的虞家祖先再次踏进了法华寺,只是那时候敲着木鱼的老僧已经不在了,有人说,老僧原本也是一个将军。他有一个深爱的女人,两情相愿,却最终无法白头偕老,他万念俱灰,出家为僧,长伴着古佛青灯,直到生命的尽头。
没有见到恩人,虞家祖先重塑了佛祖的金身,修缮了法华寺,这个不知矗立多少年的老寺庙焕然一新,进香的人的终于多了起来,香火鼎盛。
富不过三代,虞家虽然鼎盛过,出了很多的达官贵人,但最后还是没落了。到了虞浩阳这一代,凭借着先祖留下的人脉,他也只混了一个环城的县令做做,而且终日流连花丛,已经没有了多少的作为。但是,虞家祖先定下来的,每年去法华寺上香的规矩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车轮碾压着尘土“咯咯”作响。在环城和法华寺之间,是一片荒郊,这也是当时虞家祖先投医无门的理由。
“也不知道奶奶是怎么想的,每年都要有这么一次出门,要是观音、佛祖这么神通广大,我们请回家里供奉,每天拜拜不就得了,还要这么舟车劳顿、劳师动众地出一趟远门,这荒郊野外的,风吹日打,我的皮肤……”虞凤娇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她没有说完 ,想当然的,也许是县令夫人制止了她的话。但他们的话,还是一五一十地进了后面的马车。老夫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何尝不知道请个观音来家里方便,但是,祖先定下的规矩,活了那么一把年纪,用意她还是明白的。祖先就是要告诫后人不要忘本啊!不可忘恩负义,不可坐享荣华、乐不思蜀。
茂密的森林带了一股清凉,荒无人烟的林中却多少带了点前尘未卜的森冷。林子盛大,却闻不到鸟鸣之声,和上次来鸟鸣声幽的意境相差甚远。马车的马夫咽了一口口水,车中的人也停止了交谈,觉着有点诡异。
行到了林子的中间,马突然嘶鸣着,打死也不肯往里面走了。赶车的马夫挥着皮鞭,抽打着,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身边的人:“一年不来了,这林子里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占地为王了吧?”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官府最近正在头疼一伙打家劫舍的匪徒,好像是游牧民又来骚扰我们丹凤国了?”
“不会吧,那他们如今人在哪里,该不会就窝在这林子里,做了土匪头子吧?”说话人突然感到一阵瑟缩。
正说着话,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撞上了旁边的石头,差点摔散架了。车内传来虞凤娇的尖叫:“狗奴才,怎么驾车的,摔死我了!”车里的女眷也被搀扶着纷纷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虞千夏搀扶着老太太走来,听着老人询问车夫道。
“我们也不知道啊,老夫人,这马突然就不肯走了,到像是前面有吃人的老虎似的。”车夫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他看了眼幽静的森林深处,什么异常也没有,“马赶了许久的路,或许也累了,我们就暂停赶路,原地休息一下吧?”
“也好。”老太太想了想,也只好这样了。于是一行人分了干粮,都坐在边上休息。家丁们搬正了马车,小姐们又重新回到了马车里。
狂风突然卷起了树叶,老远的,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栓好麻绳的马突然又狂躁了起来。人说动物都是有灵性的,能够过早地感知到危险。
虽然还没有休息够,但是,马车夫一看事情蹊跷,马上命令人重新赶路,往反方向前进,宁可多绕一些远路,往其他的城市绕过去,再到法华寺。
但是,显然已经晚了,虞家的马是寻常人家普通的马,只是拉拉马车、货物用的,一经变故,嘶鸣着,都很难安静下来。赶马的人也因为慌乱,乱了手脚,现场一阵骚乱。不多时,就已经被一群虎背熊腰的人拦住了去路。
瞧着那些个人的样子,倒还真不是丹凤国人的体貌特征。很快的,车内的人被赶下了马车,劫匪们挥舞着大刀,逐个马车的搜刮着金银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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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上传晚了,难得一个周末,胭脂睡了一个懒觉。
四 英雄救美
那些虎背熊腰的匪徒如狂风过境似得,一转眼就搜刮了马车里的所有钱财,又把色眯眯地眼睛对上了车上下来的女眷们,看着她们瑟缩地被保护在一群男人的内圈,在他们的眼中更像是被圈禁的待宰羔羊,搓着手,猥琐得笑着。
老夫人身子不好,早就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急喘,一个气息不顺晕倒了过去。医生、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和虞千夏簇拥着老太太,给她顺气。
一匪徒从县令夫人的怀中拉出虞凤娇,朝着林子深处拉去。这群女眷中,就她的衣服最是鲜艳,打扮得最是花枝招展,也难怪匪徒是先找她下手。
被拉住了胳膊,拖拽出了县令夫人的怀抱,虞凤娇一路尖叫:“放手,放手……我不要……”
看着女儿被拖走,县令夫人急了,却怎么对付得了一群手持兵器的男人。县令夫人急中生智道:“几位大爷,你们拦截在此,也不过是为了钱财,我夫家宽裕,愿意出银子买了我们一行人的安全与清白,一人五十两银子,女眷一百两,可好?”寻常人家一年也不过收入几两银子,这么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看着那些匪徒眼中已经带了些犹豫,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个买卖,县令夫人再接再厉道:“有了这些银子,几位还怕不能去花楼里找称心意的姑娘伺候?”
那些人似乎真的被如此诱人的条件打动了,只是心中还存了一分怀疑:“我们要如何相信你说的话是没有骗我们呢?”
看着拽拉她的人停了下来,虞凤娇赶紧甩手挣脱了,申辩道,言语中有急迫,也几分趾高气扬:“我的爹是环城的县令,如何说话不能算话。”
她的话说得很快,尽管县令夫人给她打了眼色,却还是没有虞凤娇的嘴巴快。
他们不久前还听赶马的车夫说,丹凤国里来一群游牧民族人,在环城附近的城市里打家劫舍,正被朝廷通缉着,像是丧家犬似得四处躲藏。如今,这群人却出现在了环城去法华寺的路上,必然是被哪里的官府追杀得隐匿起来了。
遭到了官府的打压和通缉,必然在途中失去了许多的同伴,游牧民族的民风彪悍,却极其注重兄弟情义。这群人此时对官府一定痛恨得很。果然,一听眼前这个不打自招的女人是环城县令的女儿,当即眼睛一红,爬满了鲜红的血丝,拽拉的手更加的不遗余力。
刚才还劫后余生,不知道为何又变成了这样,虞凤娇一阵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撒泼发癫,她的腿不停地踢着脚下的土,却始终阻止不了被拽走,眼尖的她立刻看到了人群中的虞千夏,心中的嫉妒上升为了怨毒:“大哥,你看那个,她才是县令的女儿,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她却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大汉看着她一身花蝴蝶似得,穿金戴银,一脸不信,她厉声尖叫道:“你看,她的脸,你看她的脸!”几个匪徒听她一路这么喊着,将信将疑地对着她指着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人间绝色。
虽然,那个姑娘一身的粗布衣裳,但是难掩她一身的风华绝代。于是,虞千夏在姐姐的出卖下,也被人带了出来。
“呵呵呵……”看着众人的目光被虞千夏吸引,暂时安全的虞凤娇一脸得意地娇笑。心想:果然是千人枕万人压的青楼女子生出来的女儿,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她天人失色的脸了呢?
“刺啦”一声,衣襟被扯破,露出浑圆白皙的肩头,大汉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更加地心急难耐。虞千夏闭上了双眼,一滴泪水滑落,不想看着自己就这么被人玷污。
绝望之际,突然劈头而下一件衣衫,兜头盖住了她整个的身子,也盖住了她暴露在空气中的香肩。虞千夏睁开眼睛,看着空气中洋溢着鲜花的花瓣,乱花渐欲迷人眼,重重花影中,她看到一个只穿雪白称衣的少年。
他侧身坐在一棵大树上,双手枕着头,左腿架在树杈的分枝上,右脚盘在左腿上,慵懒而肆意,他的双眼闭着,闭目养生。
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他欣长的身子,透着与生俱来的潇洒,灼灼的风流。树枝上,阳光穿梭而过,淡淡地霞光打在他身上,这一刻,虞千夏的心头一悸,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纷纷扰扰的树枝下,时间仿佛就这么停滞了,她仰着头,眼中只看到那个为她披衣的少年,再也移不开目光。没见他怎么出手,刚才还对她动手动脚的大汉已经中了几枝树杈,他痛呼一声,拔掉入骨三分的树杈,戒备地拔刀对着树上的少年:“你是何人?给老子下来。”
树上的少年没有睁开眼睛,磁性好听从树上传来:“你在叫谁老子?”
“老子在叫你……”大汉中途会意,气得吹胡子瞪眼,“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给老子下来,看你老子如何教训你这个畜生。”
“畜生在叫谁?”
“畜生叫你……”被少年紧跟着的问题迷惑了,大汉还是中了陷阱接口道。
“噗嗤”差一点被玷污,但是,少年戏谑的语气实在太好笑了,虞千夏忍不住破口而笑,心中突然就这么安稳了下来。他的语气平淡,好像随意出口的一句话,却把人气了个半死。
不仅被坏了好事,还被当着一个绝色美人的面嘲笑,没有比这个更加没有面子的事情了,大汉一阵面红耳赤,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向着大树掷去,眼看着刀都快要到他的门面了,他却依然闭着眼睛,虞千夏一个惊呼,抱着少年给的衣衫站了起来。
下一刻,虞千夏看见少年身子一侧,直直从树上跳了下来,四五米高的大树,他却这样面色从容地跳了下来。又是一片片下坠的落花中,她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这一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朵桃花在她面前无声的盛放。
剑眉若刀削,丹凤双目桃花眼,狭长慵懒,无形中有透着摄魂夺魄的邪魅,面冠如玉,唇如红樱,他的发扎成了一个马尾,随着他下坠的动作在半空中轻轻摆动,衣角荡漾着清风,这个手持配剑的少年,就这样看着她:“披上吧,小心着凉。”
她羞了个面红耳赤,依言披上了他给的衣服。她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书中的语言是如何赞誉这样的一个美男子的。古有“果掷潘安”的潘安,有“看杀卫玠”的卫玠,可眼看这个桃花般妖冶又邪魅的少年,却一点也比他差。
没想到这个胆敢挑衅他的少年居然是这么的绝色,大汉有一瞬间的失神,只觉得一个男子长成这副样子还真是暴遣天物,可惜啊,他不好男风。
少年自然没有错过大汉眼神中透露的讯息,嫌恶一闪而过,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了多少遍,这也是最不能容忍的。少年一笑,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空气中的芳香似乎更加浓郁了。只觉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来吧,你不是要教训我吗?本少侠的时间宝贵,要练功、要习字、要看书、要下棋,好不容易出门偷个懒,睡个懒觉,还要出手打抱不平,打个酱油,实在很忙,大哥你出手快点,我还赶着在先生午睡醒来回去呢。”
少年随手在草从中摘了一支狗尾巴草叼在嘴上,“本来和你过招,本少侠是还有半个时辰的,但是,还有点小困,实在不好意思把时间浪费在你这个大叔的头上,蹉跎了光阴,所以我决定三招之内打败你,然后接着上树睡上一觉。”
此话一出,大汉顿时忍不住羞辱了,大刀一挥,就冲着少年奔去:“出言不逊。”
少年不走不躲,突然从腰上取下一节九节鞭,对着大汉持刀的手一挥,只听空气中传来“啪啪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被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