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离开了她的身子,细长的双臂勾住她的双腿,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朝着深宫内院的寝室走去。
遮天蔽日的红纱,帷幕落下了一层又一层。燃着龙涎香的寝室内,女子的中衣、小衣、男子的外袍撒了一地。床榻上,他拥着她几经缠绵,女子压抑的呻吟伴着男子粗重的喘息,低低的嘶吼,暧昧的声响听得外边伺候的奴才红了脸颊。
春宵苦短,不觉间,三更已过,宇文昊天怀抱着怀中的温香软玉,用湿帕子细细地擦拭着她汗湿的脸。怀中的她已经累极,昏睡了过去,温热的帕子若有若无地擦拭着她的脸颊,宇文昊天望着雪芙一阵失神。
多年后,他终于一偿夙愿,而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女人。但是,她见到他的时候,却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雀跃。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属于他的雪莲,她的名字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深深落进了他的心里,亦如他手上这个牙形的疤痕。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做雪芙,却并不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流桑国的文昌公主——流桑雪芙。
命运的捉弄,让他们以这种方式相见。就在见到他的前一刻,他还极其厌恶地杀光了流桑国的所有皇亲国戚。这里面一定有她的亲人吧?
但是,那又如何,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他们就承诺过,要做彼此的亲人。皇权至上的皇宫,向来有的只有虚情假意,她有他就好!他说过,一定会君临天下,踏平一切障碍,摆平一切威胁,只与她一起登上最顶点,俯瞰天下繁华,那时候,他就能将她收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妥善的保护起来,没有人,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她!
从这一刻开始,他会牢牢的握紧她的手,绝不会让她离开他,哪怕上泉碧落下黄泉!
七 废墟寻亲
“雪芙,不要……雪芙……”半梦半醒间,雪芙被身侧人碎碎的梦语吵醒,只见宇文昊天满脸大汗,扯着床下的毯子辗转反侧,无意识的力度,让一双纤长白皙略带薄茧的手青筋直冒,眼睛却是紧闭着,掩住了他风华绝代的狭长桃花目,他似乎梦靥了。
重重纱幔下,依稀有一缕微光,天隐隐亮了。雪芙清澈的美目望着宇文昊天紧皱的眉头,溪涧般清晰透彻的眼中,掠过一抹复杂。宇文昊天的神情极其痛苦,像是遭遇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而这件事让向来强大,无坚不摧的他,隐约体会到了一瞬间的绝望。
宇文昊天的手摸索着,一把拽住了身边的雪芙,力度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手指,颤抖的手,却像是拽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的,与她的五指镶嵌,密不可分。
十指连心,指尖被压迫得生疼,连带着与之相连的心,都颤巍巍的,一扯就疼。雪芙没有去管被宇文昊天紧紧拽住的那只手,而是用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拂开他松散跑出来的乱发,细细地打量他的眉眼。
他依然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可仙可妖,是那个祸国殃民的男子!
“雪芙……火,不要进去……”他突然厉声喝道,“雪芙你若有事,即便将你的奶娘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弥补我心头的痛!”
雪芙还未触及宇文昊天眉眼的手突然一顿,停驻在他鼻尖的上方,未涂丹蔻的指甲,闪烁着晶莹的亮光。她忽然明白了他今夜所做的梦。因为那一天,他就是这么对着她嘶吼的,声嘶力竭。七年来,这个梦一直像今天这么困扰着他么?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他的噩梦。
七年前,她在天山的雪女峰救了他,那时的他因为百葛国大皇子的迫害险些丧命。她有碍于圣女的身份,将他安置在了雪女峰山顶的一处山洞里,却又因为半夜担心他的伤势,而抱着棉被前去看他。他们都没有想到,大皇子竟然会赶尽杀绝,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于是,她失去了居住九年的家,相伴九年的村人与教众。
也正是那个夜里,她又多了一个亲人。他说,待她长大之后,就要娶她为妻,举案齐眉,一同把江山风景都看透。明明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却信誓旦旦地说,江山和她,他誓必要兼得。狂妄的语气,但她却相信他能够做到。
在他们商议好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提出去村落看一看的建议,毕竟,那里曾经是她引以为家的地方。前路未卜,她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想要好好的道别。却没想到,正是因为她的这个决定,让他们再一次的遭遇了危险,落进了大皇子设计的陷阱。
大火将一切烧成了飞烟,原来温馨的村落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人间炼狱,一座即将被世人遗忘的废墟。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雪芙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废墟里,村名的尸体大多被付之一炬,焦黑一片,偶尔有没被烧毁的,也是惨不忍睹,惊恐扭曲的表情,宣泄着他们死前的痛苦。
雪芙当时就鼻头酸涩,泪流满面,一想到奶娘也会如他们一般,她的心就被绞紧,她突然失控地跑回了奶娘的家,在坍塌的房屋里翻找起来,不出片刻,白皙的手掌就被血污染色,血流如注。
他心疼地扯住她的手,拍掉她满手黏糊,染着鲜血的泥土,第一次板着一张脸,严肃地呵斥她。泪水突然在这一刻决堤,雪芙挨着宇文昊天的肩膀嚎啕大哭,这一刻,她仅仅是一个九岁的无助少女。
正当她绝望的以为只能为奶娘收尸的时候,地下却突然传来些许的动静。彼时,雪芙正沉浸在悲伤之中,然而,常年习武的宇文昊天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他一手环抱着雪芙,一手够到了一旁手腕粗细的横木,隐隐做好了戒备。
时间逐渐流逝,刚才的声响销声匿迹了片刻,像是确定了地面上的安全,突然又有了动作。这一次,连雪芙都听到了声响。残埂断檐间,一焚烧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用途,疑似橱柜的木箱底下,渐渐被移了开来。一蓬头垢面的中年妇人探头探脑地向外面张望着,她的怀抱中似乎抱着一个孩子,稚声稚气地询问着身边的妇人:“奶奶,我们可以出去了么?”
宇文昊天明显感觉雪芙的身体一震,飞一般地跑了过去:“奶娘,你……你没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劫后余生的会心笑意却如冰雪初融,耀眼迷人。宇文昊天的心突得一跳,他喜欢看她这么笑,永远这么笑!
惊慌失措的妇人待看清眼前的人,也是泪意朦胧,一把抱住了雪芙:“圣女,你没有事,奶娘担心死了!”宇文昊天看着雪芙和她的奶娘抱作一团,失声痛哭,并不打扰,在一旁坐了下来。
等情绪平复了些,雪芙向奶娘道明了去意:“娘奶,我……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说话的间隙,雪芙的眼神看了宇文昊天一眼,隐约带着少女的羞涩。
奶娘长久地没有说话,安抚着身边的孙子,然后起身为他寻吃的去了,临走之前复杂地看了一眼雪芙和宇文昊天。家园被毁,亲人故去,奶娘也会逐渐老去,他们往后的生活要如何继续下去?雪芙突然有点惆怅,她的离开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宇文昊天是什么人,向来在阴谋诡计里摸爬滚打,一路披荆斩棘生存下来的他,在雪芙变了脸色的一瞬就已经洞悉了她的心思:“雪芙,我们可以先找一个地方把奶娘安顿下来,如果确定了我们自己的安全,到时候再把奶娘和她的孙子接到皇宫里去,若是她受不了皇宫里繁琐的规矩,我尽可以为她在百葛都城僻处一个小院来。”
“谢谢你!”她闪着泪花的双眼,诚挚地对着他道谢。
“没什么。”他回复道,将余下的后半句话放进心里,“我不过是希望和你一起而已,如果奶娘是你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亲人,那么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他虽然不懂为什么会全无戒备地相信她,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他对她的感情竟然有那么深刻了,明明相识不过几天而已。既然相信她,或许他可以相信一次,这所谓的亲情。
睡在地窖里临时铺就的干草堆上,封闭的空间让空气显得非常窒闷。不大的空间里,到处可以闻到腌制品的气味,让呼吸更加的难受。漆黑一片的地下室里,燃着一个火把,透出昏黄的光,依稀地照出三个大小不一土丘般拱起的形状。
“你也没睡?”雪芙转了个身,朝着背对着她的宇文昊天说。墙面上,他的影子不断地起伏,变换着形状,虽然他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却还是轻易地透露出他的辗转难眠。
“也对,虽然身处尔虞我诈的皇宫,但他好歹也是锦衣玉食,高床软枕生存过来的皇子,难免适应不了这么恶劣的环境。”雪芙心想。但是她却不知道,宇文昊天虽然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却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生死考验。皇宫,对于皇子皇女来说,出身前就已经开始了生死的考验。
多少孩子尚未来到人世,就已经被扼杀在了母亲的肚子里,但即便是历经重重考验来到了人世,也要面对无数次的暗杀和阴谋,露宿荒郊野外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睡不着。”宇文昊天也转了个身,和雪芙两两相望,对视着彼此的眼睛。朦胧的光线下,她的眼眸清澈如溪,亦如冰天雪地里,圣洁的天山雪莲。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皇宫,长久呆在那种充斥糜烂和阴谋的地方,她的眼睛是否还会一如往昔。这是他最担心的。
那双眼睛,这是他一眼看上,就沉迷与希冀的眼睛,他向往着她的美好,却也潜移默化地成为了他最害怕的东西。宇文昊天暗暗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如果皇宫不能好好的保护她,那么,他就毁了它,重新为她创造一个能够让她肆意过活的皇宫,单独属于他们的家。”
“奶娘怎么都还不回来,她的小孙子林晗也都睡得不安稳,她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嘘,别说话,外面有动静。”宇文昊天起身坐了起来,招呼雪芙抱起孩子,站到他的身后戒备起来。
“是不是奶奶回来了……”有别于以往的活泼好动,小林晗似乎被昨晚的一场大火吓到了,麋鹿般的眼中透露出不安。
雪芙轻柔地抚摸着小林晗的脑袋,安抚道:“林晗乖啊,奶奶为林晗找食物去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好不好?”
“可是……外面的大刀叔叔还在,对不对,他们杀了好多人,伯伯阿姨都死了……我不要奶奶出去,呜呜……”
对上宇文昊天望过来冰冷的目光,雪芙赶紧捂住了小林晗的嘴巴,尽管如此,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还是不受控制地从林晗的小嘴里泻露出来。
顶上的入口突然被打开,一把燃得正旺的火把兜头而下,连续在空中翻滚了几个圈,稳稳地掉落在干燥的杂草堆里。
八 生死一线
不知道火把里参杂了什么,刚一接触地面,突然“轰隆”一声响,干燥的草堆一点即燃,火舌沿着稻草迅速的蔓延。闭塞的地窖里,浓烟滚滚,呛人的浓密黑烟扑面而来。
转眼的空隙,整个地窖已经黑烟弥漫,即便是掩住口鼻都不济事,根本挡不住见缝插针的熏烟。
怀中,奶娘的孙子——小林晗呛了几口浓烟,已经昏厥过去了。雪芙一手捂住林晗的口鼻,一手捂住自己的,显然也已经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闭塞的地窖里,温度骤然升高,像是蒸笼似的蒸烤着一切。不过须臾之间,就让人满头满身的大汗。眼见火势难以扑灭,雪芙和宇文昊天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头顶的封口上。
宇文昊天用胳膊撞击着头顶的木板,但显然,入口已经被纵火的人封了一个严实,短时间难以撼动分毫。撞击间,不断的有细小的沙粒掉落下来,撒进宇文昊天的眼睛里,割得眼睛生疼,几乎睁不开。余光中,雪芙抱着软倒的小林晗,摇摇欲坠,模糊的神智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这一刻,无言的恐慌扼住了宇文昊天的喉咙,即便是围猎的那次,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杀手围住了去路,他也从来没有如此恐慌过,撞击木板的力道变得更加的疯狂,每一下,都能够听见骨头接触硬物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慌乱中,宇文昊天突然看见一罐腌菜的旁边,似乎放了一柄铁质的倒钩,是用来吊挂腌肉和取腌菜的时候用的。火舌已经烧到了那个位置,宇文昊天从木质扶梯上一跃而起,冲进大火里,向下的冲力和撞击力推倒了大缸,扑鼻而来一阵酸味,灰绿色的水附着粘稠的泡沫撒了一地,“滋滋”声响过后,周围的火势倒是小了不少。
将外袍浸了地上腌制酸菜的水,宇文昊天不顾满手的水泡,一把握住倚靠在大缸旁边的铁钩,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手心钻心的疼痛,薄薄的表皮已经和烧热的铁钩粘在了一起,稍一移开,就连皮带肉地扯开来一块,白皙的双手很快变成了烙铁的颜色,血红一片。
将外套披在雪芙和林晗的身上,宇文昊天拿着铁棒不断地敲击着封口的木板,碎小的木屑四溅,厚实的模板竟然像是冰面似得龟裂开来,渐渐露出顶在上面的巨大石块。一手继续敲击着木板,一手用力地掰开四周的断木,“轰隆”一声,垒砌起来的石头纷纷掉落进来,幸而宇文昊天眼睛手快,飞快的躲避开来,身子竟然是悬在出口和扶梯的边缘。
宇文昊天躲避得还算及时,却还是被迎面而来的锋利,划伤了额角,血顺着眉毛流进眼睛,给原本妖冶的男子添加了一丝邪魅的诡异。
刚才因为有木头和巨石的阻挡,地窖里的大火又燃烧得浓烈,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此时,奶娘哭天抢地的叫喊声听得特别的清晰:“林晗,我的孙子!你们放过他,不是说好了,告诉你们圣女和那个男人的下落,你们就会放过我和孙子的么?”
雪芙怀抱着林晗的身子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奶娘。奶娘的发髻散乱,满身的泥土,斑斑血迹从划破的衣衫间透入出来,却死命地拽着一个手握刀剑的士兵,不住地质问道:“你还我孙子,你还我孙子,我已经把圣女和那个男人的下落告诉你们了啊……”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禁止了,眼前的妇人,还是记忆中那个万分熟悉的模样,是朝夕相处,雪芙视为亲娘的奶娘,此时看来却分外的陌生,这个人真的是奶娘么?
残壁断亘间,一共站了四个士兵模样的人,似乎已经料定地窖里的人必死无疑,放了火,垒砌了石头之后,正准备离开,欢天喜地地结束这次暗杀,前去向主子复命领赏,却被眼前的这个老婆子绊住了脚步。
原来,眼见孙子即将被大火烧死,救孙子心切的奶娘竟然扑过去,想要打开地窖的出口,一士兵眼疾手快地就踢开了奶娘,挥手就是一刀。血色过后,奶娘趴在地上粗喘着气,没能再爬起来,双手却死死地拽住近边上的一个士兵,不住地哭诉着。这正好是雪芙和宇文昊天出来时见到的一幕。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惊诧了奶娘和四民士兵。宇文昊天和雪芙能够活着出来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火把的油布里面参杂了火药,一触即发,地窖里干燥,若是有可燃之物,火势必然控制不住。
刚才,他们就是认准了铺在地上的干草,一把投掷出去的。即便不被大火烧死。他们也已经封闭了唯一的出口,大火燃烧,必然产生浓烟,下面的人必死无疑。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宇文昊天和雪芙一行人却还是安然无恙地逃出生天。四个士兵的脸上不受控制的都闪过一抹慌乱,几乎是本能的就把刀剑档在了自己的面前,做好了防范。
作为百葛国大皇子直接管辖的士兵,他们对于宇文昊天这个人,也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明明咋一眼看过去,是比女人还要妩媚的一个人,印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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