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也可以依样而为,你又怎能判定这是王爷的独门兵器呢!”一名将军意时口快,竟然脱口而出,突然瞥见了伯阳王的表情,不由得呆了。
他尚未说完,面前弧光一闪,一柄冷森森的弯刀早已插进他喉咙。一路看中文网还来不及吭声,此人已经命丧当场。伯阳王的右手被他喉咙里喷出来的血溅得鲜红,冷笑着立在原地。不远处的侍卫和将士们听见了动静,回头张望,大惊失色。呆若木鸡地看着伯阳王。
月亮越升越高,我就着月光,看清了那侍卫手上地东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手上所托的帕子上托着满满的一层细细小小地钩子,在月光下发出蓝汪汪的光亮。看起来异常诡异。
伯阳王大踏步地走过去,那侍卫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伯阳王立刻脸色大变,不知如何是好。
我仔仔细细地注视着那盘子里地铁钩,却发现觉得有些面熟。这铁钩……我在什么时候见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又能怎么样?!”伯阳王厉声说:“难道能把这玩意儿栽倒在本王头上么?!”
“王爷。皇上身边已经有人供认不讳,说是王爷您指示他在皇上每日练武的场地中埋下此物,再阴谋令皇上坠马。晋王爷府上的铁匠也供认他曾经为王爷您和晋王的兵士铸造过此种类型的铁器,就这两项,已经足够蒙蔽天下,信口雌黄了。属下手上地这包铁钩甲,就是楚王派人送来的,看起来,楚王他已经有恃无恐了。”
“哈!”伯阳王冷笑道。
圆月下。烽火狼烟,正在无声地蔓延。从这样的情势下看来,楚王一箭双雕。既杀了皇上,又将这个罪责栽在了晋王和伯阳王的头上。皇上虽然不是黄家的人。可是在天下许多人看来。朝廷依然是朝廷,皇上依然是皇上。更何况黄家的人考虑到自己的脸面,一直没有明确揭露过何家父子的身份,因此舆论一起,伯阳王他们就更加被动了。伯阳王和楚王势必只能出战,然而这样一来,他们还要分出力量防备朝廷兵马和九王爷,要再对付几十万大军,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这样说起来,楚王已经占据了上风。更何况他还有那几十万兵马作为后盾,无疑是有利了许多。
可是我依然觉得眼前地这个情景异常眼熟,虽然我还不敢确定,却总是觉得有个地方很不对劲,而且如果揭开了这个谜团,我心中的许多疑惑都可以得到解答。
夜晚的凉风安安静静地在我们身边吹拂,山上地营寨深处,有火光人影流转,而山对面,晋王的精锐之师狐部亦是燃起了漫天地火光。
不远地地方,还有辽东王的大军,以及楚王和齐清海地人马。
这个天下,究竟要落入谁的手里?
遥想起第一次见到楚王的时候,还是在那个酒楼上。那个时候,我能够看出来那个看起来威风豪迈的人是如此的八面玲珑工于心计吗?
我讨厌这样的人。
尽管我自己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楚王那儿怎么会有我们的锁甲钩?”伯阳王在一旁喃喃自语,可就是这个问题,如同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
为什么他会有这个锁甲钩,为什么他会有这个锁甲钩?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原来如此!”我一想到那里,顿时脱口而出,伯阳王和那个侍卫都极其吃惊地看着我。
我看着伯阳王,顿时胸有成竹,如果事情如我所料,那么我就有办法脱身了。想到这里,我走向前去说:“王爷,借一步说话。”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良久,才点了点头。
他过来了,那个侍卫也避开了,可是我真的有勇气去回忆那个人吗?不等我确定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身体却已经开始迎战,我的话又多又快,几乎自己不用想,就会蹦到嘴边,这样自然,这样的顺理成章,连我自己都怀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一直都在我的脑海中,只不过从来没有朝那边想过。
“这事情恐怕要从十六王爷经历的一段往事说起。”我对伯阳王说道。
第二卷 八王乱 第五十九回 心凶(下)
疼痛。
那样一种尖利的疼痛,从我背后传来。
一种滚烫的液体顺着背后蜿蜒流下。
我伸手摸过去,发现一根长长的羽箭插在我的身后。
伯阳王须发皆白,却矫健如同年轻人一样,跨步朝我身后奔去,同时大声吼道:“何人?”
没有谁应声。
我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伯阳王却自顾自地往不远处走去。
“哼,逃得好快。”我听见他冷冷笑道:“这岂不是此地无人三百两?”
后背的伤口阵阵作痛,我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横下心来,一把将箭头拔下。那是一种淡青色的羽箭。这种羽箭让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使用这种淡青色的箭头的人不正是黄云展手下的那两个古怪剑客当中的一个么?!他们曾经跟随着黄云展来伯阳王府救我,其中一人使箭,一人单手拿三柄剑。
“来人!将大夫们叫来,给公主裹伤。”
直到这个时候,伯阳王才冷冷地开口下令。
“是你二公子的人。”我冷笑道:“王爷,看来你身边也并不平静啊。”
他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我后背的伤口疼痛得很,我忍不住咬紧了牙。
当伯阳王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苍老而憔悴,冷漠地笑道:“这世上谁都不能信任,任谁都不能信任!”
那是你工于心计的代价。当你放下一切计量的时候,别人也会对你失去戒心,当你工于计谋的时候,别人也没有选择。只有这样对待你。
“儿子……媳妇……属下……”他一个人喃喃自语道:“没有一个人可以信赖的。”
背后地疼痛几乎让我停止了呼吸,山崖下终于有个士兵领着大夫匆匆忙忙地奔上山来,手足无措地对我说:“公主……这个……这个……王爷。应当送她到房间之后再……”
我抬起头来,看见晋王爷的人马将这座山围得更加紧了。不知道丛岚和我母亲他们是否来得及逃下山去。心里这样焦急。旁边那个大夫还在罗罗嗦嗦地说要我回房间,叫来使女,再行包扎。
“闭嘴!”我断然回过头去,恶狠狠地说:“就在这里包扎。伤口不深。”
那大夫惊慌地看了我一眼,不敢多说。只好跪下来轻轻撕开我背后的衣服,慌慌忙忙地进行包扎。
“王爷,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我忍痛说:“你将我地人护送出去,我来帮你拉拢那八十万大军。”
“你?!”伯阳王的眼睛如同一个深井,深深浓浓地透着对我地不信任。“既然我的手镯在他们那里可以作为一个信物,那么我亲自与他们联络,岂不是更加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孙广田已经在晋王爷的手中,王爷不妨答应与晋王爷联手,让我来试一试。”
伯阳王凝神看着我。什么话都没有说。我心里忐忑不安,反复估量,他是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会不会接受我的提议。
等了仿佛有一两年那么漫长,终于看见他点了点头。我心里一松。脸上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不过背部地剧痛传来。仍旧将我的微笑扭曲了。
伯阳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傲慢地说:“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孙家的情况以及齐清海这个人。”
我厌恶这种感觉。那种厌恶从我的心底里升腾起来,似乎无法控制,无法衡量。我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恨不得将他踩在脚下,恨不得看着他翻滚在我脚下,浑身遍体鳞伤。我咬紧牙关,定定地看着他,昂起头来说:“我也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在我们想要拉拢那八十万大军之前,是否应当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伯阳王哈哈大笑道:“很好,你真应该是我伯阳王府的人,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来跟本王谈论条件!”
我挣扎着站起来,道:“王爷,请移步到军帐中去。”伯阳王点了点头,对着不远处的兵士们道:“来人,扶公主下山崖去。”
夜风微凉,阵阵吹拂着我单薄的衣衫。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孤单过。但是我也从来没有这样勇敢过,有什么可怕地,不过是阴谋,不过是皇位。任由谁掌握了那个位子,对于我都是无穷无尽的危险,除了我自己。如果我有了队伍,有了权势,我还需要如此恐惧吗?我希望我不再孤单,我希望我能够稳稳当当地站在天下人面前。
如果我早一些有了强大的力量支持,我还会度过那么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地日子吗?如果我有了权势,我身边的人还会这样受苦受难,跟着我过这样一种漂移不定地日子吗?
不会。很久以来,我走着走着,就忘记了自己本来地方向。我茫然无助,觉得疲倦而张皇失措。如果我此生注定要卷入皇位争斗的阴谋当中,剪不清,理还乱,那么我不如去争夺那种力量,至少我能够掌握自己地方向。
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伯阳王并没有说什么。他兴许根本不知道我在这样想。
后背的疼痛似乎更让我觉得头脑清醒。一个女子,不想作为任何人的附庸,任何人的棋子,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个想法。既然他们一定要执意将我卷入阴谋当中去,那么我不如奋起还击。我要的,如今是天下。
第二卷 八王乱 第六十回 雄心乍起(上)
一杯清茶,一柱淡香。青铜的风灯在轻轻摇曳。茶水滚烫的蒸汽令人异常舒适地放松下来。
然而我已经忘不掉那种金戈铁马的现实。
我忘不掉,有多少人已经消失在这个朗朗夜空下。
“公主跟那位齐清海还算是名义上的兄妹……”伯阳王开口说。
“首先谈谈徐彦和徐丛岚,你对徐家到底做了什么,他们跟你称霸天下的计划有什么相关联的地方?”我坚决地打断他。
火光下,伯阳王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公主同徐彦还有一段私情。”他语带讽刺地说。
“是。”我镇定自若地看着他。我已经经历过战乱,经历过许多许多的事情,也许……我已经有了一颗接近于男人的
伯阳王挑了挑眉毛,笑道:“很好……徐家么,他们的父亲原本是本王手下的幕僚,某一次与云缙比射箭,结果云缙错手射死了他们的父亲,本王看那两个孩子可怜,便收养了徐彦,同时将丛岚聘为云缙之妻。”
是么?有这么简单么?
“那你为什么要将云缙送到云南去?”我昂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原本是想将云缙送来的,可惜你,或是你夫人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于是收养了一个养子,想要将他送到西赵来。为了找寻个收养他的理由,为了让这个孩子日后对你感恩戴德,你就炮制了这样的借口,对么?”
“哈哈!”伯阳王凝神看了我半晌,竟然开始鼓掌大笑。
我冷冷地看着他。
“公主猜得不对。”伯阳王冷冷笑道:“徐彦原本就是我的儿子。我恩准他认祖归宗,他父亲竟然还要带着他们母子三人逃跑,本王杀了他。”
他的眼神当中。只有冷漠。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拥有这样地眼神的人,我能够从他手中逃脱么?
“你杀了他们的父亲?”我难以置信地说。
“包括他们地母亲。”伯阳王闭上眼睛说。
原来徐彦和丛岚还有过这样艰苦的过去。
“两个孩子那时候都很是单纯。”伯阳王低声说。“看着他们,我有地时候也会觉得愧对他们。尤其是丛岚。她是个温柔纯善的孩子,我只是她的父亲,她天真地信赖我。”
我无言以对。
“那么徐彦呢?他看穿你的身份了?”我问道。
伯阳王点头默认。
“彦儿越长越大,却越来越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兴许是听到了流言蜚语。兴许是看到了蛛丝马迹,总之,他开始对我产生了疏离,我却没有发现,仍旧将他送到了云南,我让我地幕僚们在那里教养他长大,并让他们查探那八十万大军的去向。他们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孙家与那八十万大军之间的蛛丝马迹,并且说孙家有人在南齐。”
“那个姓方的大夫。”我终于明白了。道:“他后来还想方设法混进了宫去。”
伯阳王点了点头,道:“孙家人丁凋零,除了孙广田之外。还有两个旁支的孩子,都使用化名。并不姓孙。我们好不容易查到其中一个就在南齐。立刻便要徐彦和那几个幕僚一同搬往南齐,我要他替我在那边查探那八十万大军的去向。我还让他最好能够娶了你。事情本来一直顺利地进行着,如我所愿。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亲生娘舅,竟然是个珊瑚党人。这一点,我从来不知道。”
珊瑚党人?舅舅?
徐彦跟齐清海倒是颇有类似的地方啊,齐清海被逐出宫去,不也是因为他地母舅是个珊瑚党人么?
“徐彦的母亲姓李。”伯阳王嘴唇一动,竟然说了这么句话。
姓李……
事情回到最初的时候。齐清海地母亲,不正是李妃么?
我想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徐彦同齐清海是表兄弟?!”
“不错。”伯阳王冷冷地说。
原来如此。徐彦早已认识了齐清海。
我顿时觉得自己心中那段记忆变得丑陋无比。原来只是一个骗局而已,原来只是徐彦不得不服从他养父演的戏码,他粉墨登场,我却用了真心。
“他们姐弟俩当年可有什么玉饰之类地东西?”我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十六王爷曾经提醒过我,徐彦身边带着一块不配他身份地玉佩,因此要我小心徐彦这个人。
“不错,他们两人都有一块他们父亲留下的玉佩,一人一块,一直带着,不离身边。哼,他们地父亲只不过是个穷酸书生,那块玉饰价值不高,也难为他们那样带着。”伯阳王冷冷地说。
全都明白了。
徐彦出现在江南的阳光中,只不过是算计好的,而我却天真地将那一切都看作上天的眷顾,暗自欢喜。
“那么之后呢?”我问道。
“后来么?”伯阳王轻描淡写地说:“他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终于对我产生了满腹的怀疑。可是他终究不敢来杀我,或者想要让我尝尝丧子之痛,因此百般谋划,指向杀死云缙。我们早有防备,却没有想到他报复得这样快。”那应该是云缙被射伤的一战罢。
“那一天,徐彦竟然买通了先遣队的人,让他们瞒报了梁叔毅埋伏在山上的消息。到了云缙那里,消息就变成了后方粮草已经运到。云缙去查看,却没料想遭到了你们的伏击。”
“从那个时候,你就打算要杀死徐彦了?”我问。
伯阳王点了点头。
第二卷 八王乱 第六十一回 雄心乍起(中)
“那几天,本王着实忧心忡忡,无法入眠。”伯阳王抬起头来说:“你知道那种感觉么?本王戎马生涯四十载,竟然被梁叔毅这个黄口小儿逼得没有还手之力,只好听从他的要挟,与楚王决裂。”
“恕青枝直言,楚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王爷与他结盟,未必就能讨了好去。”我慢慢说,凝神观察他的表情。
也许他已经经过了太多太多的风雨,各种情绪到了他这里,只是如同微风吹动了一些涟漪,波澜不起。
“缙儿被捕之后,不知道岚儿是从何处知晓了这个消息,于是匆匆赶到战场。那一幕……你都看到了。”
“然后,你就派人跟着我们,等到我们到了破庙之后,你先杀了徐彦……嗯,我想,云缙那个时候是晕倒了,对么?”
伯阳王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徐彦临死之前,竟然拼死向我刺了一剑,是云缙奋力将他推开……我杀了他那个卑下的养父,将他接到王府里来,还将他同母异父的姐姐迎进王府,他有什么值得恨我的?”
“他从不当你是他的父亲。”我眯起眼睛。如果是往常的我,也许会愤慨,也许会趁此机会斥责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