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外白天
中午散了会,从法院出来,几个人站在法院门口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公司的两位高层干部建议:“现在最重要的是得把公司的人心稳住,工作别停,下一步官司怎么打,法院怎么裁定都不一定呢,咱们自己不能乱了阵脚,所以总裁应该马上到公司去,召集各单位各部门的负责人开个紧急会议,跟大家说说情况,尽快安定人心。”
王律师也表示赞成:“对,刘川你现在是全公司的主心骨,你只要情绪稳定,大家看了就会放心。你可以对公司的人提提要求,我再从法律的角度说说这个官司,现在大伙可能觉得这事很严重,当然这事确实很严重,但对下面那些经理们,咱们还是得往轻里说。”
刘川:“好,那王律师你一起参加会,你多说说。”
总办主任看看表,说:“现在快一点了,通知几点开会?两点半,还是三点?”
刘川:“两点半吧。”
刘川说完这句,忽又想到什么,自己也看看手表,又改口道:“哎呀,我现在还有个急事,要不明天吧。明天我一早就来,你们今天可以先把会议时间通知下去。”
大家面面相觑,王律师说:“那好,就那明天吧。”
总办主任说:“明天上午九点怎么样,老板你来得了吗?”
刘川肯定地点头:“来得了,来得了,你们通知好了。”
另一位公司干部建议:“明天开会,老板可以多讲讲咱们公司的发展方向,我们原来作过一份公司三年发展规划,后来因为你爸生病了,就一直没有定下来,也没向下面传达。那份规划老板可以看看,上面哪些内容能讲,明天就可以给大家讲讲,鼓舞士气嘛……”
大家一边说一边向停车的地方走去,然后各上各车作鸟兽散。
公路白天
刘川向东,把车开得疯了似的,没用二十分钟就挤进了拥堵不堪的京顺路,一小时后他的沃尔沃又拐进了一条曲折的小路。几天前他曾经沿着这条小路送季文竹和她的一只皮箱进驻剧组。
剧组白天
刘川赶到剧组时季文竹正在驻地旁边的一片树林里拍戏,刘川站在一群围观的农民小贩当中看着,如果仅从演员的服装发饰揣摩,他也搞不懂他们演的究竟是民国还是晚清,总之季文竹是一副窈窕淑女的扮相,正与—个油头粉面的小生激烈争执。这段戏的末尾是季文竹的一席痛斥,言辞铿锵掷地有声:“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我现在才明白你一肚子男盗女娼!”随着话音将落,她在那个小生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掌。
那一掌抽得很响,不知是真抽还是另出的音效。那啪的一声仿佛抽在刘川的脸上,让刘川不由自主悚然一抖。那一掌之后导演喊道:“过。”
群众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上去帮着卸灯收拾机器,乱哄哄地向下一个场景转移。刘川似乎半天才从那一掌当中缓过神来,才猛省似的上去拉着季文竹解释昨晚的事情。
刘川:“文竹,文竹,我昨天去找你你不在,你听我给你解释一下行吗,你听我解释一下行吗?”
季文竹不理刘川,而且似乎对刘川不分场合当着剧组众人的面说那些烂事,感到有伤面子。她生气地甩开刘川的手:“你别拉我,我不想听你解释。”
刘川:“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那地方泡小姐呢,其实我不是,我……”
季文竹打断他:“你泡小姐也行,小姐泡你也行,跟我没有关系,你和其他女人的事我不想听!”
刘川还想解释,但时间已不允许,季文竹已在制片主任的催促下甩下刘川,向汽车那边跑去,随着大队人马上了汽车。那几辆汽车先后绝尘而去,把刘川和那帮围观的农民一同留在了这块弃满垃圾的野地。
农民们也散了。
刘川还愣在原地,他愣了—会儿,才向自己的汽车跑去。
公路白天
刘川驾车,尾随在剧组的车队后面。季文竹的一个同伴用手碰碰季文竹,又指指后面,说:“哎,你那朋友还跟着呢。”季文竹回头看了一眼,闷声不语。
庙傍晚
剧组来到一座小庙,下车置景布光,演员们围着导演讨论剧本,化妆师正为季文竹补妆。
刘川下车,找到一位灯光师,求他叫季文竹过来。灯光师过去和季文竹说着什么,季文竹也和灯光师说着什么,制片主任也过去听季文竹说着什么……少顷,制片主任向刘川这边走来。
制片主任:“小伙子,你找季文竹是吧,现在我们正在工作,有什么事你们改日再说好吗。”
刘川:“麻烦您把她叫过来我就跟她说几句话,三分钟就行。”
制片主任:“现在不行,你们有什么事最好别在这儿说,在这儿说确实影响我们工作,而且对她的影响也不好,你看能不能配合一下?”
刘川望望季文竹的背影,只好陕怏离去。
第五集(5)
公路傍晚
刘川驾车沿京顺路回城,京顺路拥堵严重,刘川心情烦躁。
麦当劳餐厅晚上
刘川独自坐在麦当劳餐厅临街的窗前面对着一份吃剩的套餐发呆,这时手机响了。
刘川:“喂,景科长,啊,我知道,我去那么早干什么,去早了芸姐也不在后院啊。……我知道。”
挂了电话,刘川的脸色更加闷闷不乐。
某立交桥下停车场晚上
刘川开车至此,放下车后过街乘上一辆公共汽车,向美丽屋赶去。
美丽屋晚上
按照景科长的要求,这天晚上刘川无论心情怎样,都必须最后一次,再到美丽屋去!
刘川直到十点钟才姗姗而至。
刘川到后没有在厅房里找到芸姐,他问服务员:“芸姐呢?”
服务员说:“昨天晚上芸姐不是跟你打架了吗,把头磕破了,今天一直没出来,大概现在还在后院呢吧。”
刘川二话没说,直奔后院。
他穿过包房外的走廊,拉开通往后院的小门,再穿过一条黑黝黝的过道,就到了垃圾场似的后院。后院的小屋里,有一扇窗子亮着灯光,这是刘川第一次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院里,见到象征人气的灯光。那灯光荧荧豆豆,犹如坟中的鬼火,惨惨戚戚。刘川脚步放慢心跳加速,胸口紧张得快要喘不出气来。
他走近亮灯的小屋。屋内没动静。他镇定片刻,按景科长教的,短促地敲了两下门,便断然推门进入。但门是反锁着的,刘川推了一下没有推动,只好接着大力敲门,敲了好几下,门里才有人问:“谁?”
刘川:“我!”
还是芸姐的声音:“刘川?”
刘川:“对!”
门马上开了,屋里的灯光立刻把刘川的脸庞打亮。刘川看到,芸姐头上包了纱布,眼眶也明显肿着,肿着也不妨碍「京喜的流波一闪,然后死鱼一样盯住刘川,那眼神说不上是气愤怨恨,还是又发骚呢。
刘川的话横着出来,说得快而坚决:“芸姐,我辞职了,我是来拿我的押金的。”
这两句话说的,机械得像是背书,因为刘川这时的神经,全部聚集于双目,他的视线快速地向屋内扫去。屋子不大,陈设简单,除了床,一套桌椅和一只衣柜外,别无他物,刘川这样快速一扫,已是一览无余。他弄不清自己是满意了还是失望了——单成功果然不在屋里。
“辞职?”芸姐那张怨妇的面孔立即换上了泼妇的表情:“刘川,你在我这儿挣了多少钱,啊?我一手把你捧起来的你红了连声谢字都没说过。你还是个老爷们儿呢,连他妈那帮小姐都不如。小姐挣了钱还知道孝敬我,还知道喝水不望挖井人!你这么大个子你有没有良心,你还讲不讲仁义!你还跟我要押金,啊?这么多天你在我这儿连吃带喝我还没跟你要钱呢。我他妈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你吃了穿了一抹脸不认人啦!你把我摔伤了知道不知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想上法院告你去呢。你来得正好,还省得法院拿传票传你去哪!我真是认识你了刘川,别看你长得人模狗样儿,你他妈干的这叫人事儿吗,啊?”
第五集(6)
刘川还没说出下句话来,芸姐就这样劈头盖脸一通嚷嚷,弄得刘川不知往下该说什么是好,张口结舌了一阵,只能落荒而逃。不料他刚一转头,芸姐竟突然上来,一把把他抱住,同时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了。
“刘川,你别走!我不让你走,你跟着我,我保证让你过得比谁都好。你愿意接客你就接,你不愿意接就不接,你不接我养着你!我养你一辈子还不行吗。”
刘川让她抱得冒汗,他使劲挣扎,不能挣脱。正在无措之际,忽然听到黑暗的过道里,响起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几根粗壮的手电光柱,直戳两人的脸孔,几个粗暴的声音,同时厉声喝问:“干什么呢!你们是干什么的?啊!”
刘川吓了一跳,停止了挣扎,芸姐抱他的双手,也倏地松下来了。他们在手电光柱的虚影后面,看清来者竟是一帮警察。
美丽屋外夜
负责监视单成功的东照便衣看到几辆警车开至美丽屋门前,一批治安警察进入夜总会门内,急忙拨打景科长的电话。
东照便衣:“喂,景队,这儿突然来了一批警察,已经进去了,看样子像是北京的治安清查,你要不要找北京市局老梁他们问问情况,让他们跟这边的分局了解了解……”
美丽屋后院夜
芸姐已经镇定下来,大大方方地迎着那些不速而来的手电光柱,说:“哟,你们是派出所的吧,我是这儿的经理。来来来,咱们到前边坐。我跟你们分局的人熟,我们平时跟分局打交道多。”
警察们对芸姐的套瓷并不理睬,喝问刘川:“你是干什么的?”
刘川没有说话,芸姐替他答道:“他呀,他是我男朋友。”
警察用手电照刘川的脸:“男朋友?他多大呀是你男朋友?”
另外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在这个小院四处搜索起来,东翻西看的,还拉开了芸姐的屋门往里瞧瞧。芸姐倒大方,说:“噢,这间屋子是我住的地方,进屋坐吧,进屋坐吧,今儿是查什么呀?”
一个警察说:“今天是市里扫黄打非的统一清查,知道吗!你们这儿可是有三陪现象。你是经理是吧,正好,跟我们到前边去!”
警察又指刘川:“你也去。”
刘川被—个警察推搡了一把,正要移步,忽闻身后有人高声叫道:“出来!你是干什么的?”随着这声叫喊,几个警察一齐蜂拥过去,他们从最角落的一间黑着灯的小库房里,拉出一个人来。刘川顺着手电光柱一看,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砰地撞了一下,他差点脱口喊出单成功三个字来!
没错,那人正是单成功。几个警察七嘴八舌喝问:
“你是干什么的?”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呢?过来过来。”
单成功显然也借着警察的手电,看到了刘川,刘川的脸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阴影凸现。单成功显然认出刘川就是灵堡村放生的那位狱警,但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只有紧张,没有惊讶。刘川看得出来,让单成功恐惧的并不是那一群声色俱厉的治安警察,而是他!
他看到单成功面色苍白地盯着他的嘴巴,盯着他的表情,仿佛刘川脸上的表情马上就会砰地炸开,刘川那张嘴巴马上就会叫喊起来。
但刘川做出的表情,是他此时必须做出的表情,那就是惊讶。他故作惊讶地瞪着单成功,听着他机械地回答警察的问话。
单成功:“我,我是这儿的工人,我来库房拿东西。”
警察:“拿东西关着灯呀,关着灯拿什么东西?”
单成功:“我,我关了灯刚要出来,看见我们经理和她男朋友在外面……在外面挺、挺亲热的,我怕惊了他们,就没敢出来。”
刘川想,这老家伙,脑子反应还行!
警察不再哕嗦,推着他们,说:“走吧,都到前边去!”
大家全都移动脚步,呼隆呼隆地往过道那边走。连刘川在内,谁也没料到单成功会突然转身,一个箭步向小院的墙边蹿去,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蹿上墙边的一只带盖的大垃圾桶,双手就势搭上墙头,随即拼命向上一撑……
刘川惊得目瞪口呆。
离单成功最近的警察反应还算敏捷,跟着冲到垃圾桶前,伸手拽住了单成功的脚脖子,就在单成功将要摔下来的刹那,刘川脑子里不知哪根筋扑棱一声动了一下,他突然双脚发力冲上去了,双手扒住那个警察的肩膀使劲一掀,那警察未及防备,脱手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在了垃圾桶下。刘川借势蹬上垃圾桶奋力一蹿,几乎是和单成功一起,蹿上了墙头,又从墙头翻上了房檐,也顾不得屋瓦会否被他们踩塌,连蹿带跳地沿着那一片层层叠叠的房顶,亡命狂奔!直到身后警察们气急败坏的喊声和手电筒狂乱的光柱,一同在缀满星斗的夜空中渐渐虚无。
《阳光像花一样绽放》第六集
屋顶夜
刘川跟着单成功在那片房顶上连蹦带跳,单成功脚崴了他就搀着他继续奔跑,他们最后从那片屋顶跳进一条小巷时,单成功崴了的那只脚又戳了一下,伤得几乎不能行走,刘川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向巷口走去。
美丽屋外晚上
东照的两位便衣看到治安警察们带着芸姐和三陪小姐们走出夜总会大门,上了门口的警车,便急急拨打电话。
便衣:“景队,他们走了,带走了一帮小姐,没有刘川,没见他出来。”
市局某处晚上
景科长已经赶到这里,他在电话中指示便衣:“我已经问了,这是分局搞的扫黄清查,你们现在可以用客人的身份进去,看看刘川还在不在里边。”
美丽屋外夜
两位便衣挂了手机,过街向美丽屋走去。
街道夜
刘川把单成功扶到街上,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出租车穿过了整个城市的夜幕,从北京的东北一直开到了西南,在丰台区一条偏僻的小街上,停在了一家洗浴中心的门口。
市局某处晚上
一位民警走进办公室,向在这里等消息的景科长和老梁报告:“分局的电话过来了,他们说今天在清查美丽屋的时候跑了两个男的,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大概二十左右,他们是一起跑的,分局估计这两个人是嫖客,现在已经把夜总会的经理带回分局了。”
市局的老梁看一眼景科长,景科长万分惊愕地:“跑了?”
这时,景科长的手机响了,是钟天水打来的电话。
景科长:“啊,老钟啊,刘川那个事……快了快了,刘川要参加评比是吧。哎,老钟,你知道不知道刘川除了自己家,还有其他住处吗?”
洗浴店夜
在洗浴店一间灯光暗暗的小屋里,刘川先是与单成功一起察看了他脚腕的伤势,然后两人开始交谈。
单成功:“刘川,我该怎么谢你呢,怎么谢你的救命之恩?”
刘川没有答话,披着浴巾翻自己的裤兜找烟抽,烟盒已经空了,被刘川揉成一团。
单成功试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吗?你救了我两次,为什么?”
刘川:“第一次……算是为了钱吧。因为有人想放你出去,为这事好多人都得了好处。我们监狱的司机杨师傅也给了我五万块钱……当时我家里正急需用钱,我奶奶得了重病,下不了床了,所以这五万块钱……对我很重要。”
单成功:“那这次呢,难道这次也有人给你钱吗,这次又为了什么?”
刘川:“这次是为我自己,如果你真的被公安抓住了,我想查出你的身份应该不难吧,也许你会把杨师傅,把我们几个人都供出来,那我就不仅仅是受个玩忽职守的辞退处理,回家另谋生路的事了,那我就触犯了私放罪犯和受贿两条罪名,那就肯定要和你一样,得在监狱里过一辈子了。”
单成功:“不管你为了什么,为了钱还是为了保自己,我都得好好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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