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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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群英-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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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后主生性优柔,看罢这本奏章,竟将奏章怒摔桌案之上。

    偏巧冯延鲁、张洎两个臣子正在一旁陪后主赏诗,见李煜大怒,冯延鲁赶忙取过奏章,张洎也凑上跟前。二臣读罢,张洎道:“这还了得,言词激讦,诋毁朝纲,真是个无君无父的疯癫狂生,请治潘佑欺君之罪。”

    冯延鲁赶忙附和道:“张大人所言极是,潘佑诽谤中伤欺君罔上,不可轻饶!”

    李煜听两人挑拨果然生气,派人去抓潘佑。谁知潘佑不等他来抓,直接就在家里面自杀了。终年三十六。

    李煜听说后悔得吃不下饭,给潘佑家发了优厚的抚恤金,还专门为他写文章悼念。

    潘佑自杀之后,琼林光庆使、检校太保廖居素又犯颜直谏,希望李煜能悬崖勒马,苦海回头。令他极为失望的是,他的上疏呈进内廷后,竟如泥牛入海。无人理睬。他由失望而绝望,便穿上上朝衣冠,闭门绝食而死。留下绝命词云:“吾之死,不忍见国破主辱也。”

    潘佑、廖居索的相继自杀,使忠良之臣看到李煜已病入膏肓,只好与他分道扬镳,李煜已处于众叛亲离、四面楚歌之中。

    遨游了气象万千的文学、艺术的大海之后,再看看风雨飘摇的现实,李煜自知大厦将倾,回天无力,便干脆不再研讨富国强兵之道,一方面对北宋逆来顺受,百依百顺;另一方面则荒唐地到佛教中寻求庇护,希望佛祖保佑南唐国祚延长,国泰民安。正是:

    国主不成贤,

    忠良枉哭天。

    空等北伐帅,

    坐待南征年。

    河北烟云涌,

    江南花月甜。

    分久终一统,

    掐指算几天?

    却说林仁肇死后,赵匡胤诏令工部在熏风门外皇城南、汴水滨大兴土木,营建一幢俨若皇家宫苑的花园式府第,赐名“礼贤宅”,虚苑以待。他又特殊关照经办官员,这幢府第规模要超过当朝相府,相当李煜在金陵的宫室,外观既要精美考究,又要雄伟庄严;建筑样式必须充分体现江南园林特色,尤其是后苑,要凿池堆山,修渠引水,筑造亭台水榭,移植奇花异石,再现南国山色空蒙、波光潋滟、小桥流水、曲径回廊的景观,好让李煜赏心悦目,徘徊留连,忘却家山故国。

    礼贤宅竣工之后,赵匡胤遂命从善连续修书,规劝李煜尽早入朝。

    入朝……这是李煜最害怕的字眼。以堂堂国主之躯,入大朝之都,岂有放还之理?我江南的社稷岂不毁于一旦?我李煜的生命岂不就此终结?还有小周后,还有窅娘,还有那么多花容月貌、才华横溢的宫人,又有谁再对她们怜香惜玉?

    李煜是纯粹的文人,文人有文人的懦弱,文人也有文人的倔强。李煜懦弱,他死活不敢与大宋为敌;李煜倔强,他坚决不肯将自己、将宫人、将江南的命运交给别人掌握。所以任赵匡胤有千条妙计,他就是绞尽脑汁拖延“不朝”。

    北宋开宝七年(公元974年),赵匡胤遣使两下江南,以“礼”相邀,敦促李煜前往汴梁观礼。第一次派门使梁迥口传圣谕,谓“天子今冬行柴燎礼,国主宜往助祭。”这里所说的“助祭”,就是要李煜以降王的身份亲赴汴梁,陪同北宋天子去南郊举行祭天大典,并借此机会强迫李煜对天盟誓,滞留京师,永做赵匡胤的不叛之臣。梁迥动身之前,又与随从策划调虎离山之计:假如李煜婉言谢绝,“邀请”不能顺利成行,便乘李煜到渡口登船送行之机,强制载其北渡,挟至汴梁。幸亏南唐君臣对此行动早有耳闻,事先制订了防范措施,梁迥碰壁而归。

    第二次派知制诰李穆为国信使,持诏再赴金陵,特邀李煜“同阅”祭天牺牲。李煜同第一次一样,执意“抱病”,反复强调难以从命,双方谈得很僵。李煜诚惶诚恐以礼相待,李穆却傲慢无礼不可一世。他先是郑重宣读赵匡胤的一道诏令:“朕将以仲冬有事圜丘,思与卿同阅牺牲。卿当着即启程,毋负朕意。”接着便颐指气使地训斥李煜:“古训曰:识时务者为俊杰。依本使之见,国主入朝势在必行,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既然如此,又当宜早不宜迟。不然天子发怒挥师渡江。到那时国主悔之晚矣!”

    李煜虽然不敢发作,却针锋相对地回答:“臣事大朝冀全宗祀,不意圣上如是相逼,今有死而已!”

    作为“天朝”使臣的李穆,对李煜的答话漫不经心,他以目空一切的口吻警告李煜说:“国主入朝与否理当自裁,本使不便多言。不过朝廷兵甲精锐物力雄富,南征北战所向披靡,迄今尚无一国能挡其锋芒。眼下天子正命曹彬挂帅南征,且已在江北精心布阵,战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但愿国主明智,切莫以卵击石,还是权衡轻重及早入朝为好。”

    李煜忍无可忍,用平和的语气坚定地回敬道:“烦请尊使转奏圣上,臣年来体弱多恙不禁风寒,眼下更难于长途跋涉,无力入朝!”至此双方不欢而散,结束了这次剑拔弩张的谈判。

    李穆当即回船,翌晨解缆启航,赶回汴梁复命。赵匡胤听罢李穆面奏这次出使始末,决计出兵南唐,生擒“倔强不朝”的李煜。

    李煜则与臣下发誓:“他日王师见讨,孤当躬擐戎服亲督士卒,背城一战以存社稷。如其不获乃聚宝自焚,终不做他国之鬼!”此话传到汴梁,赵匡胤对左右说:“徒有其口必无其志。渠能如是,孙皓、叔宝不为降虏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53章 两个才子() 
公元974年,李煜最后一次拒绝了赵匡胤的邀请不去开封之后,“帝始决意伐之。”

    赵匡胤被拒绝之后,突然提出一个新的要求。他要李煜马上派人护送南唐境内一家姓樊的人到开封来,全家老小必须一个都不能少。

    李煜摸不着头脑,但他刚刚拒绝过赵匡胤,心惊胆战之余正想着怎样讨好,何况根据调查这家姓樊的人极其普通,最有出息的是个叫樊若水的落第举人。那就送吧,无足为惜。于是他立即下令照办。

    樊若水,原南唐举人,屡考不第,但志在千里。他主动给国王李煜写信,对国家大事精心议论,提出各种建议,可惜,没人理他。报国无门,当官无路,举人先生很伤心。

    樊若水经过一番思考,他认为宋太祖在北方立国,至今已近十年,先后灭掉后蜀和南汉,地盘越来越大,兵力越来越强,南唐已经成了他的瓮中之鳖、刀下之鱼,只是苦于长江天堑阻隔,才迟迟未能发兵。因此他想:“大江无桥可渡,宋军就难以攻取南唐。若能用竹筏、大船架起浮桥渡兵,帮助宋廷完成一统大业,岂不是扬名振声之举吗?”想到这里,樊若水积极筹划起来,决心一定要拿出一个最好的架桥方案,作为自己北归的见面礼,去呈现给宋太祖。

    这是一种前无古人的大胆设想,但要实现并不容易。首先,这浮桥架在何处最为合适?樊若水颇懂些兵法,也读过不少地理方面的典籍,他又长期生活在长江边上,因此对长江渡口、圩堰、关卡、要塞等无不了如指掌。经过一番认真的考察和周密的分析,樊若水认为采石江面比瓜洲江面为狭,可作为架设浮桥的首选地点。然而采石江面“惊波一起三山动”,要在这样的奇险之地架设浮桥谈何容易!要架桥,不仅要事先测量出江面的准确宽度,还要在岸边建起浮桥固定物。采石乃是南唐的军事重镇,在南唐驻军的眼皮底下,要测量江面,建造浮桥固定物,当然不能公开行事,只能设法暗中活动。

    于是他经人介绍来到采石广济教寺当了一名和尚。这个广济教寺位于牛渚山南麓,南唐时已有七百余年历史,是江南远近闻名的一大禅寺。樊若水来到这里,接受了“具足戒”,落发成了僧人。其实,他哪里是真心当和尚,只不过想借此身份掩人耳目,利于他考察采石江面而已。

    樊若水在寺院里没有多少事做,出入也很自由,有机会他就经常到牛渚矶边察看地形,并暗自绘下图纸,标上记号。有时他还以垂钓为名,划着小船,带上丝绳,寻找隐蔽处,将丝绳拴在牛渚矶下的礁石上,然后牵着这根丝绳划到西岸,用这种办法来测量采石江面的宽度。为求其精确无误,樊若水在采石江面如此往返数月,测量十几次,竟然神不知鬼不觉。

    樊若水获取了采石江面的水文地理资料后,便于开宝三年(970)不辞而别,离开广济教寺,逃往宋都汴梁,求宋太祖召见。樊若水向宋太祖献上平南策——“请造浮梁以济师”,并呈上他亲手绘制的《横江图说》。宋太祖慢慢打开这卷《横江图说》,见采石横江一带的曲折险要皆一一标明,尤其是采石江面的宽度标注更详,顿时龙颜大悦,喜不自胜地说道:“今得此采石详图,李煜小儿已尽入我袋中了!”

    樊若水向宋太祖献“平南策”后,宋太祖对他愈加器重,准其参加大宋的进士考试。樊若水及第后,经吏部铨选,授舒州军事推官,并获得参与征伐南唐军务的资格。开宝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当曹彬大军兵临池州时,樊若水又被任命为太子右赞善大夫,亲自参与架桥的大量准备工作。

    宋廷接受樊若水的建议,先命人在长江荆湖一带(西起江陵,东抵黄冈,南至岳阳)水域,打造黄黑龙船千艘,以作架设浮梁桥墩之用;又命人砍伐巨竹,搓制粗绳,扎制竹筏,以便日后做浮梁桥面。一切准备就绪,再将这些龙船、竹筏集结于江陵,然后顺流东下。

    公元974年农历九月,运筹帷幄已久的赵匡胤,毅然宣谕由曹彬挂帅出征。主力兵分两路进发:一路由曹彬亲自指挥,由侍卫马军都虞侯李汉琼,贺州刺史田钦祚率部分舟师和步骑,紧跟先锋自蕲州入长江顺流东下;另一路由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任指挥,由侍卫步军都虞侯刘遇、东上门使梁迥率步骑舟师,乘战船从汴梁水东门启程,沿汴水入长江。然后两路兵马会师池州再攻采石,从西向东进逼金陵。另授吴越王钱俶为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并以内客省使丁德裕为监军,率师沿太湖自东向西进攻,与曹彬、潘美紧密配合,对金陵造成两面夹击之势。

    南下之前,赵匡胤在讲武殿赐宴,为出征将帅壮行。酒过三巡,赵匡胤语重心长地叮嘱曹彬:“此次平定江南,朕拜托曹卿全权督办。当务之急是告诫将士,以严明军纪为重,兵临金陵外围不得妄杀无辜,不得骚扰百姓;要施行仁爱,取信于民,多围少攻,使自归顺。倘若万不得已血战肉搏玉石难分,也要竭力保护李煜一门,不可加害一人。”接着,他从御案上取过一具剑匣,神色严肃地对曹彬说:“此剑卿须随时带在身边,副帅以下如有违命者,卿可就地斩首,无须禀奏。”

    曹彬赶忙撩起战袍单腿跪地,双手将剑匣举过头顶,用颤抖的声调回答:“臣遵旨!”

    消息传到南唐,李煜即命徐铉出使开封。

    徐铉时任南唐修文馆学士承旨。这官虽然不大,但此人满腹经纶,利齿伶牙名震中外,只要提起他的名字,宋朝那些不可一世的大臣们立即就会晕倒一半。

    话说某年李煜按例给赵匡胤上贡,派出的贡使就是徐铉。然后宋朝就开始举国发愁,不为别的,按照惯例宋朝得派出一名押伴使,全天候陪着徐铉,直到这人离境。但是这时全体的宋朝官员们都在找借口,请病假,说什么都不跟这个姓徐的见面。

    因为丢不起那个人。

    想想吧,大家都是文人,都是孔圣门徒,可是人家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引经据典,而且人越多状态越好;而你却瞠目结舌不知所云……这日子还怎么过?往小里说你个人声名扫地;往大里说一国文人都被人家小瞧,这影响可就太大了。

    最后宰相赵普都没了主意,只好老老实实地向皇帝汇报。赵匡胤说:“这事好办,就交给我选人好了,你们去准备其他的。”这时,赵匡胤想起了庄周讲的“运斤成风”的故事,凡是好手,都得有对手才行,若无对手,他便失去了兴趣,发挥不出自己的才智技能来。于是,他从自己的殿前侍卫中挑出十个目不识丁的兵士,并指着其中一个特别粗俗的说:“今年就叫他去!”众臣下不敢反驳,大家都认为今年非败给徐铉,大丢国格不可。

    那名侍卫打扮起来,在众人簇拥下来见徐铉。徐铉见来人相貌粗俗,轻蔑一笑,但又一转念,人不可貌相,还是小心为好。于是开动脑筋,调动口舌,古今南北地讲了起来。那侍卫全然不懂,只见徐铉讲得口沫乱飞,觉得可笑,不觉笑出声来。徐铉以为自己讲话中有了漏洞,连忙刹住。如此再三,直让徐铉摸不着头脑。有时徐铉用话头引那侍卫讲话,那侍卫一点不知,只是点头支吾。徐铉摸不着头脑,日子一长,徐铉觉得淡然无味,也就不再开口了。

    这次徐铉又到了,立即求见。马上有人警告赵匡胤,对徐铉不能大意,必须要有充足的准备(宜有以待之)。赵匡胤哈哈一笑,说——只管把他叫上来,其他的你们都不懂。(第去,非尔所知也。)

    徐铉上殿,他在当时宋朝最神圣庄严的地方,抬着头,声音响亮(仰而大言)地说出江南所有人的愤怨:“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

    宋廷震惊,这话很平常吗?不,这正中赵匡胤的要害。谁都知道,赵匡胤每次出兵都要有理由、有根据,从来都没有不讲道理,上门欺负别人的时候。而这次征南唐,最冠冕堂皇最官方的理由也不过就是李煜“倔强不朝”,这无论如何都太勉强。

    但是从来都没有人敢对赵匡胤说什么,现在徐铉上来就揭赵匡胤的底牌,从根子上让他原形毕露。

    人人都在看着宋朝的皇帝,赵匡胤这时可以有多种选择。他可以当场大怒,无论是棒揍徐铉一顿,还是把他轰下殿去,都很容易而且正当,毕竟徐铉以求和的身份,却说了批评指责的话,其实就算杀了他又能怎样?胜利者不受任何指责!

    但是赵匡胤却没生气,他很从容地叫徐铉走近些,让他有话尽管说完。徐铉更加气愤,南唐多年来种种委曲求全的事涌上心头,让他脱口而出——李煜事俸陛下,就像儿子对父亲那样孝顺,有过什么过失吗?你凭什么派兵征伐?(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见伐?)之后他反复论说,慷慨激昂,史称达到了“数百言”之多。

    等到他终于告一段落之后,赵匡胤平淡地回答了他一句话:“你说我和李煜就像父亲和儿子,那好,你说父亲和儿子能分开住吗?”(尔谓父子为两家,可乎?)

    还能再说什么呢?徐铉无比痛恨自己,没想到自己满腹经纶,竟意外地败给了这个出身行伍,一肚子草包的强盗皇帝。

    在他的难堪中,道士周惟简拿出了李煜亲笔写的信件,呈给赵匡胤,这是最后的努力了。让人欣慰的是,赵匡胤当场看信,但看完后说出的话让徐铉加倍的愤怒。

    赵匡胤说:“你们国主所说的话,我看不懂。”(尔主所言,我亦不晓也。)

    还能再说什么?徐铉一行人至此已经彻底失败,而且无话可说。李煜写的信,人家看不懂,你所能做的,就只有郁闷至死。

    但是徐铉仍然不死心,他尽量温顺地说——李煜实在是因为病了,才没能入朝觐见,并不是他敢抗拒您的诏令。恳请陛下退兵,保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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