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威坐镇中军,升帐点将。众将官分坐两厢,周德威言道:“今闻梁军先锋王彦童已入青山口,本帅欲伏兵鸡宝山,务求必胜。”周德威抽出令箭一支,言道:“李存颢、李嗣恩,命汝二人,带兵马三千伏兵鸡宝山东面,见北面号炮响起,杀下人头峪。”
“得令!”二将领取令箭站于一旁。
周德威又抽令箭一支言道:“李存璋、李存审二位太保率本部三千人马伏兵鸡宝山以西,见北面号炮响起,沿坡杀下人头峪。”
“得令!”二将领取令箭站于一旁。
周德威抽出第三支令箭言道:“二太保李嗣昭,本帅给你两千人马,迎战王彦童,只准败,不许胜,务必诱敌于人头峪。”
“得令!”李嗣昭领取令箭站于一旁。
周德威再抽出令箭一支言道:“大太保李嗣源、石绍雄,本帅命你二人率五千人马,待王彦童杀入人头峪之后,在南面封锁山谷,绝不可令其突围。”
“得令”二将亦领取令箭站于一旁。
周德威抽出第五支令箭,对安金焌、太叔忌、李存勖言道:“本帅需要三将扮做十三太保李存孝,恫吓王彦童,我观你三人相貌颇似牧羊童,命你身披塘猊铠,手持禹王开山槊,打飞虎旗,诛杀王彦童。”
“得令”三将得令,持令箭站立一旁。
周德威言道:“其余将官随本帅左右在人头峪北面应战。诸位将军,今日之战非同小可,我在晋王面前已令军令状,只可胜,不可败。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还望诸公同仇敌忾,剿灭顽敌!”
众人亦随声言道:“同仇敌忾,剿灭顽敌!”众人各自准备不表。
自张公桥大胜之后,葛从周令王彦童为先锋,兵进青山口。王彦童力杀五太保,立了头功,于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亲率五千人马急速轻进,越过青山口,闻探马来报晋王二太保李嗣昭于前方列阵,王彦童言道:“又一个送死的太保,待我前去迎战。”
来至阵前,见二太保李嗣昭立马等候多时,王彦童喝道:“梁王麾下先锋官王彦童在此,你可是来送死的?”
李嗣昭一看王彦童面如醋缸,仰面蔑视,可见他目中无人。李嗣昭不容分说,策马杀来,王彦童持枪相迎。二人大战四五回合,李嗣昭虚晃一叉,勒马诈败。
王彦童一看李嗣昭败退,仰面大笑,遂令追击。李嗣昭按周德威之令退至人头峪。王彦童率兵追进人头峪,旁边有副将劝道:“将军,此谷名曰人头峪,地势险要,不可轻进。”
王彦童笑道:“晋军将领不过周德威之辈,岂能与我同日而语,尽管追击,无须担忧。”
王彦童继续前行,却不见李嗣昭的踪迹,王彦童心中略有迟疑,但还是壮着胆子深入人头峪。忽闻战鼓声响,前方闪出一支人马,当头一员上将面黑而俊朗,四十岁开外,浓眉短髯,生得状貌魁伟,笑不改容,凛然有肃杀之气。只见他头戴一顶三叉紫金国公盔,身披九宫八卦穿山甲,腰系一条镶嵌七宝麒麟带,外罩牡丹双凤红战袍,跨下宝马名曰赤兔火龙驹,手中兵器名曰三皇透甲锥,正是大帅周德威。王彦童心中一惊,这才明白谷中有伏兵,又听号炮三声,两侧山坡之上,旌旗蔽日,杀声震天,西面是李存璋、李存审,东面是李存颢、李嗣恩,只闻周德威一声令下,三面晋军齐发,人头峪杀声鼎沸,血肉横飞。
王彦童虽有一百二十斤铁枪无人能敌,但左右兵马损失过半。王彦童只得率兵败退,怎知后方又有李嗣源、石绍雄率兵堵截,难以突围。再看左右,梁军将士死伤殆尽,王彦童挥舞铁枪狂吼道:“何人敢来战我?”
只听有人喊道:“认得十三太保否?”王彦童扭头一看,一员战将头戴塘猊盔,身披塘猊铠,手中禹王开山槊,跨下战马犹如千里浑天癞,身后一面飞虎将军旗,此乃太叔忌所扮李存孝。王彦童心中大为惊骇。心想李存孝早已车裂,难道今日活见鬼不成。再看山坡之上参军郭崇韬,头戴道冠,身穿道袍,假扮道人在香案之前挥舞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对王彦童喊道:“孽贼王彦童,今日本座摄取十三太保魂魄,还回阳间,来取汝性命。”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使得王彦童不知所措,王彦童一咬牙,怒道:“今日我与汝一决雌雄!”说着策马便杀,忽闻又有人喊:“十三太保在此!”王彦章勒住战马转身一看,又一个活生生的李存孝,这个乃是安金焌所扮。只见太叔忌、安金焌一同杀出,王彦童手忙脚乱,仓惶应战。大战二十回合,假存孝毕竟不是真存孝,王彦童铁枪无人能及,一枪将太叔忌扎下战马,又一枪将安金焌挑翻在地。王彦童狂笑高呼:“天不灭我也!李存孝还阳又能奈何?!”又折二将,周德威大惊不已,这太叔忌随周德威在珠帘寨归顺李克用已十年有余,而今战死沙场,安金焌曾随李存孝夜袭三州,骁勇善战,如今亦不能胜王彦童,正在焦虑之时,只见山坡之上飞马驰来一员小将,大喊道:“王彦童拿命来!”但见得:
头戴塘猊盔,身披塘猊铠;肩背打将鞭,腰系九锦彩;虎皮战裙,毛鬃煞银白。禹王开山槊,丈八有开外;宝驹名曰千里浑天癞。
此乃晋王虎子李存勖,要论打扮李存勖最像十三太保,颇有当年牧羊童的气宇,这一怒喊锐气袭人,亚似当年李存孝狼嚎之音。王彦童吓得魂不附体。李存勖杀至近前,二将交锋两个回合,李存勖手中的开山槊便被王彦童一枪挑飞。存勖力不如人,王彦童一百二十斤的镔铁皂缨枪劈面砸下,李存勖慌忙把出腰间游龙精钢剑拦挡,剑虽精良,但与百斤铁枪相斗如同以卵击石。晋军将士无不惊心。倘若晋王爱子丧命,谁也不敢担待。千钧一发之时,只听“噌!”的一声,那一百二十斤的镔铁皂缨枪断做两截,王彦童惊得目瞪口呆。在王彦童愣神一霎那,方才被打下战马的安金焌尚有一口气,猛然起身将王彦童扑下战马。安金焌双臂死抱王彦童喊道:“小殿下快出剑!”,王彦童力大无穷正欲挣脱,只见李存勖跳下战马,双手合剑,直插王彦章胸口,“扑!”的一声,游龙精钢剑削铁如泥,刺穿王彦童护心镜,顺势穿破安金焌心口。李存勖拔出宝剑,未见二人血出,却双双咽气。正是:
借尸还魂显圣灵,
装神弄鬼阴阳通。
飞虎将军旗号出,
如同复生勇南公。
李存勖剑刺王彦童,五千梁兵大败,降者甚多。李克用闻报大喜,大犒三军,又祭奠阵亡五太保和大将安金焌、太叔忌。
梁王朱全忠闻王彦童战死,悲愤交加,对左右文武言道:“今番交战王彦童轻敌冒进,损兵折将,诸公可有进兵良策。”
王彦章言道:“请千岁赐我一万兵马,末将定要生擒李克用,为家弟报仇!”
参军敬翔言道:“王将军切莫着急,若取三晋,必需先取潞州,潞州失守,定然危及晋阳,那时王将军为弟报仇为时不晚。”
王彦章问道:“潞州乃晋军要害,兵多城固,岂能轻易攻取。”
敬翔言道:“可分兵两路,一路明攻泽州牵制晋军,千岁率大部人马暗取潞州。”
朱全忠言道:“子振所言有理,我亦有取潞州之意。传令各营,明日三更做饭,五更拔寨,进兵潞州。”众将接令不表。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47章 乱世佳人()
次日天明,朱全忠亲自督军,命葛从周为大将节制各部兵马,王彦章为先锋向潞州进发。
潞州这座古城在梁晋之间已是数度易手。潞州守将李罕之,陈州项城人氏,骁勇善战。李罕之见朱全忠大兵来犯,下令开城迎战。潞州城上号炮三声,城门大开,步兵于前,骑兵在后涌出城外,当先一员大将,面目黑紫,毛发浓密,头戴猪嘴盔,身披黄金鱼鳞锁子甲,手中凤头金攥斧,跨下一匹追风逐日千里乌骓马,此人便是李罕之。朱全忠听说他力大无穷,且骁勇过人,乃道:“前方来将可是李罕之将军?”
李罕之道:“某家正是李罕之,我劝你早早退兵,否则某家斧子不认人。”
朱全忠道:“我观你也是一条好汉,何必屈身李克用帐下,若得归顺,与本王共保当今万岁,不失荣华富贵。”
李罕之道:“什么万岁不万岁,有种与某大战三百合。”
部将郑霖道:“梁王休与这厮废话,待末将取其首级献于千岁麾下。”说着策马杀去。
李罕之见郑霖出马,挥斧相迎,仅战一个回合,郑霖便人头落地。这一斧令朱全忠心中暗暗叫绝,又闻耳边有人喊道:“黑贼休狂,吃我一刀!”朱全忠一看,此将乃是部将焦俊,焦俊手提一口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直取李罕之,二将盘马恶斗。又是四五回合,焦俊刀柄被大斧砍断,李罕之顺势横扫一斧,焦俊身断两节。铁枪王彦章见此情景,催马迎战。李罕之与王彦章大战三十回合难分胜负。朱全忠见李罕之骁勇威猛,名不虚传,心生降服之心,即令鸣金收兵。王彦章大战正酣,忽闻鸣金,虚晃一枪,退回阵去。
两军各自回营,王彦章跟随朱全忠来至中军大帐,彦章问道:“方才我正欲刺死李罕之,梁王何故收兵呀。”
朱全忠笑了笑言道:“彦章岂不闻英雄惜英雄,那李罕之勇猛魁梧,我实不忍心加害。”
军师谢瞳曰:“千岁之意,是要智取李罕之,而不在强攻。”
朱全忠闻言哈哈大笑:“知我者子明也,我正有收复此将之心,子明可有良策否?”
谢瞳答曰:“下官心中生有一计,定叫李罕之弃暗投明,另寻明主。”
朱全忠言道:“子明快快讲来。”
谢瞳言道:“那李罕之年轻之时本是黄巢反贼中一校尉,后归降李克用麾下,因力大无穷,勇猛善战,被封为偏将,今镇守潞州。梁王在此驻兵长久,李罕之必派人向李克用求援。可派人暗捉信使,我自有良策。”
朱全忠言道:“好,就依军师之计,命五百士卒暗伏于潞州各门,以截军报。”
朱全忠所派五百精兵,乡民打扮,暗伏于潞州各城门周边。时隔三日,果然有梁兵捕获潞州信使。搜出密信一封。朱全忠召军师谢瞳、参军敬翔来看此信。敬翔言道:“此信并非求救兵之信,而是李克用的发兵之信。晋将马溉、伊镡率三千人马正在驰援潞州。”
谢瞳道:“此来正好,千岁可先派大将劫杀马溉、伊镡,再冒充马、伊二将之名诈入城中,潞州可破矣。”
朱全忠道:“此计甚妙,即命胡真、丁会二将率五千精兵劫杀晋军援兵。”
话说晋王李克用命部将马溉、伊镡二人率三千援兵前往潞州,行至一山涧,忽见山坡之上有梁兵杀出,顿时箭弩齐发,滚木擂石顺坡落下,晋军兵将未战先折去许多。胡真、丁会见时机已到,二将纵马杀来,马溉、伊镡匆忙率兵迎战。未战几合,马溉、伊镡尽皆命丧马下。晋军士兵见主将已死,纷纷下跪投降,被俘者有千余人。此时大将葛从周又率三千精兵来到,命这三千兵士换上晋军士卒军衣。打马溉、伊镡二人旗号直往潞州。丁会、胡真押解降卒回营。
潞州守将李罕之正在巡城,忽见远处行来一支晋军人马,旗号打的是“马”、“伊”二字。队伍行至城下,有守城士卒问道:“来者何人?”
这队兵马之中有校尉答道:“速速告之李罕之将军,晋王麾下马溉、伊镡二位将军率援兵来到,快开城门。”
李罕之在城垛上听得明白,便下令开城门,这队身着晋军衣装的梁军士兵纷纷进城。李罕之正欲到城墙下迎接,忽有士卒禀告,梁将王彦章率兵攻打东门,李罕之只得慌忙率兵往东门督战。
李罕之只知在东门督战,却不知后院失火。有士卒来报刚才进城的不是晋军而是梁军,西门、北门接连失守。李罕之大惊,慌忙跑下城垛,上马提斧与城内梁兵交战。李罕之连斩梁将数人冲出南门,早有梁将朱珍布下陷马坑,李罕之掉入坑内,被梁兵捕获,当晚潞州失守。
几个梁军士卒将五花大绑须发蓬乱的李罕之押至中军大帐。朱全忠坐在帅椅上假意问道:“蓬头垢面,你是何人?”
李罕之提着嗓门言道:“我乃晋王麾下大将李罕之!”
朱全忠假装惊叹道:“哎呀呀,原来是李罕之将军。”又看了一眼左右士卒道:“你等怎能如此对待李将军,快快松绑!”
左右士卒将李罕之绑绳解下,李罕之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全忠一本正经地说:“本王虽出身草莽,怎肯乱杀绿林兄弟!”
这句话倒把李罕之说了一愣。朱全忠道:“我闻罕之昔日乃黄巢麾下,当年朱温亦是大齐将官。黄巢不仁,如今我效忠朝廷扶保天子。将军何不与我共谋大业。”朱全忠走到葛从周面前为李罕之介绍道:“葛通美,昔日黄巢麾下名将,如今也是报国忠良。罕之同我与通美皆是绿林弟兄,我实在不忍心加害你呀。”
这一席话让李罕之回忆起义军往事,不由得心中酸楚,跪倒在地言道:“罕之今遇梁王,如遇明主。我愿为千岁马前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朱全忠把李罕之扶起,喜道:“罕之能与我等共谋大事,真乃朝廷之幸。”众人也接连道喜,朱全忠设宴为李罕之接风,次日进驻潞州。李罕之又为朱全忠保举一将名曰杨师厚,本是潞州押衙,善用一口亮银扑风刀。
朱全忠攻占潞州后,城内的晋军将士均随李罕之归降朱全忠,唯李罕之养子李建及,为人忠义不愿背主,星夜乘马逃往李克用沁州大营报信。李克用闻李罕之降梁,潞州失守,心中大怒。众将亦束手无策,这时有探马来报,梁军日夜兼程离沁州还有五十里。
大太保李嗣源道:“如今梁军兵临沁州,各路兵马千里难解燃眉之急。孩儿愿率沁州三千驻兵断后。请父王速速撤回晋阳。”克用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应允。
李克用率亲兵千余人退往晋阳,并连发六支调令,调兵驰援沁州。李嗣源独率三千兵马在沁水东南岸列阵。李嗣源立于阵前道:“今日我等断后,誓与梁兵决一死战。尔等家有老母幼子者,可趁梁兵未到,速速逃命。”李嗣源见三千将士无人临阵脱逃,抱拳言道:“诸位将士既抱有必死之心,嗣源将破釜沉舟,不留退路。”即命人将沁水河上木桥拆毁。
木桥拆毁少时,见有大队人马奔驰而来。李嗣源定睛一看,正是朱全忠率十万大军来到。李嗣源骂道:“朱三,恨当初没有将你父女一同诛杀。”
提起女儿朱瑶花,朱全忠怒不可遏。李嗣源曾是自己女婿,杀了女儿现在还羞辱他!于是对左右将士呵道:“马步三军,今日必将李嗣源千刀万剐!士兵也全部斩杀,不留一个活口!”有部将陈宣、乔松请战,率三千牙兵杀向李嗣源。李嗣源率兵相迎。李嗣源掌中钢骨亮银枪,连挑士卒二十余人。只见陈宣手中一条镔铁乌油棍挥舞打来。李嗣源横枪一当,反枪封喉,将陈宣刺落马下。乔松手中一条骷骨点金锤,一个秋风扫落叶横扫过来,嗣源立枪招架,被大锤震的两手发麻。但大锤笨重不及嗣源枪快,乔松亦被挑下战马。再观自己士卒,桥梁被毁,已存必死之心;梁兵依仗势大,各怀侥幸之意,竟被杀得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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