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似玉的姐姐被选进宫里,后得宠为章和帝生了小皇子,不久便被封了丽妃,因而顺义侯府这才有了这三代世袭的爵位。
算起来这爵位只到赵斯年,若是赵斯年没有大的成就,顺义侯三代后就成了普通人家,顶多算得上书香门第。而丽妃那小皇子出生后不满七岁便夭折了,章和帝驾崩后,丽妃自愿殉葬,死后被孝明帝封为淑太妃。
顺义侯父子才能平平,除了相邻的几家知道他们府上以外,在京城算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侯府了。众人若是不经人提醒,平日里也不会注意他们府上。
此时赵侯爷不满的看着陈氏,直到陈氏忍不住,暗地里怯弱的抬头看了讳莫如深的他一眼,他才压抑着怒火说道:“外面流言说是林二少爷过了孝期就会来我们府上提亲,若是如此,你便快些将女儿这亲事与林府说定了,那世代公爵的国公林家可不是我们府上这般窘迫境况。”
“那只是林家二房的少爷罢了,要是那林世子还在就好了,我可是听说那去了的周夫人嫁妆颇丰……这流言我问过女儿了,她说她没有做那种事情。此事怎么看来都是我们女儿吃亏,这几日婉柔因这流言,夜不安寝,食不下咽——”陈夫人相貌秀雅精致,只是性子刻板严厉,因此她并不得丈夫的喜爱,若无必要,赵侯爷是不会踏入陈夫人屋里的。
“只要是林家的哥儿就成,那林世子若在世,以他外家和国公府的实力,我家女儿如何般配的起?”听到自家夫人的抱怨,赵侯爷显然有自知之明,于是他便蹙着眉头不耐烦道。
“那又如何?天妒英才,慧极必伤,这林世子不也被自家的亲弟克死了吗?”陈夫人显然觉得自家女儿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满赵侯爷妄自菲薄。
林珺最小的弟弟林昊是在父兄战死后出生的,不久周夫人也因产后崩漏而去世,因此此时不到一岁的林昊身上便背着天煞孤星的传言了。
“好了,人都已经没了,你在外说话可要注意,莫要得罪周家和与这姐弟有干系的人。那林世子可是死在战场上,和他那弟弟昊哥儿有何干系。总之,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是想想如何促成林赵两家的亲事吧——忠勇侯老侯爷年纪长,又是长辈,得高望重,到时我看不如请了老侯爷做保山?”赵侯爷一厢情愿的说着自家女儿的亲事。
“可不都是男方主动提亲的么?”陈夫人为难的看着丈夫自厢情愿的说着,不满的提道。
这门亲事她未必有把握能请得忠勇侯老夫人为她做说客,说服老侯爷为她家女儿做保山。那日儿子回来,还对她说了私信的事情,此事她更加不敢让丈夫知道,也不知那林府的老夫人和阮氏会如何想她。以后她只能劝解儿子对那林府六姑娘林珺放下心思了。
一出又是一出的接连儿女出事,如今儿子的事情先暂且不说,但女儿是——不嫁也要嫁了!
“你看那林家可有上门提亲的意思,你以为这是小事么?若是亲事不成,婉柔只能以死来保全名声。若是你不想女儿死的话,你这几日就去孟府派会何老夫人,请了老夫人做说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管两个府上的长辈如何的焦头烂额,布置此事的林珺此时正数着自己手里的月银。数完后她叹了一口气,不到二百两的银子,有些还是早年宫里的赏赐,不能用来花用,最终扣除这些,她手里能用到的银子也就只剩下一百二十三两。
原来这流言是林珺利用玉珠哥哥大柱探望玉珠的机会,让大柱找了同乡狗子拿了银子托人演的一处好戏。
上一世大柱是三年后进的府,后改名玉砚,后来跟着出嫁的林珺去了赵府。他性子厚道老成,人又讲义气,在同乡里颇有人缘。
林珺记得玉砚有一个同乡结拜兄弟是在杂耍班子里讨生活的,因此他便让玉砚暗底里托这个同乡办得此事。
原来那传流言的小厮竟是玉砚的八拜之交找来的人。
这一世主仆二人提前接触,因玉砚不是府上的,又因为他是来看妹妹玉珠的,流言起了时,玉砚一直呆在府上未出过府,而狗子不是林府的下人,别人不会注意到他,因此此事一出便不会让人怀疑到他们身上。
如今林珺听着府里下人的议论,听到他们都将怀疑的对象指向堂哥林朗和赵斯年的的小厮,她不免忍不住发笑。
林珺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让玉砚进府为好,她打算把玉砚留在府外打探威远侯府的消息,在平日里也能帮她办些外面跑腿的活计。
想让下人尽心尽力办事,除了主子平常的收服手段,银子也不可或缺,可林珺今日数着手里的银子便不免犯了愁。
她正发愁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动用那几个铺子的盈利不被祖母觉察。那几个铺子是母亲临去时留给她练手和以备不时之需用的。
这时春杏进了屋子,林珺将手中的金稞子和银两收回状盒屉子里,对着伺候的谷香和枫亭说道:“你二人去让两个少爷的管事嬷嬷带着少爷屋里的账册子过来。”
“是,姑娘。”二人答应道。
谷香这些日子看在眼里,如今管着姑娘的是王氏和阮氏,姑娘这里有个什么事情,王氏那里都会知道。可姑娘可比夫人刚去时则显得更加懂事。
她娘先前说姑娘性子太单纯,容易被骗,让她劝着姑娘万事不可都完全信任祖母,看来姑娘也意识到了这些。
看着谷香带着枫亭离开后,林珺又对夏竹吩咐道:“你带着秋雨、依巧和红盏将我冬日里的大氅和厚衣拿出去晒。”
自从那日挨了板子后,夏竹倒也开始规矩起来,只是主仆二人再也不似以往那样亲近罢了。林珺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她不处罚夏竹,夏竹也照样会背叛她。对她来说,夏竹现在也只是王氏的一颗废棋罢了。
吩咐了这些以后,林珺让玉珠守着暖阁门,玉珍和玉桥守在屋外,这才让李嬷嬷叫来春杏说话。
第十九章 丫鬟春杏()
春杏进来后看到姑娘的暖阁里只有姑娘和李嬷嬷两人,她便预感到了什么,神色间有着一丝欣喜又有着一丝忐忑。
“春杏姐姐是几岁入的府?”这时林珺问着进来后,一直低着头的春杏。
“奴婢六岁入的府,那时姑娘也才满月。学了一年多的规矩后就被安排在夫人院里。”春杏扳着指头算了一下后这才回了话,她声音软糯,带着南地人特有的娇柔——她祖父是扬州人。
“我记得——自我懂事起,母亲院里便一直有你。你跟我也有段日子了,可了解我屋里的人的性子?”林珺端坐在榻上笑着问话道。
“奴婢不敢说特别了解,多少也能说上些。”春杏在林珺问了这句话后,她便不再敛目低垂着脑袋,抬头眼神清澈的看着林珺。
可此时她的面容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林珺想知道春杏会怎么说,于是她只点了点头,示意春杏继续说下去。
“姑娘身边的丫鬟红盏和玉珠是最晚进来的,奴婢对这两个妹妹了解也不多。不过这些日子看来,玉珠的性子憨实直接,有些莽撞。红盏的倒是内秀话少,人也伶俐,性子如何却不好说。二等丫鬟谷香和依巧是和奴婢一起入的府。谷香的性子和善周到,说话办事利落妥帖,就是有点太好说话了。依巧喜欢听夏竹的,可能是年纪最小的缘故,性子还不大稳重。玉桥性子圆融,谁也不得罪,玉珍和奴婢一样内向,只是她的胆子小些……秋雨冬雪的性子都爱说爱笑,二人都识字读书,姑娘屋里的小丫鬟们也喜欢她们,尤其是冬雪。”
说道这里春杏便停了下来,不得不说上一世林珺错过了一个聪明的丫鬟,简单的几句就指出了她身边这几个丫鬟的特点。
玉珠实在却莽撞,红盏伶俐但深藏不漏。谷香性子和善,依巧就是夏竹的尾巴,年纪小又不稳重。玉桥则喜欢随大流,而玉珍则是内向怯弱,秋雨性子高傲,因而没有冬雪有人缘。
春杏很明白她想知道什么,也很识时务的不隐瞒她屋里丫鬟的缺点,她刚刚犹豫的原因估计是怕猜错她的心思,不知她到底怎么想的吧?
“嗯,然后呢,还有夏竹没说。”林珺面带微笑,用食指敲着炕几温和的问着。
“夏竹的性子能说会道,就是——就是有些爱讨巧和——霸道。”最终春杏还是有些犹豫的说了夏竹,说完这句话,她便低垂了眼睑,脑袋垂的更低,不敢再看林珺。
夏竹爱顺着林珺,不管她做得对错,同时也喜欢揽权,她屋里的丫鬟能在她身边说上话的就两个人,一个夏竹,一个秋雨。但夏竹喜欢下面的丫鬟回话要先经过她后,她再来禀告给自己,秋雨呢对事情则冷漠,得过且过,只要事情不涉及到她自己,就不会管。
春杏才是典型的内秀,做事情妥帖踏实,利落稳重,不说话是不说话,一说话便都说在点子上,就是不太爱笑,内向些,也不爱谄媚主子,显然这样的性子对年幼的林珺来说是不讨喜的。
“你不用怕我会怪你说这些,你是我屋里丫鬟年纪最长的一个——我想以后屋里的丫鬟都交给李嬷嬷和你。”林珺这时以安抚的语气说道。
春杏听了林珺的这句话,正要回话,被林珺抬手打断:“我嘱咐你几句,你听好了!——我不担心丫鬟们弄坏我屋里的物件,只要下边的人本分守规矩,手脚干净,不得擅做主张,对我一心一意的就好。以后我只看你如何做,若是做得不好,我只找你和嬷嬷问话,管不了的丫鬟再交给我处置。可若是谁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脸面,该如何发落我便如何发落,作为管着这些丫鬟的你和嬷嬷,加罚一等。可——当然若是做得好,我必不亏待你的。”林珺此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春杏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能听出姑娘此时说话的语气是认真郑重的。
春杏觉得姑娘自大病一场后就忽然间长大了许多似的,先不说那日请安时硬要处置屋里的丫鬟,还有前些天病着时,身边服侍的人就只叫了红盏和玉珠两个。以前姑娘可是离不了夏竹的,这几日私底下夏竹还向她抱怨过姑娘疏远了她。
“奴婢只怕做不好——”春杏慌忙跪下磕头道。她知道姑娘先前对她的回答算是满意了,投名状她交的没错。
她父亲木讷却分在了门子上当差,母亲则被分在外院花园里做了三等婆子的闲差,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两个,就指望着她在姑娘身边出息些,好多拿些赏钱带挈家里。
她自来姑娘屋里,虽然是一等丫鬟,但不得姑娘喜欢,什么差事也派的少,得到的赏赐自然就少,仅仅拿着一等丫鬟的月例罢了。
可听姑娘说的意思,以后底下丫鬟做得不好,也有她的责任,她到底不敢保证她能做得好。
“知道怕,说明你还知道听话。俗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担心,就怕有人想着我姐弟三人年纪小,好糊弄,在涑玉阁外拿着外人给的赏银,出卖主子。”说完这句话,林珺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也不要害怕,好好做就是了。不管以后我能做到何种程度,能过得好与不好,你的前程,你家的前程,只要你忠心对我,我必能放了你家出府,我听说——忠心的奴才也有被主子放了籍的。你是家生子,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奴婢——奴婢知道,奴婢以后都听姑娘的。”春杏听到放籍的时候愣了一下,惊喜的磕头道。
林珺知道有些奴才毕生的追求都是被主人厚赏后脱了奴籍,有些即便没了奴籍还会继续给主子办差,图个背靠大树好乘凉。
谷香曾经说过,春杏娘曾经在她娘跟前感叹过自家的身世,听说春杏家三代前曾做过官,后来犯了事,才被官卖做了奴才。
第二十章 敲打()
这时透过敞开的五菱花窗,林珺看到弟弟的管事嬷嬷跟着谷香和枫亭走了进来。
睿哥儿也跟了来。他身后紧跟着两个大丫鬟,还有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媳妇子。她仔细看了看,才认出这人是安庆家的吕嫂子——关嬷嬷的干女儿,她怎么会忘了吕嫂子呢?
本睿哥儿身边也会有个这样的媳妇子,她们是林珺母亲身边的杜鹃或者喜鹊,不过这二人因是母亲身边伺候的,这时都已经被祖母处置了。
昊哥儿不到三岁夭折后,服侍昊哥儿的人都被王氏发落了。
吕嫂子领了三十板子,后来她私下托了春杏说要见她,她因弟弟夭折,迁怒服侍弟弟的下人,没有见。只知道那些伺候昊哥儿的人后来都被祖母发落到偏僻的乡下田庄了。
林珺站起身时看到睿哥儿已经当前跑了进来,后边紧跟着他的两个大丫鬟书香和抱琴,年纪十六岁,她们都是林珺小舅舅周蒙给安排的丫鬟。
书香是村里土郎中的女儿,这郎中因治死了大户地主家的老太太而被打死,舅舅周蒙收留了这郎中的女儿,她跟了舅舅三年后被送了来。
抱琴以前是祖母身边的二等丫鬟,识字懂礼,是周家大管事家中的长女,能言会道,性子厚道。
三年后祖母王氏做主将抱琴嫁给了回事处韩管事的儿子,再一年,韩管事一家脱了籍,她就再未见过抱琴。书香终身未嫁,后来跟着舅舅周蒙去了岭兰。
“姐姐!”睿哥儿喊道。
自那日后,她虽每日都要去看弟弟,但姐弟二人倒也没曾在私下说些什么,如今她手里的事情千头万绪,处置得也差不多了,不若今日就和弟弟好好谈谈。
“吃些点心,这都是李嬷嬷做的,里面加了蜂蜜。”林珺从塌前走下来,上前牵了睿哥儿的手,李嬷嬷急忙在抱琴未动作前就抱着睿哥儿坐到了榻上。
“谢谢嬷嬷。”睿哥儿仰着小脸笑着对李嬷嬷说道,比起孙嬷嬷,他更喜欢姐姐身边的李嬷嬷。他身边的孙嬷嬷总是严肃着一张脸。
“不用上茶,换了山楂片和枸杞,用滚水冲泡了来。”林珺转身吩咐春杏道。
“姐姐,谷香姐姐说您吩咐要拿我屋里的账册子看?”林睿的个子小,此时端坐在榻上,小腿下垂,离地面还有一尺多。
经历过一些事情,人就会懂事不少,睿哥儿自坐下后就没有看那桌上点心,以往那些点心弟弟都是十分贪嘴爱吃的。
“是啊,姐姐一会再和你解释。饷食还要等会,你先吃点心垫些。”林珺摸着林睿的头发心酸的说道。
“好。”睿哥儿乖巧的点头道。
两个管事嬷嬷和吕嫂子跟在谷香,枫亭身后,管事嬷嬷手里都端着一个盒子。
“奴婢孙氏,许氏叩见六姑娘。”两人异口同声道。
“快扶了起来。”林珺直到两人都磕了头后,才吩咐人将她二人扶起身来:“两位都是哥儿身边的管事嬷嬷,以后见了我便不必磕头了。我要的东西你二人可都带来了?”
“回姑娘,带来了。”二人先后回答道。
“那就交给我吧。”林珺看向丫鬟,示意她们将奶娘手中的盒子拿过来。
“姑娘!”这时睿哥儿的奶娘孙氏又跪了下来,而许氏已经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了站在身侧的谷香。
孙氏年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她面容严肃,性子确极为循规蹈矩。母亲周氏就是看着她规矩稳重,又是宫里太皇太后赏的,而且她认为男孩子就得稳重些,便留了孙嬷嬷在弟弟身边。
但孙氏最大的缺点便是太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