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林珺叔祖父的孝期里,显然两人谈论这个话题是不合时宜的。
郑昆的话是有道理的,林珺这时想说:“那就不要见。”可这话说出来,却有些不讲情分。
于是她说道:“你有事,可以写信来的。可深夜闯进我闺房,这种事情,你以后万不可再做了。你可以无视那些规矩,但那些规矩却不得不遵守,毕竟那些规矩是有道理的。试问一个女子若是不讲规矩,不知检点,那么世人会怎么看她呢?所以那些规矩,你和我都不得不顾忌的。”
郑昆这时看向林珺,面色不快的质问道:“我是喜欢你,也很有些日子没见你,所以想见你,所以才会这样不顾规矩的来见你。可你总规矩来,规矩去的,到底规矩重要,还是你和我的感情重要?”
林珺尽量让话说的直白,可郑昆比她更直白,直接将感情一事摊开了说。林珺一时被郑昆质问住了,她看着郑昆,嘴张开又合住,对郑昆的质问,她终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林珺一时无言,郑昆眯眼加重了问话的语气,他接着道:“你因着曾经的不懂事和别人对你的伤害,所以不免用那些可笑的规矩束缚你自己的行为,你不觉得自己有些矫枉过正了吗?”
问完这句,郑昆又紧盯着林珺说道:“你不要否认,你问问你自己,你如今是不是十分看重规矩,看重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
林珺的过去,郑昆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多少能看出林珺心底的某些想法。如今,林珺的那些想法,他将之毫不顾忌的说了出来。
心病到了某种程度,那就得下猛药来治。他将林珺的伤口血淋淋的揭开来,他希望林珺能正视那些伤口,并且不要再为那些伤口自苦下去。
“没错,你说的对——”郑昆的话,林珺没有否认。可郑昆如此直白的将她心里的那些想法说出,到底让她有些难堪。她紧咬着牙,将她要流出的眼泪吞了回去。
她性子本是活波开朗的,可如今硬生生的变得有些压抑低沉。她重活这一世,从未开怀的大笑过,也从未不顾什么的大哭过。
她本是喜欢骑马驰骋的,可这一世她很少去骑马。她本是喜欢各种各样漂亮的衣裳的,可这一世她很少去置办衣裳,她怕外人会因着她太外放的性子,觉得她是不安于室的。
终究面对感情,郑昆还是无法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说这些话,不合时宜,但他还是语气郑重的缓缓的问了出来:“林珺,我问你——除却恩情,你可真心喜欢我?”
郑昆肃然正色,紧盯着林珺问着,林珺此时则很快的低头擦去要流出的眼泪,她不安的抚了抚嘟嘟的毛,然后抿了抿嘴唇。
迟迟等不来林珺的回答,郑昆的心逐渐的冷了下来,林珺低下头,无措的用食指指腹摩挲着拇指指腹。她喜欢郑昆吗?这话问的突然,她此时确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若是说喜欢,可她对郑昆还未到那种非要不可的地步:“这要怎么说呢,郑昆?我——我——“
“不必说了,我明白了。”郑昆面色阴沉了下来,是他奢望了;他直接打断了林珺吞吞吐吐的话。
“你听我说,我还没说,你就明白了。你明白什么啊?”林珺这时急切的解释着。而你是否喜欢我的话,郑昆却没有勇气再问一次。
这时郑昆很快的站了起来,然后他拿出飞爪,抬头将飞爪固定在了屋梁上。
林珺想要拦着郑昆,可她又说不出“我喜欢你”这种话。她和郑昆之间的感情掺杂了恩情,便有些不纯粹,而她对感情又是可有可无的状态。(。)
第三百一十章 质问()
此时不容林珺多想,她将怀里的嘟嘟放下,上前拽着飞爪的链子说道:“郑昆,我——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的。”不喜欢你,给你做什么衣裳;不喜欢你,给你做什么点心;不喜欢你,先时你对我动手动脚,我怎么会容忍?
嘟嘟已经睡着了,它突然被放在了地上,它似有些不满的转了转圈,然后哼唧着颠颠的跑出了外室。
它这是打算去小解。林珺知道,便只看了一眼嘟嘟,就没再关注了。外室的两个丫鬟,她们自会将嘟嘟放出去小解的。
拽着飞爪的郑昆,他厌烦的看了一眼跑出去的嘟嘟。此时他冷笑着说道:“什么叫应该喜欢?”还有那只小破狗,多幸福!它想怎么碰林珺,就怎么碰,而且还能随意窝在林珺怀里。
林珺这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转移了话题说道:“那——那你等等,先不要走。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你给我买什么呢?”郑昆这时心里惊喜,面上则强撑着,肃容问道。两人多半年没见面了,林珺想着给他东西,应该是记挂着他的吧?
搬起石头砸脚,林珺此时是真的感受到了。她低头叹可一口气说道:“没买什么,我缝制了香囊,给你吧。”她本想说,将郑昆的钱还给郑昆的。如今只能这么说了。
说完,林珺便走至妆台的抽屉那里,将为弟弟林昊才缝制好的菱形香囊给拿了出来。
那香囊里头装了山奈。丁香,雄黄等药材细末。并且那香囊是挂在脖子上,为防风寒的,
因着服孝,那香囊用的是麻灰色,狗狗则用的是深棕色线绣成。接着她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拿了钥匙,开了妆盒,将一个湖绿色,绣着粉色海棠花图案的荷包拿了出来。
做完这些,林珺忙走到郑昆跟前。将香囊和荷包双手捧至郑昆面前。
“这香囊是给我的?”郑昆轻嗅了那绣着狗狗图案的香囊后。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那香囊还用深棕色的线串了起来。难道他这样的年纪,还要将香囊挂在脖子上吗?还有这香囊上面的狗,他十分不喜。
本就不是给他缝制的,对此。林珺有些心虚无奈的含糊应了一声“嗯”。
郑昆没有深想。他又拿了荷包翻看。看到里头的银票,他一时不解的看向林珺。
林珺面色不自然的说道:“里头是三万九千两,还你的首饰钱。”她之所以不好意思。自然是因这银子欠的也够久的了。
她还东挪西借了些。幸好孟怀馨和秦悦兰能给她凑出五千两,其他的,她自然是挪用了自家铺子的钱。幸好这几年,她没怎么花钱买首饰,兰叔当时听说她买了一套大件首饰,也没有深加追问,也没有怀疑什么。
“怎么还会有利息一千两。这首饰我当时拿到手是三万八千两的。你该不会因着还钱,挪用铺子里的钱了吧?”三万九千两不是小数目,林珺这样的人,看着就不是爱拖欠人情的人。她一直拖着不给,那就必然是她手里没那么多银子了。
那首饰三万九千两,她没记错的。心里这样想着,林珺嗫喏道:“只挪用了一些。”其实,那“一些”是三万两。
看林珺说话言辞闪烁的样子,郑昆便拉着她的手腕,又坐回到了如意桌前。他正色问道:“你手里可有自己的铺子?你姐弟的产业如今都是谁帮着打理的?”
林珺不知郑昆为何问这些,她老实答道:“我手里头一直有些产业,那是我母亲去世时留给我的。如今我姐弟的产业,大部分也已经交到了我手里。”
“你挪用了什么铺子的钱?”郑昆又问。
“洋货铺子的钱。先时外藩进贡的罂粟花香料出了问题,朝廷不是才禁止了买卖罂粟花香料么?早先挪用银子时,我觉得这两年外藩香料会有些滞销,所以我挪用了我手底下洋货铺子的钱,那些钱是进香料用的,我觉得应该是对铺子影响不大的。”
听了林珺的解释,郑昆没说什么,接着他嘱咐林珺,让她这段时日要注意手底下的产业,不要让出了什么问题。毕竟财富动人心。林珺姐弟手里的产业,林氏宗族会不会对其起了觊觎之心,谁又能知道呢?
郑昆嘱咐的话,林珺先时已经想到了。不过对郑昆的嘱咐,她还是装作受用的点了点头。
看她如此乖巧的应了,郑昆便又关切的说道:“我派些管事给你用,这些管事对算账以及仓管都十分擅长。”
“吴先生十分擅长数术,也十分擅长庶务理账,我这几年倒是跟着吴先生学了些。我手下的兰叔跟着吴先生,被吴先生带过。所以你不必给我管事的。”两人还是分清楚的好。郑昆再派人帮她,那他们就越来越分不清楚了。
郑昆便知道,自己提出这些,会被拒绝。林珺在这些方面太好强和坚持了。他实是没法子帮忙。看林珺坚持,他便无话可说。还有那吴昌盛,最近倒是常常被今上召见,看起来应该是有本事的人。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看着林珺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郑昆十分想摸摸林珺那小脸,他强忍着捏了捏手中的香囊,又浅笑着,递出荷包说道:“这银子还是放在你这里吧,反正早晚也是你的。”
“什么?”林珺有些没明白过来,这银子如何会成了她的。
这时郑昆看着林珺,嘴角上弯的弧度更大了,他说道:“因知道你对叔祖父的情义,因此我便向叔祖父求亲,想要求得他老人家的应允,可叔祖父却突然离世。——不过你我的亲事总要办成的。因此我便求了圣上指婚。我的亲事。若是不经过指婚,我那二婶必然会出幺蛾子的。”
听郑昆说指婚成亲的话,林珺此时面色忍不住泛红晕。她此时此刻却觉有些闹心。她正为自己的亲事愁着呢。不过吴家的亲事,她已经想出法子解决了。至于她和郑昆的亲事,她——算了,顺其自然吧。
林珺此时的心思,郑昆是不知的,因此他看着林珺的羞涩,则有些满意。起码林珺没有拒绝,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林珺此人。他是要定了的。
此时在外室的谷香和春融两人则在商量着。
谷香面带思虑的低声说道:“姑娘和郑世子,这是要奔着成亲去的。”
“怎么好好的,两人就这样了?郑世子那名声——哎——”春融则担心的问道。
谷香没理会春融的话,她问道:“你说要不要请郑世子帮忙?吴家的亲事。姑娘不得想法子退吗?告知郑世子。让郑世子想法子。你说成吗?”
春融则犹豫的低声说道:“姑娘和郑世子是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就求了郑世子帮忙。这说不过去吧?”
谷香用下巴示意了下内室,脸上有些泛红的说道:“你没听里头已经在说圣上赐婚了吗,姑娘也没反对——”
“你这样自作主张,合适吗?”春融眼带责怪的看着谷香。
谷香则面上露出坚决的神色,什么也没说的站起身来,走到内室。
谷香突然走进内室,林珺和郑昆同时看了过去。林珺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谷香则犹豫的看了眼林珺,然后她对郑昆跪下说道:“族里二房的二老太太——”
一向懂事的丫鬟,突然不经过她,就为她做主了事情,林珺面色凝重的打断了谷香的话:“住嘴,不要说了。此事我自有主张。”
谷香被林珺喝停,郑昆此时则凝眉紧盯着谷香,语气严肃的问道:“你们姑娘瞒着我什么事情,你不要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林珺则紧盯着谷香:她是不是对丫鬟管束的太松懈了,所以这些丫鬟都开始为她自作主张了。
谷香看到林珺的神色,她到底没将话说完。此时她又心虚了,是她自作主张了吧?她方才脑子一热,便忍不住做了这件事情。
“你下去吧。”林珺神色一凛,语气不冷不热的对谷香吩咐道。她和郑昆的感情里已经夹杂了恩情,她不想事事再麻烦郑昆了。何况她又不是自己解决不了。
谷香方才的鲁莽,因着自家姑娘那冷清淡漠的神色,此时已经退去了。这时她面色怯弱的连连看了几眼自家姑娘,忙退了出去。
郑昆则不满的问着林珺道:“那是你的丫鬟,她听你的,你不让她说,她便不说。不过你来自己说,出了什么事情。”
林珺正色看着郑昆道:“我自己能解决的,不是什么大事。你就不用问了。”
又是这样回话,郑昆凝眉不满的看着林珺:“你那么好强做什么?你还是赶快说吧,不然我就在屋里呆着,不走了。”幸好他方才没走,不然他还不知,林珺背着他,又做了何事。
林珺将脸颊一旁散落的头发勾到耳后,低着头不想说。两人之间牵扯越来越多,可终究郑昆是郑昆,她是她自己,谁也不能代替谁活,不是吗?
这都什么时辰了,郑昆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他总是半夜出来,看着他冬日里也不怎么注意穿厚衣裳。过两年,他就会得病,也不知是何病,他到底对自己还是不珍惜了些!
林珺半饷不言,郑昆蹙眉不耐的问道:“说啊?”
接着他又语气不快的说道:“好吧,我来说说。林珺,你的想法,我大致能猜到。你的事情,你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不愿和我有牵扯?你是不是觉得和我牵扯少了,以后你我的感情,你想抽身而退时,会容易些?”
郑昆的话,总是那么直白和毫无保留,这让林珺十分有压迫感,也十分头疼。以后,谁能知道以后呢,谁又能保证以后?她总得为自己保留些尊严,保留些空间吧。
林珺这时神色有些飘忽的说道:“男子在喜欢一个女子时,总会毫无保留的对一个女子好,总会觉得那女子千般万般的好;可当不喜欢时,便觉那女子千般万般的错。郑昆,我就是一个寻常的女子罢了,没什么好的,所以我也有怕的,我怕未知的可能。所以我谁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你不要说这些虚妄的话了,说到底你是不信我罢了。林珺,我对你不好吗?你看不到我对你的好吗?你确定你要抱着你那自私的想法和那些自苦的心思活着吗?哼——你不把握如今,自然会怕未知可能?你这样糟蹋我的好意,你觉得舒服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实话是最伤人的。郑昆的话直白又上人。加上他那面色严峻的冷哼声,林珺听了不免不舒服。
她也想发火,她按捺着语气说道:“我糟蹋你心意?郑昆,试问我对你不够容忍吗?你的喜欢太霸道,你喜欢我多少,你就要求同等甚至更多的回应。可这些都是你需要的,你可顾忌过我的感受?你要,我就必须给,你可曾想过我被逼迫的压力?”
听了林珺带着抱怨语气的问话,郑昆扯起薄唇,冷笑一声道:“你若不喜欢,你大可拒绝!”
郑昆的这句话,让两人之间的谈话再也没了转圜的空间。林珺此时沉默了。
她知道的,弥勒佛又称布袋和尚。传说弥勒总背着一个仗挑的布袋去化缘,但化缘所得之物什,他放入布袋后,却从未拿出来过,而那布袋也总是空的。
有人问佛法,他便什么不也不说,只放下布袋在地上,看不明白的再问,他便背起布袋,什么也不说的大笑着走了。
弥勒佛的意思便是:放下方能自在。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做到却千般万般的难。谁都有曾经,可试问,谁的曾经会那么轻易的就放下?尽管有人也知道,那些曾经留在心里,是自苦。可放下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能做到的。
两人说着话,怎么就说到了这里。
林珺问完话,郑昆面色阴郁的悠悠说道:“我就知道,你都是被我迫着。所以你才会如此说。先时看你是个心软的。可感情却不是心软就能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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