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惊见来人,连忙跪下:“回,回夫人,蠡公刚离开勤政殿,随洪王信使出宫去比峡谷的新丰候洪王入宫了。”
姣素倒退数步。
果然如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新丰之行避无可避了。
洪王届时会设下庆功宴捕杀顾锦同。
姣素坐上轿撵:“长安门。”
由六个黄门抬得轿撵飞快的朝长安门跑去。
“蠡公到哪儿了?”一路上她紧接着问。
“刚过菏泽门。”
“永寿门了。”
“过了临华门了!”
……
小黄门一个接着一个来报,长长的卷道上各有兵士把守,整个朝宫处在一种安静而又紧张的气氛之中,裘氏不时望向轿撵上的姣素,心下有些担忧。
直过了最后一道永昌门。
姣素看见正前方顾锦同的身影。
“快,快去拦下主公。”姣素拍着轿撵急道。
“是。”黄门快跑而去。
眼看着沉重的长安门被缓缓的打开,眼看着一队人马要疾驰飞奔出去。
姣素下了轿撵也跟着疾跑。
袍衫在她身后被风吹的哗哗的响,傍晚灰黑的夜色逐渐降临压在了一方头顶上,她身后也跟着一排急跑的黄门的宫女。
“主公!”
姣素声嘶力竭的大喊。
一队人马急速穿过长安门,顾锦同回首了,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她。
他看见了她。
但很快长安门的大门又被缓缓的关闭了,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姣素抓住裙裾又重新往前跑。
“夫人!”裘氏等人跟在后面追。
她跑上了城楼。
三十六丈高的城楼,寒风呼啸的在她身上穿梭。
姣素站在城楼顶上,轻骑已过了很远的朱雀大道,整个四通八达的咸阳站在了她的脚下。
“主——公——”她大喊。
顾锦同已经远远离去,早就听不见了。
姣素撑在瓦墙上,极目远眺,风大吹得她眼睛发疼,闭上眼去。
那一年惊心动荡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顾锦同先入朝宫,夺帝王剑,碧玺,功高震主。
是留不得了。
洪王以五十八万大军将顾锦同杀到了巴蜀,他们死伤无数,顾锦同差点死在了李刻剑下。
姣素低头笑了笑,目光直随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声道:“你一定要小心。”
大风刮地她袍衫哗哗作响。
裘氏等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夫,夫人……”
姣素睁开眼,回过头,将寒风吹乱的散发别在耳后,朝她一笑:“辛苦你了。”
裘氏俯身,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夫人,小心莫要再病了。”说着,从宫女手上取了斗篷来,系在她肩上,又摸上她的头。
还好,没烧起来。
姣素按住她的手:“没事的,只是风寒而已。”她不能再生病了:“跟我走吧,整理一下笼箱。”
“是!”裘氏雀跃起来,这个朝宫真是美不甚收,就是一年,两年,十年,天天看都看不完呢!那些奇珍异宝,斗兽飞禽,她若是有一两个就心满意足了。
姣素将下城楼,脚步一顿,回过头忽问:“你去查一下凌奉宫可有一个叫芸蝉的宫女。”
“嗯?”
裘氏疑惑看她,姣素继续道:“把她带来见我。”
“嗯,是。”
他们下了城楼,姣素拢了拢衣袖,看着宫殿内暖香偎的含苞的梅花。
一枝独秀
“暴帝帝姬之中有一个名动天下的骊姬,你可曾见过?”姣素问。
裘氏眉头跳了跳,双手局促的插入袖筒之内,低下头:“夫人,什么骊姬?妾身未曾见过。”
“嗯?”姣素转过身。
裘氏道:“当时兵荒马乱,妾身又照顾夫人不离寸步,何不叫从前服侍在帝姬身旁的宫人来问问。”
姣素点了点头:“也是,你去叫吧。”
“是。”裘氏缓缓退下,到了门口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再一抹额头,鬓角不知何时浸了汗,冷风一吹浑身冰凉的厉害。
“去,去叫骊姬身旁的邱齐前来问话。”她吩咐道。
“是。”小黄门退下。
裘氏悄悄的往殿内探去。
夜幕降下,灯光照耀着满室光明,唯有宝座上那位隔着纱帘看不清夫人的神情。
似乎隔着很远,又似乎离的很近。
夫人知晓了什么吗?
裘氏在心底悄悄的问自己。
她守在外面,不一会儿见宫女出来,那宫女见到她惊讶极了。
“裘,裘姑姑……”
裘氏看向里:“夫人叫你做什么?”
宫女犹豫了下,在她锐利的眼神下,怯怯道:“毒,毒鸠。”
平地惊起一声雷鸣,有狂风大作,吹得殿内的灯火忽明忽暗。
裘氏望去,瞧着清殿内夫人坐于屏案之后,纤纤素手把玩着一枚玉环,面色专注而冷漠。
……
一股比之前更加厉害的寒意顿时侵袭上她的全身。
第32章 三十二()
邱齐局促不安的走进含章殿,偏殿大门开着,有纱幔在风中吹得凌乱,见裘氏站在门口,她赶忙往前走了数步,刚要喊,裘氏已低下头,目光瞥向别处。
“夫人,侍候骊姬的宫女邱齐到了。”门外宫女报喊。
姣素撩开床幔,捧着一本竹简出来。
邱齐一见她,二话不说立马跪下,裘氏跟在她身后,默然看着。
“起来吧。”姣素虚抬一手,坐在案几后。
邱齐束手不安的站起。
“你是贴身侍候骊姬的?”她问。
……
邱齐顿了半响:“是。”
“骊姬现在在哪里呢?听说她明动咸阳,我很是想见见她。”
殿内很大,她的声音很小,但穿透力却是极强。
邱齐膝盖一软,慌忙跪下,身上一枚玉玦磕碰到大理石地板,硁——的一声碎成两半,她也不敢心疼,低着头一股脑道:“奴婢不知,朝宫乱后奴婢就再也没见到帝姬了。”
“哦?”姣素走下殿,弯下腰。
邱齐不敢抬头,只看见一双白的几近透明的双手捡起了破碎的玉玦。
姣素笑了笑:“着玉玦是上好的蓝田玉所制,非王公贵族是不能佩戴的。”邱齐怯见姣素也正瞪着她看,慌忙低头。
姣素脸色一沉,话锋一转,厉声叱问:“你一小小的宫娥何来这等贵重物品!定是趁着朝宫之乱,乘机盗取了!”
“不,不,不是!”邱齐慌忙摆手,看向裘氏:“这是帝姬赏赐给奴婢的,不是奴婢,不是奴婢盗取。”
裘氏束手低着头,似乎没看见一般。
“来人啊。”
“是。”宫娥上前应应
邱齐慌了:“夫人,夫人。”她爬到姣素脚下,抬起头:“夫人,奴婢不敢造假,若是夫人不信,可以叫帝姬身旁的其他宫娥来作证,奴婢所言非虚啊。”
“哦?”姣素低头俯视。
“是,是。”邱齐似乎看到了希望:“夫人尽可去查。”
姣素慢慢的摇了摇头:“你与那些宫娥素日交好,谁知是不是狼狈为奸。”她稍顿,邱齐含泪连连摇头,她这才继续慢慢道:“我这儿倒是有一个好法子,可以给你证明。”
“夫人。”邱齐急问。
“既是骊姬赐给你的,她出来说一声就是了。”
屋内大风刮的烛台忽明忽暗,一盏胡人骑马盏灯被风吹灭了,姣素侧着身,一半隐入了黑暗之中,只剩下淡淡的烛光给她侧脸投下了一层晦暗不明的光线。
邱齐虚软下身子,低着头,目光闪躲,最后望向一旁的裘氏。
姣素也望向裘氏,眼底复杂闪过,裘氏长身而立,身形略显僵硬。
邱齐犹豫了下,一咬牙:“奴,奴婢真的不知道帝姬去哪里了。”
宫中有责,私盗财务者,以罪论处。
玉玦一枚,仗责三十。
“你认罪了?”姣素问。
邱齐哭着摇摇头:“夫人,夫人相信奴婢,真的没盗窃宫中财物。”
姣素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葫芦玉瓶,扔到她脚下:“这是鸠毒。”
邱齐不敢置信抬头,脸上泪痕还没干。
“若是你知道骊姬下落便可不死。”她轻声道。
“奴婢,奴婢……”邱齐多多索索的捡起葫芦玉瓶,浑身像筛子一样颤抖的厉害。
她拔开了塞子,闻到一股药香。
姣素蹲下身,按住了她的手:“这瓶本来是给骊姬服用的。”
邱齐眼泪直往外流。
姣素再道:“暴帝没了,她已经不是帝姬了。你若死了,也是白死,你死了你的家人谁照顾?”
邱齐颤抖着摇摇头,双目望向裘氏的方向。
她若是不死,她的族人就要死。
邱齐一咬牙,抬手昂头吞入。
葫芦玉瓶砰的一声碎成了两瓣,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刮出刺耳的尖声,滚了许远。
裘氏看着邱齐倒地,七孔流血的看向自己的方向,裘氏低下了头。
宫娥三两个上来抬走邱齐的尸体,小黄门提着水桶擦干了溅出的血水,一切就像一场哑声剧一样,殿内又回复了平静,风哗哗的吹起柱子上的遮幔。
“夫人。”裘氏开口,话还未说完,姣素的五指已落下。
啪——
她侧目,不敢置信的摸上自己火辣辣的脸,跪了下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姣素斜眼,丢下一把匕首:“要么你死要么骊姬死,你选一个吧。”
匕首锋利无比,见血封喉。
裘氏伸出手,还未触摸到冰冷,已觉得脖颈上刺骨的冷。
“夫,夫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裘氏拉住她的袖子,低声哭道。
“是吗?”姣素冷漠的转身:“想一想廖樊,想一想你自己,为了一个骊姬,你觉得值不值得?”
她将匕首踢到裘氏脚下,裘氏连连摇头,厉声叫喊:“妾身……妾身说!”
裘氏不比邱齐,预料之中的。姣素看她。
“骊,骊姬被主公安排在了崇德宫的偏殿内。”她说完,浑身软了下来,趴在地上,满头浑身的是汗。
姣素叫来小黄门:“派人去请骊姬过来。”
“是。”小黄门应声退下。
姣素坐回到了案几之后。
殿内锺漏滴答滴答的低落水滴,寝殿里安静极了。
裘氏被人扶了起来。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忽听的外面大喊:“崇德宫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从含章宫望去正北方向,冉冉大火冲破了天际,火光四溢,半边的天空犹如白昼一般亮的刺眼。
小黄门跑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崇德宫走水了!”
案几后,无人应声,小黄门跪在地上也不敢叫人救火,直过了许久,才听她轻声说:“主公不在,大殿降火是为不祥。”
“不用救火,让它烧吧。”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惜瞒骗我,她于你就那么重要吗?
姣素看着火光,嘴角挽起,眼底有浮冰浮起,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第33章 三十三()
顾锦同等人飞骑快马赶往新丰,夜路难行,直跑了一个时辰才到达。
洪王军队驻扎在外,遇到士兵拦截。
管薄丢下一枚符印,带着顾锦同等人疾驰而进。
至主帐五十米处,众人下马,四周有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火光通明。
顾锦同与孙起对视一眼,孙□□点头,抱紧身上的天子剑和碧玺。
他们二人加上廖樊疆浑一同进入营帐中,还没走进,两旁士兵交叉长矛:“卸刀。”
廖樊和疆浑面面相觑,握紧腰间的大刀:“刀不能离身!”
“若是不除,不能进!”士兵冷面道。
廖樊看向管薄,管薄已提刀进去,正看着他们。
他怒道:“他也不是提刀!为何他不用解去?”
“这我不管,只是各位必须卸刀才能进帐!”
“你!”廖樊太阳穴青筋爆突,刺手要卷起盔甲,拔出利刀,士兵也拔出长矛对准他们,气氛顿时陷入僵硬。
顾锦同转过头:“廖樊,疆浑卸刀。”
“大哥!”
“主公!”
“卸刀!”
廖樊闷着头,不语。疆浑解下武器递上去,推了推他的手:“虎子,卸刀吧。”
孙起也道:“廖樊,听主公的话。”
“可是……”他刚出口,顾锦同已转过身,眉头紧蹙,嘴角微抿着,这表示他已经很没有耐心了。
廖樊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解下刀,扔在地上。
士兵捡起,躬身:“各位请。”
管薄见事已解决,先转身进去,顾锦同和孙起跟在他身后,孙起低声在他耳边道:“洪王好大的气派,估计廖樊这小子有的气了。”
顾锦同冷冷一笑:“这是给我们下马威。”
“是。”孙起笑着看了他一眼,退到身后。
“主公,蠡公到——”士兵通传。
“快请!”帐内传来宏大的声音。
顾锦同与孙起,廖樊等人觑了下,弯腰进了营帐。
只见左右两排案几上各坐了四个大夫,洪王上座似与众人正谈论军事。
顾锦同恭敬的小步疾走上前,匍匐跪拜在地:“洪王千秋万福!”孙起,廖樊,疆浑一字排开跟在他后面跪地叩拜。
“快起,快起。”洪王连忙下地,将他扶起。
时隔五十年,顾锦同再一次见到了洪王彭康。
还是记忆中年轻的模样,刚毅俊朗的脸庞上蓄着胡须,体型健壮威武,穿着乌金色的盔甲,直立起有八尺来高。
他与彭康在咸阳结拜为的异性兄弟,时间匆匆实在是过的太快了,兜兜转转又到了咸阳。
他双臂接抬起顾锦同,笑声宏伟:“贤弟好久不见了。后来我才收到你的飞鸽,待要赶来贤弟已然攻下咸阳了。”
顾锦同敛目,一笑,跟着他坐在了下首,抱拳:“不敢,大哥日理万机,本来攻下咸阳小弟就要到新丰跪迎,只是拙荆高烧三天三日实在走不开,故以现在才来拜见大哥。”
“诶!”彭康摆手,目光落在管薄脸上:“这岂是贤弟之过?”
却也不再开口,只是擎起酒杯喝了一口美酒。
顾锦同恍然才觉,连忙唤孙起上前:“大哥,这是小弟在朝宫搜到的帝王将和碧玺,这次特地带来拜见大哥。”
孙起上前,放下锦盒,一一打开。
镶缀着无数宝石的帝王将,一打开满室生光。
传言是上古黄帝劈斩蚩尤后为镇压魔怪特意所铸,历代天下传言得帝王剑者得天下!
彭康捋着段须,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精光,直到孙起打开了第二个宝盒。
碧玺。
以和氏璧所造,被奉为:天下所共传之宝!
此刻至尊宝物就在他的面前。
彭康走下宝座,伸出手。
顾锦同低下头,双手奉上两个宝物。
不能只用赞叹来倾述的工艺,这后面更是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和地位。
得天下者得至尊之宝。
彭康昂天长啸:“这天下尽归于我彭氏掌下!”
“大王千秋万代,万世无疆!”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叩拜高呼。
顾锦同昂起头看着他,凉薄的双唇微微挽起,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幽暗。
上一世,他私藏帝王将和碧玺,为彭康以五十八万大军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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