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同摇头:“可是朕的阿姣却只有一个。”
“陛下!”姣素跪下:“请陛下休弃臣妾吧。”
顾锦同笑意渐失,两指夹住她的脸:“妄想!”薄凉的嘴唇吐出两个字,冰的她浑身的刺疼。
顾锦同慢慢的放开她,姣素趴在地上。
即便是早知道的结果,可是她还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争取。
顾锦同是不会放过她的。
姣素猛地站起:“陛下!”
他停住,回头看她。
她咬住牙,倔强的眼神:“臣妾、臣妾愿为陛下诞下太子!”
背着阳光,他整个人似要融入瑰丽的晚霞之中了,只是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只觉得模糊的厉害。
姣素继续道:“只是在臣妾未生下太子前,还请陛下不要再有其他的子嗣!”
“阿姣。”
“还请陛下成全,臣妾只能退到这里,若是陛下不能答应,还请让臣妾离开。”姣素郑重说。
不能离开,只能看着吗?
如果还像上一世那般的累,她还活着做什么?
“好。”
门前的黑影离开了,天边五彩的云霞幻化出不同的形状,夕阳落了山头,余晖渐渐消散而去,只剩下一点的光亮。
姣素久久的站着,直到裘氏等人进来。
“夫人。”众人俯身一拜,昂头看她。
她失神的在她们脸上徘徊许久,回过神,指着灵堂:“收拾了吧。”
“是。”
“夫人。”裘氏叫住她:“小公子交于谁抚养?”
琪彤昂头热烈的盯着她。
姣素站定:“先交于乳娘,嘱咐乳娘精心照看,其他一切再说。”她何曾不知道裘氏的意思,这孩子取长,占着一个长字中间也隔着十万八千里了。
唯一能与抗衡的也就是嫡了。
她能不能生出孩子。
谁又能告诉她答案呢?
翌日清晨一早,姣素与顾锦同一同在花厅用饭。
他夹了一片鱼肉送到她碗里。
“你身子不大好,还未三十鬓角已都白了。”他说:“早饭后,我让人用何首乌炖蛋给你吃。”
“太苦。”姣素吃了一块鱼肉。
“良药苦口。”顾锦同道:”不苦如何有效?”说着,对身侧的管家道:“以后注意夫人饮食,若是我不在,就你监督夫人吃下,还有补气的参汤,红枣炖熬。”
夜晚抱着她,尽搂到骨头了。
“是。”管家连声应下,不由多看了姣素两眼,心下已知今后谁是这府里的主子。
“过几日等周卿,孙先生身体好一些,我想准备一场庆功宴犒劳几位。”
顾锦同看了她一眼:“你看着办就好。”放下筷子,起身。
裘氏领头的婢女鱼贯而入。
裘氏跪再他身前,系上宝剑。
顾锦同俯身看她,一朵艳丽的红绒花别在梳的精致的鬓角,青松的发鬓之中有流苏垂下,迎着风叮咚叮咚,衬托出她姣好的侧面,只一双手颤抖的厉害,剑带始终系不上。
顾锦同回头看:“夫人,你不给我佩剑吗?”
裘氏身子一僵,眼眶含泪,梨花带雨抬头:“妾身,妾身万死。”
姣素深吸一口气,敛目跪下,从裘氏手中接过佩剑,轻松的系上,又站起调整好他习惯的握剑角度。
待得左右看清楚了,才抬起头。
顾锦同已勾住她的手,嘴角带着狡意的笑:“在府里等我归来。”
“嗯。”姣素低下头。
“好好准备宴会。”
第二十章()
顾锦同勾起她的下颚,红唇娇艳,低头,忍不住含住芳泽,浅尝啄止。
众人纷纷侧目。
“嗯?”他催促问。
姣素红着脸:“妾身知晓了。”
顾锦同眉目含笑:“夫人,把白发染黑吧。”
姣素久久望他。
女为悦己者容——她知道他的意思。
送走顾锦同,姣素对着铜镜,解下荆钗,如云的发丝倾泻而下,点点白发夹杂在青丝之中分外明显,这头发除了浓密之外也没有什么优点了。
“夫人。”裘氏端了盐汤进来,生麻油和蒲苇灰各放在另外两个盆中。
用盐汤洗头,生马油和蒲苇灰覆头发可令头发生黑。
只是她鬓上白发多,恐要一些时日。
她躺在椅上,有婢女上前蹲下替她打理顺,裘氏调好水温,轻柔的将她的头发浸入盐汤之中。
洗了一遍汤,再过一遍,揉上生麻油带的发丝滋润后撒上蒲苇灰用热的布包好。只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用汤水洗去。
头发干后再黑豆熬制的药膏涂上,拿了热布包好,待得头发干后再解开。
铜镜前,一缕黑发缓缓散下,披落在她肩上。
婢女们用梳子挑起一缕缕完成髻,簪上银簪,姣素止住她:“还是木簪,等会儿还要做活,不方便。”
“是。”婢女换了取下,换上木簪:“夫人现下可真美,只是可惜这黑豆染黑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待水一洗又掉色了。”
镜中妇人着实比平日里年轻许多。
姣素取了头巾递去:“把头发盘上,用头巾扎好,免得染黑了衣物。”
婢女看着镜中,奇怪问:“夫人,时下夫人们都流行挽飞天髻,极是好看。”
“随云髻就可。”姣素道。
婢女应声,跪坐起,将发鬓侧拧;不一会儿髻如随云卷动,极是简单随性。头上名贵发钗也是一应全无,只用了一块方巾包裹。
待夜晚顾锦同回来时,左右瞧着她的鬓角看了许久,点点头:“还是黑发好看。”又问:“怎么不脱了方巾?取流苏缀上?”
姣素笑道:“这只是一时染黑的,极易着色,怕是沾染了枕头,恐婢女们要扔了。”
顾锦同在油灯下扶案擦剑,叹道:“夫人依然持简家务。”
二人夜间也无二话,合衣睡下。
如此连续两三日。
这夜漏夜时分巡营回来。
一行人远远的跪迎在府邸门前,他将头盔递给来的管家,头抬也不抬:“夫人呢?”
“夫人日里忙着备宴,着实累着了,先歇息下了。”管家大步连带着小跑气喘吁吁的跟上他的脚步。
“白日里,夫人都做了什么?”
“采买营生瓜果肉菜,买酒再酿,布置庭院……”对了,管家一拍头:“前几日找的裁缝做的衣物今早送来了,夫人试穿了几套都留下了,小的不敢进只远远听见婢女们说极是好看。”
顾锦同脚步骤停,管家好险才们撞上,待他以为蠡公要往碧霞院去时,顾锦同已走过大门,过了正厅,正院,往书房走去了。
他再要跟上,身后几个带刀的士兵门口一站,铁拳握刀,双目灼灼守在门口。
寒天腊月的挂着寒风,院子里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管家摸了摸鼻子双手□□袖筒里,找了个廊下的角落疙瘩里猫了半宿。
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进进出出,一个个盔甲声硁硁作响。
管家清醒过来,攀着廊下柱子远远望去,只见书房里灯火通明,有沙盘被端了出来,上面乱七八糟的不知什么地儿的图形堆了一堆,而后又见到孙先生被人左右用藤椅抬了出来。
久未见面的孙先生。
管家赶忙跑上前去。
只瞧着孙先生被抬出来后,蠡公也跟着出来,二人面色凝重不知对谈了什么,孙先生颔首抱拳离开。
“蠡公。”管家低头哈腰:“可要进宵夜?夫人备了牛乳。”
“不了。”顾锦同边说边走。
直进了内院,管家不宜再跟进去。
碧霞院内远远的只点了一盏灯,她前世的习惯。
因到了后面,她精神不大好,夜里睡眠总是浅,若是有灯是睡不下的。
顾锦同点了灯,推开折门,熟练的摸到里屋。
屋里燃着炭炉,热的不成,姣素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侧身已经睡熟。
顾锦同脱了衣物随身在外面躺下,不过一会儿就闻到她发间若有似无的香味。
两人已有几日没做。
他想着,滚烫的大掌摸进她衣袂之间。
夜里入睡她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小衣,推开是一件小肚兜,绣着暗色花纹。
解开,是一片盛景。
顾锦同喉结处上下滑动着,灭了油灯。
不一会儿屋内就传来若有似无的喘息声,夹杂着一种契合的满足。
一夜良宵共度。
就这样忙了十来日,到了十五这一天。
姣素先在庙里烧过香,祈求何宅平安。
刚出来天还灰蒙蒙的亮,远远看去山上昨晚似乎落了雪,一层银装素裹,山下平底处却是一点雨雪都没有。
“夫人,蠡公刚才来问,可准备妥当?”裘氏上前问。
“你去回话吧。”姣素颔首道。
午间吃过斋饭,抄了十页经书,她才坐上行车。
府内都装饰妥当,一路走上,焕然一新。
管家上前笑道:“夫人,已是备妥。蠡公派人来说,日落便回。”
“知道了。”
开启东阁门,坐在西床上。姣素摘下荆钗,脱下旧裳。
云鬓风情,已决定辞去旧貌。
柔软温热的热汤拂过肌肤,梅花香气浸染在她的发间。
乌黑的长发顺着她起身垂坠在地上。
婢女上前罩上轻纱,只能见到妖娆背影。
待得日落时分。
姣素坐在镜前起了新妆。
黛山画眉,一点胭脂丹。
葱玉十指,侧耳挂上明月珠。
发挽飞天髻,流苏转动宝光闪闪,起身穿上丝鞋。她轻移小步,长裙曳地,一步一步,唯有明月才敢与之争辉。
第21章 二十一()
此刻已是日落,华灯初上。
姣素走向府门外,众婢女擎灯在前,于黑暗中建起了一道明道等候。
听的更声敲打着,侧耳远远已听到哒哒马蹄声响。
三匹骏马奔驰在夜色之中,犹如一道道闪电,健美的骏马扬起马蹄硁硁踏在石板路上,月光照耀着他们的恣意奔驰。
“吁——”马蹄高扬,铁骑踢碎了石阶。
众人齐刷刷下马,动作一气呵成。
银灰色的盔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头盔下是一面面熟悉整齐的面孔。
顾锦同,廖樊,疆浑,邱万三,刘泗水,钱忠义……
马车后,孙起撩帘而出,略带苍白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笑意,宽袖大襟在风中刷刷的响动。
姣素上前数步:“蠡公长乐无极——”
“蠡公长乐无极——”众人合身叩拜。
顾锦同走到她身前停住,朝她伸出手,姣素抬头望他,乌发蓬松,眸色流光四溢。
执手而起,一如当年封后大殿上。
姣素站于他身侧,朝众人浅笑道:“众位将军,小妇人已备好佳宴,以壮军威!”
“好!”廖樊呼声而起,哗啦啦的拍着掌声和疆浑吹口哨,孙起望着二人但笑不语,众人一起拥入正堂之中,按主次位分别做好。
顾锦同为席上首位,姣素坐于他身侧,下首左右分别是孙起,廖樊,疆浑等人。
厅上掌窗花灯笼,正中间扑着暗红团枝花纹地毯,席上每桌均有瓜果,酒樽各色摆盘,众人席地而坐,婢女垂手上前缓缓的拉开席后的风藤屏风。
左右娇娥美婢袅袅而出,擎着锡壶跪于地上为众将士倒酒。
暖暖酒香冒着热气洋溢满了厅上。
顾锦同执起酒樽。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
羽翮已就,横绝四海。”
孙起猛地抬头,目光深深,二人目光相遇,顾锦同嘴角深意。
鸿鹄之志,一举千里。羽翼已成,可纵横四海了。
众人站起,执酒樽,一昂,一倒,满饮而入,摔杯落地,铿锵有声。
廖樊连喝三樽,面色赤红,打着个饱嗝:“大哥,俺敬嫩和嫩嫂子一杯!”
顾锦同和姣素站起,三人一杯酒入肚。
“大哥!”
“蠡公!”
“大嫂……”
敬酒之声不绝于耳,管乐之声缕缕飘出,接二连三攻下典中雍丘之喜增添了酒意。
姣素醉眼朦胧,两颊泛着红晕,由婢妾扶着坐下。
昂头看向众人,待得一轮酒罢,宴会也达到了□□。
她连击掌三声,扇门由外向内打开,有香风迎入,不是何时落了白雪,随着风吹入厅中。
凉风袭面,众人酒意稍退。
只瞧门外有十来位妙龄少女手持尺长梅花,裘氏独占鳌头,头戴葳蕤,和着《风雨归》的歌声踏雪而入。
丝竹管乐之声靡靡醉人心神。
踏雪而歌,纵情而舞。
纤细的舞姿犹如要乘风坐化,幻化成一缕缕青烟。
廖樊目光迷离,猛地抓住,又只是一缕紫色衣袂,裘氏回眸一笑,长袖已从廖樊手中飘出,只余淡淡幽香。
席上众人不由神色酣醉,善心悦目。
姣素敛目望去,顾锦同正靠在椅背上,持着酒樽,目光灼灼。
不是在看歌舞,而是在看底下的众生百态。
烛光渐渐为帘幕所挡,视线不能见,只听的正中间一声激昂的鼓声。
咚,咚,咚咚——划破了黑幕。
再亮起,哪里见得到刚才的妙龄踏雪女子呢?
只闻的激昂壮阔的《出师曲》
合歌唱响,波澜壮阔起伏。
一曲宴席一次又一次不断的被推向□□。
待接近尾声时不知是谁提议:“如此美景,何不骑马夜游?”
顾锦同含笑着,转过头看她:“你也去吧。”
“是。”姣素颔首。
一行人,并肩接踵出了大门,门外早有士兵牵来高头骏马,蹬上马镫,动作整齐的跨马,持缰。
众人目光落在顾锦同和姣素身上。
还剩下两匹马,孙起已坐到了身后的马车上。
“嫂子?”廖樊歪头看。
姣素脱下繁复的曳地长袍,里面着的是袄裙,顾锦同脱下他的斗篷,扬起挡住了众人的实现,再离开姣素已经包的严严实实。
廖樊急的抓了抓头,朝着疆浑问:“俺嫂子会骑马?”没听说过啊。
疆浑嘘了他一声,拿眼示意他看去。
只瞧夫人由蠡公撑住脚掌,微一用力,借势蹬上骏马,动作利索干净。
骏马嘶——的鸣叫,蹬起前蹄,要推她下去。
“夫人。”
“夫人——”
众人惊呼。
姣素勒紧马缰,紧夹马肚:“吁——”骏马前踢落地,来回翻转,朝前急冲数步停下,她在远处笑喊:“快啊!”
顾锦同翻身上马:“驾——”扬起马鞭,一马当先。
众人酒意全醒。
“驾——”
哒哒马蹄声踩破寂静,驰骋着朝郊外跑去。
“看谁最快到达赛山坡!”廖樊大吼,使劲拍马后臀。
疆浑不落其后,邱万三,刘泗水,钱忠义吆喝着奔驰着。
冷风都被抛到脑后了,一条条街道飞快的后移。
孙起坐在马车上,畅快笑意,跟在他们身后。
大漠无垠江湖远,
暴雨惊雷夜如磐。
眼前家国九万里,
且把大风唱少年。
……
…………
纵然是畅怀吟唱也不足以形容此刻激昂澎湃的心情;纵然是有美人膝醉卧也无法与驰骋疆场相比;纵然是前途未明也难抵此情此景……
将士身死纵如何?只盼今朝唱功名。
四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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