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姑娘言语,这里有筑城修路的地方?可还需要人手?”
少女笑着摆摆手,歪着脑袋看看他,说:“不要姑娘长姑娘短了,我叫桑娘,老大爷就喊我桑娘吧!至于筑城的地方,什么时候不需要人手呢?他们每天筑了又筑,被河水冲毁垮塌了接着重来,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瞧着大爷年纪也不小了,何苦去受这样的罪?难道你的儿女们不管你吗?”
千辛一时语结,这还真是个让人没法回答的难题,他一脸为难有看了看桑娘,叹道:“老汉我没本事,一辈子没讨上老婆,自然也不会有儿女孝敬”接着像是触动情肠,深深叹息起来。
桑娘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见千辛这样难过,自然是当了真,连忙安慰:“是我说错话了,这里前后都没有村庄,只有我家这里有六七户人家。也都是依靠这里筑城的工匠过活,平素买些酒食用品。您若不嫌弃,就先在我家住下,我阿爹腿脚不便,老大爷陪他说说话也好。”
见她如此孝顺,千辛还真是动了恻隐之心,他忙问道:“姑娘何不早说?老汉也懂些巫医之法,不妨为老人家瞧瞧。”
桑娘听说更是欢天喜地,平常百姓有了病患只能挨着,坐着等死罢了。若是生在城池倒还好些,到底可以请来巫医,但是像这样荒僻之地,那里有什么巫医?千辛随即跟随桑娘进入房中,只见一个垂垂老人正歪在一张榻上,满目灰败之色。
他走上前去,查看一番桑娘老父的面色体态,又坐在近旁伸手搭脉细细诊视。桑娘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千辛诊了又诊,半晌才开口:“老人家这样有多久了?是否整日昏昏欲睡,口齿也不大灵便?”
桑娘一听满脸喜色,连声称赞:“老先生真是神了!我阿爹这样已有半年多了,半年多前在酒坊中摔倒后,就下不得地了,人也一天不如一天,渐渐连话也说不大清楚了。”
“酒坊?”千辛一问便明白,接着便点头道,“怪不得,怪不得!这样重的症候也只有常年与酒为伍才能得了。”他望向一脸期盼的桑娘,解释道:“姑娘老父亲应该是多年造酒,酒意已经深入骨髓,因此在酒坊摔倒之后就伤了经脉。老夫只能将老人家病患稍作缓解,却不能治愈。若是经常活动活动,或许有一线转机。”
桑娘从刚才的欣喜若狂到惊忧焦虑,听到还有一线转机,这才转悲为喜,连忙跪倒给千辛磕了个头,说:“恩人若是能将阿爹治好,就是桑娘的再生父母,只要是桑娘能给的,桑娘愿倾其所有!”
千辛忙把她搀扶起来,点点头说:“好孩子,不用如此。老夫尽力医治就是。不过最好将老人家搬离此处为好,终日浸在这酒气之中,对于病情恐怕不大好啊!”屋子里阵阵酒气,他虽觉浓烈,但太浓烈总是让人有些不大舒服。千辛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姑娘这里造的是什么酒?为何酒香如此清冽?”
桑娘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喃喃道:“这是我家传的精酿,阿爹说是叫‘忘忧酒’,也叫‘百日醉’”
第464章 商妇之议()
第七十二章商妇之议
满朝上下听说商王要重开朝会,都松了一口气,而且从几位传诏侍者的神色开来,这次王上应该不是只略露一下面的。
子昭连日伤怀,现在想要振奋精神,却发现自己竟似得了一场大病,精神体力都十分不济。他由内侍陪着在王宫中缓步而行,瞧着宫墙园柳,不知为何便想起自己父王当初进入王宫被立为商王时的情景来。
“父王也着实不易啊!当年我们兄弟刚刚降世,母亲又新近亡故,来了王都更是毫无依凭,全靠自己。也不知道父王当年是如何熬过最艰难的日子的?”子昭自言自语,他又想起王兄那仅存的一点魂魄,紧接着更是想起师癸的一番话来。他深吸一口气,叹道:如今的确得好好想想如何稳固朝局,安定各处方国。若是还如往日一般,恐怕一时没有像妇好一般的将领可以如此所向披靡。那就需要另想别的办法了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父王寝殿、王兄丧生之处,这里已被封闭,派了重兵把守。士卒见到商王到来,上前行礼,子昭令他们打开宫门,自己走了进去。
这里是那样安静,让子昭忍不住想起父亲、兄长、妻子他走到那株异常繁茂的桂树下,看着足以遮蔽天日的枝叶,忍不住叹息起来。丹桂虽是可恨,可也着实可怜,若不是为了这个毫无实际意义的“商妇”之名,又怎会如此百般算计?总归她还是喜欢王兄的,虽然这“喜欢”是带了几分算计在里面。那死去的辛薇,疯了的辛芷,又何尝不是喜欢这“商妇”的名头?
“如此说来,商王还必须多纳几位妃子,不然后果真是有些难测”子昭苦笑,“看来,妇好所虑也确然是王后应当所想,可是我”道理上非常清楚明白,可是内心如何能将这些心思各异的女人温柔相对?他缓步离开了这里,回到房间反侧入眠。
第二日,大开朝会,群臣早早到来。子昭也重整了衣冠来到朝堂之上。君臣见礼之后,傅说先行出列,拜道:“王上,王后薨逝,举国哀痛。臣等也哀痛非常,还请王上能以国事为重,节哀。”
“还请王上节哀!”群臣立刻随声附和。辛已戎装上前,行礼道:“王后威仪无双,但此刻大商绝不可放松警惕。边境已有来报,东夷诸部都为众族女至今没有丝毫封赏而探问多次,西境诸部更是大肆蓄养马畜,王上不可不防啊!”
甘盘此刻也成为军中大将,他也上前说道:“王上,别的部族不说,但是这羌人因着宗庙被毁,心中必定是不服的。虽然王都中扣着他们的质子,但也不可高枕无忧啊!”
群臣纷纷谏言,大都说着近来国中隐患。子昭认真听完他们所言,颔首道:“众卿都是一心为大商社稷,予深感愧疚。王后离世,予心中甚痛。以至于荒废了国事,还要仰仗众卿理政。方才所言,予全都知晓。众卿可有排解之法?尽可畅所欲言,一同参详。”
朝堂上静默了一阵,很多人都面面相觑,不愿上前说出自己所想。傅说见大臣们都是这个样子,心中叹道:这个坏人,终究还是要自己来当啊!他再次越众而出,朗声道:“请王上纳东夷诸女为商妇!并请臣服于大商的各方国进献族女以充斥后宫。”
子昭面色一沉,言语中怒气森然:“太衡大人,这便是所有朝臣商议出来的结果?妇好尸骨未寒”他不愿在大殿之上与朝臣们争吵,可愤怒的心却再也无法压制。
“王上!正是因为王后之位空悬,朝局才会如此不安定。臣只是谏言王上纳娶商妇,并未提议王上再立王后。此事,也是当初王后平定东夷之乱时,与东海诸部议定的结果。”傅说上前一步说道,他知道这些话如果一直不说明,恐怕商王永远都不会这样做。
子昭皱着眉,环视了大殿一周,他赫然发现大臣们居然个个面上都是赞同的表情。他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问道:“众卿这么快就将王后的功绩忘掉了?”
“臣等就是因为深深铭记王后德行功绩,才会有此谏言。”这次是许久不上朝会的成戍开言说道,“正是王后让臣明白,一位好的王后,好的商妇,可以为大商的昌盛做出什么样的功绩!王上应该纳娶多位后宫,既平衡了各方国之间的势力,又可让各位商妇娘娘尽展所长!这可是功在社稷啊!”
“此言甚是有理!据臣所知,东夷的诸位族女大都擅长纺织,王上尽可让她们教会大商妇人,如此便不需再花费大量财物去购买他们的织物。”管理钱粮的官员应声而出。
这下不少朝臣都开口建言,有的说羌人善刀兵,有的说狗方的人擅长捕获,还有的说龙方的人善制舟船朝堂上纷纷扰扰,子昭一阵头痛,看来今日这些大臣们不劝说的自己妥协是不会干休的。
一旁傅说见商王神色间似有动摇,便安抚众臣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让王上认真思量一番,必定可以给大家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接着他转身向商王行礼,“王上,当时王后娘娘并未与东夷诸部言明众位族女封为商妇便是纳入后宫。王上可以先行封诰,之后再依据情况再行处置。”
子昭思想他的言外之意,抬眼问道:“太衡大人的意思是?”
“这,这”傅说实在不好在这大殿上言明,便吞吞吐吐不肯说。成戍上前一步,拱手道:“王上不可存此心念。各处方国若是听诏送族女入宫,自然是认为这些族女是要侍奉王上的,必定是精挑细选用心教导过的。王上若是将已封为商妇的族女赏赐他人,必定会引起各方国更大的不满,到时候大商在各方国中的声威就更无法收拾了。”
朝堂上群臣附和,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子昭正是因为深知如此,才一直不肯封东夷诸女为商妇。但若是真的广纳后宫,自己恐怕连这些女子都无法妥善安置平衡了。他眉头深锁,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商后宫一直都是以王后为尊,商妇为辅。虽然以往也有商王多纳后宫的,但正式封为商妇的并不多,多数都是没有品阶的姬人,自然不会有这般烦恼。朝臣们只管建言,可这其中的难处,恐怕只有商王一人知道。子昭轻叹:“卿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予自然明白。可是诸位爱卿可曾想过,若是各处方国全都进献族女,予该当如何处置这些‘商妇’?若是王后在世,她自然可以妥善处理,可是现在后宫无人,这些族女一旦入宫,自然会互相攀比、猜忌,若是心生不满,闹出先王兄在时高辛王姬那样的丑事该如何处置?需得一个完全之法,将后宫妇人有所约束才好啊!”
不等朝臣们再起议论,傅说抢前说道:“这等琐碎之事,无需王上烦忧,就交给臣等去参详。王上只要同意纳娶族女为商妇便好,先安定了各处方国之心,国事才可安定。”
子昭见事已无可挽回,只好妥协道:“也罢。但终予一朝,不再立王后!不如此,予便不再纳后宫。商妇可以先行封诰,但要等到王后大葬之后,过了丧期才可进行纳娶。”他目光镇定,便如面对着千万兵马一般。
成戍言道:“这个自然,立不立王后,立谁为后,这本就是王上自己的事情。臣等自然不会干涉。”
“那便依卿等所奏。”子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离耳国的焦蝉公主在王后之后多次协助予料理,此次可将离耳公主先行封为商妇。”
“臣等谨遵王上诏令!”满朝文武知道他们的王上已经从王后离世的巨大悲痛中走了出来,但愿这位离耳国的公主可以尽快抚慰王上哀伤的心情。
第七十三章武丁(完结篇)()
第七十三章武丁(完结篇)
焦蝉刚回到离耳,封诰她的诏书跟着就到了莱州。她一脸不明所以,看着手舞足蹈拿着诏书的父亲,觉得一切像是在梦中。
焦仁兴奋地连连赞叹,将那诏书翻来覆去看了几个来回,抬眼见女儿还站在面前,立刻微笑恭敬地说道:“恭喜娘娘!娘娘被封为商妇,是我离耳国的无上荣耀!更是东海的无上荣耀!”
焦蝉不可置否,她实在不明白商王这是什么意思,当时在王宫拒绝自己的意思很明白,现在又是为什么?她对父亲的这一做法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从怀中取出鲛珠,递给父亲,说道:“为了帮助王上,鲛珠中的水泽冰息耗损了不少。女儿实在无法再依靠鲛珠在王都生活,便回来了。父亲还是不要忙着高兴,先将鲛珠修补好,要不然这个‘商妇’恐怕要一直生活在这茫茫大海之中了。”
焦仁虽然有些怀疑,但是现在最紧要之事便是将女儿尽快送回到王都去,那些东夷族女可不都是省油的灯。说不定过些天,她们的封诰也就下到东海,那可就误了女儿的前程了!他欣慰地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道:“小蝉大可安心,为父这就去将鲛珠修补完好。你能够襄助商王,自然是得了王上的喜欢。为父一早就知道,我儿是最有福气的,那敖辰又如何配得上你?哈哈哈!还是为父有先见之明!”
焦蝉不想再听这些,便起身离去,去离耳国城中一处灵气充盈的海泉中休养。焦仁丝毫不恼,兴冲冲拿着鲛珠朝汤谷的方向游去。原来这鲛珠之所以有那般丰沛的水泽冰息,又能受得住离火之精的热焰,是因为里面盛满了汤谷之下的极渊水精。只有历代的离耳国主才有足够的法力可以在极渊水中待够一日的时间,将鲛珠完整。有了鲛珠,他们鲛人才能离开大海上得岸去。但鲛珠只有一颗,世代只有国主才可拥有,因此鲛珠不可轻易示人。现在为了光大离耳国,焦仁不惜以鲛珠现世,也要与商王结亲,真是下足了血本。
答应了朝臣所请,子昭的心似乎轻松了许多。
他为自己放松的心情感到有些不快,明明自己对那些族女毫无感情,可为何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想法。似乎纳娶多位商妇这件事,好像也不那么让人觉得难受。
他看着手中寒气森森的云戈,觉得自己像是辜负了丹羽的一片情谊,可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王,或许真的如传说所言,是一国献给上天的祭品吧?”子昭喃喃道,他莫名想起多年之前师傅曾经讲给他们听的故事。王的一生不需要太多的情感,不需要太多的亲人与朋友。王,只需要有冷静的头脑,有忠诚的臣子,有强大的军队这些可以庇佑国中百姓安定生活,可以庇佑祖先神灵安然享祭。终有一日,王自己,也是要走上那祭坛,将自己的血肉也献上,才可以换来这无上的尊荣。
或许无情,才是一国之君应该有的。子昭觉得很冷,从内而外,手中的云戈似乎还有一丝温暖。他将云戈搂在怀中,轻声道:“妇好,这样看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多半是上天的恩赐了!父王、王兄,那些历代的先王们,恐怕都没有真正得到过一心人,我子昭是何其幸运!此生可以遇上你,并娶你为妻。可以后怕是不成了,以前我从未想过,纳娶商妇也会是一种为大商的牺牲。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王兄明明也很中意你却又答应与高辛王姬的婚事,为何金莺妹妹心中暗暗倾慕梓德好多年却情愿自降身份嫁给周方的季历,为何父王能够舍得将我们兄弟送在民间养育。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商,而如今,我也要走上这条老路,与各方国联姻,借助他们的力量巩固大商的统治。但是,妇好。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人。”一滴泪落在云戈上,迅速凝结成冰,如同镶嵌在上面一般。
很快,为妇好举行的国葬盛大而有隆重。往日巍峨屹立在王都中的飞凤宫成了一座恢弘的陵寝,虽然葬礼上的子昭几次哀痛地晕厥过去,但前来观礼的各路诸侯几乎都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喜悦之情。那些准备成为商妇的各方族女早已整装待发,带了丰厚的嫁妆亟待出发。
此后,商王子昭成了大商历代君王中商妇最多的一位,一生共有六十多位商妇。这些各方国的族女进入王都之后,按着傅说制定的宫廷制度一一筛选,按着各自所长有的成为领兵的将领,有的成为管理经营贸易的官员,也有的带来了纺织技术,冶炼技术,武丁也成了最擅长利用妃嫔的一位君王。
但也确如他所言,妇好是他的最后一位王后。
每次大商与别的方国发生征战的时候,子昭都会去妇好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