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音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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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音落-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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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伴公子如伴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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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靖州城往北走,过荆州,雍州,再往北行约一百里,穿过一片名为“乌齐科尔”的沙漠,就是盛朝与柔族的交接处——茹茹城。

九月的时候,柔族的气候是白日高夜晚低。所以,柔族的人民白日都穿的比较清凉。女子上身喜穿丝绸做成的无袖短衫,下身着及膝以下的裙子,脚上多是以竹为底的编织的系带鞋子。

且女子素来爱美,柔族女子则喜爱将一头长发婠成高髻,髻上坠彩珠,颈上、腕上和脚踝处也会系着各种珠链。这样跳起舞来的时候,珠链相撞,便银铃作响,颇为喜庆。

而男子就简单许多,只将衣服衣袖卸下系于腰间,换上绸裤凉鞋便可。

待太阳落山之时,再罩上棉衣。只是,这样换来换去也是异常的烦的,所以,一般没什么事的时候,到了晚上,柔族的人们多会回家,烧好炕,燃气火炉,一家人窝在屋中吃着烤好的羊肉,喝着温热的奶酒。

除了这些异于盛朝的民风外,柔族的药草特别多,唔,只要你稍微留心一些,就可在山上树林草地里随便采到许多的草药,运气好些的话,会得到一些价值连城的名药。而柔族的人们也是靠这些草药与其他国家通商,换取一些其他的东西。

一辆马车自南向北,在“乌齐科尔”沙漠上缓慢地行着,马车上坐着个人,从她绾着的发髻来看,依稀能辨出是名女子。

观之容,许是行路匆忙,面上已有了许多的灰尘,本色的样子已经看不大清楚,只一双灵动的大眼格外清澈,猜想应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马车停了,女子进了车里,拿出一边的水袋,凑到已经昏迷不醒的人嘴上。

这人着青衣,冠青簪,面容极其俊秀,宛若天人之姿。原来这两人竟是无痕公子和他的丫鬟子衿。

只是,此时这无痕闭着双眸,唇色苍白,蹙着的眉头显示着他此刻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公子,喝点水,就快到茹茹城了。”子衿揽起他,将水灌入他的口中。

昏迷的人本能地吞咽了几口,子衿心中欣喜,还能吞咽,说明公子此刻还有意识。

“噗!”

手中的水袋还未放下,那笑还未及眼底,刚刚喂进的水已被悉数吐了出来,水吐尽了便是一大口的血,血落在地上,很快地就凝结成血块,却是紫色。

“公子?”子衿慌忙地将他扶正,手抵着他的背,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

“子衿,”昏迷的人慢慢睁开眼,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簪,“我在这等你,你拿着这玉簪去找城主。”

“公子,子衿带你一起去。”子衿抱着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无痕摇摇头,指甲掐进肉里,努力使自己清醒,“马车在沙漠里行不快,你将绳子解下,骑马去,一个时辰便可到。这里人少,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子衿态度很是坚决。她如何也不会放公子一人在这毫无人烟的沙漠里。

“子衿,这是命令,你快去。”无痕冷了语气。

子衿看他片刻,见他原先苍白的唇色已经发紫,嘴角残留着血渍,整个人无端的妖娆了几分。心知是不能再耽搁了,抬目眺望远方,见有一棵大树,遂将马车赶至树下,解了马,又叮咛了几句,这才打马狂奔。

无痕闭目靠在车中,手按着胸口,突然心口一紧,接着便是嗜心剥骨般的疼痛,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喷出,血已成黑色。

“哈!他低笑一声。

每年的九月是蛊毒发作之时,而解药里有一味药方叫“红极草”,因生于柔族北面最高的山上,颜色艳红而得名。

这“红极草”只在秋天盛开,且摘下后须得在半月内服下,否则药效全无,与一般的杂草无异。“红极草”周围必有毒出没,一般很少有人冒此危险采摘,只有王族和贵族会派人在这个时候采下提取它的汁水并将其冷冻,成为一味价值连城的救命药。

往年蛊毒发作前期,他和子衿都会到那山上采“红极草”,

只是这次因参加武林大会耽搁了几日,原本加快行程倒也赶得及,哪想这次蛊毒竟提前了五日发作?

无痕紧皱着眉,身上犹如火烧一般,难受之极。身上不消片刻已经被汗水浸透。他撩起衣袖,隐隐可见左臂经脉中一块凸起快速窜动,瞬间又消失不见。

过了片刻,热浪慢慢退去,他静静地等着。下一刻浑身一颤,他靠着车壁滑落下去,双臂紧抱着自己,抵挡这犹如落入千年寒潭般的冰冷。

血,顺着唇不断地涌出,他努力撑起一丝神智,点穴止血。

这五日,每天都会这样发作三次。

就在他快要陷入昏迷时,车帘掀动,模模糊糊地见到一抹影子朝自己靠近,他只觉得那人衣服上的味道有些熟悉,但浑身难以抑制的痛让他无心琢磨,他只觉得安心,慢慢地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来人看着车内脸色苍白,嘴唇乌紫的人,目内痛色一闪而逝。

伸手将无痕扶起,轻柔地将他身上的衣物一一除去,直至露出白瓷般的脊背,心中苦笑:你这番姿态怕是只有我能见着了。

掌贴上光滑的裸背,身心都被冻的一颤。

“这样都能撑到现在,你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周身真气聚与掌心,缓缓输入体内。约莫半个时辰后,将他放在车内榻上,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又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丸,一颗自己吞了,一颗喂无痕吃了。

“唔——”昏迷的人轻哼了一声,眼睫轻颤,似有醒转之势。

“啪!”睡穴被点,无痕再度昏睡了过去。

来人倚着车榻,静静地凝视着昏睡的人,许久,伸手触上那天人的容颜,轻笑。

“你这家伙有时真让人想不通,看着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其实心思藏得比谁都深。”来人长声一叹,许久后自言自语道:“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远方渐有马蹄声传来,再看那熟睡的容颜一眼,一个纵身从车窗飞了出去,只一会儿,就没入了飞扬的尘沙中。

【我欲乘风】

“他的蛊毒已经压制住了,子衿姑娘无须担心。”

“如此,多谢御公子了。”

……

无痕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恐怖之极的梦靥,梦里面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色,火光冲天,尸横遍野,挣扎的哭喊声一遍遍在他耳边响着,就像索命的鬼一样缠着他不放。

一只白骨森森的手从漫片的血里伸出来,掐着他的脖子……无痕瞬间惊醒;坐在床上许久才缓过神来。一身的冷汗,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除了疲惫外,并无甚不妥,看来蛊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抬目打量了一番自己目前留宿的地方:红木雕花的床,蓝色绣着银色花纹的帐幔。

伸手将帐幔拨开,不由得一笑。

七彩玉珠做成的链子围着一只铃铛坠在帐幔上,伸手抚上银铃,轻轻一动,便是“叮铃叮铃”的声音。

外间说话的声音渐渐没了,不一会儿只见两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子衿已经换了一身浅蓝的裙装,走在她身侧的是穿着一身堇色长袍的俊朗男子。

不同于朔月的仙姿妖态,这名男子给人一种极其清新优雅的感觉,尤其是他勾唇一笑,便能让人如沐春风。

“乘风,”无痕走下床,一改平日的淡漠,眉眼间都是笑意。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御乘风微微侧过身子,避过扫过来的掌风,面露愠色道:“刚醒过来还不消停?”

无痕嬉皮笑脸的收回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子衿:“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子衿走到一边衣架上取过一件白色的披风给他披上,“现下天气已经转凉,公子蛊毒刚压住,切莫再着凉了。”

“子衿,你现在越来越啰嗦了,过个几年,谁敢要你啊。”心情极好的无痕难得的开起了子衿的玩笑。

子衿瞪他一眼,随即抿唇一笑,也顾不得羞涩,“要是如此,子衿就嫁给公子,可好?”

“噗!”御乘风刚给自己到了杯水,这才喝一口就给喷了。

“别!”无痕忙退后一步,“我可消受不起,要不——”他戏谑地一笑,“把你嫁给御公子可好,这辈子包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噗!”御乘风再次喷茶,无奈地将杯子搁下,慢条斯理地掏出丝绢擦了擦嘴边的茶渍,“有你这样当主子的?穿件厚的衣服,出来用晚膳。”

无痕点头,任子衿将自己包的像个团球。

“宫廷小黄瓜,佛手金卷,金丝酥雀,红海珠香……”无痕望着满桌的菜“哎哎”一叹,“每次来都要乘风你破费,小弟都不好意思了。”言罢顺手拿起搁在一边的淡青色酒瓶。

“子衿——”弱弱的声音。

“公子,你还不能饮酒。”子衿毫不犹豫地将酒瓶拿走,落座后,给自己和御乘风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酒。

无痕愤恨地瞪二人一眼,执起筷子,夹了块黄瓜塞进口中。

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转。

“你先在这养两天,等你好些了就带你去。”不等他开口,御乘风笑着说道,眼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恩恩。”无痕满足了,也不恼刚刚没酒喝的事了,开心地大快朵颐。

“哎,”子衿搁下筷子,无奈地摇头,对坐在一旁的御乘风低低道:“公子这副样子要是被那些武林人看到,还不得惊掉大牙。”

御乘风不以为意,“你不觉得你家公子现在这副样子很可爱么?”

整天装着个冰冰冷冷一脸与世无争样,谁会喜欢?

他就不喜欢。

酒过半巡,御乘风摸着下巴,盯着无痕上下看了一遍。

“干吗这样看我?你有什么企图?”无痕手中的筷子一顿,那块大肉就这样落到了桌上。他看着那大肉,眼中满是欲求不满。

“哈哈!”御乘风拊掌大笑。

这人生有四大喜事,但他觉得还得再加一喜,就是看大名鼎鼎的无痕公子出溴。

“喂——”无痕郁闷。

“好了,说正经的。”御乘风收了笑。

无痕和子衿相视一眼,也敛了神。

“我没猜错你这次蛊毒发作应该比往常都来的厉害吧?”也不等无痕回答,又自顾自道,“这次虽然那家伙的簪子救了你一命,但其实,子衿将你带来的时候,你的蛊毒就已经被暂封了。不然,这次你不死你那一身武艺也得废了。但子衿说你们那时是在沙漠,究竟是谁这么好心呢?”

无痕抿唇沉思,昏迷前那一抹身影,还有昏迷时那隐隐能感觉到的温热触感。

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或是梦,难道竟是真的?

子衿也是一脸若有所思,她从茹茹城返回沙漠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一道影子自车中掠出,当时并未在意,难道竟是那人么?

她觉不相信这个世道还会有人这么好心,救人不留名。

那么,还会有谁知道公子会在这个时候来茹茹城呢?

除了他!

两人心中皆是一凛,随意又都摇摇头。

不可能,那人此时应当在盛朝坐拥美人,怎可能出现在那杳无人烟的沙漠?御乘风见这主仆二人神色,知他们定是想到了些什么,也不出声打扰。自顾自地抿酒,只一双黑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

同一天,远在盛朝的宁州,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武林的大事。

前武林盟主之女,当今第一美人——倾城,竟堕入了风尘,成了素有“雅城”之称的宁州第一舞坊“红韶坊”的头牌。

武林众人皆纷纷猜测,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个绝色女子在父亲尸骨未寒之时,进了青楼?

而远在京城的萧铭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淡淡一笑。

三天之前,父皇让他派人去接倾城进宫,不日完婚。这下可好,父皇知道了怕是要龙颜大怒了。

这倾城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进宫的悲哀了么?她未免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父皇虽被百姓称作“仁君”,但也是绝不容许有人这样忤逆他的意愿的。

倾城啊倾城,你可知,你这样任性,赔进去的怕会是整个“写意山庄。”

“倾姑娘初次登台是什么时候?”良久,他转身问身后站立许久的侍者。

“回六皇子,是九月三十。”

“哦?那就是说还有十天。”萧铭垂目忖思片刻,吩咐道:“备马,本皇子要出府。”

“是,六皇子。”走了两步,侍者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

“回六皇子,九月三十是贵妃娘娘的生辰。”侍者战战兢兢地回道。

“与本皇子何干?还不快去准备!”萧铭皱眉,低喝道。

“哎,是。”

待侍者走后,萧铭才踱步到屋外,看着满园盛放的建兰,心中百感交集。

已经过了五年了吧,从十二岁那一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那如兰的女子开始,已经过了五年。

如今,他已经十七了。

想到那悠扬的琴音,那翩然的绿影,那水般清澈动人的明眸,不由一笑。

“取琴过来!”话音落下,便有宫女抱了一张古琴走来。

“放下。”他指着园内的石桌吩咐道。

伸手将包琴的绸布揭开,手指轻触上琴弦,琴弦微震,琴音散开。

指尖流转,轻抚琴身,然后顿住。

指下浅浅的却又极清晰地刻着两个字“凤鸣”。

原来,这竟是与“龙吟”齐名天下的古琴“凤鸣”!

只是为何这“凤鸣”会在这六皇子的宫里?

那便要从五年前说起。

原来那时年仅十二岁的六皇子听闻那乐将军之女乐翎韵乃是凤女转世,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便想要见上一见,于是,央求大哥带自己出宫去玩。

虽然见到那传说中的凤女时,她是轻纱覆面,但仍然遮掩不住那天人之姿。

他当时就想:以后定要娶这女子做皇妃。

谁曾想,那天夜里,他就再也无法与她相见。那时的小小心愿成了此生都无法完成的夙愿。

第二天,他得到消息后,派人前去乐家查探。

“乐姑娘已死,只余这一方琴。”

“可有见到尸首?”他方寸大乱,十二岁的男孩能承受多少?当下便泪流满面。

“没有,”那人摇头,“但是有人亲眼见到乐姑娘惨死剑下,现下乐家已被大火焚尽,但这凤鸣乃是百年古琴,放的又极为隐蔽,是以未被殃及。”

……

后来人人都道她是妖女,他偏不信,她明明就是圣洁的天女。

那倾城虽也是个极美的女子,但比起她,那神韵却不及三分。

只是,有个人,那眉眼间的神韵与她极其相似。

他当时甚至因这份神似而迷惑,动了些本不该有的心思。

他怎会是她?!

呵呵!

萧铭苦笑一声。

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情若浮云】

盛德一十九年九月三十,“雅城”宁州全城轰动,今日可是当今第一美人倾城初次登台的日子。

有钱的,没钱的,有妻室的没妻室的,谁不能一睹芳容?

据说倾城姑娘卖艺不卖身,但若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当太阳西垂,遥远的天际徒留一丝残红时,“红韶坊”已是人满为患。

一身黑衣的男子踏步而进,香气扑鼻而来,又见到这景象不由得皱了皱眉。

今日花魁首次登台,红韶坊一改往日的雅致,梁上柱子上都布满了红绸,跟嫁女儿似的。

“主子,”跟在身后,书童打扮的人轻声唤道。

黑衣人手中的折扇轻轻拍了拍,对身后跟着的人说道:“泠歌,你去安排一下。”

“是。”换做泠歌的小书童身影瞬间消失在穿涌的人群中,过了不消片刻,人就回来了。

“都安排好了?”

“公子,司空公子也来了,他就在二楼。”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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