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脸看着无痕,见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晕出了淡淡的一抹红,整个人霎时现出了一股子媚态。
“现在是什么感觉?”
“嗯?”无痕眯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逍遥,我好像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逍遥惊叫,忙搭着他的脉再诊。
脉搏跳动很正常,不对,她凝神再听。确有那么片刻脉搏跳动是停止的。
这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毒!
“其实也不是看不见”,过了会儿,无痕说:“眼前全是粉色的红光,不过倒是很美,像花一样。我只看得见这个。”
粉色的光?像花?
逍遥闭上眼仔细回忆自己看过的一些药书。
“映日荷花:红光氤氲,面容若朝霞,掌心有云雾,却有柔情佳境,归去含笑。祛毒之法:男女合合,然食接天莲叶可保一年无恙。”
逍遥苦着脸,思忖着这诡异的解毒法该怎么对他说。忽听无痕轻道:“这里离宁州红韶坊多远?”
逍遥不解,但仍是细想了一下,回道:“无回山在宁州北面,红韶坊也在宁州城北,好像不是很远,从这里出去的话,没多远就是红韶坊的后院了。”
她说完,见无痕直起了身子,将玉笛利剑收回,还原成笛子的样子。
“你要做什么?”但见无痕唇对着笛孔,她恍然大悟,“你是要搬救兵?你想找谁?红韶坊,红韶——你是要找他?”
无痕淡淡一笑,凝聚周身真气,不同于往日的青如流水,这笛声急急切切,似马蹄奔腾,十万火急。
夕阳落尽,月上梢头。红韶坊的后院红色的光芒洒了满院,动人的琴音自紧闭的屋里传来,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屋顶聆听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终于打了个哈欠后一跃而起,片刻后就涌进了黑夜。
“噌”的一声,琴音忽然停了,屋门打开,一名丫鬟出来左右看了看,又跃起身子飞上屋顶细细看了会儿,四下寂静,只闻虫鸣声,才下来回到屋中重新关上门。
“公子,已经走了。”丫鬟恭敬地立在一边答道。
紫衣男子让仆人收了琴,躺在塌上,玉扇一展,上面赫然是潇洒飘逸的行楷,书着“风华”二字。
卿月“扑哧”掩唇一笑,“公子还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么?”
男子摊着扇面,似笑非笑:“世人既知我,却不知我是谁,我只是怕世人遗忘了我,偶尔提醒一下罢了。”停了片刻,又道:“赶明儿我再安排几个人过来,可不能让他人有机会将我的美人儿给偷了去。”
明明是正事,却被他这样说出来,卿月倒是哭笑不得了。
“看来他们已经怀疑上了。”卿月挥退了丫鬟,良久轻道。
“如此,甚好!”洛风华摇着折扇,翩然一笑,英俊的脸上多了五分王者气息。
收了折扇,拨动琴弦,美妙琴音漾出,卿月美丽之极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安然倾听。
正当琴音拔高之时,一曲极不和谐地苍凉急促的笛音压来。
琴音戛然而止,洛风华“腾”地站起,面上一下子失了色,目中前所未有的惊慌,片刻,转身对卿月笑道:“我有事先走,下回再来看你。”
卿月也不站起来,含笑看着他离开。
待屋门重新合上,独剩她一人对着两章琴弦,纤指拨动,却是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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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音持续了许久,无痕原先淡红的面容没多久就面若朝霞,眉眼间的媚态越发的动人心魄。饶是逍遥都看得移不开目,心惊不已。
她知道这笛音是无痕借了内力吹奏的,这样更容易催发毒性。但是如今除了这样,她也别无他法。
艳丽的红唇边渐有血丝溢出,逍遥担忧地望着他,不由得开口道:“还是算了吧,你这样下去——”
无痕摇摇头,这次他只带了子衿出来,落英还是阁主后来派来暗中护他的。而现在子衿不晓得如何了,落英更是下落不明。
如今,他能指望的,唯有一人!
其实死又有何惧,只是,何必让别人跟着自己受罪。
但,还是心有不甘!
大仇未报,下去后如何面对父母亲人?
想到这,笛音越发的激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次,他是要跟老天拼一拼了。
小酒守在竹屋中,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无痕公子明明是说日落之前必定会回来的,可现在,这月亮都挂到高空了,周围除了惹人心烦的虫鸣声,啥声音都听不到。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若真是如此,公子怎么办?
虽然他一直觉得那无痕公子明明是个男子,看着却比女子还美了十分,尤其还让他无比崇拜的自家公子总是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也十分的不待见他。
他按着不断跳动的眼皮,可眼下,他却希望那无痕还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小酒转累了,坐到椅子上,到了凉水慢吞吞地喝着,一双眼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又等了许久,天际微微发白,他心里怨念了无痕一句,再也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已经过了一夜,无痕的状况越发的不好了,掌心那红红的一团已经扩大到了整个掌心。但他还是在吹,唇边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青涩的袍子上,如同他曾经游历西域时偶然见过的那些叫曼珠沙华的红花。当地人说,古老的传说里,曼珠沙华叫彼岸花,开在黄泉路上,是通往地狱的引路之花。
血越来越多,逍遥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一个劲地求他不要再吹了。
无痕失了焦距的眸子空濛地望着她的方向,唇边仍是淡淡的笑意。
像是终于撑不住了,玉笛落下,逍遥揽住他倒下的身子,耳边听到他低吟了一句:“他来了。”
逍遥不解地“嗯”了一声,不久后就听得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袭华衣如雪,黑发凌乱地散在肩上,俊秀无双的面容上是焦急的神色,看到囚在网中的他们,凤目蓦然睁大,唇边浮起慵懒的笑意,在满室的绝华光晕里如飘落凡尘的妖仙,遗世独立,绝代风华!
见到他们还算安然无恙,紧绷地神经终于松开,连夜的疲倦也瞬间消散。
他笑吟吟地望着网中那狼狈的青衣,良久,吐出一口气,轻轻道了一句:“我来了。”
【端倪初现】
他笑吟吟地望着网中那狼狈的青衣,良久,吐出一口气,轻轻道了一句:“我来了。”
凤目微转,“哟,逍遥,你也在的啊?”
逍遥这会儿是没心思跟他说些风凉话了,连忙说道:“你还不快点放我俩下来?他中了毒,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朔月踱到网下,仰头望着无痕。青丝凌乱,湿湿地黏在双颊上,面若桃花,唇如朱丹,平日藏在优雅下的妩媚一下子迸发出来,诱人之极。
朔月摇着羽扇,凤目灼亮,唇边一缕戏谑的笑意,“不错,不错,你这模样甚好。”
无痕全身绵软无力,本是懒得理他,但心知这人的脾气,自己不求他,他真的是会悠哉悠哉地说半天有的没的。他嗓音沙哑,又是这番模样,一开口,登时诱惑了所有人。
“还请朔月公子高抬贵手,放我们下来,可好?”
这语气听着倒有几分哄小孩子的无奈味道,逍遥噗嗤一笑,朔月眯了眯眼。
“一个条件。”
“好。”无痕很爽快地答应。
“这网有毒,你当心一点。”逍遥友善地提醒。
朔月上上下下地绕着网袋观察了许久,终于在最上面链接墙顶的那处发现了一个细小的按钮,羽扇“啪”地点上,身子立刻退开,两步之外,“砰”的一声,里面两人摔得不轻。
朔月拍拍手,外面进来两人人,却是上次在武林大会上出现过的,也是朔月一直带着的小厮,个个模样都很清秀。
“小心一些,那网上有毒。”朔月吩咐一声,径自在这冰洞里观赏起来。
两名小厮皆从怀里掏出手帕裹住双手,将网袋拉开,小心地将两人弄了出来。
“先出去。”朔月观赏完毕,对几人说道。
两名小厮刚搀起无痕,朔月一手接过,往肩上一甩,无痕登时眼前红光乱闪。但全身软绵绵的,也使不出力气捶他,只能将气闷在心里,忖思着以后一定要讨回来。
逍遥照例在前面带路,嘱咐着他们要注意的地方,一路到竹屋倒没有什么麻烦。
小酒一早惊醒就守在竹屋外了,这会儿见自家公子扛着无痕进来,倒是怔愣了一下。
“公子好。”
朔月“嗯”了一声,疾步跟着逍遥进屋。
小酒拽拽跟在最后的小水的衣服,“无痕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水走边答:“中毒了。”
“啊?”小酒惊叹,“怎么又中毒了啊?”
屋内,朔月将无痕放到床上,叹口气,继而有点幸灾乐祸地笑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多事?无痕公子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无痕这会儿脑袋昏的慌,但也不忘反击。“哪比得了朔月公子,精彩艳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嘿。”朔月笑嘻嘻地望着他红红的脸,觉得比他以前的模样讨喜多了。“多谢无痕公子夸奖。”
这边两人斗嘴斗的热闹,那边逍遥让四名小厮忙东忙西,烧水,捣药,半个时辰不到,一桶散发着药香的木桶被抬了进来。
她转身对着朔月说道:“还请公子先出去,我要为他祛毒。”
朔月凤目含笑,目光望着逍遥,话却是对着无痕说的:“你乃男儿身,确定不要我在这么?”
无痕摆手,红唇滑出一声笑,“我已经答应出来后,会三媒六聘娶逍遥过门,此事,就不劳朔月公子你费心了。”
朔月望望他,再看看一脸“的确如此”的逍遥,嘴角抽了抽,领着几名小厮出去了。
出了屋子,朔月摇着羽扇,转到另一间屋子,找出纸笔,写了几个字:“小水,你回去一趟,将这个取过来,要尽快。”
“是。”小水将纸叠好塞进怀里。
“出去的路还知道么?”朔月笑问。
小水凝神,朔月说了一遍后,他点头,立即走了。
“小山。”朔月又叫过一名小厮,他在四人里是容貌最美,但也是最为沉默的。
小山闻言走过来。
“你传信给小江,让他告诉子衿姑娘这里已经没事了,安心在客栈等着。”
“是。”小山领命而去。
朔月这才转过头来,笑着打量了一番身体差不多痊愈的小酒,拍拍他的肩,“恢复的不错。”
小酒“登”地跪下,“小酒失职,请公子责罚。”
“没事。”朔月笑吟吟地道,“你先起来,把上回的事跟我说说,一个字都别落下。”
小酒听话地一字不落地将上次在树林的情景又重复了一遍。
“那落英被什么人带走的,你真不知?”听完,朔月问道。
小酒眼睛亮亮地看着朔月,“其实小酒是有点怀疑的,但也不是很确定。他们用的刀,柄上有相同的标志,应该是宫里的。”
“宫里?”朔月仔细想了想,随后一笑,“看来你这次是凑巧被连累了。”
“公子的意思是那些人针对无痕公子的,可是,当时无痕公子已经走了啊。”小酒皱眉。
朔月摇着扇子,凤目中波光微闪,良久轻叹:“好戏要开场了。”
又随意地吩咐小酒道:“你传信给御公子,让他开始准备吧。”
“是。”小酒应道。
待小酒离开后,朔月听着隔壁屋里微微的轻哼声,唇边浅笑盈盈,轻喃一声:“你会如何做呢?”
从袖中摸出一只锦囊,里面是一朵干枯的兰花。
他轻轻嗅了嗅,望着远处的峭壁,一笑:“这江山果然是美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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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皇宫
盛朝皇帝明帝御书房内,萧铭跪在地上,垂着眸。
龙椅上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一身明黄龙袍,头戴金冠,面色铁青地望着下面自己的六子,龙须气的一颤一颤。
“你能耐了啊?你母妃的生辰你不去就算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到现在都不告诉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
萧铭低着头,“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帝越说越气。
本想让六子娶了倾意闲的女儿,谁知武林大会当天倾意闲居然被杀了,他的女儿没多久居然就自甘堕落,到了那种地方去。
他的计划被全盘打乱,眼下朝廷里那些老匹夫更是就着那些陈年往事不放,他真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全给斩了。
“那朔月到底是什么人查清楚没有?”皇帝忍了气,沉声问道。
萧铭微微抬目,目光落在皇帝龙袍袖口上暗红金线绣的龙腾图上,“回父皇,还没有。”
明帝皱眉,许久语重心长地道:“朕那多么多儿子里面,一向最器重你。你母后过世的早,朕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你须得知道,做大事者需得沉得住气。你平日里耍得那些小聪明,别以为朕不知道!”
萧铭抬头,眼中隐隐有泪光,声音悲恸异常:“父皇——”
皇帝摇手,目中涌起怜惜,“朕愧对你的母后啊!”
萧铭咽下泪,身子匍匐在地,“儿臣错了,愿意将功补过。”
皇帝悲恸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心中涌出一股凄凉感。孤家寡人,最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信,何其悲哀。
但是,饶是这样,他也不悔当年的决定。
“既然那倾城自甘堕落风尘,那么就算了。”皇帝从一叠奏折里找出一份,示意他起来看。
“这是——”萧铭瞪大一双黑眸,随后苦笑:“儿臣一直以为只是传闻。”
“空学不来风,如何会是传闻?”皇帝轻抚奏折上的图,“这是当年太祖皇帝打江山时,命人以赤金打造的。”
“那如何会不见的?”萧铭问道。
“这‘尊天令’在当时相当于今日的虎符,跟随太祖皇帝的的将军也只认这令。后来江山稳定,太祖皇帝觉得这令有和没有已经没有区别。归天后,这尊天令便也随之葬在了皇陵中。”
“据闻,太祖皇帝的皇陵存于多处,而真正的陵墓至今还不知在哪儿。”萧铭沉声说出自己的疑问。
皇帝颔首,“你说的没错。太上皇曾经提过,太祖皇帝的陵墓有四处。”
“四处?”萧铭脑中灵光一闪,“苍穹远蓬莱,落地永无回,云山不知处,天下未及尊。”
“呵呵。”皇帝低笑,“这也只是其中三处,还有一处,父皇也不知。”
出了御书房,往自己宫里走的时候,碰到了据说长期卧病在床的四哥萧清,他上前施礼:“四哥。”
萧清笑着点头,脸色有些苍白,搭着内侍的手臂朝御花园走去。
萧铭转头看一眼那懦弱的背影,唇边浮起戏谑的笑。
这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外面的人看着华贵雍容,只有他们知道,在这里生活,每日都是在刀剑和毒药上滚过。
就像他那病怏怏的四哥,若不是那年他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他四哥用计下毒杀人却是眼眨也不眨。
那个晚上啊,那些血,真是……令他难忘啊!
脑中想起刚刚父皇的话,轻嗤一声,真的愧对母后么?当年一丈白绫扔给母后时倒是没有迟疑,那些内侍逼着母后自尽的时候,他在哪儿?在他新纳的妃子床上。
父皇啊父皇,他折下一枝梅花,你这位子坐的也够久了!
【接天莲叶】
一直到很晚,除了出来将准备好的热水提进去,逍遥都没有出那间屋子。
小酒去厨房做晚饭,几人将就着吃了,朔月实在是无聊,索性乘着还算不错的月色,在这据说是“世外桃源”的地方闲逛起来。
走了一段路,也不知是什么地方,远远地就闻到了淡淡的甜香。
寻香识路,穿过一片落叶飘飞的树林,入目是条碧澈的湖。月光洒亮,树影倒映其中,鱼儿穿游嬉戏。
唇边笑意浅荡,低迷的嗓音像是怕惊扰了熟睡的佳人。“果然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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