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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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里的星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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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断定她没有看清楚许至君的样子和车牌,所以坚持欺骗她“是谭思瑶的爸爸顺路送我回来的”,要是被谭思瑶知道自己的前男友变成了“爸爸“,我觉得她真的会两刀砍了我。

我关上房门的时候,我妈很严肃的问我:“你跟康婕到底是怎么了?”

我瞪了她一眼:“都说了没什么,长大了嘛,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天天腻在一起了呀。”

只有我自己知道,用这样的借口搪塞我跟她之间那段友谊,是多么的苍白。

其实很多时候,我总是想起她,我很清楚,我未来的人生中再也不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人在十五岁的时候遇到的人,一定比在在二十岁遇到的人要单纯。

人在十五岁的时候建立的关系,一定比在二十岁的时候建立的关系要简单。

而这个人,她很快就回到我的生命当中来了。

凌晨一点的时候,暌违多日的她的名字出现在我的手机上,那条信息很短:落薰,借我点钱,我怀孕了。

我一直记得,康婕十六岁生日时许的愿望就是早日结婚,生个可爱的baby,她许这个愿望的时候脸上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虔诚。

当时我就鄙视她胸无大志,我说我日后是要成大器的,绝对不会那么早进入婚姻生活,在柴米油盐之中蹉跎大好青春。

她不理我,眼睛里写满期待:“我就想做妈妈啊,生个女儿叫好靓,以后别人看到我就会说‘看,好靓的妈妈’!”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一层很神圣的光芒,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母性的光辉。

然而很多次我们在路上走着走着,只要看到抱着小孩的人,她就会停下来去逗逗小孩,完全不管我脸上藏都藏不住的不耐烦。

我总觉得小孩子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可是她却觉得新生命是上帝赐给人类最好的礼物。

我必须要承认,就算她曾经游离在我的生命之外,然而我们共同谱写的这些过去却从来没有被时光的洪水刷得褪色过。

我相信,她跟我是一样珍惜。

是因为珍惜,所以我才会打电话过去骂她:“你这个蠢货,不知道有个东西叫避孕套吗,不知道还有个东西叫紧急避孕药吗?”

她在电话那头悄无声息,我骂完那句话之后终于问:“是谁的?”

她呵呵地笑,你又不认识。

过了很久,我终于说:“我陪你去。”

我站在取款机前,摁下密码,看着出钞口吐出一张一张粉红色的钞票,只有几张而已,我估计是少了。

我不是小气的人,我的价值观从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并不是吝啬这些钱。

我难受的原因是这些钱最后的去向,如果它们用来买衣服,请人吃饭,或者泡吧,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都不是,它们是用来给康婕,打胎。

一想到这两个字,我的心脏就好像被一支鼓锤重重的锤击了一下。

我去看李珊珊的时候,我也难过,也会心疼,但是那种感觉不一样,那是对好朋友,而康婕是……她是我的亲人。

我约康婕在市中心医院门口碰面,站在对方面前的那一刻,我们谁都说不出话来。

这种生疏地感觉让我想起一句很不恰当的诗:别时君未婚,儿女忽成群。

如果真的“儿女忽成群”,可能我还笑得出来,然而此刻,我是要陪她去做一件对于任何女孩子来说都难以承受的事情。

我们坐在医院长廊的塑料椅子上,周围走来走去的人都会好奇地打量我们一眼,有好几次,我被那些探究地目光看得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了,可是看到旁边紧闭双眼的康婕,我知道,我不能那么不讲义气。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让她看上去不至于如此害怕。

可是我没有,这异样地相处让我丧失了主动言和的勇气。

“落薰……”,她忽然叫我。

我紧张地问:“怎么?”

她睁开眼睛看着我,忽然笑了,那个笑容像风中疾速凋谢的花朵:“落薰,其实在你很喜欢他的那个时候,我也非常喜欢他。”

她从来不曾这样跟我说过话,所以一时之间,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然而,很快,我明白了。'。电子书:。电子书'

她说的那个人,是周暮晨。在我不遗余力的爱着的他的那些时光里,她连“爱”字都要隐没于唇齿。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告诉我,我们曾经爱着的,是同一个人。

原来那段故事里,最辛苦的人,并不是我。

在我以着“失恋”的名义哭闹的时候,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照顾我。

原来在那个故事里,她才是幕布后面那个连哭都不能发出声音,连眼泪都没有人看见的角色。

医生出来叫“周慧”,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起身往手术室里面走,在手术室门关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是她挂号的时候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

我独自坐在长长的走廊里,感觉自己濒临窒息。

我问自己,当你最无助的时候想起一个人,是不是说明他在你心里很重要?

所以,林逸舟每次觉得孤独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我。

所以,我每次觉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许至君。

我机械地拿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他“喂”了一声,我磕磕碰碰的牙齿只能发出几个音节:“许至君啊,我想找你借点钱……

'6'就算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起码你还可以自己爱自己。

康婕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她此时看上去就像个纸片人。

我强忍住心里强烈的心痛,走过去,搀扶着她走下楼,看到捧着一杯热巧克力的许至君倚在车边,面无表情。

康婕喝完那杯热巧克力之后说了一个地址,就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脸。

我想,一定会有一天,她会主动跟我说起这段故事,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追问她任何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

许至君一路上都很沉默,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他主动问我:“要不要抽根烟?”

我笑:“你不是从来不准别人在你车里抽烟吗?”

他拍拍我的头:“今天你可以破例一次。”

我拿出烟和火机,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收起了,我怕烟味熏到康婕。

许至君不断地观察我,我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于是侧过脸去看着窗外,这样我才不会又在他的是视野之中狼狈的落下泪来。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说:“你有没有看过王尔德的童话?”

我憋着嗓子回答了一句:“我看过《快乐王子》。”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嘲笑我,果然,他一个人“嘿嘿”了半天之后,我忍不住又要骂他了:“笑死啊,你看的书很多吗,你看过《樱桃小丸子》吗!”

他懒得理我这个没有修养的女人,缓缓说道:“王尔德有一个小童话,说一个小孩,他爬不到花园里的树上去,后来巨人抱着他爬了上去,却发现小孩子的手上全是伤口。巨人问他,你不疼吗?你知道那个小孩子说了什么吗?”

我回过头来,望着他:“他说什么?”

他笑一笑:“你自己去看嘛。”

我们按照康婕的要求把她送到了她妈妈家里,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安置好她之后,趁空观察了一下她生活的环境,几十平米的房子还分成两室一厅,拥挤的家具,有些角落里还有蜘蛛网,厨房里有隔夜的碗筷没有洗。

这是怎样的一个生活环境,我忍不住摇头叹息。

我站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许至君一直靠在门口看着我,我觉得我在他面前真的毫无隐私可言,我所有迷茫和仓皇的时刻都被他尽收眼底。

为了掩饰我的难过,我故意问他:“你怎么会知道要买热巧克力啊?莫非你经验丰富?”

他笑了一下:“你忘了,我妈妈是医生。”

我们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碗筷洗得干干净净陈列在破旧的厨房里,我看着那些洁白的器皿,眼泪忽然掉下来。

康婕,就算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起码你还可以自己爱自己。

这个世界冰天雪地不是我们的错,衣不蔽体也不是我们的错,在寒风刺骨的时候,最起码我们可以自己把自己抱得紧一点,或者站起来跑一圈,我们的身体里蕴含着无数的能量,我们可以自己温暖自己。

我恨她从不懂得珍惜自己。

许至君走过来轻轻的抱住我,这是这么久以来我们第一个拥抱。

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浸湿了他的黑色外套,我闻到淡淡的馨香,那是回声的香味。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我却觉得获得了很多的力量,在这个瞬间,我原宥了林逸舟,我原宥了他对我的那些折磨。

虽然无法确切的概括这种复杂的感情,可是这个人的存在,真的是伤痕累累的生命之中,莫大的慰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早就已经停止了矫情的哭泣,他对我说:“我们去给她买点补品好了,也不要说借钱了,我对钱一向没概念。”

我抬起头看着他,我说:“许至君,谢谢你。”

他淡淡的笑:“谁稀罕你说谢谢,你先回学校换身衣服,我们再一起去给她买东西。”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谭思瑶从我通红的双眼里看出了一些端倪,她也懂事了很多,不会像从前那样追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而是告诉我“没有点名哦!”

我拿着衣服进浴室的时候,她又说“封妙琴开始来找过你,不过没什么事,好像就是借洗手间。”

我“哦”了一声,把热水开到最大。

漫天漫地的水洒下来,烫得我全身的皮肤通红,我在这浩瀚的水声之中,终于明晰了一些什么。

洗完澡我迫不及待的往外冲,谭思瑶站在窗口叫我“落薰,你晚上回来吗,只有几天就要考试了……”,可是她很快就看到了站在公寓门口的许至君,在下一秒,她的面孔就从窗口消失了。

她一定也不开心,可是我无暇顾及太多,我要赶在超市关门之前去买很多东西,许至君说的很对,康婕她现在需要我。

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我一直在回忆康婕在手术室门口跟我说那句话的表情,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周暮晨,孔颜,这些人在我们之间造成的隔阂与伤害,我通通都可以放下了。

还有什么比她更重要,没有了,再没有了。

妈妈跟她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女人,只不过的血缘关系是与生俱来,而后者却需要付出更多的忍耐,如果要我想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定论,那我只能想出一个非常非常土的:缘分。

乌鸡切成小块,生姜切片,红枣洗净,桂圆去壳,全部放入新买的砂锅了,小火熬炖。

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脑袋里是一片空白,我不敢问妈妈,以她那种中年妇女的精明听到“乌鸡”两个字肯定回浮想联翩,然后自导自演一场“名侦探柯南剧场版”,最终推断出“真相只有一个”:你流产了!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我不介意让许至君知道,可能在潜意识之中,我真的将他当作一个跟我很亲近的人。

他在旁边帮着我收拾厨房,他一边兴高采烈的整理着冰箱里那些过期的食品,一边说:“你不知道,你有事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找我而不是别人,我真的挺开心。”

他不知道,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手上正切着水果的刀一歪,在手指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整理完冰箱,他开始很孩子气的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我终于不耐烦的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搓搓手,又挠挠头:“呃……不干什么……”

我生平最见不得人说话吞吞吐吐,于是我又加重了语气:“有什么屁快点放。”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我们同时听见开门的声音。

一个长得并不难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气质都极其猥琐的青年男子推门进来了,他看到我和许至君的第一反应跟我们如出一辙的吃惊,就在我们双方都怔在原地的时候,康婕气若游丝地在卧室里面喊:“落薰,他是我妈妈的男朋友。”

许至君的脸上惊讶的表情从这个手臂上刺着一条黑色的龙的男人进来之后就一直维持着定格的状态,那个男人张开嘴对我们笑,一口的黄牙一看就知道是嚼多了槟榔。

许至君终于回过神来,也对那个自称阿龙的男人笑了笑,我反而被这个突发状况弄得不知所措。

阿龙在康婕妈妈的卧室里转了一圈之后拿了点钱就出去了,走之前还很客气的叫我和许至君自己招待自己,不用客气。

我走进康婕的房间,她惨白的脸上浮起苦涩的笑:“唉……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怎么跟你解释呢……”

我直接把盛满汤的碗送到她眼前:“解释个屁。”

等康婕睡了之后,我们终于发觉自己很饿了。许至君去开车的时候发现他的车被人用利器划了很长一道口子,逼得脾气再好的他也忍不住开口骂了几句。

我四周环视了一圈,在日新月异的长沙城里,这些陈旧而沧桑的民居和巷子是如此的不合时宜,这里居住的人们喜欢凑热闹,自己给自己的生活找乐子,这是生命的一个状态。

而芙蓉路韶山路上每天川流不息的名车,车里端坐的那些油光满面或者神情严峻又或者是妆容精致的人,那也是生命的一个状态。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有幸福,也有哀愁。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我一直在网上找许至君说的王尔德写的那个童话,当我终于看到那个孩子说的那句话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我深深震动。

原来……是这样的一句话。

原来……许至君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我打通了许至君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一点疲倦,说陈阿姨的身体出了一点问题,可是我追问起来他却又不愿多说。

我站在窗口仰起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它们一颗一颗那么耀眼。

我轻声说:“许至君啊,我知道那个孩子说了一句什么话了。”

他说:这些伤口并不痛苦,它们都是爱的烙痕啊。

是的,我终于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这劣迹斑斑的生命,每一个人都会留下伤口,然而因为亲人,朋友,爱人的存在,因为这些珍贵的情谊的存在,无论曾经多么荒唐、悔恨、怨怼,乃至耻辱,都蒙蔽不了伤口的本质。

这本质,就是爱。

'第五章'星星绝望

★'1'人生最好不要错过两样东西:最后一班回家的车和一个深爱你的人。

自从罗素然知道了宋远跟李珊珊的事情之后就对宋远实行了经济封锁,她像每一个恶俗的女人一样以为掌握了一个男人的经济命脉就等于掌握了这个男人,无论他是老公,还是弟弟。

她在电话里对我说:落薰,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想说点好听的话开导或者说是宽慰一下她,可是努力半天我悲哀的发现,我确实词穷了。

那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居然也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和伎俩,也是真的别无他法了吧。

迫于无奈,宋远打电话来找我借钱,从前那么骄傲的男孩子,开门见山地跟我表明他的目的,我握着手机难过了好半天,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应该也不会跟我开这个口吧。

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出面做个和事老,替罗素然劝劝宋远,说到底,宋远还是罗素然的弟弟,她也就是一时之气,我妈以前还天天骂我呢,我要真的有什么事全世界也就她会替我收拾烂摊子。

打定主意之后我把我的想法跟许至君说了,他偏了偏头:“好,我陪你们一起去好了。”

李珊珊出院之后就像一颗被冰雪冻过的大白菜,整个人都怏怏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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