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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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药商-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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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家死诀。其实非鸩也,既不死。他日,杜正伦讥弄环。环曰:‘妇当怕者三,初娶之时,端居若菩萨,岂有人不怕菩萨耶。既长生男女,如养儿大虫,岂有人不怕大虫耶。年老面皱,如鸠盘荼鬼,岂有人不怕鬼耶。以此怕妇,亦何怪焉。’闻者欢喜。”

莫谷嘿然而笑。云娘分明见他疼爱君娘,有意取笑。

君娘笑道:“姐姐好生促狭。”

云娘嬉笑道:“妹妹果然不妒乎?不如将翠环送与莫郎。”

君娘果然着急,脸色泛红,待要回绝,一时觉察中计,便不言语,只笑望着莫谷。

云娘笑道:“此时模样果然便象菩萨。”

君娘反唇道:“莫不成尊夫便不惜姐姐?”

云娘脸色闪过一丝阴暗,莫谷看得明白,二人对望一眼。云娘自嘲道:“只怕我便是养儿大虫。”

翠环立在身后掩口窃笑,多望莫谷两眼。

云娘关切道:“莫郎如今身体可复原?”

莫谷笑道:“更胜往日。”

云娘道:“听闻你运筹颇妙,平素又读何书?”

莫谷道:“过奖了,不过一时运气,略逞小技而已。读书颇杂,三史必读,然后《鬼谷子》《孙子》各类兵书,河图洛书诸类术算之书,诏制律令,地理县志,考工百科,再之医家粗略,未能深谙。”

云娘道:“四书五经可看?”

莫谷道:“这个自然。四书五经便是它书的衡器,胸无准绳,书杂必妄。”

云娘道:“不如去应科举。”

莫谷笑道:“才思不足。平素做诗皆不甚工整,何况临场做赋。”

云娘道:“多多习练便是。再道不应进士科,也可以考取明经、三史、明算。”

莫谷笑道:“我读书只为会心明志,却背诵不来,不耐寒窗十年去读死书。”

云娘摇头笑道:“辜负你天分了。”

莫谷道:“我出身又非江陵钜鹿望族,便算辛苦钻营,也未见得能如何。何况天分不过尔耳,性情却固执痴狂,总有几分自知之明。”

云娘嫣然一笑。

待得晚间别了众人,君娘笑道:“奈何辜负人家好意?”

莫谷道:“我性情本不适合功名。”

君娘笑道:“我所指翠环。”

莫谷失笑道:“玩笑罢了。你果然妒忌了,可是七出之条。”

君娘道:“我尚未正式嫁与你,何谈七出。”一时便又不开心。

莫谷道:“你便是我妻子,有何异议,还怕我负心不成?便向你保证决不纳妾。”

君娘幽幽道:“我却担不起妒妇之名。”

莫谷笑道:“翠环中意的可是你。”

君娘不禁失笑,宽了心,却又打趣莫谷:“云娘已是他人妇。”

莫谷道:“与我何干,平白吃醋。”

君娘笑道:“你二人面对着我,依旧‘你我’相称,怎不怕过分。”

莫谷无奈道:“此事无奈。究不知应唤师姐还是师妹。”

君娘笑道:“也便是欺负我,倘若他日在云娘丈夫面前‘你我’相称,小心吃到老拳。”

莫谷笑道:“不见为妙。”
五十七、卖奴

   京师长安果然不同别处,沙仁只身着僧装入城,便处处有人主动行礼布施,倒使得沙仁一时舍不得离去。

就此盘桓数日,在太平寺借住。虽然不是一宗,总是沙门总号旗下。

这日沙仁遇见一队波斯商队,便结伴西行,将马匹换成骆驼,一路风餐露宿,飞沙戈壁,平安到达沙州。

沙仁初次西来,不敢再深入西域,便在沙州出货。

远途贩运,开支虽大,利润却也不薄。沙仁得了利,便在市集采办物事。

沙州扼守咽喉,西域吐蕃物品比比皆是,便是波斯大食天竺的物品也有之。沙仁眼却看花也,唯只不解行情,不敢便买。

隔数日再到市集,心中有了主意,只选贵重药材雪莲虫草等物,便于携带,如此还可节省脚力骆驼。

选购完毕,还有些银两留做盘缠。

再行数十步,当街有一女婢叫卖。那女子年方十五六岁,皮肤白皙,深目高鼻,看来便是西域人氏。

沙仁便有些心动,他婚姻不就,常觉寂寞,偶尔徜徉花街柳巷,也总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见着女婢姿色不差,沙仁便想买来,不单可解寂寞,只需带回江南,这女婢身价便会大涨。

如此美事,沙仁自然不放,不想一问之下,价格却高。

沙仁道:“寻常女口不过三五十两,便算高些也过不得百两,你如何张口二百,欺我不知?”

那卖者笑道:“和尚有所不知,这女口能歌善舞,本是骑都尉所宠,只因事得罪将军,这才来卖,二百两却是贱了。”

沙仁道:“便试歌舞来看。”

那女婢无奈卖者威逼,只得当街跳一曲胡旋舞。

沙仁见女婢果然歌舞皆妙,立意要买,便讨价还价:“我现银不足,便以此五匹千里明驼相抵。”

那卖者道:“欺我不识?你这五匹骆驼羸瘦,总值不过百两。”

再讨价还价一番,差距依旧有的四十两。沙仁便道:“再休异议,便加上小奴一名。”他从杭州出来,原带着阮风与一名小奴,到长安后阮风往并州寻刘寄奴处采办北药。

那小奴泣道:“一路西来,忠心耿耿。小奴本是闽越人,离家千里侍奉主人,如今离家更是万里,还望主人垂怜。”

沙仁作色道:“你既为奴,何来旧家?哪管千里万里,主人家便是家。此地虽远,总是大唐,这女口更不知几万里路,却依旧懂得歌舞娱人。”

那卖者笑道:“小奴缺了调教,便交与我办。”当下成交。

沙仁便要带那女婢东行,却有几名骑兵来道:“将军心念小婢,不欲卖了。”

那卖者道:“业已卖与和尚。”

那骑兵道:“退还便是。”

沙仁却不肯。那骑兵怒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和尚,你盗拐将军婢女,与我见官去。”便将沙仁捉去,竟投在军营牢中。

沙仁此刻悔恨不及,如今莫说买奴,说不得自己要成奴仆被卖掉了,就牢中号啕大哭。

连过三日,才有人来提沙仁。

那将军道:“好和尚,敬酒不吃吃罚酒,若非看你是天台正宗,必不饶你。”

沙仁叩头道:“诚谢将军开恩,只求放还小奴财货。”

军营中一片哗笑。

沙仁又求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若将军成全,定在国清寺为将军立一功德碑。”

那将军沉吟一刻,问道:“你果是天台人?”

沙仁道:“正是。”

将军道:“有位刘寄奴,如今做某县令,可否相识?”

沙仁忙道:“刘大人乃是我师兄。”

将军怒道:“和尚该打,你一出家人攀什么师兄。”

沙仁道:“将军息怒,武宗灭佛,小僧避难百草门,与刘师兄同门。”

那将军踌躇道:“这刘寄奴竟出身甚么百草门,却也难怪,不然怎会练长生药。”便道:“暂信你言,你可会炼丹药?”

沙仁在百草门时间短,学艺不精,正要回应,心念一动,便点点头。

将军转怒为笑,立即道歉,以礼相敬道:“某与刘郎同科武举。”

沙仁便道:“刘师兄的妾室尚是在下说合。”就板上再钉一刻钉。

那将军却不便放沙仁。沙仁心知肚明,道:“出门日久,还望将军放还。”

将军笑道:“出家人四海为家,何必急归。”

沙仁道:“无人照应,邋遢不已,亵渎我佛。”

将军嘿嘿一笑:“此婢实是我心爱,只小事一时动怒,深以为悔。匆匆便别,着实不忍。”

沙仁便道:“某便借将军处炼丹。”学艺不精,只看得也多了,总之寻些大补燥阳之药胡乱与他合药便是。
五十八、聘妻

   莫谷在胡掌柜处愈加不顺,只离去也难。

君娘却得唐掌柜照应,诸事顺意,偶尔须有应酬,只不得照顾家事。莫谷自认无能养家,方令君娘辛劳,惟有着意疼爱。

这日应酬的却是唐掌柜一位同门小师弟,中举后来苏州漫游,与君娘相谈甚欢。那公子本是豪富出身,便着意君娘,三两日便小宴邀请,水陆珍馔不曾吝,赞美之语不曾惜。

君娘也觉投机,每欲拒绝,便觉身不由己,心道:“其实莫郎心中最中意的乃是云娘,对我不过是退而求其次。这公子却如此中意我,曲心曲意。”明知玩火,却偏不舍得被人追求的滋味。

这日公子果然借酒道:“小娘子可得聘人?”

勾起君娘伤心事,叹道:“未过门夫家郎夭。”

公子道:“不曾再聘?”

君娘踌躇不应,如今老父倔强,与莫谷究不知算不算做夫妻。

那公子只道她待嫁,便道:“不才倾慕小娘子久矣。”

君娘忙道:“不幸人不敢连累公子。”匆匆告辞。

未进家门,却听见屋里莫谷与人争执。

那人乃是莫谷堂兄莫大,自家乡而来,原来莫家竟欲为莫谷聘妻。

莫谷道:“我已娶妻,何来再聘人去?”

莫大道:“你无媒无妁,算娶的甚么妻。自古道礼聘为妻奔为妾,叔父糊涂,纵容你胡来,宗室却不容的。便算那家仁慈,不让你赶走此妾,已是算你运气。”

君娘在门外听得明白,泪如泉涌。

莫谷道:“事出偶然,一时草草,讲好日后礼聘。大丈夫一诺千金,不能反悔。”

莫大冷笑道:“由不得你。忤逆之罪你可担得起?”四顾屋里,家徒四壁,散乱不堪,连声嘲弄。

莫谷也无言以对。君娘掩面而去,买醉街头。

那公子遇见,便唤车将她载回住处。

莫谷这里生死不从其兄,莫大无奈也只得去了。君娘却是彻夜未归,莫谷忧心如焚,一夜跑遍城中寻不见,好容易等到天明,到宝通行寻见君娘,这才将心放定。

君娘道:“你既聘妻,却来寻我做甚。”

莫谷道:“家里人不知情由,我坚不肯从,还能将我抓回去不成。”

君娘道:“宗法严酷,你又如何抗得起?”

莫谷道:“惟死而已,不敢负心于你。”

君娘冷笑道:“假如是我负心呢?”

莫谷一时惘然,继后笑道:“不要吓唬我。”

君娘叹口气,珠泪双落。莫谷见她腕上一双玉镯,从未见过,想是为人所赠,不由一时心痛难忍。

君娘叹道:“你我缘尽。愿你早定佳偶。”

莫谷恨道:“你果然负心。”又不忍伤害君娘,伤心而去。

那公子又来邀君娘,到了西湖游船上,君娘道:“公子果中意与我?”

那公子赌誓,又道:“既然送与小娘子玉镯,便表明心意。”

君娘道:“何时来聘?”

那公子踌躇道:“实不相瞒,家有恶妻。小娘子如果肯从我,便先委屈做妾,待我休了那人,便将你扶正。”

君娘如遭雷击,挣扎而起,到了船边,便欲投湖。

那公子急忙拦下,道:“小娘子千万莫寻死,好生商量,实在不行,待我休妻后再来聘娶,决不负言。”

君娘死意已去,将玉镯抛还,冷笑着登岸而去。自恨无颜再见莫谷,便回到父亲原先的住处,悔恨无着。

这边莫谷伤心欲绝,借酒浇愁,病倒在床。

胡掌柜唐掌柜处皆得了消息,思量二人闹别扭了,派人相劝,方知莫谷病倒。

君娘得信,便来看望,道:“是我负你,你本不值得为我如此。”相对而泣。君娘道:“你我本是兄妹情份,此后唯还做兄妹吧。”收拾衣饰,涕泣而去。

君娘去后,莫谷忍过两日,终究难忍思念,来寻君娘,君娘闭门拒见。

莫谷伤心成狂,魂不守舍,胡掌柜便有怨言。莫谷晓得无法相容,便辞行而去杭州。

那公子这才向唐掌柜处问得君娘的情形,晓得是别人的妇人,便觉了无情趣,离开苏州到别处漫游,不来相寻了。

还好唐掌柜容留君娘。君娘便欲将所有女子衣服焚烧一空,被唐掌柜拦下道:“何必如此。”

君娘泣道:“君娘已死,今后惟有男儿杜宇。”

唐掌柜道:“莫先生未必死心,只怕你二人缘分未尽。”

君娘黯然道:“天下好女子多着,家中严逼,他不多久便会别娶。便算他肯念着我,我也无法做个贤淑的持家女子。”
五十九、寻犀

刘寄奴到并州上任不久,便接到岳父来信,吩咐他网罗名药,以备炼丹。

这日打探到城中某药店有一支上等的骇鸡犀,已传了三代,乃是镇店的珍物。刘寄奴便高价求购,不想那家老板却不卖他这新任县令的面子,坚决不让。

刘寄奴大觉犯愁,正为难时,阮风来求见。

刘寄奴对百草门同门避犹不及,何况是后入门的师弟,更加无甚交情,原本不想见。只到了并州,远离乡关,心生寂寞,竟觉得见见故人也不错。

晓得沙仁到关西去了,刘寄奴道:“只怕不平安。”

阮风道:“有劳大人挂念,沙师兄一身僧装,沿途却备受礼遇。”

刘寄奴失笑道:“难为他记着自己是个和尚。”

阮风见刘寄奴频频蹙眉,晓得他有心事便询问仔细,将嘴巴凑将上来道:“此事说来也好办。”

刘寄奴不晓得他有此习惯,呵责道:“做甚么,离得远些。”

阮风吓得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刘寄奴道:“有何主意?”

阮风一时结结巴巴。刘寄奴心道有不便处,便道:“离得近些。”

阮风附耳过去,便觉胸中气顺,思如泉涌,轻声道:“大人是一县父母,此等刁民,只需找个缘由办了,着他家拿犀角换人。”

刘寄奴一惊道:“不可,一旦事发,岂非毁我前程?”

阮风又道:“那便聘一侠士,盗将过来。”

刘寄奴道:“这却也难。”对阮风板脸道:“你这主意,非抢即盗,是我县令所为么?”

阮风便道:“大人要正途求取,却是那刁民不肯。便不走邪路,终究也要巧取。”

刘寄奴点头道:“这也有理。”

阮风忽又有主意,附耳低语,刘寄奴沉思良久。

次日阮风便开一药方,其中一味便是上等犀角,假作家人有病,到该药房抓药。

那药房依方抓药,阮风便道:“你这犀角价高质次,真是奸商。”与店家争执起来。

那药房欺他是外地人,又无理取闹,自认占理,便将阮风扭来大堂。

刘寄奴道:“你这外地商客,既然是求医治病,怎生无理取闹。”

阮风跪在堂下,嘴巴是伸不到刘寄奴处的,结巴一阵方顺过气来:“大人也晓得求医治病,乃是关乎人命,这药材若是不佳,岂非草菅人命。”

刘寄奴道:“这也有理。”

那药房老板道:“小店便是以骇鸡犀名声在外,怎会给人次等犀角,自毁招牌。”

刘寄奴点头道:“本官也有所听闻,那客商可是多疑了。”

阮风道:“小人颇通药理,他家有无骇鸡犀我不晓得,只配与我的便不是。”

那药房老板道:“确非骇鸡犀,却也是上等犀角。”

阮风冷笑道:“却骗那个。”

围观人多,多有不曾见过犀角,便起哄道:“拿来看一看便是了。”

刘寄奴便道:“那老板,你等各执一词,实难辨别,只有提请物证。”便发签令衙捕到药店将所有犀角取来,自然包括那传家的骇鸡犀。

既成物证,那老板再无奈也只得拿出来,到了堂中,也只这支骇鸡犀是整个的,其他不过零碎的几块犀角。

刘寄奴道:“本官验明,确是正品犀角,不过这散碎者乃是广角,与骇鸡犀相比虽次些,也是正品,这客商果然是你错了。”

那老板道:“大人博学,大人英明。”

刘寄奴道:“那客商无理取闹,原本该打,姑念你救人心急,暂免罚你,快快向老板道歉速去救人。”

堂下百姓皆道声好。

有衙役急忙来报:“禀大人,城外五里坡有命案来报。”

刘寄奴急忙起身,手中依旧拿着那只骇鸡犀,这时一慌,掉落地上,一时寻不见,忙令衙役一起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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