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自茫茫黑夜中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清脆中带有一股清新的气息,浮荡在空中有如一曲仙乐。
四处之人俱是一愕,正在猜疑这笑声发自何处的时候,幽幽黑夜里,自那隆起的沙丘后面,跃出两个幽灵般的骑士。
这两个人的出现不但使幽灵宫的人心头一震,就是何小媛也一呆,没有料到这两个人竟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心中黯然,眸子里已惨出泪水。
石砥中像一个天神似的端坐在马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在那双其寒如刃的眼睛里,有一股湛然神光,冷冷地望着凝立不动的房文烈。在他的嘴角上牵出一丝凄迷的弧线,弯弯地有如菱角,沉稳中透出英气。
而东方萍则有如广寒宫的仙子,清丽中带着淡雅,一身翠绿色的罗衫随风飘起,幽幽的香气淡淡飘出。
西门奇苦涩地道:“石砥中——回天剑客,果然是他!”
房文烈心神剧烈一颤,一股寒意自心底冒起。他神情随着石砥中的出现而不停变化,喉结之中恍如塞着什么东西似的,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小媛心头一酸,颤道:“石砥中,你好!”
石砥中苦笑道:“何姑娘,你也好!你们请走,这里由我替二位接下了。唐兄,罗副帮主伤得很重,回去赶快给他疗治。”
唐山客一呆,道:“你!”
石砥中淡淡一笑,道:“我在路上看见罗副帮主独自奔回贵帮,此刻大概已经到了。他告诉我,你们在这里,所以我就赶来了。”
他冷漠地斜睨罗列在四处的幽灵宫高手一眼,那些人心中大寒,俱都畏惧地退后一步,吓得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他漠然瞥见房文烈一眼,道:“房大英雄,在下斗胆向阁下讨个人情!”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还会有求于我们吗?嘿嘿,这倒是希罕的事!”
石砥中淡淡一笑,道:“其实这话也是多余的,如果阁下识相就将幽灵宫的人撤回大草湖,否则死伤的不是我们,而是幽灵宫所训练出的这群高手。”
西门奇身为幽灵宫的首脑,有什么事石砥中应该和他商量才对,可是石砥中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恍如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气得全身直颤,恨恨地道:“石砥中,你似乎找错对象了!”
石砥中神情一冷,眉宇间突然罩上一层煞气。
他怒哼一声,不屑地扬声大笑,旋即以冰冷的口气道:“大盟主,这话说得不是太幼稚了吗?你有多大道行敢和六诏山并驾天下?论起房大英雄的武功比你们父子不知要高明多少,我这样做完全是看在房大英雄一点面子,不然,哼!我的手段如何,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
西门奇气得一颤,道:“你敢侮辱我们幽灵宫!”
房文烈见情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他深知此时已非石砥中之对手,心念转动,沉声道:“西门兄,我们先回去!”
那些幽灵宫的弟子像是遇上大赦一样,纷纷飘身上马。
西门奇见情势演变至此,只得暗叹一声,领着手下和房文烈并肩离去。
唐山客和何小媛这时也奔出数里之外,急着去照料罗戟身上的伤势。
夜深沉,黎明的脚步正缓缓移动,驱逐夜的幽影。
第三十二章六龙回日
漠野上没有一丝人迹,日焰自云空中斜斜洒落下来,投射在这一大片黄沙滚滚的大漠,尘沙隆起一个个的沙丘,青黄色的仙人掌形影形成一幅独特的大漠景象,只有三两行旅踽踽独行……
在大漠的边缘,有一座不知名的山,秃黄的一片,没有树影,仅有稀疏疏枯黄的青草在风中摇曳。与其说它是座山,倒不如说它是个大沙丘来得恰当。
这时,自那神秘的大漠远方并排驰来两个骑土。
石砥中和东方萍冒着骄阳烈焰奔向这里,石砥中抬头看了看这座山,轻轻一笑,道:“萍萍,我们到这山上去避避风吧!”
东方萍怀疑地道:“大漠万里无云,根本没有一丝风的消息,你这样肯定的说有风暴要来,我看你不要弄错了!”
“不会!”石砥中很有把握地道:“我在这儿待的时间太久了,大漠的一切变化我差不多都能看出来,不信在一个时辰之后,你就可以知道的我猜测对不对了。”
东方萍轻轻撩起洁白的手掌,理了一下额前飘乱的发丝。她虽不信平静的大漠会骤然狂风怒吼,风暴自起,可是石砥中所给予她的信心太坚强了,她早巳将石砥中看成无所不能,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无上权威,所以她凄迷地笑道:“全看你的了!”
大红翘起了尾巴,长长低鸣一声,洒开四蹄向小山上奔去,东方萍尾随而去,两人不知不觉到了半山腰上。
谁知两人方始自马背上飘落,背后已响起一股劲啸旋风,东方萍回头一望,只见在那空旷的大沙漠里卷起一股黑黄色的大风柱。
霎时,沙砾激射,烈日潜隐,神秘的大沙漠完全笼罩在一片风吼中……
“唏曦曦——”
汗血宝马突然悲鸣一声,身形如矢,陡地飞身向山上奔去。石砥中和东方萍同时一愣,没有料到这匹千里神驹何以会抛弃主人不顾,独自失常的狂乱奔驰。
石砥中斜斜一跃,焦急地喝道:“大红!”
飘浮的红影恍如一朵红云似的消逝,石砥中和东方萍晃身直追,等到两人到达山峰之上,早巳失去汗血宝马的影了。
东方萍神情一凝,伸手指了指夹于群山间的一个小山谷,道:“砥中,你看那个小山谷!”
在那个小山谷中,这时居然仍是一片翠绿,婆娑的树影,青茂的丛草,最令人奇怪的是在这谷里,尚有一条麻石铺就的石径直通谷底。
石砥中一怔,禁不住被这个神秘的地方所吸引住,他脑海之中意念一动,忖道:“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这里隐有世外高人,还是前朝遗老避难至此!这里隐密异常,人迹罕至,莫非是江洋大盗坐地分脏之处……”
这些纷沓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他向东方萍一招手,身形陡地一旋,顺着山壁向谷底落去。
身形甫落谷底,一阵清馥的花香飘送而来,中人鼻息欲醉欲痴。
东方萍深深吸了口气,轻笑道:“好香的花,我们进去看看!”
石砥中神色凝重地瞥了四周一眼,道:“萍萍,这个地方不比寻常,仅看这里的栽植就知此间主人绝非俗人,或许还是武林前辈!”
话音未逝,他陡地觉得有一道无形的气体正向自己身上推来,急忙一个旋身顺手一带东方萍,飘退五步。
“嘿!”冰冷的低喝声在耳边响起。只见一个装束怪异、金发碧眼的汉子,满含敌意瞪着他俩。
这汉子赤足坦臂,手中倒提一柄长剑,他冷冷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来这里有什么事?”
东方萍见这个汉子口气不善,一身装束不像是中原人氏,尤其是手臂上套着两个金环,走起路会发出碰击之声。她闻言秀眉倒竖,冷冷地道:“你这是干什么?躲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个赤足汉子突然神情大变,冰冷的目光里霎时涌起无限杀机。
他闪身将长剑探出,沉声喝道:“你们找到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二位朋友,凭你们那点道行还差得太远,识趣的给我放下兵器!”
东方萍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是谁?”
这汉子冷冷地道:“恩达的就是我!小娘子,你长得倒像个美人,我真不忍心将你一剑杀死,还是叫你的汉子来吧,也许他还堪我一击!”
这人嘴里的话毫不遮掩,东方萍虽然和石砥中相恋已久,也不觉满面羞红。
她气得全身直颤,恨不得立时出手教训这汉子一顿,可是石砥中始终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冷冷地望着恩达。她向石砥中瞥了一眼,征求他的意思。
石砥中双手一拱,道:“这位朋友请不要误会!在下有一匹牲口不慎失落在贵山,如果那头牲口在贵处,请交还给在下。”
“嘿!”
恩达冷笑道:“鬼话,半掩山素无人迹,怎么会在这里丢掉东西!野汉子,我们没有什么话可说,如果你能赢得我手上这个家伙,不要说是区区一头牲口,就是皇帝老子头上的宝冠,我也能赔得起,只恐怕你没那个能耐!”
这个人口气之大态度之硬,回天剑客石砥中还是初次遇见。他怔了怔,猜测不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立时将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朋友,还是请转告贵主人一声,我们不敢打扰贵主人的清修,只望能将在下之失驹寻回!”
恩达斜挥一剑,沉声道:“不要多说了,你只要赢得在下手中宝剑,敝主人自然会见你,还保险将你们的东西找回。不过你若在我手下走不过十招,根本不配见我主人之面,在下就能代主人修理你们这两个不怕死的野种。切记,仅仅十招而已!这十招关系你俩的生命,与敝主人的荣辱。”
他轻描淡写一剑挥出,已显示出功力深厚。
石砥中心中大凛,可瞧出这汉子不简单,仅从对方握剑的姿势上,便知这人在剑道上的确下过一番苦功,否则他也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了。
恩达手下毫不留情,交代清楚后,身子向前连跨三步,手中长剑突然在空中一颤,数缕剑影片片洒出,点向石砥中身上重穴,俱是诡异幻化的招式。
石砥中凝重地大喝一声,身形斜斜飘起,铿的一声,一蓬流滟脱空跃起,金鹏墨剑化作一缕银链迎向对方的长剑。
叮然声中,双方身形同时一晃,俱暗骇对方这种神奇通灵的剑式招术,竟是自己平生所遇的劲敌之一。
恩达嘿嘿笑道:“阁下这招‘鸿飞九幽’可谓施到绝顶!”
石砥中没有料到自己甫出一招,对方便能认出自己的招式,而自己却没有看出对方是出于何派的剑技,相形之下,岂不是自己的剑技逊于对方太多。他一念至此,惧戒之心立生,暗中将功力逼聚剑尖之上,静静等待对方致命的一击。
恩达击出一剑后,并没有继续动手,他沉凝地望向对方,两只冷寒的眸瞳益发寒冷,他慎重地道:“这招你要注意了,我出手之时绝不留情,剑势一发,立时可见分晓,你自己得好好应付!”
他随手抖剑一挥,缓缓朝石砥中劈去。这一剑轻灵中透出神奇,缓慢中隐含风雷,论架式极不像是在较技,可是那层层推动的剑风嗤嗤作响。
东方萍看得心神大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之外,紧张地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巍如泰山,对那连串刺耳的剑风毫不理会,手中长剑仅是平稳地搭在胸前,斜曲而出,却并没有出手的意向,令人怀疑的是他这时神色凝重中又带着悠闲,索性将双目垂落,对恩达所推来的长剑瞧都不瞧一眼。
恩达双手握着剑柄,凝重地向前推动,可是双足钉立在地上却不敢移动分毫。剑芒妙闪,已逼至石砥中的胸前,但他并没有迎架或是御敌的动作,恩达看到自己的剑尖距离对方胸口不及三寸,突然一撤长剑,狠狠地道:“你怎么不动手?”
石砥中双目一睁,淡雅地笑道:“我动手就败了,你这一手以静制动,只要我一露痕迹,不论哪个部位都在你的剑刃范围之内,我只有静中求动,动中求静,对于你的攻势不理不问,这就是上策!”
恩达冷笑道:“我只要略进三寸,你就死在我的剑下了!”
石砥中朗声大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手呢?我已看出你的剑长不及远,就差那么三寸而已无法取得优势。你的剑法虽然凌厉却并非是没有缺点,像刚才那种情形要是换了别人,此刻恐怕已经躺在地上了。恩兄,你说是吗?”
恩达脸色稍解,冷漠中浮出一丝钦敬之意,他冷冷地道:“这么说阁下比我高明了!”
石砥中摇摇头道:“高明倒谈不上,不过是因地制宜,这时正好想出破解你这一招的方法而已。如果恩兄抽剑变招,或两招同施,在下或许就没有办法承受得住了。”
恩达虽然没有行走江湖,但对各家各派的武学却很清楚,他见石砥中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弱点说出来,心中更加敬佩,只是他始终将石砥中看作敌人,在各方面都有提防之心,所以他斜曲长剑,问道:“阁下果然是个大行家,听你说了这么多的道理,你也总得露一手给在下瞧瞧,否则余下八招我只好再次领教了。”
这种要求并不算太过分,像恩达这种身手的人骤然碰见一个可堪匹敌的高手,不免怦然心动。他晓得在见识方面不如石砥中,在武功方面也必定稍逊一筹,所以他要求石砥中露一手,如果对方所表现的能够过去,这次比斗也可到此结束了。
石砥中可为难了,他虽然在剑道上修养很深,却不知该施出什么招式比较恰当,又要使恩达死了这条心,又要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收手。他脑海中念头直转,顿时想使出达摩三剑中的起手式,这招虽烈,却深藏玄机,寻常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一招什么式子。他肯在恩达面前露出这一手,可见得他是如何看重恩达了,石砥中双手握柄,金鹏墨剑斜垂地上,然后缓缓抬起,直射空中。
恩达现下所学已具各家所长,可是就没有办法看出这是哪一派的剑式,在他看来这一招稀松平淡,除了略含玄机,态势沉凝外,几乎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这只怪他道心不固,一时无法领会出其中奥妙,拿了金条当铜铁,所以轻视之心一生,他不禁哈哈大笑道:“这招有点像仙猿剑法中的仙人摘果,也像是西域墨家枪法中的‘血戟长空’,阁下懂得还真不少,剩下八招你准备接下吧,这八剑在下要你舍剑逃生!”
“哼!”
突然自谷底飘来一声冷哼,恩达吓得全身惊颤,惶悚地斜垂长剑恭身立在一旁,只听一个恍如梦幻中的声音,道:“你有多大见识,敢遑论天下剑圣之最!”
石砥中心中一颤,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清癯老人身着白色罗衫轻闪跃来。在他身后紧紧跟着四个精壮的汉子,这些人容貌装束与中原特异,尤其那个清癯的老人白眉如画,长髯飘飘,一身白服恍如神仙中人。
恩达吓得恭身道:“法相大人,小童知罪!”
这个清癯老人哈哈朗笑道:“一个守谷童子就敢谈论天下剑法,你也太替主人丢人了!睁亮眼睛看看,人家那一手才是真正的剑法,如果你要贸然出手,那一剑准将你的脑袋削去一半!”
他目中神光炯炯,凝注在石砒中的身上,问道:“小友已得到剑道精髓,老汉文法相身随先皇避难此地,素不与外人往来,不知小友因何追踪至此?”
石砥中朗声笑道:“这全是误会,在下只因躲避大漠之强风,无意在这附近走失了汗血宝马,一路追踪所以闯进这里!”
文法相双目圆睁道:“你是说:名传天下的大宛汗血宝马浮云!”
石砥中一怔,道:“在下那头牲口跑起来确实会淌血汗,但不是叫浮云宝马,如果文先生肯将此马还给在下,我等立即退出!”
文法相神情一凝,道:“神驹通灵,善于择主。大宛国虽然自古以产汗血之马闻名于世,昔日大宛国有良驹九匹,浮云、赤电、绝群、逸骠、紫燕、缘骊、龙子、麟驹、绝尘,皆天下之骏马,号称‘九逸’,却没有一匹马赶得上浮云之种,此种仅大宛国王室有几匹,而最后却惨死病中,时至现在尚有一匹流落在外,乃是大宛国追寻已久的国宝,汗血宝马性情暴烈最是认主,小友恐怕不会是它的主人!”
东方萍闻言大怒,道:“大红平日温顺善良,今日不知怎的狂性大发,奔进你们这里,文先生只要交出大红,就知道它是不是我们的了!”
文法相面上一冷,道:“这位姑娘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方萍冷笑道:“我管他什么地方,只要大红找回来就行了,不论是谁都夺不去我们的马,文先生此意莫不是要强占灵骑!”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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