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茫然,紧紧握着手中那束发丝,喃喃地道:“她走了,她终于走了!”
石砥中冷漠地道:“少装神经了,快上马来。”
东方玉脑中尽是西门捷的影子,自言自语道:“你走遍千山万水,我也要追你回来。”
说完,他当真迈开步子,朝漠土之中前进。
大漠又称死城,单人独骑都把这里视为畏途,他身无骆驼也无座骑,这一问去无异是自寻死路。
石砥中自己本身曾尝过失意的苦果,一见东方玉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立时想起在玉柱蜂上。东方刚不准自己和东方萍来往时的那幕情景,当时自己不正也是这样的落魄吗?他朝东方玉投以同情的一瞥,然后叹道:“你不要自取死亡,那里千万去不得。”
东方玉一时神智昏迷,骤闻话声,神智立刻回复过来,他急煞步子,猛一回首,突然和石砥中的双目纠结在一起了,四目交射,俩人心中各有不同的感触。
东方玉冷冷地道:“石砥中是你?”石砥中冷笑道:“如果不是看你身落狂沙之中,我才懒得管你呢!”
东方玉的心恍如被剑戳着一般,他原先那股恨不得杀死石砥中的怒火,这时再也发不出来了。
他苦笑道:“你救我之情我会感激,可是我俩的事并不是这样就算了,当我报回恩情之后,我还是要杀了你。”
他心中芥蒂极深,是故嘴上也不客气起来。
石砥中淡淡地一笑,道:“江湖上互伸援手本是寻常之事,哪能谈得上恩情二字,你要杀我现在动手也未尝不可,石砥中就站在你前面。”
东方玉自腰间拔出长剑,怒吨道:“你以为我不敢!”
但当他抡起寒剑之时,他的手又软了下来,颓然地叹了一口气,锵锒声里,那柄长剑又归回了鞘中。
石砥中一愣,笑道:“你怎么不动手?”语声来落,他忽然觉得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双眉一蹙,紧紧接着胸前,脸上立时变得十分苍白。
东方玉微诧道:“你受伤了?”石砥中强忍着穿心刺骨的痛苦,勉强笑道:“是呀,你现在动手正是时候,过了这个时机,你就是想杀我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东方玉气得在地上拍了一掌,大喝道:“你看我东方玉可是那种人?”石砥中一拭额角的汗珠,笑道:“我渐渐开始尊重你了,你比西门奇要强得多了,看来‘奇玉双星后’这句话,要改为‘双星玉凌奇’了。这话给西门奇听到了他不气死才怪。”
语声一顿,又道:“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俩在这儿说话,怕不被沙土埋了,东方兄,你请上来吧!”
东方玉踌躇了一下,然后道:“你走吧,我会自己走。”
石砥中知道他拉不下脸来,遂笑道:“不要逞强了,那样你会送了命。”
东方玉冷笑道:“反正我是从死种手中被你拉回来的,就是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石砥中低低呼了一声,道:“好吧,你要找死谁也没办法。”
一策汗血宝马,往前跃了过去,眨眼之间,就已驰出数丈之外了。
东方玉急得脸色苍白,在地上直跺脚,这时风沙极大,大漠一望无垠,他徒步独行必死无疑。
他涨红了脸,急喝道:“石砥中!”
说完,一掠身形往前跃了过去。
石砥中一煞去势,哈哈笑道:“你想通了。”
东方玉神情尴尬至极,脸色变得通红,他一语不发,晃身跃上马后,两人一骑,向沙漠里穿去。
东方玉跨上马背,一个意念如电光石火般的掠过他的脑际,他目中泛现出一丝凶煞之色。
脑海里思绪一转,忖思道:“他现在身负重伤,我若在他背上击上一掌,他定然承受不住,必会翻身落马倒毙于地。”
这个意念一闪而逝,使他心神霎时震栗了一下,这种机会难再,是惟一能杀死石砥中的机会……
他面上渐渐浮现出残酷的笑意,右掌缓缓地举了起来。
石砥中这时内伤突然发作,一面要抗拒痛入心脾的巨创,还要坐驭汗血宝马,自然没有心思去注意背后的东方玉,连东方玉的手掌已经举起来都不知道。
突然,东方玉的手掌又放下了,脑中又闪现出另一念头,使得他自动放弃了这个格杀石砥中的机会。
东方玉面色一整,疾忖道:“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虽然他是我的仇人,我也不能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况且……”
“可是这机会千载难逢,时间稍纵即逝,我若不抓住这仅有的一线希望,势必坐失良机……”
他的内心矛盾极了,又想猝然下手,但又不愿施出这样卑鄙的手段,一时犹豫不决。
东方玉苦思之下,废然一叹,暗自道:“算了,这样做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东方玉究竟不是邪恶之人,内心的良知始终阻碍他迟迟不敢下手,此时他受到良心的谴责,脸上反而浮现一丝愧歉的神色。
“唏唏!”
汗血宝马四蹄一蹬,身形倏地跃了起来。
突地,尘土飞扬的沙漠里,传来一声大叫:“石砥中!”
这声尖锐的长叫,冲破漠野直传过来,那喊叫声尖细温柔,令人一听便知道是个女人发出来的。石砥中闻声全身一颤,几乎从马上翻落下来,东方玉急忙扶正了他的身影,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身子。
这熟悉又悦耳的呼叫在石砥中说来,简直是太熟悉了,他欣喜地抬起头来,连身上的痛楚都忘了。
他的双目霎时闪过一丝希望之色,聚神地往沙漠尽头望去,那无尽无止的黄沙里,根本没有一丝人影。
石砥中嘴唇嚅动了一下,喃喃地道:“是萍萍,是她……”
他拉长了嗓门,高声道:“萍萍,我在这里。”
朗朗的叫声传了开来,丝丝缕缕的回音,穿破澈射的沙雾,飘出去远远的地方,袅袅的余音荡存于空际。
哪知石砥中话声逝落了甚长的时间,竟也没有听到东方萍的回应之声,石砥中不免失望地低头一叹。
他正待再叫一声,东方玉突地一拉他的手臂,道:“慢着!”
石砥中一怔,回身诧异地道:“怎地?”东方玉凝耳仔细聆听了一阵,凝重地道:“那不是我妹妹的声音,你听,远处有蹄声,好像不止一匹,最少有十二、三匹马的声音。”
这时风沙漫天,挟着嘶烈的风啸声,令人根本不易睁开双目或听清楚远近的马蹄奔声,这蹄声聚起骤落,立时被风沙掩盖了过去。
石砥中用衣袖阻挡激射在脸上的风沙,问道:“东方兄,〃奇〃书〃网…Q'i's'u'u'。'C'o'm〃你觉得有些蹊跷?”东方玉嗯了一声,道:“我敢保证不是我妹妹的声音,这蹄声时东时西,好像不止一拨人,莫非是西门熊的诱兵之计。”
石砥中摇摇头,道:“不管是不是萍萍,我都要回去看看。我宁愿死在大漠里,也不能错过见萍萍的机会。”
说到后来简直是在自言自语,他脑中这时只有一个意念,无论如何也要看到东方萍,哪怕是他在她面前立即死去都愿意。
东方至听蹄声近了,急道:“石兄,快到那沙坑里!”
石砥中一拉长缰,而汗血宝马身形倏然竖立起来,四蹄一蹬,身形凌空掠起,落进那个宽深的沙坑里。
俩人一马身形方落,便见沙石如风卷残叶般向他们的身上涌来,霎时便将他们身子通通埋了起来,幸好汗血宝马身具异察,竟有浮沙踏浪之能,始终不容黄沙埋至头部。
这边身形方始藏好,那边已现人迹,只见那些人俱是长巾裹头,快如风似的朝这方向急驰而来。
由于这时风沙极大,双方都不容易看清楚对方的容貌,石砥中一看对方并驰六骑,俱是身手稳健,仿佛都有一身极好的功力。这些骑士没有发现他们俩人。他俩哪知自己仅有头部朝向外面,脸面覆盖一层厚沙,远远望去与黄沙同色,自然是不易被发现了。
那六骑并驰而行,突然煞住了身形,游目四望。
这方身形才歇,那方又现七骑,只见西门熊领着西门奇和罗盈等,正朝这方快驰而来。
西门奇拍了拍肩上的积沙,道:“爹,刚才还听见石砥中的声音,怎么寻遍了这里也没有发现他呢?”西门熊远眺一会,道:“我就不相信他能飞出大漠去。”话声一顿,转首对罗盈,道:“罗盈,你再叫一遍。”
罗盈极不愿意地嗯了一声,高喊道:“石砥中。”
细长的叫声随风飘荡,果然有些酷似东方萍的声音,石砥中看得心头一惊,暗道一声好危险,脑中立即暗自忖思道:“若不是东方玉机警,这下我准得被擒。”
时间过了甚久,西门熊等始终未见石砥中回答,他们渐渐等得不耐烦了,西门奇居然骂出声来。
西门熊低低哼了一声,道:“奇儿你不要心急,爹爹自然有办法抓住他。”说完便领着他们又往西行去。
东方玉长吁一口气,道:“我们走吧!”
石砥中长叹一声,道:“我又逃过了一次死劫,唉!”
蹄声又响起来,狂风依然猛烈地刮着。
天色渐渐暗了,大漠沉沦于一片黑暗之中。
第三章披肝沥胆
大漠里燃起一堆熊熊烈火。
“噼!啪!”燃烧声中,不时飞射星火,起至于火堆,逸逝于空际……
碧蓝的穹空里,没有一丝风。
那闪耀的星星正四射着星芒,与一弯斜月相互争辉……
漠野里的寒夜分外的静溢,可是会使人觉得格外的冷清,尤其是历经沧桑的罗盈,她总觉得丝丝缕缕的空虚泛上心头。
她独自坐在火堆的旁边,美眸里泪光莹然,凝视着跳动的火焰,脑海里尽是盘旋着石砥中的影子。
她孤寂地坐在这儿,极为厌恶听西门熊父子的谈话,可是那令人心惊的话声又使得她继续听了下去。
只听西门奇问道:“爹,石砥中准会来这里吗?”西门熊捋髯长笑,道:“爹爹算无遗策,石砥中若不来这里便要渴死于大漠之中,这周围八百里没有绿洲,除了这里再也找不到—滴水……”
西门奇不放心地道:“他那汗血宝马日行千里,难保他不找别条路……”
西门熊嘿嘿一笑,道:“那汗血宝马虽是举世名驹,但它已奔驰一整天,若没有水它也活不下去,况且石砥中不熟大漠的中途,一步踏错便会尸骨不存……”
西门奇心中大奇,问道:“为什么?”西门熊得意地大笑道:“这里的地形,爹爹早在数年前便已研究过,石砥中只要再深入里面,便会进入流沙的区域里,那儿流沙遍地,就是像我这般熟悉,也不敢轻易去冒险。”
罗盈听到这里,全身陡地一颤,脸色立时变得苍白,她急得沮珠直转,但可不敢轻落下来,急忙用衣袖拭去了眸中的泪水,缓缓自地上站了起来。
她轻轻移动步子,一时不知如何支救石砥中,她望着穹空满天的星斗,脑悔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
她望着碧空,疾忖道:“我何不去找石砥中,告诉他那流沙地区的危险,可是此去千里,我又如何能遇见他呢?”“上苍,上苍,请你给我一个指示吧!”
这个意念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刻使她生出了一股从来有过的勇气,这股勇气在她心中慢慢滋长开来。
她望了望那些幽灵骑士,又看了看西门熊父子,偷偷地溜到正在潭边喝水的马匹旁,顺手牵出了一匹马来。
但是机会并不如她想像中的好,她身形方走出来,西门奇已严厉地朝向她走了过来。
他冷冷地问道:“你要干什么?”罗盈的心事恍如被他看穿了似的,她全身吓得轻微的哆嗦了一下,急忙把目光移了开去。
她脸色发白,只有硬着头皮道:“我心情太过于沉闷,想出去走走……”
西门奇哼了一声,道:“你若是想跑,我立刻会杀了你。”
罗盈惨然一笑,道:“你也太多心了,我这一生毁在你手里了,只怨我的命苦,烈妇不从二夫,难道我还会再跟别人?”说完便跨上马去,扬鞭一挥朝前驰去。
突然,自她湿润的眼里现出了一团黑影,虽然是在黑夜,她也能看清楚那是一匹马,她的心里顿时震颤了,震颤得连她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远远的蹄声使西门熊父子立时惊觉起来,西门熊身形往前一掠,仔细地凝视了一会儿,大声道:“是石砥中——”
西门奇急忙跃上马去,大喝道:“罗盈,快回来!”
罗盈骤闻这声大喝,当真有如晴天霹雳似的,她身子在马上摇晃了一下,几乎不敢再往前驰去。
但是,一股无比的勇气怂恿着她,使她忘却了自身的危险,她要尽快和石砥中见面,哪怕是死在他的怀里。
于是,她又扬起了鞭子,跨下的马跑得更快了。
西门奇看得心头大怒,厉叱道:“罗盈,你敢去见石砥中。”
刹那之间,西门奇已超在幽灵骑士之前,尾随在罗盈的身后追去。两骑的距离愈来愈近,罗盈即将被追及。
突然,罗盈的身子在马背上一倾,那马倏地仰起前蹄来,罗盈一声尖叫,整个身子往地上栽去。
“呃!”她痛苦地低叫了一声,那乌黑的发丝立时飘散开来。
月光下,只见她面上泪水滂沱,一种绝望的痛苦涌现于脸上,身躯动了动,缓缓地抬起头来。
自她眼里现出西门奇狰狞又恐怖的面孔,一支寒光飞舞的长剑已抵在她的胸前,冷寒的剑气使她全身颤栗。
西门奇目光中凶光一闪,冷冷地道:“罗盈,你敢背叛我?”一种先天的求生意念,使得罗盈奋起了全身的力量,身躯往前一拧,运起一掌往那柄长剑上拍去!西门奇大吼一声,身形移处,连行数步,一剑破空划出,剑光点处,星芒迸现,正在罗盈心胸之处。
罗盈右臂斜到,急切西门奇左臂,身形在对方剑光之中一闪而出,暴起身形往前飞跃而去。
“嘿!”
西门奇低喝一声,突地剑光在空隙一闪,连腕一抖,一道寒芒挟着破空之声,往罗盈身后射去!罗盈念头尚未转动,遥见石砥中乘着宝马凌空而来,她疏神之下,不禁大叫道:“石砥中,我……”
焦急又渴望的声浪,霎时转进了石砥中和东方玉的耳中,他俩已瞧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向他俩奔来,也看见西门奇正抡着长剑在追杀她。
东方玉脸色一变,急道:“快回头,幽灵宫的人全来了。”
当石砥中看清楚奔来的是罗盈后,他的血液立时沸腾了,这个纯情的少女,在他心里永远留着深刻的记忆。
这不是爰,却是一份真挚的感情,就像是兄妹间的情谊……
他这时已没有抉择的余地,眼看罗盈就要伤在西门奇的手里了,他霍地自马背上跃了起来。
身形未至,已急喝道:“罗盈,小心背后!”
“呃!”
罗盈一个踉跄,自口中顿时发出一声惨嗥,响彻了整个的漠野,飘荡于空际,这声惨叫过后,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便往前栽去。
鲜红的血自她背上流了下来,一柄长剑没入半截,贯穿了罗盈的背后,那露在外面的剑柄尚不停地摇颤着……
罗盈脸上起了阵阵的抽搐,她抬头望了望飞身面来的石砥中,两只手已深深地插进了黄沙里,拼命地挣扎着。
这临死前的情景,使得石砥中目眦欲裂。他双目垂泪,周身接着一颤,—落身形,便把罗盈抱进怀里。
脸色苍白中略带枯黄的罗盈,虽然在垂死之际,也禁不住有一丝羞怯之态,只见苍白的脸上慢慢现出一片红晕,那淡淡的薄云浮现的时间极短,又逐渐地褪去。
她喘声急促,嘴角上却升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星眸微睁又缓缓地闭了起来,除了痛苦外,她显得十分地安祥……
石砥中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情感的波动,只见他泪水沾襟,脸上罩着一片阴霾,那浓密的剑眉微微上翘,嘴角隐藏着一股冷酷的悲凉笑意。
他摇晃罗盈的双肩,沙哑地喊道:“罗盈,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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