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砥中听得非常清楚,心头一震,痛苦与歉疚同时布满他的心湖。
他偷偷斜睨宇文慧珠一眼,只见她轻颤双肩可怜无助地坐在床沿上低声哽咽,那种落寞神伤的样子,令人难以忘怀。
缟衣赛雪,人比花娇,那腮上的泪痕斑影,使他更加感到痛苦。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忘不了这景像,快乐的时光容易消逝,快乐的景像也容易被淡忘,只有回肠荡气的哀痛才能永志难忘。
石砥中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心里的激动及悲伤绝不比宇文慧珠好过多少,他暗叹一声,喃喃道:“宇文姑娘,请你不要悲伤,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情意,这份珍贵的感情让我们永远留在心底追忆”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心底那股郁伤再也克制不住,那双俊目之中不禁泪满盈眶。
正在这时,铁掌金婆那双锐利如剑的目光,冷煞地凝结在他的脸上,一股浓重的煞气,在她苍老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来。
铁掌金婆冷冷笑道:“我说出来的话还没有人敢更改过的,你这野小子竟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只好毁了你。”
说罢,她的左掌疾快地抬了起来,在那洁白的掌心发射出一股紫红色的光华,伸缩流激,看得石砥中心神剧颤,索性闭起双目等死。
铁掌金婆看得一怔,道:“你怎么不抵抗?”
石砥中凄凉笑道:“你救我一命再毁我一命,恩怨两消,这是最好解决的方法,我也可以减少良心上的痛苦……”
宇文慧珠幽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见他脸上平静得毫无惊惧之色,那种视死如归的气魄当真令人心折,这种真正男子气概她还是初次见到,心中那一缕怨恨顿时化得无影无踪。
她惶悚地全身一颤。
“师父!我们不能这样做。”
“哼!”铁掌金婆冷哼道:“我就不信他不怕死。”
石砥中霍地圆睁双目,只见对方利刃似的掌缘已距离自己身前不及两尺之处。
他自忖必死无疑,望着斜削而来的掌刃,淡淡笑道:“晚辈在生死线上不知经过多少次死劫,可是从没有像这般冷静过,也许我命该绝于此。”
“砰!”这一掌来得快速超绝,砰的一声过后,石砥中自床上斜飞而起,他只觉得身上一痛,撞得石壁粉屑簌簌直落下来!
宇文慧珠颤声呼道:“石大哥,你怎么样了!”
石砥中只觉身上气血一活,竟然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他怔怔出了一会神,只见铁掌金婆已转过身去,独自离开石室。
香风轻送,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过来,只见宇文慧珠憔悴的脸靥上显现出焦急的神色,他凄凉地一笑,在她的脸上深深一瞥,又急忙避开对方火样的目光。
宇文慧珠泪水簌簌的滴落,凄楚地道:“我师父外刚内软,那一掌拍活你凝结于经脉的淤血,她不忍心见我伤心痛苦……”
语声未落,室外又响起一阵轻碎的步履声,石砥中诧异地望向室外,只见西门奇像个幽灵似的悄悄凝立在门槛之外,以一双怨毒的目光冷冷盯在石砥中身上。
宇文慧珠花容骤变,道:“谁叫你来这里的?”
西门奇嘿嘿笑道:“怪不得你回神沙谷后一直回避我,原来这儿暗藏春色,躲着这么一位大英雄,西门奇有幸总算撞见了,只可惜我来得不是时候。”
说罢又嘿嘿冷笑数声,只气得宇文慧珠全身直颤。
石砥中作梦也没有想到西门奇会在这里出现,他完全猜不出海心山幽灵宫和神沙谷有何关系,但从宇文慧珠的神色中,他看得出她好像非常讨厌西门奇。
他暗暗调运了一下那散失流窜的真力,只觉全身气血畅通无阻,那浑厚的劲力并没有因自己所受的重伤而减少。
他哪知在那六天昏迷里,铁掌金婆日日给他用金铁过穴之法治疗大风所造成的内伤,浑然不觉中他身上的伤势早已痊愈。
他清朗的一声大笑,道:“西门奇,你说话得留神点,当心我再打伤你。”
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从他心底弥漫涌起,他只觉得全身劲力澎湃,罗盈死时的景像有如电光石火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熊熊怒火使得他一跃而起。
西门奇自从上次被石砥中在幽灵谷打伤之后,时时都想报回那一掌之仇,这次意外地在神沙谷见面,那股郁结的恨意顿时倾泻出来。
他嘿嘿一声冷笑,怒道:“你以为西门奇还会怕你吗?那你才想错了呢!我西门奇自从得到上次的教训之后,发誓要把你碎尸万段,使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宇文慧珠轻叱道:“西门奇,你不要以为得到‘寒星秘笈’的下半部便可天下无敌,其实你那点东西我才看不起。”
西门奇那次受伤之后,其父西门熊带着他在无意之中得到“寒星秘笈”的下半部,西门熊把西门奇送到神沙谷铁掌金婆这里疗伤,并请铁掌金婆指点那下半部秘笈上的武功,是故西门奇此时的技艺已非昔日可比。
西门奇神色大变,厉道:“你真想要和我过意不去!”
宇文慧珠冰冷地叱道:“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来!”
“嘿!”
西门奇冷喝一声,心中杀意倏地上涌,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宇文慧珠自幼被铁掌金婆娇宠惯了,何曾像今日这样受别人的闲气,她适才过度悲伤,心里正有一股发泄不出的怒气,她气得柔躯泛起轻微的颤抖,冷煞的眸子射出幽怨的目光。
她怒喝一声,身形向前电快一跃,道:“你敢?”
西门奇自恃和铁掌金婆的关系深厚,没有把宇文慧珠放在眼里,她身形才斜飘过来,西门奇手掌已如电地在她的脸上掴了一掌。
这一掌快得出乎她的意料,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霎时,在那洁白的玉颊上留下五条深长的指痕,红红的浮现在脸靥上,她花容大变,娇躯摇摇一颤。
“我非杀死你不可!”
宇文慧珠骤受如此重大的侮辱,她气得通体颤抖,大喝一声,身形陡然直欺而来,一片掌影如水洒出。
西门奇果然今非昔比,迎着幻化重叠的排山掌影,身形只是轻轻一晃,就穿过那疾劈而来的掌风,斜斜削出一掌,神鬼难测,那一掌宛如羚羊挂角攻了过去。
“砰!”这种突来的变化连宇文慧珠都没有想到,她闪避不及重重挨了一掌,只打得她口吐鲜血,整个身躯斜斜飞出五、六步远。
石砥中看得心头大寒,要抢救也来不及了,他没有料到西门奇功力进境如此神速。
他神色凝重一曳袍角斜飘而来,大喝道:“西门奇,有种你和我斗斗看!”
西门奇抬眼一看,只觉人影一闪,石砥中已落在自己身前。他不敢和对方硬拼硬斗,吓得急忙移形换位退了开去,神色一凝,双目紧紧逼视在石砥中的身上。
“谁叫你打伤她的?”
西门奇没有想到铁掌金婆会在这时闯了进来,他在顾盼之间,铁掌金婆满脸怒气瞪了他一眼,在那冷峭的目光里流露出愤怒的神色。
西门奇全身陡然剧震,颤声道:“干娘,是她先和我过不去的!”
铁掌金婆先查看了宇文慧珠身上的伤势,气颤地道:“你这个孩子怎么把她打成这个样子!”
一缕血丝自宇文慧珠的嘴角淌下,那憔悴的脸靥显得苍白无比,她呻吟一声,无力地睁开双目望了铁掌金婆一眼,含着泪水的眼眶又缓缓闭了起来。
铁掌金婆心头一阵难过,显得非常激动,她伸手在西门奇脸上连掴三掌,大声喝道:“你给我滚,告诉你爹,永远不要见我!”
西门奇在铁掌金婆面前可不敢放肆,他深知铁掌金婆倔强的性格,吓得连忙退向门槛外面。
他好像非常不服气,抗声道:“干娘,我是你的干儿子,将来是我养老你,你这样帮助我的仇人,我爹知道会不高兴的……”
“哼!”铁掌金婆没有理会门外的西门奇,她赶紧盘膝坐在宇文慧珠的身边,骈指连点三处大穴,侧过身子对石砥中道:“你快把她的手放下,再晚她就没命了。”
说完,她神情紧张的开始凝气聚神,片刻功夫,她的双手变得通红,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石砥中见铁掌金婆那种慎重的样子,心头也是一惊。
虽然双方隔了一段距离,仍然能感到对方那掌上发出热灼袭人。
她把掌上劲力提到十分之时,往字文慧珠身上拍了过去,这一掌准确无比正好拍在宇文慧珠的“玄机穴”上。
她轻嗯了一声,接着又是数掌拍了下去。
一旁的西门奇并没有因为叱喝而离去,他见石砥中和铁掌金婆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宇文慧珠的身上,眼中立时布满阴狠的杀意。
他缓缓向铁掌金婆身后移去,一丝笑意自嘴角隐隐浮现出来,他缓缓伸出右掌,在距离她的身后三尺之处蹲下身来,猛地推了出去。
“砰!”铁掌金婆的身形一晃,张口喷出一道血箭,溅洒得石砥中满身都是鲜红的血渍,她并没有因对方那一掌而分神,依然慎重地疔治宇文慧珠身上的伤势。
石砥中怒吼道:“好毒的心肠……”
他身形猝然暴射而起,朝向门外的西门奇扑了过去,而西门奇却在劈出一掌后,疾快地夺门而逃。
石砥中追出屋外,只听到西门奇嘿嘿冷笑道:“姓石的,我正等你出来!”
这个心肠狠毒的天煞星,并没有因打伤铁掌金婆而满足,他满脸狰狞,斜竖单掌于胸前,面露得意的笑容,看得石砥中火冒三丈。
石砥中双眉微轩,冷冷地道:“西门奇,你这个武林盟主是怎么当的,竟然做出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西门奇脸色一红,道:“无毒不丈夫,若存妇人之仁永远没有出息。”
石砥中恨恨冷笑道:“冲着你这句话,我就不能饶了你。”
他身形向前一倾,突然朗声大喝,撩掌击出一道威金裂石的掌风,霎时罩满西门奇的四周。
西门奇没想到病后的石砥中还有这么高的功力,他神色大变,低喝一声,身形向后一翻,巧妙地击出一掌。
“砰!”这一掌神奇莫测,石砥中都察觉不出力道是如何发出的,一声震撼山谷的巨响后,旋激的气劲回荡成涡,石砥中只觉手臂一麻,自对方传来一股反震之力。
他暗中大寒,诧异道:“阁下果然有进步!”
他正待第二掌拍出,西门奇却借着那猛烈的掌势往外一翻,倏忽飘出数丈之外,挟着嘿嘿冷笑声朝神沙谷外奔驰而去。
石砥中要追已来不及,苍凉的叹了口气,道:“让你多活几天吧!这笔账我会找你算的……”
他心悬铁掌金婆的伤势,急忙闪身跃回,一切变化来得都是那么突然,石砥中目光才触及室中的景像,立时愕立在地上。
铁掌金婆死了……
宇文慧珠醒了……
在这生与死的一线之隔,形成明显的对比,宇文慧珠正匍伏在铁掌金婆身上哽咽着,泪珠儿颗颗从她脸颊上滚落下来。
“唉!”石砥中悲痛地一叹,目中也噙着两滴伤心泪,却无言安慰这个伤心的女孩子。
第十三章紫府神功
轻脆的驼铃声在大漠孤寂地响着,偶有一声清澈的吼叫声从那滚滚的沙漠传了出来,响遍整个黄沙万里的漠野,那是大漠特有的骆驼的呼啸……
风在地上卷起一道凄迷的沙幕,恍如一个羞涩的少女用一条淡黄色的薄纱罩脸,惟恐被情人偷窥她的娇容,而显得更富情调……
寒漠的风情是苦涩而单调的,但在这金色的漠野流传着辉煌的英雄事迹,正如那飞驰而来的大漠英雄——石砥中和宇文慧珠一样,个个都有不同的故事……
坐在骆驼上的宇文慧珠显得特别憔悴,她用一块黑巾包住头上流泻飘拂的发丝,孤独无依地望着覆盖千里的黄沙世界,凄然随着石砥中的红马之后,默默地走着……
石砥中也显得很沉默,那是一个人在过度悲伤后的暂时沉默,俩个人似乎都有满腹心事,可是这时谁也不愿意说出来。
过了半晌,宇文慧珠才自沉思中清醒过来,她抖了抖身上的沙尘,望了望遐思中的石砥中,道:“石大哥,我真想一死了之……”
当她想到往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岁月时,就不禁满腹悲哀和忧郁,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一个不通情理的父亲,可惜他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因此他对宇文慧珠而言等于是陌生人一样。
石砥中深深叹息一声,道:“你还有一个父亲可依靠,而我连一个可亲近的人都没有,尚且要和环境奋斗,你怎么有这个傻念头?”
宇文慧珠眸中闪过一片泪影,凄楚道:“我那个父亲有十年未见了,现在连他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石大哥,你会像兄长般的保护我吗?”
石砥中深知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女徘徊在爱情十字路上的那种痛苦与彷徨,字文慧珠虽然尽量压抑自己的感情,可是在言辞间依然流露出对石砥中的爱意。
他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会的,我会保护你到嫁人为止。”
宇文慧珠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凄凉地道:“我永远不会嫁人了,石大哥,没有人能够启开我封闭的心扉,除非是你……”
石砥中大惊道:“你怎么那么傻,结婚是人生一个不可缺少的历程,你怎可轻易放弃这至高神圣的爱情!”
宇文慧珠惊诧地望石砥中一眼,在那双滚动的眸子里浮现出一片迷惘,她深吸口气,道:“你怎么不结婚呢?”
石砥中一怔,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不同,萍萍和我虽然无法天长地久,但是我们心中都有一种默契,没有其他人能够晓得。”
字文慧珠羡慕地道:“难道我俩就不能以这种方式相爱吗?”
石砥中羞涩地摇摇头,他惟恐眼前这个少女再问起他的心事,急忙避开她那含情的目光,向茫茫大漠望去。
在翻卷激射的沙漠中,他看见有两只骆驼正向这里急驰而来。
由于双方距离太远,他无法看清楚坐在骆驼背上的人影,仅知那奔驰而来的两人穿着塞上牧人的装束。
“叮!叮!叮!”
驼铃孤寂地响着,清脆飘传开来,宇文慧珠也警觉出有些不对劲,她朝那远远奔来的两匹骆驼看了一眼,突然发出一声惊嚷,道:“那是我爹!”
宇文海已由一个蓬发褴褛的老汉变为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他目中凶光依然如旧,望着宇文慧珠,高声喊道:“慧珠,我计算你也该来了!”
这个不通情理的老人虽然有些偏激的傲气,但当他骤见十年未见的女儿长得那么美丽时,也不禁激动地向这儿冲过来。
宇文慧珠却有种陌生的感觉,只觉自己和父亲像隔了一层东西似的,双方都不容易亲近。
宇文海自骆驼背上飘身坠落,道:“慧珠,你奇哥哥说你快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总算让我等到你了,嘿嘿!我们父女俩也该聚聚了。”
宇文慧珠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深邃的眼睛骤然闪过一丝杀意,她望着宇文海,非常沉痛地道:“爸爸,西门奇害死我师父,我要杀了他。”
“胡说!”宇文海厉喝一声,道:“你奇哥哥都告诉我了,铁掌金婆明明是被石砥中那小子打死的,你怎么这般糊涂。”
宇文慧珠冷静地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谁打死师父,但在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师父还没有死去,她可是亲口告诉我是西门奇干的。”
石砥中因为他们父女相会而不愿意涉身中间,他独自骑着汗血宝马继续向沙漠里走去,隐隐他听见宇文慧珠和宇文海争执起来,他不想去听也不愿看见宇文海那种令人憎恶的样子,在他脑海中这时盘旋着的正是那永远不能忘怀的往事。
他落寞地发出一声长叹,暗忖道:“这宇文海和百里狐仇深似海,我身为鹏城之主迟早必须要把他杀了,碍在宇文慧珠的情面,我又不忍心就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